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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醉瘋魔 -【浴火王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3 AM     標題: 醉瘋魔 -【浴火王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7-9 01:10 AM 編輯

【書名】:浴火王妃

【作者】:醉瘋魔

【內容簡介】:

  沐筱夜,二十一世界最傑出,最優秀,代號KING的傭兵之王。

  沐清歌,大雍國沐將軍府外室所生的庶出小姐,怯弱怕事。

  大婚之前,收到休書,被陰毒的姐妹嘲笑譏諷,活活毒打致死。

  一朝穿越,靈魂轉換,再醒來時,已不是曾經的她。

  陰謀,詭計,一次次將她推向危險頂端,卻陰差陽錯,讓她一步步接近事情的真相!

  外室所生?庶女?都不是!

  原來,這沐府——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他們口中的賤貨外室所生的女兒,真正的身份竟是如此尊貴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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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4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一章  狠毒姐妹

秦天大陸,大雍國國都。

位於城中東北方向的沐將軍府中最角落的一處破舊僻靜的小院裏,一群人正在圍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轟然大笑。

“沐清歌,你以前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廢物了呢!”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穿著孔雀藍的少女誇張的大叫,一張臉上滿是嘲諷的顏色。

“哎呀,蓉蓉,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好歹她也曾經是可是沐家的天才少女呢!”另外一個長得頗為秀氣的少女,眼中帶著濃濃的諷刺,故意對著那穿著孔雀藍衣裙,叫做蓉蓉的少女誇張的大叫,看似指責,其實更加諷刺清歌的無用。

“紫如表姐,你可不能這麼說,有些人就如那天上的流星,絢爛一時就過去了,你都說了是曾經了!現在她可是半點內力都沒有的廢物,說出去,真是丟盡我們沐家的臉!”秦蓉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配合著沐紫如。

秦蓉蓉和沐紫如兩人一唱一和,要將所有難聽的話都講給圍在中間的瘦小身影聽。

被她們圍在中間的少女挺了挺背,抬起一直低下的小臉,雖然臉上有點怯弱,眼睛卻是堅毅的光芒閃動,對著朝她冷言冷語的兩個少女說道:“以前我內力還在的時候,怎麼沒看見你們兩人來挑釁!”

話語一出,沐紫如和秦蓉蓉兩人臉色一僵,頓時臉色一會青一會白。

眼前被她們圍住冷嘲熱諷的少女叫做沐清歌,是沐府的大小姐,卻也是最不得寵的,甚至都不是小妾所出,而是外室所生的女兒。

從小就被府中看不起,好在她展現出超人的武學天分,沐府是武將世家,一切都以力量強弱說話,所以一直以來,其他人雖然看不起她,但也不好過分難為她。

誰知,三年前,也就是在沐清歌十三歲那年,一身內力一夜之間全部流失,頓時從武學天才淪為廢材。

本來就不受寵愛的她,頓時成為全府上下的欺負對象,沐清歌沒有母親,沒有實力,沒有人庇護她,在沐府漸漸變成了連下人都不如的存在。

打罵是家常便飯,嘲笑侮辱那是時時都有。

今天正好又是家族比武大賽,沐清歌不負眾望的又拿了個倒數第一,沐紫如和秦蓉蓉必然要來諷刺她一頓。

此時聽到她竟然敢反駁,又被她一語說中事實,又羞又惱的兩人頓時氣紅了臉,沐紫如甩起手中的長鞭就往沐清歌身上招呼去,沐清歌用手格擋了幾下,卻被打得她連連往後退,只能伸出兩隻手臂護住關鍵部位。

她沒有內力,根本抵不住從小學武又有內力的沐紫如和秦蓉蓉,身上不一會就到處是傷,但還是滿臉堅毅的,絲毫不準備開口不求饒。

沐清歌倒是個倔性子,不過因此,讓沐紫如,秦蓉蓉兩人的那些毆打更加加重的招呼過來,啪啪的打在她的身上。

“你們打吧!還有半個多月我就滿十六歲了,皇長孫將會迎娶我做正妃!你們打得我滿身是傷,給皇家知道了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護住身上重要部位的沐清歌大聲將話吼出來,她實在是被打得痛了,皮膚上火辣辣的疼,被她們踢到的內臟只覺得一陣陣發疼,眼前陣陣發黑,額頭上冷汗沁了出來,情急之下,只能將這句話喊出來,希望她們能有一點顧慮。

果然,沐紫如和秦蓉蓉兩人一聽到這句話,立即停下手腳,兩兩對視,眼中流露出一點遲疑,隨即又滿臉嫉妒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大雍國有兩個男子,是所有未婚女子心中的鑽石相公,其中一位便是沐清歌的未婚夫,大雍國皇帝的長孫禦奕辰,他溫文爾雅,俊朗飄逸,是世間難得的完美男子,有地位,有相貌,有財勢,只要是未嫁的女子,便以禦奕辰為最佳擇偶標準。

而沐清歌的未婚夫,正是這位人人羨慕的皇長孫。

據說當年現任大雍皇帝與沐家有生死之交情,於是點名欽賜讓現任沐氏之主沐宗佩的大女兒和自己的皇長孫定下娃娃親。

結果外室將沐清歌先生下來,於是占了便宜,撿來一個鑽石未婚夫。

“你個賤人!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一個庶女,一個廢物,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沐紫如想到這裏,揮起手中的長鞭又欲打了下去,卻被人抓住了她的手。

“你拉著我幹嘛!難道你和她是一夥的!”沐紫如狠狠的瞪著拉住她的秦蓉蓉。

秦蓉蓉討好的對著沐紫如笑笑,她心中恨不得沐清歌現在就去死了好,但是僅存的一線理智告訴她,不能輕舉妄動,這些年,沐清歌雖然在府中不得寵,但是很明顯姨夫沐宗佩是有一條底線的,那就是沐清歌不能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心裏怨憤,她也不能下手!

看著沐清歌的臉,秦蓉蓉每看一次就更加恨她一次,除了因從小就營養不良而導致身形瘦小外,沐清歌的臉生的無論誰看都會自愧不如,還好她本人不好打扮,又極少出門,世人都道這大雍最美的是沐家二小姐沐紫如。

想到這裏,秦蓉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姐,她心中可是清楚的很,如果沐清歌稍加收拾,可比沐紫如不知道美上多少倍。

不過她把這些都放在心底,自己的父親是沐夫人的弟弟,全家都依附於沐府,她的一切都與沐府共存,而沐夫人最寵愛的就是這個女兒,秦蓉蓉當然不會將心底的真話說出來。

這個天真,哦,或者說是愚蠢的表姐,也許就真的覺得自己是大雍最美的女人了吧!

秦蓉蓉的杏眼閃過一道精光,面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分析道:“表姐,她說的沒錯,再過幾天她就滿十六歲了!要是被知道……可能對我們不利!”

聽到自家表妹的話,沐紫如恨恨的把手放下,一手叉腰,一手拿著鞭子站在一旁喘氣,眼眸狠狠的瞪著靠著牆站在的少女。

雖然沐清歌這要死不活的性格肯定不敢把在沐府所發生的事說出去,但是如果給皇長孫看到這些痕跡,難免會問起緣故!

沐清歌這個賤骨頭,骨頭果然很硬,打得她手都疼死了!偏偏蓉蓉說的還沒錯,皇家她怎麼不顧忌!

“小賤人,你最好祈禱你不要被皇長孫給拋棄了!否則,有你的好看!”沐紫如越想越氣,美豔的臉扭曲成一團,精緻的妝容也花了不少,對著沐清歌又是一腳踢下。

“大小姐,大小姐……”

沐紫如正氣在頭上,外面跑來個丫鬟萍兒,臉上有些慌慌張張,看到沐紫如和秦蓉蓉臉色頓時一片雪白,神情有些閃躲的喊道:“二小姐,表小姐……”

沐紫如一腳踢在萍兒的腿上,罵道:“什麼事?鬼叫什麼叫!”

萍兒忍著痛,望了一眼靠在牆上,滿臉疼得流汗的沐清歌,一扭一扭的走過去,偷偷的將一封信放到沐清歌的手上。

沐清歌一手扶牆,費勁的站立好,一手將信慢慢打開。

上好的宣紙上書寫著兩個大字,筆鋒順暢,寫意風流,正如它的主人一般。

沐清歌手突然劇烈的一抖,巴掌大的小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一股未知的涼意從她的手上升起,直達腦中。

宣紙慢慢的從手指間劃下,飄飄蕩蕩載著少女最搖曳的命運。

天色漸漸暗沉,一隻黑色的飛鳥從僻靜的小院上飛過,呱呱亂叫,悲鳴陣陣。

雲層不低,卻讓人壓抑的難以呼吸。

秦蓉蓉眼尖的跑去撿起那張紙,入眼赫然兩個墨筆大字。

休書!

沐紫如見秦蓉蓉一臉欣喜,眼中放出光來一般,也趕緊湊上前去。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沐紫如一把奪下那封休書,臉上的表情如同厲鬼一般,將紙扔在沐清歌的臉上,另一隻手拉住她的頭髮,用力一扯。

“你就要嫁給皇長孫了是不是,你威脅我們是不是?”沐紫如用力的一壓,將清歌的頭狠狠的往牆上一撞。

“賤人!看你還這麼囂張!”秦蓉蓉杏眼中滿是狠毒,也用力一巴掌扇在少女的臉上。

比開始更為兇猛的拳腳,夾雜著無比的怒氣,將剛才壓抑的憤怒,兇猛的打在慢慢沿著牆角劃下的少女身上。

沐清歌緊緊的縮成一團,眼中半點光彩都無,她的眼前只有“休書”兩個大字!

十三歲之前,因為她是外室所生,雖然她是府中的武學天才,但是也受冷眼和不公平的對待,但是,這是算好的,十三歲之後,她一夜之間內力盡失,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廢物,遭受毒打,忍受辱駡,她全都忍了下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知道十六歲時,可以盼到她的歸宿,離開這地獄般的沐府。

少女的眼睛變得一片死灰,堅毅的眼神被寂滅所取代。

萍兒在一旁看到沐清歌的眼神,墨色的瞳孔漸漸變得灰濛濛,臉色蒼白如紙,心裏頓時生出巨大的勇氣,她沖過去死命的擋住那些砸往大小姐身上的拳腳,一把推開秦蓉蓉,砰的跪下,哭著在地上使勁的磕頭,“二小姐,表小姐,別打了,別打了,大小姐都吐血了!”

秦蓉蓉看著腳下軟如麵團的身子,心裏也有點發虛,沐清歌的額頭和嘴角有鮮血不斷的流出,她頓時拉住沐紫如,“表姐,你看她!”

沐紫如這時力氣也用的差不多了,又對著少女踹了一腳,大聲喊道:“沐清歌,你不要用裝死來博取同情!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到我了嗎?!”

秦蓉蓉看沐清歌口中鮮血不斷的溢出,心中半點沒有同情,只是在腦中飛快的轉著,若是給人知道沐清歌是她們打死的,雖然是個庶出的,也會惹來不小的麻煩,眼眸一轉,她立即說道:“沐清歌看到皇長孫的休書,一時想不開撞牆自盡,真的是廢物!”

沐紫如聽她說話,也覺得有些不對,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沐清歌,連忙對著抱著沐清歌哭的滿臉眼淚的萍兒惡狠狠道:“你照顧好大小姐,如果她出了什麼事,那就是你的責任!”

說完後,兩表姐妹還一副心高氣傲,心滿意足的樣子走出了院子。

沐清歌雙眼無法聚焦的看著透黑的天空,她聽不到她們說什麼,也感覺不到那些拳腳砸在身上,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知覺,連口中有鮮血噴出,也感覺不到。

哀莫大於心死,那雙在遭受暴打時從未流過淚的雙眼終於掉下一顆顆苦澀的水滴。

眼前漸漸的一片黑暗,終於徹底的沒有知覺。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章  穿越

夜色幽暗,墨藍色的天空中綴著幾點星子,一閃一閃不知疲倦的看著這已沉睡的大地。

此時淩晨三點半,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候,也是人們睡的最沉之時。

一輛大型合金貨車正飛速的在馬路上行駛,而在它之後,緊跟著三輛黑亮的四輪吉普車。

“老大,能不能瞄準?”吉普車中傳來醇厚的男聲,聲音中滿是焦急。

“小CASE,目標已經鎖定!”回話的是一道清亮的女聲,充滿鎮定,淡然幽靜。沐筱夜在說下這句話時,手中的狙擊炮已經拎起,放在肩膀上,瞄準器迅速調整,夜色中她的視線沒有任何阻礙,準確無誤的瞄準正在馬路上飛速奔馳的貨車。

轟的一聲,紅光乍起,號稱最為堅固的合金1號貨車頓時被掀翻,巨大的車身在馬路上連續翻滾,發出震耳的金屬撞擊聲。

硝煙滾滾而上,在夜色中添上濃重的一筆。

黑色吉普車一腳剎車刺破夜空,幾名黑衣人迅速從車上跳下,手槍急速的往狙擊炮射來的方向射出。

轟,轟,轟……

又是幾道紅光,炮彈劃出死亡的曲線,將黑衣人連同他們的黑色吉普一同送上天。

同時,一輛大型貨車從山洞中緩緩駛出,沖天的火光中,濃濃的硝煙外,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山上躍下。

黑色的風衣被狂熱的氣流吹得放肆狂舞,暗夜羅剎最美麗的翅膀在獵獵飛揚,一張豔色容顏映出妖豔的紅,帶著毫不掩飾的張狂和自信,再美的顏色在她面前也不過是陪襯。

沐筱夜,這個在每一個國家的絕密檔案中都被列為頭號重要人物的名字,資料卻是空白到了極點。

年齡:資料不詳

出生:資料不詳

國籍:資料不詳

特長:擅長所有武器,擅長各種武術,擅隱藏,擅暗殺。

唯一知道的就是,沐筱夜是一名女人,外形為亞洲人士。

但是這樣一個人,卻是傭兵組織“K”團的老大,知道她名字的人無不心驚膽顫。

K,即是KING(國王),一個女子,取了如此狂妄之極的代號,卻沒有人懷疑她的實力。

只要她接的案子,從來沒有失敗過,很多國家不能出面或者不好出面的事情,第一時間就會想到“K”。

沒有失手記錄,每一次都是完美的完成。

“哈哈,老大,又是完美的一票啊!”,戴著墨鏡的男子歡快的一笑,望著身旁絕色女子高興的說道。

突然車子陡的顛簸了一下,“我擦,難道有漏網之魚?”男子一邊罵著,一邊飛快的從紅外線透視鏡看向外面,馬路上空無一物,天空上也沒有任何飛行物。

“不可能,目標全部命中!”沐筱夜聲音中充滿了自信,毫不猶豫的否定了男子的猜疑,她對自己出手絕對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不過這個顛簸確實有些可疑,不似武器攻擊造成的,倒像是……

同時,車子又開始顛簸,甚至比上次更加劇烈!

車上儀錶上的數字迅速的轉動,指標開始混亂的轉動,一圈又一圈。

驚天動地的聲響傳來,車子完全不受控制的開始劇烈的顛簸。

“是地震!”看著儀錶板的反常,沐筱夜冷眉一擰,大聲喊道。

接著眼前天昏地暗,一片混沌,兩個世界不同的人這一瞬間產生了最令人不可思議的交集。

*******

秦天曆一千七百六十七年,大雍曆九十七年,夏。

初夏的風拂過萬里山川,延續在無盡的天空下,蕩起一陣陣的漣漪,橘紅色的烈日漸漸收起白日的炎熱,慢慢的將餘光攏去,天色在漸漸暗下,染上一層豔色的紅,映在水天相交的一線裏,有一種薄暈如絲綢的美,層層浸染,富麗虛華。

秦天大陸,大雍國都城天越城的郊外,夕陽漸下的餘暉也染上這層層疊疊的密林,翠綠的樹葉帶上一層暈紅,斜照出詭異又魅惑的色彩。

茂密的林中此時安靜得讓人覺得祥和,只覺得此處杳無人煙,待細細聽去,卻有些規律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一名黑衣少女正站在一棵樹前,手握飛刀練習。

只見她全身繃緊,五指併攏,指尖五把鋒利的小刀夾住,目光微微一凝,手臂發力,五把小刀離手破空而去。

紮!

只有一個聲音,五把小刀卻同時全部紮在百米以外的一棵樹枝上的一個黑點上。

“還不錯!”少女自顧自的評價,走到樹枝下將飛刀拔下,抬頭望著如碧洗的長空,她似自言自語道:“這半個月真像是一場夢啊!”

這位少女,正是來自二十一世紀,代號KING的沐筱夜。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讓她一時命喪,卻沒有就這樣死去,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成了大雍國沐府的大小姐沐清歌。

記憶中懦弱到被稱為是廢物的大小姐,被二小姐沐紫如和表小姐秦蓉蓉打成重傷,收到訂婚多年的未婚夫寫來的休書,萬念俱灰,重傷加心死,再沒有任何求生欲望的沐清歌芳魂終於逝去。

取而代之的就是來自二十一世紀,最出色的傭兵,沐筱夜。

從天才到廢物,從不敢惹到被打死,這就是武力的力量,強者才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所以沐筱夜穿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強化自己!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本來內力充盈的少女,會在一夜之間失去所有內力,但是她知道,沐筱夜不管在哪,都不會是廢物的代名詞!

既然上天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就不會浪費,好好的活下去!

清醒後的半個月,她就每天從後院跑出來,然後到郊外的樹林中鍛煉。

早晨跑步,接著鍛煉四肢力量,下午射箭,飛刀,晚上筋疲力盡的回去立即睡下,每天如此。

經過她這半個月魔鬼般的訓練和以前所擁有的良好經驗,這具身體雖然已經沒有內力,但是卻因為從小習武,看似纖細瘦弱的身體,有著良好的韌性和爆發力!但是在速度,反應,耐力,靈敏等方面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

不管是百步飛刀,還是近處出擊,都已經達到穿越前一半的水準了,若是再多鍛煉些時日,恢復成穿越前水準的身手絕對沒有問題!

想到這裏,沐筱夜的眼泛起一股冷氣,恐怕,這具身體有著如此堅強的體質,其中大概也有沐紫如和秦蓉蓉長期“打磨”的功勞!

也不知道怎麼,隔三差五喜歡來找原主沐清歌麻煩的沐紫如和秦蓉蓉兩人這半個月竟然都沒有來挑釁,好像聽原主沐清歌的丫鬟萍兒說起,是宮中準備要開什麼宴會,兩人出去跟著宮裏的嬤嬤學習禮儀去了。

她倒是無所謂,剛好落得個清靜,以前這兩個人做的那些豬狗不如的事情她也不想去追究,畢竟現在活在沐清歌這個軀殼裏面的是她沐筱夜,但是若是想要欺負到她頭上來,那她絕不會客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踩人!

眼光鋒利的一收,將渾身散發的氣息收斂,伸手將五把鋒利的小刀分別收到袖中、鞋子裏藏好。

沐筱夜,哦,不,她現在已經是沐清歌,打量了會天色,稍加計算體力和時間,打算再跑五公里,才回去休息。

好的身手不是想像出來的,必須要經過鍛煉,對自己狠,將來,才能有機會對敵人狠!

強者,無論在哪里,都有說話的資格!

從樹樁底下翻出藏好的兩個沙包袋,清歌熟練的綁在腿上。兩個沙包袋,加起來有八十斤重,但是清歌跑起來依舊很輕鬆,要知道,她以前都是綁著百斤以上的鉛塊的,到古代沒這個條件,就用沙子代替了!

一身黑衣的清歌在林間穿梭,輕靈的步伐,如同最清雅幽靜的黑色羽蝶,那矯健的身姿,又如同身姿優美的黑色獵豹,王者一般在自己的土地上巡查。

風吹起她的發梢,拂過她的臉龐,帶起樹葉摩挲的響聲,沙沙的重複單調又起伏的樂曲。

哢嚓!

細微的響聲夾雜在風中從前方送來,清歌敏銳的察覺到,她頓時停下腳步,輕步緩緩向前移動。

這個地方她來個半個月了,幾乎是沒有人來的,此時日已快西落,更不會有人來,這哢嚓的響聲如果沒有判斷錯的話,恰好是利刃砍斷樹枝的聲音。

哢嚓!

又是一聲,清歌可以確定這是樹枝被利刃砍斷的聲音了,有人在這裏!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4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章  神秘男孩

傭兵的生活鍛煉出她冷靜自持,理智穩重的性格,卻也成就了性格中大膽,喜歡尋求挑戰的因數。

不喜歡刺激和挑戰的人是不會去做傭兵的,尋求安定生活的人絕不會去做時時面對高危險的日子!

清歌來到古代半個月,一直都是一個人鍛煉,她在內心一直想知道,古代的高手是怎樣的!那些飛花踏葉,飛簷走壁,幾乎神矣的絕學她也想看看!究竟是現代集百家,融千年精華的武學厲害,還是古代那類似於傳說的絕技厲害!

本能的好奇讓她屏住呼吸,小心的往前面靠近。

橙色碧染的天空中晚霞朵朵,有一種頻臨絕望的美。

林間空地中橫七豎八得倒了七八具屍體,四個黑衣人站在林間的一塊空地中,全身如臨大敵般緊繃。

臨夜的長風刮過,卷起無數的殘葉落花,殺氣彌漫的四人中間!被圍住的竟然是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孩!

男孩背對著清歌,看不清容色,一頭墨色的發散亂,上面有著青色的斷草,月白色的長袍染上了點點血跡,劃出一道道的破口,分不清那破口染上的血跡,是他的還是地上倒下的黑衣人的。

勁風刮過,濃郁的樹葉清香中夾雜著濃郁的腥味,清歌未曾想到,竟然過來看的就是這樣一幕!

四大欺一小,竟然還處於弱勢的局面!

“這次你可跑不掉了!竟然給我們撞見你這個關頭!納命來吧!”四名黑衣人同時拔地而起,手中利刃傾力而出,帶起一陣冰冷的寒光,從四方向中間的男孩沖去!

風卷殘影,樹葉飄零。

寒光閃爍,光影連連。

男孩手中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長度的墨劍長吟出鞘,冷光照亮晚霞,那銳利到刺眼的寒光從清歌眼上劃過,忍她不得不微微的眯上眼,心內讚歎,好劍!

劍未出,寒已至!

僅僅一個眯眼的時間,再睜開眼時,黑衣人已倒下兩人,其他兩人臉上染上了些許恐懼!

而那男孩,身上的衣袍幾乎破碎得不能遮體,動作此時已經慢了下來,顯然身上多處的傷口,和黑衣人的輪番戰鬥,讓他的體力幾近耗盡!

兩名黑衣人也沒有討好,一人左手手臂已斷,斷口處鮮血直流,比起男孩來甚至更慘。

兩人見男孩身子頗有搖擺之勢,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連忙提氣,猛地殺上去!

濃烈的殺氣彌漫在林間,清歌心中感歎,這殺氣絕不是從黑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而是從一個似乎六歲都未到的男孩身上散發出來!

一瞬間,清歌的眸中有一絲犀利的光芒閃過,她似乎看到了自己。

她是一名孤兒,還未懂事之時,就被一家殺手組織買去,從此後,每天的生活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單一而無趣,為了生存,卻不得不進行。

直到十歲時,殺手組織將千名孩子放入叢林,規定最先出來的十名能留下性命,而餘下的,毫不留情的擊殺。

千名孩子,只留十名,一百比一的比例!這是一場殘酷的淘汰賽,也是一場無法改變的殺戮!

當時的她,就是這樣,纖細瘦小的她,一步一步,踩著別人的死,帶著滿身的殺氣與血痕,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第一個走出叢林!

黑衣人的劍已離男孩只有一公分之遠,電光火石之間,只見一道纖細的黑色身影如箭般彈出,如一道黑色的流光,竄到了黑衣人之前將男孩抱開。

“你是誰!”黑衣人對意外出來的清歌喊道,嗜殺的眼中染上濃濃的戾氣!為了殺這個目標,他們整個組織的殺手幾乎都傾巢而出,連續追擊了七天七夜,卻導致死傷慘重,今日機會難得,看來能奪勝,這哪里來的丫頭竟然敢壞他們的事!

“一個送你去西天的人!”一瞬間,清歌滿身氣息變得淩厲起來,目光冷冽,足尖一頓,說話間直接往兩名黑衣人所在的方向沖去!

這些黑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清歌再熟悉不過,那是同類的氣息!今日她既然已經先出了手,不死不會甘休!那就先出手為強!

少女的速度不快,卻詭異的難以捉摸,身體在空中以一個不可想像的角度傾斜而下,刺入一名黑衣人的心臟處,鮮血噴射而出,晚霞映襯出華麗的猩色曲線,另一名黑衣人眼眸陡然睜大,還未反應過來,清歌匕首抽出,橫握,踮足,一個側身,利刃從最脆弱的脖頸劃過,一條纖細的血線流出,漸漸擴大。

站立,收刀,清歌的動作一氣呵成,短短三十秒不到,兩名黑衣人被截殺!而且是一擊必殺!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身後兩具屍體砰然倒地!兩名黑衣人他們到死也不知道,這個突然跑出來,身法詭異,身手鬼魅,名不見經傳的少女是誰!

站在一旁的男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帶著不同於一般孩童的審視光芒看著迎風側立的少女,眸中有著灼灼光華!

一身黑衣的少女臉色帶著一抹營養不良的蒼白,眉梢眼角垂下,長相雖秀麗,也不算驚豔,只一雙眸子鑲在這平凡的有點無奇的面上,亮色不少。墨色瞳孔飽含清冽冷意,有一種區別與橙色晚霞的美,似層層大霧中掩藏著萬年不化的冰川,又如那終年日曬的高山上永久不融的白雪,帶著一點點的暖,更多的是難以看透的寒,讓人一眼就忽視了容顏,只望那一雙冰泉的眼。

清歌站立在一旁,她給自己的容顏做了些微的改動,為的就是意外遇見人時防止認出自己,所以見男孩望著自己時,也不介意,同時也觀察著不動、不叫、不喊、不哭的男孩,那個似自己幼時的身影。

僅僅一眼,這個冷得不似孩童的男孩的面容也讓她驚了一歎。

巴掌大的小臉有微微的圓潤,小小的下巴精緻而完美,一雙圓圓的眼睛帶著孩童特有的稚氣,本該看起來可愛的,偏偏延伸到眼角輕輕往上一挑,長長的睫毛染上點點金輝,沾成一抹華貴冷然,傲氣天成,睥睨無雙,將那可愛之生生折去三分,然眸中又帶著暗藍的光芒,剛才那一場的銳氣似還團在其中,又生減二分,又因慘白的面色,更是失了最後五分,若非微鼓起的雙頰,真是看不出半點幼童的稚氣。

一瞬間,似是在鏡子照出童年的自己,沒有童趣,只有殺戮,咚的被觸動內心最幼細最深藏的一根弦,素以冷血著稱的傭兵之王難得的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男孩似乎怔了一怔,聽到清歌問話後,剛才眼中一時的迷惑散了去,也不答話,挪著步子慢慢的走過將地上的劍鞘撿起,在黑衣人身上把劍上的血跡擦幹,還入劍鞘。

這時,清歌才發現,男孩不止是劍長的詭異,身上那被劃得破爛四處漏風的袍子也長得詭異,像是偷了大人的衣服穿,一身如破布掛住的衣袍隨著風搖擺,露出紅白交錯的傷口,也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廝殺,才弄出這樣的破碎。

身上的衣袍雖然是穿著大人的,但布料精貴,衣袍角落上一朵金色的火焰紋流暢自然,金絲為線,自然不是普通人家能穿,而他的氣質和姿態,高貴清雅,帶上上位者獨有的傲氣,絕不可能是一般的平民商賈之後。

前世這麼多年的鍛煉,她的眼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這男孩不說話,也不走開,撿起劍後就站在原地,眼裏帶著平常人沒有的華貴清冽之氣掃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就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邊,好奇的打量著她腳上綁著的沙包,過了半晌,然後又似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站在那裏。

只那眼角一抹輕狂不屑之氣輕輕晃過,沒有瞞過清歌的眼睛。

這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殺人時沒半點的猶豫,看人時帶著不遮掩的張狂,見到她出手也僅僅猶疑瞬間,就再沒其他動作。

甚至在她出現的那一霎那,眼中有過瞬間暴漲的殺氣,後來大概看清敵我之分,才收了那份殺意。

猶是清歌經歷了這麼多,看見這男孩還是有一種詭異之極的感覺。

反常即妖,清歌收回目光,轉身就要離開。

清風刮過臉頰,帶起發絲飛舞,空氣中隱約生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一直未開口的男孩,在清歌轉身的一剎那,慢慢的開口了——

“女人,你走不了了!”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四章  主動上門


稚氣的聲音,老成的語言,甚至還帶著霸道的語句,令剛轉過身的清歌覺得十分的不和諧,她返回身來,眼中寒芒微露,冷聲道:“小子,你是不是太囂張了!”

男孩卻未答話,側耳像是在傾聽什麼聲響一般,圓圓的鳳眸微微眯起,眼底暗潮洶湧,“又來了,三個,五個,六個!一共六個!”

清歌眼眸一凝,又來了?誰來了?

大概過了五秒鐘後,她才順著風聲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微不可見的出現,瞬間全身繃緊,她現在才聽到六人的腳步聲,而這個男孩,早就已經聽到了!

她可以非常肯定的說,男孩簡直是變態的存在!

她還在巨大的震驚之中,男孩眼中卻閃過一絲殺氣,幼稚的童聲清脆如冰塊撞擊,眼角微睨著清歌,若不是因為身高太矮,必然有一種睥睨眾生的姿態,微微嘟起的唇中吐出完全和可愛外表不同的話語:“女人,若是不想死,速度夠快的話,就趕緊走!”

說話間,長劍已握,全身戒備,看樣子準備一人抵擋,不願意拖連清歌。

倒是個大男人作風!

“走,幹嘛不走!”清歌突然一笑,平凡的面色宛若明珠突耀,眼中綻放出淡淡的光華,她一把抱起男孩,“一起走!”

纖細的身子比看起來要強韌得多,抱著一個男孩,清歌也毫不費力,她一邊跑著,一邊用袖中利刃將腳上的沙包劃斷,腳下頓時更輕,速度更快!

男孩被她抱在懷中,面色難看如鍋底,毫不領情的喊道:“女人,你放我下來……我從來不會被敵人追著逃亡……快……啊——”

隨著啪的一聲,囂張的喊叫戛然而止。

“小子,這不是逃,是找尋最佳的時機!”清歌一巴掌拍在男孩的屁股上,很是滿意他的閉嘴。

男孩的臉上漲的如同漫天的晚霞,分不清誰更紅一些,眼眶發紅,帶著滿溢的怒氣,若細心看,還有一點疑似羞紅的色彩!

竟然敢打他的屁股……這個女人……等著,他一定要她好看!

“你耳力比我好,快點告訴我,他們的方位!”清歌迅速的奔跑,她的位置看不到男孩的表情,飛快的計算著後面六人跟上的速度,一邊將所有的小刀扣在手中。

夜已降臨,風聲鶴唳,人的夜晚目視範圍有限,必須要有良好的聽力更為準確的判斷敵人的方向。

男孩此時也不再怨氣,滿面的羞紅褪下,漫身殺氣彌漫,仔細凝聽林中最細微的聲音,冷脆的聲音在清歌耳邊響起:“東北方向二十米!一人!”

唰唰!

匕首如電,從清歌手中甩出,腳下步子不停,立即改變角度,以防被敵人發現她出手方向,沉聲道:“繼續!”

“東南方向四十五米,兩人!”

唰唰唰!兩柄飛刀破空而出,幾秒鐘後,兩聲悶哼傳出!

“西南方向十五米,一人!”

“西南方面偏左二十米,一人!”

寂靜的林間,夾雜著細細的破風聲,滿林肅殺。

兩人第一次合作,卻配合的親密無誤,追上的六人頓時只剩下最後一人,也是最為棘手的一人,是人都知道先撿軟柿子下手,然後再集中對付一人!

“東北方向十米,一人!”男孩話語聲剛落,“有暗器!”

臨空一枚飛鏢對著二人梭梭飛來,清歌就地一滾,避開飛鏢,順手放開男孩,側身半立,最後一柄飛刀射出!

男孩長劍一抬,劍尖掃過飛鏢,金屬與金屬撞出刺耳的響聲,飛鏢被強制生生改變方向,朝射出時的方向飛去!

明月漸上樹梢頭,佳人玉立綠意間。

男孩凝眸望著少女,月光淡淡的從樹間照下,斑駁的照在她墨黑的衣袍上,風吹起寬大的衣袖,獵獵作響。

從林間突然出現的少女,身手如此強悍的少女,她究竟是什麼人?

濃郁的殺氣從身側發出,清歌站直身子,望著眼前的男孩,暗藍的光芒在眼底閃爍,紅潤的嘴唇緊緊的抿住。

突然之間,男孩手如閃電,咻地將手中銀色長劍對著清歌擲出,夜空下,光芒更甚傍晚之亮,眼前一道白光飛過,破空之聲響徹林間。

冰冷的劍鋒劃過臉頰,強勁的氣流卷起臉頰散落的發,好強的內力!

“篤!”

飛劍從清歌肩頭飛去,直直紮向身後無盡的樹林中,狠狠的紮進樹身之上,同時伴隨的還有一身來不及喊出喉的痛呼。

清歌的眼還有著微微的震撼,男孩似乎很滿意她的表情,心情很好的嘴角勾起,那種似笑非笑的邪魅,在他稚童的臉上出現,混合著鮮血和泥土,偏偏生出一種詭異的和諧,宛如地獄王子漫步在人間,笑看眾生,顛倒眾生。

“女人,你的飛刀還差一點點!”男孩將破了的袍子下擺一把扯下,行到林中,一棵大樹正中一黑衣人靠在其上,頭軟軟垂下,嘴角鮮血流下,一把銀色透光的長劍正紮在他的心臟處,紮透身軀,將他釘在樹上。

在這個人的肩膀處,正是清歌射出的飛刀,

清歌暗下思忖,果然只恢復到以前的一半,飛刀的力度和角度明顯不足,若是在以前的任務中,這點偏差足以致命!

剛才她也聽到背後有細響,最後一人沒有刺中要害,卻沒男孩反應迅速,僅僅一秒的差別,也顯現了高手之間的區別。

男孩飛身而起,將長劍拔下,冷酷道:“現在,扯平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開始的時候清歌救了他一命,現在他救了清歌一命,還清楚,扯平了!

“你不出手,我也能殺了他,可是我不出手,你就很難說了!”清歌絲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臉色劇烈變化的男孩,小小年紀,說話行事和成人幾乎一樣,武功之高,大概自己恢復全盛之時,才能與他彼敵!囂張是囂張了點,但是他有這資格!

男孩顯然被她噎住,手持與身高等長的銀劍冷冷的哼了一聲,臉色黑得能與夜色一拼。

清歌拍了拍手,將散落的頭髮重新紮好,微微側頭說道:“我回家了,你還留在這裏給人做靶心嗎?!”她說完,也不再等,徑直往前走去。

*

大雍國百年前只是一個彈丸小國,而後每一屆國王都不斷征戰,慢慢將國土擴張,直至如今,大雍國出現一名天才皇子,大雍乾王,他七歲破兵策,八歲封王,十一歲開始戎馬征戰,十三歲帶兵,破茲國居天關,十六歲橫驅直下,吞併當時邊境的茲國和朔月國,也是此戰,讓大雍國一躍成為六國三強之一。

崇尚武力為尊的大雍國民風開放,此時夜下,天越都城的街上比起白日,絲毫不減,依舊熙熙攘攘,墨藍的天穹下是一座莊嚴大氣的古城,一幢幢銀鉤屋頂緣、瓊樓碧瓦頂的建築,群列交錯縱橫的街道中,高高矮矮相互對比,紅紅藍藍互相映襯,起落高低之間,更有一種強盛之感。

阡陌相交的街道上,小販遊人相談甚歡,好不熱鬧,高掛的燈籠照出一片緋紅的繁華,為大雍盛都更添一筆濃墨。

而此時,城中東北的一處豪門大宅偏角裏,卻傳來一處不滿的冷哼童聲,“你每次回去都翻牆的嗎?”

清歌一個縱身從牆頭爬進,理也不理身後縱身就飛進來的男孩,她這半個月的行蹤一直都隱秘,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當然不可能大搖大擺的從大門進出,反正沐家人對她的死活也不關心,這半個月也沒人來看她,從哪里進,有什麼關係!

“我不翻!”男孩驕傲道,一個起縱,躍了進來。

清歌頓時覺得有些好笑,他的確沒翻牆,他是飛進來的!和翻牆有什麼區別!

這男孩也奇怪,她說要回家之後,他就跟在後面過來,滿臉的傲氣像是清歌求他跟來一般,要跟就跟吧,難得她看這男孩也順眼,雖然很囂張狂妄!

“你這裏可真夠爛的!”男孩冷傲的站定,圓圓的鳳眼將清歌居住的小院打量了一遍,木頭的房子,甚至沒有刷漆,殘破的桌子,凳子,一看就用了許多年,木頭都開裂了,屋中沒有幾件傢俱,床也不過是拼接的矮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二品將軍沐宗佩的府邸,單看這小院子真是破落的像是窮鬼!朝中有對官員這麼苛刻嗎?!

看著從容不迫,對居所沒有半點意見,提著桶正準備去打水的清歌,鳳眼微微眯起,這個女人如此厲害的身手,在武力為尊的大雍,特別是武將世家,怎麼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表姐,你說那個草包廢物,這半個月都在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肯定是因為被休了躺在屋中一動不動的哭唄!也不知道死了沒!”

“她自己看到休書想不開,撞在牆上的,死了也和我們沒關係啊!不過真是丟人,讓全京都都知道了!”

男孩凝眉,聽著外面兩個女人的聲音越來越接近,真呱噪,聽方向是往這破爛小院來的,心中疑惑,她們口中的草包廢物是誰?這裏除了住了那個女人還有其他人在嗎?

馬上,破爛到有縫隙的門就被推開了,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花花綠綠的女子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一個,穿著一襲翠綠色的錦緞袍子,頭上插著各式各樣的朱釵,圓形的臉蛋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顯得清秀可愛,只是上挑的眉梢,讓整個人看起來幾分不自覺的小氣,將整個人的分數降了許多,正是秦蓉蓉,她一進來,眼睛就望著清歌,手捂著嘴,很是誇張的喊道:“表姐,你看你看,我說了吧,這個廢物很經打的!怎麼可能死得了呢!”

清歌正提著一桶水往屋內走,她早就聽到這兩個女人的呱呱叫聲了,眉眼間頓時罩上一股冷氣,這兩個人,自己沒找她們的麻煩就好了,她們竟然還上門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5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五章  有何不敢

後面進來的穿著嫩黃色長裙的,一張臉生的和清歌有一分相似,秀美可人,倒是一副美人胚子,單顴骨稍微高了點,顯得有點刻薄,此人正是沐紫如,她看著提著水桶,似乎沒有半點反應清歌,看了一下,大笑道:“你看,這一封休書把她弄得像個傻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自己在那裏笑的很開心,渾然不把清歌放在眼裏。

好吵!

清歌眉頭緊皺,眼眸中殺氣漸漸聚集,冷厲的看著站在院門口笑的渾身亂擺的表姐妹兩人。

空氣中漸漸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整個小院,沐紫如和秦蓉蓉兩人忽然停了下來,目光移到院中站立的男孩身上,秦蓉蓉腦中飛快的轉著,“表姐,你看那!”

好漂亮的一個男孩!五官精緻,一雙眼睛中帶著優雅傲氣,小小年紀的孩子就容易混淆性別,他卻不會,眉宇間一股英氣勃勃,很有男子氣慨!

沐紫如一眼望過去,不過心內也就這樣讚歎一句,看了一眼男孩的打扮,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還和著泥巴,還有什麼紅紅綠綠的東西,穿的這麼爛,看樣子也不會是什麼官家的,有錢人家的孩子,頓時勢利的嘲笑了起來:“沐清歌,你是被皇長孫休了難過得要死,從哪又撿了個小乞丐回來了?看起來和你一樣廢物呢,髒兮兮的,臭的要死!怎麼,打算當兒子養嗎?可惜啊可惜,皇長孫殿下根本就不要你,你就只要撿個小乞丐來安慰安慰自己吧!”

話語一出,院中原本就冷冽的空氣更加寒凍了一尺,男孩子的眼中暗芒閃動,冷冷的掃過沐紫如的眼,要不是他現在情況特殊,他一定殺了這個女人!

沐紫如被男孩眼中的寒氣嚇得陡然閉嘴,好可怕的小孩子,光是看著他就覺得很危險,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如同十月寒伏一般!怎麼會有這種怪異的小孩!

她今日是來找清歌麻煩的,也懶得管院子裏的男孩怎麼來的,轉頭打量著清歌,那冷厲沉靜得站在院中,那原本一直微彎的背挺得筆直,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腰背筆直,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冷冽氣息的少女,是以前那個看到她們眼中就會閃爍著害怕光芒的沐清歌嗎?今天的她和以前的樣子太不一樣了!

清歌冷冷的挑眉,提著木桶一步步走過去,淡淡的語氣,帶著不容忽略的寒,“你剛才說,誰是廢物?”

那冷冽的眼神和氣壓,讓院子裏的氣氛陡然冷了下去,一股無形的威壓彌漫!讓沐紫如和秦蓉蓉心中都一凜,好強的氣勢!

“你……說的就是你!”沐紫如被嚇得往後退一步,這十幾年來,只有她欺負沐清歌的份,哪里有被沐清歌嚇得退步的份,她立即站好,抬高下巴,接著罵道。

清歌手一揚,木桶對著沐紫如頭髮就淋了下去!冰涼的水從頭往下澆,將沐紫如的髮髻淋得耷拉了下來,臉上的粉也脫得一塊白一塊青,整個人如同半夜的夜叉一般。

一向被沐家寵慣了的沐紫如火氣直來,她是沐府嫡女,在家裏蠻橫習慣,哪里會想太多,加上這半個月在宮廷接受禮儀訓練,被那第一才女賀雪瑩處處比了下去,更是火爆三丈,沖著平日裏的受氣包怒駡道:

“沐清歌,你竟然隨便把乞丐帶到屋裏來!還敢把水淋我身上,你這個廢物,賤貨!三天不打你就不懂什麼是規矩,還真當沐府是你家了!要知道,你只是外室生的賤種!”說話間,猛然沖上來,抬手對著清歌就是一巴掌扇了下來!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夜裏格外清晰。

院裏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剛才出手的是那個一直膽怯的沐清歌嗎?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草包大小姐?

沐紫如一臉驚訝的看著清歌,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靜了兩秒鐘後,捂著高腫的臉,才反應過來,尖叫如殺豬一般,喊道:“沐清歌,你,你,竟然敢打……”

怒駡聲還沒有出口,只覺一陣風掃過面上,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痛!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

不管其他人的表情,清歌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手腕,滿臉清冷的看著面前被扇的左右臉皆腫得和豬頭一般的沐紫如,“你不是說我不敢嗎?這下臉上左右對稱了,你認為我敢了嗎?”

夜風中,一身粗布衣裳的清歌衣袂飄動,盈盈站立絲毫不減渾身氣質,身上散發出來的冷酷氣息,空氣凍結了幾分。

斜睨了一眼沐紫如,冷哼一聲,打她!她沐清歌還從沒有允許人來打她的!

見沐紫如被打,秦蓉蓉滿臉不敢置信,這個就算以前是天才的時候,被欺負了都一聲不吭的沐清歌,今天竟然敢抬手扇人!

太不可思議了!

“你竟然敢打表姐!”秦蓉蓉一把抽出腰間的長鞭,對著清歌就甩了出去。

表姐?清歌不屑的望著一臉做作的秦蓉蓉,沐紫如是表姐,沐清歌難道就不是表姐了嗎?秦蓉蓉整天就跟個哈巴狗似的跟在沐紫如的身後,不就是因為沐紫如是沐府嫡女嗎?

長鞭劃空而來,畢竟是武學世家的女兒,長鞭甩起來還有幾分力量,不過,在清歌眼裏,這點力量,就什麼都不是了。

秦蓉蓉看著眼前的清歌,她這一鞭是用了全力甩出,定會將這廢物打得半死,反正今天是打了沐紫如了,到時候就算出了什麼事,在姨父沐宗佩那也可以交代了!

心中計算的倒好,事實卻偏偏不如她願!

清歌望著長鞭不退反進,腳步輕挪,一個騰步就避開了,一隻手堪堪抓住鞭稍,明明見她該站在不遠處,瞬間人影就已經到了面前。

秦蓉蓉心下大驚,連忙想往後退,已來不及,清歌一掌砍在她手腕,將長鞭奪了過來!

“你竟然敢……”握著發疼的手腕,秦蓉蓉滿臉不敢相信。

又是這句話!能不能換個臺詞!站在一旁的男孩眸中閃過一抹沉思,冷思道,就這樣的草包女人竟然也敢來挑戰沐清歌,按這個女人的性子,她們可有得苦頭吃了!

果然,清歌長鞭一揮,秦蓉蓉大聲唔唔叫了起來!

這一鞭,扎扎實實的,狠狠的抽在了她的嘴上!頓時鮮血直流!滿臉狼狽,淚水和鮮血混得一臉都是,好不狼狽!

“你……敢…唔…”秦蓉蓉狠狠得摔在地上,對著清歌唔唔喊道。

太不長記性了,竟然還說廢話。

長鞭再次在空中飛舞,霎那又是狠狠的一甩,將秦蓉蓉卷起拖過,再砸在地上,摔得她五臟六腑都縮成了一團,疼得渾身都麻木,杏眼幾乎要突了出來,滿臉扭曲,青筋盡突。

“你們還要試驗我敢不敢嗎?!”梭梭的夜聲中,狂妄的話語飄蕩著,清歌長睫下淡漠的眼掃過倒在地上的秦蓉蓉。

她沐清歌什麼時候有不敢的,只要她想,她就敢!容不得她們在這裏叫囂!

說起來慢,動起來快,這一切動作只有幾秒!

沐紫如剛剛反應過來,就已經看到秦蓉蓉縮成一團,雙眼對上清歌冷冽的眸子,她心中一抖,卻不肯示弱!

也是,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她們欺負沐清歌的!怎麼可能因為這一時就害怕!

這平時的草包沐清歌,怎麼變得這麼厲害了!

“沐清歌,你給我小心了,我去告訴爹娘,讓他們打死……”

清歌眸中一寒,手中長鞭猛的揮舞,啪得從半空劃下,鞭梢狠狠的抽在沐紫如的臉上,頓時沐紫如疼得往地上一滾,大聲尖叫:“我的臉,我的臉啊!”

“沐紫如,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在這裏威脅我!”如冰凍三丈的聲音帶著絕對的狂妄冷冷的道,清歌的眼神帶著絕對的不屑,她沐清歌從殺手到傭兵,無一不是受盡尊敬,沐紫如竟然對著她大呼小叫,她有什麼資格!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六章  背後傷痕

站在外面把風的幾個丫鬟聽見裏面的尖叫聲,不似大小姐的,倒像是……幾人趕緊沖了進來,眼前的景象讓她們長大了嘴,滿眼震驚。

破爛的院子裏,二小姐和表小姐滿臉是血的在地上亂滾,二小姐渾身被澆得滿是水,衣裳沾滿了泥土,頭髮散落,發上的朱釵也掉得滿地都是,左臉上一道深深的血痕,表小姐更是疼得唔唔直叫,兩個人鼻涕眼淚直流,簡直和外面的瘋婆子差不多,瞧不見半點大家小姐的儀態。

每次二小姐和表小姐來大小姐的院子裏,都是把大小姐打得半死不活了才回去的,今天怎麼會這樣,自己反而吃虧了。

“在那看什麼看,蠢貨!還不死過來扶我回去!”沐紫如一手捂著臉,對著丫鬟狠狠的罵道,痛死她了,天啦,她的臉,這一鞭抽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毀容,她一定要告訴爹娘,打死這個賤貨!

丫鬟眼中閃過一絲怨氣,都成這幅模樣了,還這麼兇惡。平日裏二小姐和表小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對大小姐都這樣,對她們這些丫鬟下人的更不用說,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找茬挑刺那是常有的事。

大小姐怎麼不多打幾下呢!抽死了才好!

“還不過來,等我好了怎麼抽死你!哎喲……”沐紫如渾然不知丫鬟的想法,一個勁的大罵。

越罵丫鬟心中越有怨氣,扶人的時候也不那麼用心,一個丫鬟把沐紫如扶到半空中又突然鬆開,連忙叫道:“二小姐,對不起,你太重了,我一時沒扶好,再來……”

跌到地上又碰到傷口,沐紫如疼得都開不了口,腦袋一陣發黑。

另外一個丫鬟見了,趕緊有樣學樣,她呆在秦蓉蓉身邊同樣也受了不少氣,還被克扣銀子呢,現在有機會報仇還待何時,立即也把手鬆開,驚慌失措的喊:“小姐小姐,真不好意思……”

秦蓉蓉本來就清歌一鞭甩起,摔得內臟受傷,此時再從半空摔下,頓時五臟六腑陡的要吐出來,口一張開,嘴巴又疼得裂開,鮮血直冒,這痛苦的聲音,只能苦苦憋著,活活要將她憋死,委屈的淚水嘩嘩的流出來,那副樣子看得幾個丫鬟心裏開心死了,眼底藏不住的興奮。

她現在知道痛,以前打大小姐的時候就從未想過,別人也會痛!這種人自私,痛死活該!

“還不快滾出去!”清歌森嚴冷酷的眼眸在院中一掃,看得幾個丫鬟也渾身發冷,趕緊扶起沐紫如秦蓉蓉跑了出去,出院門的時候還將兩個女人往門框上撞了好幾下。

清歌眼眸一寒,冷冷一哼,剛才丫鬟的小動作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看來這沐紫如和秦蓉蓉平日裏除了欺負原本的沐清歌外,對其他人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也不會被借機報復。

什麼樣的主子帶出什麼樣的丫鬟,看到主人受難竟然一個人都不幫忙,還落井下石!這兩人做人真的太失敗!

將手中長鞭一扔,清歌重新提著水桶走回房間,打滿了整個浴桶,今天出去一天,又鍛煉,又是刺殺,全身上下髒兮兮的,她不是有潔癖的人,卻也是要愛乾淨的,況且身上還有血跡,剛才天黑,那兩個女人又一臉得意沒有注意到,要是給別人發現了,這一身血跡的,可不好說!

掃了一眼跟進來的男孩,清歌毫不在意的扯開束發的黑色布帶,將布衣脫下,一腳踏進浴桶裏。

一個六歲的男孩,她不必要介意。

清歌認真的清洗,看起來極其認真享受,全身卻沒有絲毫的放鬆,這個男孩太過於詭異,雖然現在沒有做出什麼舉動,在林中的合作也很默契,但是,也讓人心中不能完全放下心來。保持絕對的警惕性,防止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這是任何一個優秀的傭兵和殺手都應該做到的。

傭兵啊……

輕輕的合上眼,手擦拭著身子,思緒漸漸的漂浮起來,一個身體裏,兩個時代的記憶,是多麼神奇的事情,偏偏經歷了,才知道,有多麼無奈。

腦海裏浮過一幕幕景象,從最優秀的殺手,到不甘組織擺佈,脫離後成立“K”傭兵團,一舉端了殺手組織……

而現在,她成為了不知名時代的官家大小姐,是個人人都知道的廢物……

這一切,像遙遠的一個夢,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幻。

清歌的眸中有著淡淡的霧華,她身後的男孩心中忽地一怒,這女人,怎麼當著別人的面就洗澡了呢!真是太……太……

滿是怒氣的目光掃到少女光潔的背後,猛地一滯,墨色的長髮濕漉漉的搭在雪白的背上,清新的女子香味在空氣中飄蕩,本來該是有些撩人的氣氛,在觸及原該一片雪白的背上,那滿布的深深淺淺的疤痕,紫紫黑黑的淤痕時,完全將這一份美景,一份氣氛,破壞的乾乾淨淨。

男孩的本來充滿怒氣的眼中有著一絲詫異,這大片大片的黑色淤痕,和那些傷痕,明顯是久被毆打留下來,從內臟透出來的傷印。

暗色的眸中墨藍的光劃過,帶著氤氳,閃爍不明,這就是她為什麼偷偷的出去鍛煉,偷偷的翻牆出去不給人知道的原因嗎?!

從這些印記上來看,下手的人沒有絲毫的留情,是開始那兩個女人打的嗎?聽她們開始在門口的對話,顯然她們絕對是有參與。

難怪她會如此的冷,對人的警戒心如此之重……

心口似乎被什麼籠罩,緊緊的揪住了一般,精緻的眉毛狠狠擰起,紅嫩的嘴唇吐出的話語帶著滿滿的決斷:“不要讓她們再欺負你!”男孩冷冷的拋出一句話,空氣中染上了些許冰涼的氣息。

清歌洗淨了血跡和汙髒,正從水中跨出,將衣袍穿好,聽到此話明顯的一愣,須臾間反應過來,是剛才他看見背後的傷痕了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要讓人欺負她?

從一個六歲不到的男孩口中說出來,真是夠怪異。

她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眼神淩厲,一副認真模樣的男孩,雖然這話與人不對稱,但是她能夠從話語中分辨出,男孩這是在關心她,清歌淡淡的回道:“也要他們有這個本事!”她已經不是以前的沐清歌了,豈還會任她們任意欺負。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6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七章  休想誣賴

同樣囂張的回復,男孩卻認真的點了點頭,目光卻注視著面前少女洗淨的一張臉,傍晚時掩蓋的妝容已全部卸下,一身同樣簡單的黑色布衣,束出纖細的腰身,散落濕潤的黑髮垂在身邊,自然清新的嬌美氣息迎面而來,沒有眼波流轉的嬌弱美態,也沒有嫵媚動人的豔麗風情,那一點點蒼白的面容,冷萃的眼,容澤恰好到了極處,只是淡淡的站立,也有著畫筆難以描繪的容姿,一身清冷凜冽的氣質,如同冰山的雪蓮,開放在三千紅塵,縱使見過天下美人無數,他還是微微的呆了幾秒。

也對,只有這樣的容顏才襯得了她一身的風華!

對於男孩的呆立,清歌毫不意外,這個穿越的身體的面容,在她穿越過來的第一天,第一次見到時,也忍不住的呆住,這樣一副容顏,難怪不會引起別人的嫉妒,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絕色的姿容也會成為致自己於死地的要害。

這男孩倒也不錯,眼中微微露出讚賞後,沒有任何驚歎,大概是年紀小,還不懂這些吧,如果是成年人,那必然是一個有城府,有魄力,不為眼前美色而動搖的大人物。而且,依這樣漂亮的童顏,精緻的五官,長大後,那也是禍害女子的容顏!

不過,怎樣也好,又不關她的事,她不是以貌取人的女子!

收斂了心緒,清歌轉身走到床邊,準備收拾東西,這半個月的鍛煉已經差不多了,沐府她也不想呆下去,對於她來說,沐府她沒有半點感情,甚至還不如眼前共同對敵的男孩來的熟悉,她就不相信在這冷兵器時代,憑著她的一身武功和豐富的經驗,她沐清歌還找不到立足之地!

“你要走?去哪里?難道你要逃嗎?”男孩慢慢的踱著步子靠近,一副大人的舉止模樣,雖衣袍破爛,難掩貴家氣質。

清歌淡淡的抬頭,眸中寒涼淡薄,“逃,沒必要!”她只是不屑在這裏而已,也懶得跟男孩解釋,他又不是她什麼人。

清歌在這裏也沒什麼東西,迅速將幾件舊衣服裝好,將東西打好包裹,審視這極其簡陋的小屋一圈,回憶下沐清歌有沒有其他什麼東西,腦海中閃過一件東西,對了,沐清歌還有一樣的東西在這裏,她必須要去拿!

事不宜遲,現在就去!

轉身就往院外走去,剛走出小屋,正準備出去,小院門口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還不止一個兩個!

“看來那個沐紫如真的去搬救兵了!”男孩跟在身後,不冷不熱的聲音響起,“來的可不少!”

哼!她還沒去找他們,竟然就惡人先告狀了,來了也好,反正她對沐府的人,沒一個有好感!

“畜生,竟然將自己姐姐抽得毀容!”尖利的聲音傳來,門被大力的推開,幾個家丁和護衛沖了進來,後面跟著走進來一位滿面怒容,渾身錦緞的婦人,正是沐府的主母,大夫人秦豔蓮。

“大夫人,你罵誰是畜生,我若是畜生,那沐宗佩是什麼,你又是什麼?!”郎朗的聲音充滿著底氣,回蕩在這寂靜的小院裏,清歌的眼裏滿是冷意,這大夫人正是沐紫如的母親,從來對沐紫如就溺愛到縱容,小時候沐清歌被打去告狀,她總是一副聽著的模樣,一轉身就找沐清歌的茬,找藉口不給吃飯,跪祠堂,然後沐清歌就被她女兒沐紫如打得更慘!

在場的人都看著大夫人,這簡單的一句話可厲害了,如果大小姐是畜生,那老爺就是老畜生,大夫人是老爺的妻子,當然就是母畜生了!

這淡淡的一句問話,頓時把大夫人問得說不出話來,沐清歌,好厲的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言善辯了,一句話就把她堵得死死的!看著站在院中,似在等著他們的清歌,少女面色沉穩,眼眸無波,靜靜的站立,如水般涼薄,雖居破敗小院之中,也有大家之風範。

心內一縮,讓她聲音陡然一停,面前這個人,是沐清歌嗎?

“姐姐,你這麼說話可就不對了!”隨後走進的一名女子面帶譏笑的說著,她是沐宗佩才娶不久的新夫人方晴兒,生的一副媚態,看起來柔弱,眉梢眼角都是一副欲語還休的勾人模樣,她身邊站著的穿著淡黃色錦緞服,國字臉,眼中閃著精光的中年男人,正是沐府主人,沐宗佩。

此時沐宗佩眉頭皺起,一臉不滿的看著大夫人,顯然他剛才也聽到了大夫人的話語,所以不悅,橫眉掃過院中,畢竟是一家之主,還是有幾分威儀,大夫人氣焰有些收斂,“發生了什麼事?”

他聽下人說沐清歌打得紫如和秦蓉蓉全身不能動彈,甚至還毀了紫如的容,初聽之時,還以為下人說反了,這才從溫柔鄉中起來,看看虛實。

方晴兒瞧著沐宗佩的樣子,心裏那個得意,臉上的笑怎麼收也收不住,她嫁進來不久,又年輕,老爺喜歡的不行,這大夫人當然看不慣,處處使絆子,無奈她根基未穩,只能在老爺面前裝柔弱,今天可好,老爺剛才那皺眉表示很不高興,這可是一個機會,她得想想辦法,最好是讓秦豔蓮把手中主母的權利都交出來才好。

“老爺……”大夫人看著一副狐媚子相的方晴兒,眼裏藏不得得意的方晴兒,又看到沐宗佩與她一起進來,心中更是五味翻騰,剛才老爺肯定又在這方晴兒房裏!這些年老爺就嫌她太厲害,到了現在終於領了這個裝溫柔似水的方晴兒進門,她要是再惹老爺生氣就更完蛋了!

可是想起剛才女兒一臉是血的跑進房裏,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上長長的鞭痕,觸目驚心,對著她哭著撒嬌,喊疼,讓她的心疼得不得了,這麼漂亮的女兒若是有了疤痕,女兒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皇六子乾王,想著有大雍第一美人稱號,憑著出色的容貌,必定比別人多幾分機會,若是留疤,那可怎麼辦,肯定要傷心死的。

想到這裏,心裏又痛又怒,恨不得立即在沐清歌的臉上劃出幾百道印痕了才解恨,轉念一想,老爺在這裏也好,這些年他都不許紫如對沐清歌做得太過,這次尋到機會乾脆打死這外室小賤種,這些年,老爺抱回這個女孩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有了機會,還能不把握嗎?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八章  你試試看

心底惡毒的想法一過,臉上又做出一副當家主母威嚴的樣子,沉聲道:“今天老爺也在這裏,就讓老爺來評評理,沐清歌,你今日出手毀了妹妹的容貌,又打得表妹不能動彈,這是姐妹能做出來的事情嗎,你說你這樣做,是不是連畜生都不如呢!”

站在大夫人身邊一個稍許年輕點的眼下青虛,臉長眼小的中年男人,眉目與大夫人有四分相似,正是大夫人的胞弟秦牧之,平時遊手好閒,靠著沐家的蔭下謀了個閒職,吃吃喝喝,賭錢玩樂就有,其他一概不會,把妻子氣死後還高興得不行,天天花天酒地。他接著往前一步,一臉憤怒,“我家蓉蓉得罪你了嗎?你打得她渾身是血,內臟受傷,吐血不停,嘴巴也抽爛了,現在話都不能說了!這女孩子家家的,臉上打傷了,以後就嫁不到好人家了!那我以後怎麼……”

大夫人狠狠的掃了一眼說話的弟弟,這廢物,說的什麼呢!自己那遊手好閒想靠女兒飛黃騰達的思想還要在大庭廣眾說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秦牧之見姐姐瞪著自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收住話題,一臉訕訕,又不甘的對著清歌繼續罵道:“你這麼狠毒,對姐妹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這樣的人,我們沐家容不下!”

夜風輕輕的刮過,清歌淡然的看著眼前各自心懷鬼胎的人,伴隨著一聲冷笑,“哦……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是沐家的人了!”字句裏毫不猶豫的諷刺,這人夠蠢的,句句話都是漏洞,還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秦牧之臉色一下難看了下來,他姐姐嫁給了沐宗佩,是沐家人,而他,雖然住在沐府,但的確不算是沐家人,這臭丫頭,怎麼現在反應這麼快。

旁邊站著的其他沐家人本就不喜歡這個秦牧之,此時也鄙視的看著他,他臉皮也厚,根本不當回事的繼續說道:“不管怎樣,你毆打自己姐妹的事情絕對不可以容忍!”

哈哈,天大的笑話,這沐家上上下下都是豬嗎?沐紫如和秦蓉蓉天天欺負沐清歌,都打得人致死,都沒人管了,今天竟然找她的麻煩!

唇邊勾起一抹冷笑,清歌緩緩的抬頭,根本就不看秦牧之,盯著秦豔蓮的眼睛,倨傲的說道:“大夫人,請問,這沐家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沐清歌是什麼樣的人,這半個月我可是連院子門都沒出去過,如何去打的沐紫如和秦蓉蓉!”

大夫人寵二小姐的事情,沐府上下無人不知道,平時怎麼對沐清歌的多少也有些耳聞,下人甚至都看到過,不過礙于大夫人在府中的威信,什麼也不能做,此時被清歌這樣一問,頓時上下皆無聲音。

方晴兒拿著白手帕掩嘴一笑,目光流轉,細聲的說道:“紫如和蓉蓉平時脾性倒是大了一點……”她欲言又止,更讓人聯想。何止是大了一點,方晴兒媚眼一低,她來沐府沒半年,可是看的清楚,那叫一個蠻橫!這下可有好戲看了,這沐清歌可是一直受氣包一樣的,今天怎麼敢反擊了呢。

她的聲音不大,在這偏靜的小院的每個人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秦豔蓮臉上一沉,一雙美眸陰陰沉沉,閃爍不定,她自己女兒的性格她豈會不知,也容不得這個外室生的來動手。

秦牧之察言觀色,眼珠一頓亂轉,自家外甥女性格他不是不知道,姐姐平日就看不慣這個外室生的野種,今日找到機會,肯定是要收拾了的,不趁著這個機會巴結,以後怎麼到姐姐這裏拿錢,他上前一步,單手叉腰,嘴一歪,對著清歌理直氣壯的說道:“你三年前武功突失,半月前又被皇長孫休了,想不開要撞死在牆上,蓉蓉和紫如看你可憐,從宮中回來就來陪你解悶!你竟然打她們!你……”本來想說沐清歌是個什麼東西,目光接觸到少女凜冽的眸子,話語梭的一下,吞進了肚子裏。

清歌鳳眸微垂,蝶翅長睫下的眼中一閃即過的諷刺。

這就是堂堂京城二品將軍府的理。

沐清歌啊,沐清歌,她們將你活活打死在這裏,然後再告訴全京城的人,你是收到休書後撞死的,欺辱而死變成懦弱尋死,黑的被說成白的,全部的人都知道你不僅是個沒有一絲內力的草包,還是個自尋死路的草包,是武將世家的恥辱。

就是這樣的家你還忍了十幾年,香消玉碎的你可曾有想到,可曾會看到,她們是怎麼抹黑你的,你的心裏是否有一絲的不甘。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多情總是空餘恨。

夜色深深,庭院深深,夜風中帶著輕輕的雜聲,似女子心事不得成的怨訴。

清歌收起心中對原主沐清歌的感慨,眸中森涼,往前一步站在眾人前,音色堅定,面容沉靜,不快不慢的說道:

“天大的笑話,誰告訴你們,沐紫如和秦蓉蓉是可憐我想不開撞死在牆上,才來院中陪我的,這真的是一份姐妹情深啊?大夫人,這些年來你們做了什麼,自己心裏清楚,如果打了我還要我來背黑鍋,惹得我一身腥臭,你們想都不要想!皇長孫的休書一事,誰說得我想不開撞死在牆上的!”

清歌將外袍脫下,只著小衣,轉過身來將背部對著眾人。

月色下,銀輝正盛,風吹起衣擺輕輕飛舞,少女雪白的背部,滿是深深淺淺的印痕,一道道深紅色的疤痕還未脫落,更讓驚歎的是,那黑紫色的淤血痕跡滿身都是,如被打翻了的色板,難看之極,簡直讓看的人觸目驚心。

半個月前,沐紫如和秦蓉蓉就送到宮中去學禮儀了,這半個月沐清歌沒有出過小院。稍微思索一下就能知道,這淤痕是半個月前的。

都半個月了,竟然還這麼深的顏色,當時的時候得下多狠的手才能打得出這樣的印記,人人心裏都一陣感歎,帶著各種情緒的目光集中在少女的背後。

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男孩,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手緊緊的握緊,該死的,該死的!

清歌冷冷掃過眼前帶著驚訝,可憐,同情的眾人,這只是最後一次的傷痕,他們就如此驚訝,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呢,一切她心中都有數。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6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九章  還差的遠呢

將衣袍穿好,清歌淡淡的說道:“希望大夫人和秦舅父告訴我,我是怎樣抓著鞭子,把自己身上抽出一身的鞭痕,我又是怎樣自殺撞牆,把自己一身撞出青紫的印子,又是怎樣抓著自己的頭皮往牆上撞,把自己給撞死的!如果可以,希望大夫人可以當場表演給我看,若是可以做到,我沐清歌就認了這自殺撞牆的臭名。”

都半個月了,竟然還這麼深的顏色,當時的時候得下多狠的手才能打得出這樣的印記,人人心裏都一陣感歎,帶著不忍。

雖然已經在屋內看過,再次看到這些傷痕,男孩心中翻滾,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手緊緊的握緊,該死的,今日若她不是變強了的話,又會遭到什麼樣的待遇!沐家,沐家……

清歌淡淡的話語在風中激蕩,將事實擺在眾人的面前。誰都知道不可能抓著自己的頭皮往牆上撞,還撞出一塊塊的淤痕,這根本就不可能,很顯然是別人打的。

大夫人眼中精明的眸光一閃,豔麗的臉上帶著審視的光芒,眼前這個迎風佇立,一身散發著不容侵犯,高貴優雅的少女,就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沐清歌嗎?是什麼讓她在半個月的時間內性格轉變如此之快,伶牙俐齒的反擊,條理清晰的陳述,簡直不敢想像!

難道是皇長孫的那封休書嗎?受到刺激以後人的腦袋就變得聰明了嗎?

該死的,竟然讓她在眾人面前說出這些話來,大夫人一時更加火怒,但她畢竟也是多年鬥出來的,馬上將話題帶開,臉上擺出和藹的樣子,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說道:“我們沐府本來就是武將世家,不僅老爺是將軍,你大哥也在軍中任職,習武是一直都是沐府的習慣,這姐妹間切磋自然有些磕磕碰碰的,你這淤痕過不了多久也沒事的!”

沒事?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倒是會推卸責任,可惜原主沐清歌就是這樣“切磋”到被活活打死,若不是她穿越過來,這半個月都沒人來管,豈不是活活痛死,然後屍體在這發臭!

這沐府她看不起。

“既然是習武是一直來的習慣,切磋之間難免有些磕磕碰碰的,妹妹和表妹過不了多久也沒事的。”清歌一口氣都不喘,一個字也不改,檀口輕啟,雲淡風輕的將這句話完完全全的回送給了大夫人。

想要她白白的承擔這罪名,想都不要想!你既然說是切磋,那就是切磋吧!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話,看你如何反駁!

一直站立在旁,沒有說話的沐宗佩滿眸深意的打量著清歌,老成的雙瞳緊縮,這樣相似……那獨立於風中,渾身孤傲,帶著不懼任何氣度的樣子,越看越像一個人。

大夫人一下被嗆得臉一陣白一陣紅,她在沐府一向除了老爺外,說一就是一,說二沒有人敢說三,今天竟然被嗆得連連無語,最可恨的是,方晴兒那個騷狐狸也在一旁,肯定心中止不住的樂,在背後不知道又怎麼編排她,讓她掃了威信,這讓她以後如何做這當家主母!

“好你個沐清歌,你打了妹妹和表妹,竟然還強詞奪理,說是切磋!這樣置我沐家的家法何在,以後沐家如何在朝廷立足!”大夫人言辭灼灼,一副有理的樣子,手一揮,命令道:“張武,王力,把沐清歌給我抓起來,關在祠堂跪三天,不許送水送食物!直到她認錯為止!”

方晴兒媚眼一翻,這叫什麼,這純粹就是說不贏了,沒理了來硬的!這個秦豔萍還真的是夠厲害,難怪老爺不想去她那,蠻不講理的女人誰會喜歡。不過這樣也好,不然她怎麼會有機會呢。

“秦豔萍出身江湖門派,張武王力兩人是她父親為她挑選的護衛,武功身手不錯。”淡淡的話語傳進清歌的耳中,孩童清脆的聲音響起,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的眾人沒反應,這句話大概只有她一個人聽得到,傳音入耳,古代絕學之一。

這男孩怎麼知道這麼多,連沐府夫人的護衛都知道出身……

還來不及細想,大夫人身後走出兩名男子,一身布衣下的肌肉鼓起的手臂顯示著練武人的強壯,突出的太陽穴顯示有著極好的內家功夫。

不錯,傍晚那幾個黑衣人也沒怎麼交過手,現在這兩人,看起來剛好可以湧來練練手了。

“大夫人說不出我有什麼錯就要關祠堂!可沒那麼好關的!”清歌渾身一抖,似松骨般全身震,左手輕輕往前送,右手手掌朝上,對著走上前的兩個男子,四指往內動了動,上吧。

兩男子雙拳一握,拳如鍋大,他們可是江湖出身,對於打架什麼的最興奮了,憑著一身過硬的內家功夫,自視甚高,看著眼前纖小瘦弱,眼含輕蔑的少女,不禁動了怒氣,全身肌肉漲了起來,其硬如石。

樹梢搖擺,星辰閃動。

古語有雲,雙拳難敵四手。

四個鍋大的拳頭帶著獵獵的風聲,壓力無比的朝著清歌壓了下來,旁邊的人都看的一驚,這樣的拳頭,這樣的力道打下來,大小姐肯定要被砸得稀爛了!

再看清歌,站在原地,眼神定定,紋風不動,似呆滯了一般。

怎麼,給嚇傻了嗎?也是,這麼厲害的內家高手,他們都看了有些害怕,那拳頭可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

一直坐在旁邊隱藏氣息的男孩眼眸從未離開過清歌,此時見她一動不動,忽地站了起來,難道她真的被嚇到了?手指瞬間緊緊握住劍柄,連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是隨時出劍的姿勢!

院子中緊張的氣氛漸漸濃烈,都為院中的少女擔心。

就在四個拳頭要過來之時,瞬間清歌的手緩緩動了起來,她一隻手如靈蛇一般,扣住王力的手腕,另一隻手梭得扣住王力的肩膀,來勢緩慢,去勢淩厲,輕輕的一甩,王力巨大的身軀狠狠的砸在了牆上,破爛的院牆飛起厚厚的灰塵。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借力助跑,輕巧的身子在空中如蝴蝶飛舞,躍上張武的脖子,雙腳用力的一扳,王力的脖子被擰得一抽,骨節錯開,頓時渾身抽搐倒地!

“要想關我,就得拿出讓我信服的理由!”清歌一腳將張武的身子踢開,冷冷的道,內家功夫以硬為主,她就用太極,以柔克剛。這道理,誰都懂,關鍵是看有沒有本事用的好。

這兩人和她比,還差得遠呢。

霎那間,院內靜得可怕,風刮過帶起滿地的沉靜。

所有人眼睛都眨了又眨,一個眨眼不到的時間啊,素來是廢物的大小姐沐清歌竟然解決了兩個內家高手。

那看起來又慢又綿的動作,竟然把人甩了出去,砸在牆上動也不能動。

太不可思議了,這簡直是一擊必殺啊。

眼前面容沉靜,眼神凜冽,彎下的背直了,膽小的眼被自信的光芒取代,絕色的容顏在這一刻綻放開來,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柳眉鳳眼,顧盼神飛,美目流盼,靈秀天成,雙眼間的光華璀璨,墨發迎風飄揚,如霧般的迷蒙,滿身氣度,鳳剪龍翔,粗糙布衣難以掩蓋。

還是那個說話聲音都可以小到難以聽見的大小姐嗎?

方晴兒似被那拳頭嚇得如嬌花般往沐宗佩懷中一縮,眼眸卻不住的往院中看,一面還瞄著大夫人的神色,見她氣的渾身發抖,嘴角扯出一彎得意的笑容,好,好,沐家越亂越好,這樣,她才有機會。

風聲藏著暗沉的殺氣,彌漫在整個院中,每個人都各藏心思。

“老爺和夫人都在這裏。”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響起,小院的門口出現了萍兒的身影,身後緊緊跟隨著一人。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章  大哥長風

“大少爺,老爺就在這裏!”萍兒的聲音滿是焦慮,她剛才聽說大夫人老爺都到大小姐的院子裏來了,想來大夫人這些年對大小姐的虐待,這次肯定是也不會讓大小姐好過,正急的團團轉,準備到院外來看看情況,大少爺竟然站在院外,她趕緊喊出來,大少爺一直對大小姐很好,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站在外面,但是這聲喊叫希望還趕得及,別讓她們再欺負大小姐了,小姐實在是太可憐了。

清歌抬眸望去,只見黑漆漆的院門之前,走進一個男子,男子的年紀大概不會超過二十歲,臉如雕刻,五官分明,豐神俊朗,眉目間帶著武將特有的豪氣,卻不顯粗獷,雙眼炯炯有神,面容上帶著一抹文官的儒雅,此時一雙英氣的眸中帶著點點焦急,步履輕巧,看的出內功極好,步伐快而不響。只是身上的衣袍有些發皺,帶著汙髒的印記,似是急急忙忙趕回來的。

腦海中飛快將原主沐清歌的回憶翻開,眼前的這個男子正是沐府的大少爺,沐長風。

“老爺,夫人,晴夫人,舅爺。”萍兒低著頭飛快的喊著,腳步碎碎的移動到沐清歌身邊,小臉上的擔憂毫不掩飾,拉著清歌手問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沒事吧,她們有沒有又……”說到這裏,萍兒眼睛轉得看了一眼大夫人,雙眼都是害怕的眼神,生生將話吞了下去,只著急的繼續問道:“你有沒有受傷,大小姐……”

她雖然是大小姐的丫鬟,可是根本就是個雜役丫頭,根本沒什麼時間照看大小姐,大小姐自醒後也變得有些怪怪的,讓她不要來照顧,她怎麼想都還是不放心,偷偷的來看下,還好,大小姐沒有什麼生病受傷的樣子,就是性子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感覺冷冷的,但是自信了許多。

清歌不自然的將手扯出,做殺手多年,就算後來做了傭兵,她還是不太習慣和人有親密的肢體接觸,不然也不會叫萍兒不要來她這,習慣了一個人獨居,容不得別人總是入侵自己的空間。

萍兒見清歌把手抽回,知道自己逾越了,她一個丫鬟怎麼能去握大小姐的手了呢,真是太著急了,一面小手使勁的搓了搓衣角,心裏暗道:剛才看到小姐,整個人感覺完全不同了,怎麼說呢,有些冷若冰霜又妍雅姿麗的感覺,以前雖然覺得小姐很美,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看到這樣,如璞玉去岩,明珠泛光,真金破開萬里壓迫,頓時散發出奪目的光華,既陌生,又讓她覺得很歡喜。

人對我好三分,我敬人十分,人若犯我三分,我便還他百分。這是清歌的作風和原則。

眼前這個丫鬟她還是知道的,是真心對沐清歌好的,看著萍兒小臉上帶著點試探又擔心,眼神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心底最深處的一點地方有些溫暖了,於是一直來冷冷淡淡的面容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聲音軟和了不少,“我沒事。”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萍兒的小臉一下展開了,她站在沐清歌一旁,眼角都是笑意,“小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院中人注意力都在走進來的沐長風身上,沒有人去看院中的少女,只有偏居坐在院子隱蔽角落的男孩才看到這淺淺的一笑,從兩人遇見到現在,除了眼中的情緒有些變化,基本沒看見少女有過表情。此時這一笑,雖然極淺極淡,不細看都發現不了,卻因這難得的一瞬,少女整個人顯得更加光華瀲灩,清氣含芳,似那天山上萬年不開的雪蓮,忽地綻放一點清麗的花苞,那一瞬間,令人心醉。

男孩眼中有著難以形容的笑容,帶著點詭異,暗道:這世上,果真會有珍寶無人識的事情發生啊。那模樣,似這珍寶是他自己的一般。

“風兒,你回來了!”一直站在旁邊未出聲的沐宗佩,眼見沐長風進來,此時眼眸露出喜色,面露歡喜,大步走上前,喊道。

沐長風並未有如此激動之色,甚至眼底有層輕輕的疏離,他對著迎上來的沐宗佩作揖,神情恰到好處,不卑不亢,不近不遠的說道:“父親,母親,長風回來了。”

秦豔蓮淡淡的點頭,也不是很歡喜的樣子,倒是秦牧之像猴子一樣,貼的走上去,笑的眼睛眉毛皺成一團,“長風,你回來了,前些日子就聽說你和乾王又打了勝仗,這次又要加官進爵吧!沐家可是靠你了……”

一番巴結的姿態,樣子難看又噁心,沐宗佩看的連連皺眉,這就是秦豔蓮的好弟弟,一天到晚的惹麻煩,若不是靠著沐府撐腰,怕是怎麼給人弄死的也不知道,大大小小不知道給他添了多少麻煩,真是煩死人了。

方晴兒則是在後面輕輕窺視,秦牧之這個蠢貨惹得老爺越不開心,秦豔蓮就越倒楣,她倒是想看看這個沐家的長子究竟是何模樣,來府中半年一直沒有見過他,倒是經常聽到下人丫鬟議論。

沐長風是沐宗佩在一次出征的路上撿到的,當時不過兩歲的孩子,沐宗佩一直沒兒子,看著這男童生的好看,便帶回來養著,所以府中上下一直都稱為大少爺,但是這位沐大少爺幾乎沒什麼時間呆在沐府,自五歲那年宮中為六皇子,也就是現在乾王挑選伴讀,乾王一眼就挑了沐長風,之後就一直隨著乾王住在宮內,憑藉自己的本領,從伴讀一步步升上去,從伴讀到侍郎,再到宮廷護衛隊隊長,現在已經是從三品的將軍,說是少年英才,一點也不為過。

這一瞧,方晴兒的心就有些撲撲的直跳,沐長風一襲深藍色的武將袍子,長長的頭髮簡單的用深藍色錦緞布條束起,露出一張帶著武將英氣文官儒雅結合的俊臉,微微帶著古銅色的肌膚閃著光澤,這相貌,難怪那些丫鬟老在下面議論,真擔當的起“玉面將軍”這個稱號。

“舅父言重了,父親還值年壯,長風不過剛剛起步而已。”沐長風眉間輕微的一點厭惡,但是表露的並不過分,他一邊應付著說話,一面看著院中的少女,原本淡漠的表情有著些許的變化,又掃到躺在院中的張武和王力,大步走到少女前面,面上的表情柔和許多,問道:“清歌,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7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一章  察言觀色

不是沐家的那種指責式的問話,而是哥哥對妹妹那種飽含關心的對話。

這個人和原本沐清歌的關係還不錯,算得上是沐家唯一一個維護沐清歌的人,可惜沐清歌是個悶葫蘆性格,什麼都不敢說,又加上他常年不在府中,他在的時候好一點,轉身還是老樣子。

天高皇帝遠,管的了一刻,管不了一世。

“沒事,教訓一些亂吠的人而已。”清歌表情淡漠,眸中帶著淡淡的霧氣,深不可捉摸,聲調緩緩的答道。這個人她不反感,但是也談不上喜歡,畢竟她不是原主沐清歌,有些東西即使知道,也不能如她感同身受,這身體裏畢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不過,沐家的人,有一個她不反感的就已經很難得了。

聽到素來膽小的妹妹說出這樣的話,沐長風不免多看了幾眼,精明銳利的眼中細細的觀察著站在身邊的少女,臉上沒有易容的痕跡,應該不是別人假扮。

清歌也不在意他的打量,畢竟先後她和原主沐清歌性格的區別太大,別人會懷疑也是正常的,不過,她只是靈魂穿越了,這皮囊,是原裝貨,可是打量不出什麼的。

聽到這樣的話,看著沐長風護著清歌的樣子,秦豔蓮眼睛都氣的紅了,今天她的顏面盡失,老爺站在一旁都沒有出聲幫她,這一切讓她覺得自己丟盡了面子。

秦牧之瞄了一眼姐姐的臉色,滿臉都是怒色,雙眸恨不得噴火,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張武和王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想到以後的日子,心一橫,壯起膽子道:“沐清歌,你說什麼,你罵誰亂吠,什麼是吠!只有狗才會吠,你的意思是我們是狗嗎?”

“誰應聲誰就是,我沒點名。”清歌將衣袖輕輕卷起,眼瞼半垂,眉眼裏都是不動聲色的鎮定。

秦豔蓮被自家弟弟氣的簡直要瘋掉,自己今天帶他來幹嘛,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反而讓自己丟盡了臉!

秦豔蓮轉過臉,看著站在一旁的沐宗佩,一眼望見他在輕輕的拍著懷中方晴兒的背,好像根本就沒看她這裏,心裏如潑了一盆臘月寒冰一般,但是她怎麼肯甘心,依舊不依不饒的道:

“沐清歌,今日長風也回來了,你讓他評評理,你動手打妹妹,辱駡于我,現在又動手將執法家僕打殘,這一切,都擺在眼前,你怎麼說。”她想,長風在軍中做將軍的,最是紀律嚴明,之前的事他不知道,看到眼前這幅景象,肯定要懲罰沐清歌的。

她算盤打得好,豈會知道沐長風已經在院外站了一時半刻了,什麼都聽到看到了呢。

沐長風看著大夫人義正言辭的神色,英武的眼眸中帶著深藏的輕視,掩飾得常人難以察覺,他毫不在意的斷然道:“既然母親要我評理,長風也不推卻,母親,剛才我在院外也駐足了一會,清歌妹妹身上的傷痕……我想不用再多說了。事實怎樣,相信母親你心中也知道,這張武王力兩人之傷,若不是他們狠勇好鬥,出手頗重,妹妹也不會出手,既然是母親身邊的人,我代妹妹賠個不是,醫藥費由我全權負擔,希望母親大人有大量,此事就當過了。”

清歌這時才仔細的看了一眼這哥哥,剛才這段話,看起來簡單,實際上進退得當,合情合理,既講出了他看到了事件的真個過程,又給了大夫人退路,如果大夫人再不識好歹,也許就會難堪了,綿裏藏針,說的極好。

感受到少女打量的視線,沐長風俊朗的眼望著身旁的少女,她渾身散發的那種森嚴冷漠的氣息,身為習武之人,又算得上高手的沐長風瞬間就感覺到了。

細細打量,記憶中的少女總是耷拉著眉毛和眼角,眸中的光彩都被厚厚的烏雲擋住,此時卻完全不同,全身上下雖冷,一雙眸卻凝動似水,猶如冰山中萬年不化的寒雪,雖冷,自有光華照耀,淡淡的,沁入人心。

人都說女大十八變,看來清歌也變了,變了好。

沐長風內心為這種變化而高興,沐府他從小呆過,其中的人都是什麼樣子,他也十分清楚,刁蠻到野蠻的二妹沐紫如,配合沐紫如,一肚子壞水的秦蓉蓉,偏私小氣的大夫人,無用狗腿的小舅子,不管後院的沐老爺,他當年,也被這種神奇的組合虐待過,這裏像是世態炎涼的一個小型聚集地。

生活在這裏,若是不變強,總有一天會讓人吃了去,只有變了才能活,才能活的好。

想當初,若不是感激當年沐宗佩將他帶回,單說他在幼時在這府中受到的待遇,過著的那種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被罰被打的生活,他真的不想回來。所以他若不是必要,或者逢節日,遇見重要事情,絕不回沐府。

今日一從前線回京,就奔到沐府,他也是有重要的事情。

淡淡的月光下,一隻黑色的蝴蝶在輕輕飛舞,劃下一道道奇怪的曲線,盤旋在小院的頂上久久不走,似是被這裏所吸引,不願離去。

清歌抬眸淡淡的看了眼那只黑色的蝴蝶,很奇怪,蝴蝶的生活習性喜歡陽光和鮮花,這個偏僻的小院,除了幾根雜草,沒有任何美麗的地方,怎麼會有蝴蝶來呢?

沐長風眸光似隨意的在院內掃過,迷蹤蝶既然追蹤到了這裏,那就不會錯,當看到小院角落的男孩時,渾身輕輕的一抖。

微微一怔後,眸中有著不難發覺的驚喜,果然,在這裏,若不是迷蹤蝶一直在這裏盤旋的話,他真的是一點氣息都感覺不到。

他正要行禮,男孩一個眼神丟來,沐長風立即將欲要行禮的動作收起來,暗道:還是主子考慮得周到,的確,在這裏暴露身份還是十分不安全的。

其他人沒有察覺到沐長風那些微的變化,清歌和沐宗佩兩人卻是沒有放過,順著那目光過去,一六歲左右的男童坐在井邊,抱著與身等長的長劍,悄然與黑夜融為一體,渾身氣息一絲不放。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二章  我不需要

清歌自然知道男孩一直在那,可是沐宗佩不知道,在朝廷混了這麼多年,察言觀色已經是老狐狸級別,這男孩,雖衣著破爛,但稚氣的雙眸有著難掩的華貴,看樣子已經在那裏站了許久,沐宗佩自身武功不錯,竟然進院這麼久都沒感覺到,這男孩的內力一定在他之上,這麼小的年紀已經有這樣好的內力,除非家裏請了大師或者吃了什麼輔助的藥丸,很難達到這個程度,當然,大雍也有一個人,在年幼的時候武功內力就超群了,那就是乾王,可是乾王現在已經二十有二了。

沐宗佩再看沐長風的神色,也許,這可能是哪個貴家丟失的孩子,能讓長風出來追蹤的,不是皇家貴胄,也會是一品大員,頓時,心下衡量,沐宗佩的神色也變了幾變。

剛才院中的舉動,這男孩怕是看得差不多了,他能進清歌的院子,清歌和他應該是認識的,雖然是個小男孩,指不定大家的嫡子世子,要是讓朝中政敵知道治家如此,難免意外生出麻煩,還是小心為妙,將利弊衡量了一番,沐宗佩神色忽然轉變了一番。

心裏百般思緒,面上不顯露半分,當家威嚴面容,為父之態的說道:“清歌,今日這個事是大夫人不對了,紫如和蓉蓉的事都是姐妹切磋的,爹平日裏忙於國事,倒是如今才知道,沒想到大夫人對你如此刻薄,竟然讓你居住這樣的院子,明天爹就讓人給你換到東邊的沁園,你看怎樣?”

清歌如霧纏冰的眼眸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沐宗佩剛才一言不發,從沐長風注意到那男孩後,就轉變了態度,關鍵還是在那男孩身上吧,她眼眸淡淡,道:“我這麼多年都住這裏,習慣了,不用了。”

搬?若是以前的沐清歌會很開心吧,但是她不會,榮華富貴她在上世已經享受得夠多了,對於這些不在意,何況不是真心的,更沒必要要了。

這邊沐宗佩觀察得快,那邊秦豔蓮也在飛快的動著心思,只是她一個整天在宅子裏面的婦道人家,想的完全和沐宗佩相反,此時她的心裏滿是怒氣,聽到老爺要清歌住最好的沁園,自己女兒要求了半天老爺都沒允許,一把拔了旁邊守衛的佩刀就要往前。

光亮的刀身拔出,一聲銳利的聲音在院中劃破剛才凝靜的氣氛,清歌立即將萍兒拉到身後,全身戒備,沐長風看著妹妹這個動作,心中一喜,雖然性格變了,果然還是以前那個善良的妹妹。

還不待大夫人沖上前,沐宗佩看著拔刀的大夫人,眉頭緊擰,沖過去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要這麼衝動!”

他的眼中帶著隱藏的漩渦,嘴裏的話雖然輕柔,但是所有人都能聽出這裏面帶著深藏的怒氣。

這個蠢女人,現在還拔刀,也不知道看看形勢,沐宗佩在心內狠狠的罵道。

“老爺,你不要攔著我,這個賤種今天竟然敢打紫如,又傷了我的兩個侍衛,我非收拾了她不可!”秦豔蓮最後一點理智在沐宗佩拉著她的時候崩潰了,今天她已經一再受創,一直在府中一人獨大的她怎麼能忍受得了。她毫無形象,用力的甩著手,一頭首飾隨著她劇烈的動作開始歪落,整個人像插了孔雀毛的野雞,庸俗難看不已,大聲喊叫,“你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那個賤種!她憑什麼打紫如……”

“啪!”

沐宗佩揚起粗大的手掌,對著秦豔蓮的臉狠狠的扇了下去,頓時把她扇得倒在了地上。

方晴兒驚叫一聲,雙手害怕似的捂住嘴,好可怕,她從來沒看見老爺發這麼大的火,不過,這火不是對著她發,那就好了,一雙美目閃著光,方晴兒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看著。

秦豔蓮的嘴角立即有鮮血溢出,她坐在地上捂著臉,一身華貴的錦衣沾染了泥土,滿臉的不可置信,睜大眼睛望著沐宗佩,“老爺,你竟然打我……”成親這麼多年,沐宗佩就算不喜歡,也從沒有動過手,今天,今天怎麼打她了……

沐宗佩橫眉一豎,一雙精睿的眸子中橫掃一眼坐在地上的秦豔蓮,看著她渾身狼狽,一臉猙獰的樣子,心裏忍不住的想吐,“打的就是你!你口口聲聲說清歌是賤種,清歌是我的女兒,你想過沒,她是賤種,我是什麼,你罵她等於罵我,這些年來,你瞞著我對清歌怎樣,我忙於國事不知,但是今天,我在這裏看的清清楚楚,清歌身上的傷痕是怎麼造成的,你心裏有數!”

秦豔蓮眼裏漸漸的起了霧氣,她對沐清歌的事,老爺不可能不知道,摸著劇痛的臉,她聲嘶力竭的喊道:“那她打紫如呢,打得紫如滿臉是血,她憑什麼打紫如!”

“我正想說,紫如那性格都是你慣出來的,在外面刁蠻出名,在家裏連姐妹都容不得,這次是個教訓!若還這樣,我就要懷疑你的能力了,連個女兒都管不好,何以管好偌大的沐府!”沐宗佩長袖一甩,說完後再也不看躺在地上的秦豔蓮。

秦豔蓮還欲說什麼,聽到最後一句話臉一下變得唰白!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如果她在敢多說一句,再敢惹老爺不高興,這沐府當家主母的位置可要換人了,換誰,還不是方晴兒那騷狐狸了,掃到方晴兒那得意忘形的眼,秦豔蓮心內急火攻心,加上那一巴掌,又急又怒,胸口如大山壓住似的,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一翻,嘭的一聲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秦牧之看著姐姐倒在一旁,想上前,又打量了姐夫沐宗佩的神色,遲疑著不敢上前。

院中無一人去扶那潦倒在地的秦豔蓮,堂堂沐府大夫人,一身泥土,加上鮮血沾染的樣子好不狼狽。

沐宗佩看都不看身後倒下的秦豔蓮,對著清歌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眼底都是探尋和打量,這個女兒,許多年他都沒有正眼看了,如今變成了如此的一身風華,讓他不由的眼眸深深,像,實在是太像了,他精明的雙眸微眯,這樣像,是好事,還是壞事。

“出去!”森冷的聲音從清歌口中吐出,清冷的眸中帶著肅殺,“你們要打要鬧,要死要活也不要在我院子裏!”沐宗佩做戲給誰看,打誰,和她都沒有關係,不要在她的地盤就行。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8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三章  來人是誰

沐宗佩老臉一青,瞬間又收回了臉色,“爹知道這些年你委屈了,現在也太晚了,你先好好休息。”說了,又轉身對著長風問道:“長風,你今晚在家歇息嗎?”沐長風很少在家裏逗留,所以沐宗佩有此一問。

“父親,待會我還有事要回宮中,不在家中休息了。”

“嗯。”沐宗佩眼眸不留痕跡的掃了眼男孩,點頭,轉過身正看見一臉疲倦,打著哈欠的秦牧之,心下厭惡,眉頭一皺,罵道:“看到自己姐姐倒地上也不扶起,混賬!”一甩長袖,走出了院子,後面緊跟著腰擺如風的方晴兒,還有手忙腳亂扶著大夫人的秦牧之和丫鬟們。

人全走了,方才喧鬧的小院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在奄奄夜色下,更顯得冷落。

“清歌,你背後的傷怎樣,要不要大哥請大夫過來看看?”

“沒有什麼,都是皮外傷。”清歌掃了掃衣袖,斂眸答道,這傷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看起來恐怖,其實沒什麼。她以前做傭兵和殺手的時候,所受的遠遠超過這個幾十倍,幾百倍,一樣都挺過來了。

“沐清歌,你表現的很不錯。”男孩這時方緩緩走了出來,雙眸帶著狂妄,眼角上挑,圓圓的鳳眼帶著囂張和霸氣,一身月白長袍被星光沾染,好似月下仙童漫步而出,又有幾分地獄惡魔的邪魅。

清歌微微點頭,對於他這種類似成人的口吻她已經習慣,毫不客氣的回道:“你還不走?”

站在一旁的沐長風暫態臉色有些變化,似對清歌說話的方式有些擔憂,卻見男孩絲毫不介意,反而低低的笑了起來,囂張的聲音在清冷的夜風裏帶著幾分邪佞,“你是第一個趕我走的女人。”他說話間橫眸望了一眼沐長風,似想起什麼,臉色忽然一變,正色不少,認真的說道:“今日我就先走了,女人,你等著,很快,我們又會見面的。”說完,一個掠身,從院子中飛了出去。

“妹妹,大哥有事先走,過幾天再來看你。”沐長風接在男孩身後也跟了出去。

碧月高掛,星光璀璨,小院裏帶起幾聲起伏的蟲鳴。

“大小姐,你剛才真的好棒,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大夫人這麼狼狽呢,萍兒覺得你現在這樣很好,看你今天出手,你應該是內力恢復了吧,那以後都不用害怕二小姐和表小姐來挑釁了。”萍兒小臉上都是興奮,兩隻眼睛都閃著光亮,在月色下亮瑩瑩的。

“以後若是她還敢這樣,你能經常看到的。”清歌淡淡的說道,絕色的容顏上染上銀色的月輝,墨色的布衣也帶著幾分月中仙子的感覺,立於風中,風華自絕,她很清楚自己沒有內力,但是她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萍兒聽言不敢相信的捂著嘴,雙眸都是崇拜的光澤,“真的……小姐你好厲害啊……不過老爺讓你去沁園住,你為什麼不去,那裏可漂亮了,一年四季都有溫泉,那個霧騰騰的,看起來像仙境一樣……”

“住哪里都一樣,萍兒,夜深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清歌對著嘰嘰喳喳的萍兒無奈的一笑,這個小丫鬟,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還這麼天真樂觀,挺難得的,這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她對沁園實在不期待,再美也不會方便過現代的超級智慧豪宅。

萍兒嘿嘿一笑,撓了撓頭發,雖然她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大小姐今天對付了二小姐表小姐大夫人她們,肯定累了,笑盈盈的點點頭,乖巧的說道:“大小姐覺得我很煩吧,那你好好休息吧,萍兒明天再來看你。”

走進木屋,清歌正準備躺下,敏銳的目光發現屋中的木桌上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塊六朵圓形的鏤空玉佩,呈火雲色,中間雕有祥雲圖案,精緻華美,雕工極為上等,祥雲栩栩若飛,似傍晚的晚霞穿透玉佩而出,帶出炎熱的光芒,甚至握在手心都有微微的溫度。

眉心微凝,清眸暗閃,這是誰放這裏的?

她這屋子從開始到現在只進來過那個男孩,剛才沐浴的時候桌上還沒東西,她也有自信剛才絕對沒有人接近過這個屋子,那麼,就是那個男孩放的了。

掂了掂玉佩,這是塊好玉,估計值不少錢,若是去典當或者拍賣應該不錯,她剛好決定離開沐家,有了錢財伴身,總是方便許多的。

清歌毫不客氣的把玉收起,和衣躺在簡單的木床上,白色的紗帳輕輕的擺動著,帶起一波波的紋路,

今日是來到這個未知世界第一次與這麼多人見面,也代表著她再也不是以前的沐筱夜了,從前的種種都是在回憶裏,有時候真覺得是睡了一覺,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真正的一世。

想起萍兒剛才說的恢復內力,清歌墨眸中隱藏著銳利,捏了捏自己的脈搏,心內很是疑惑,她聽說過古武,在現代也據說有些老的武學世家還有人有輕功,可是她這具身體,十三歲之前明明是一個武學天才,根骨也極佳,怎麼會一夜之間就變成廢物了呢。

若不是有人動了手腳,就是這具身體有古怪,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能不能再修習內力,若是有一身出色的內力,再加上敏捷的身手,那不是更出色。

還有沐紫如,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今晚本來準備去她那把搶走的東西拿回來的,可惜被大夫人攪得一團糟,不過也不急,等她把玉賣了,換了足夠的銀兩,再去把那東西拿回來。

心裏有的沒得的想著,漸漸的碧月落下,天光破曉,天幕掀開嶄新的一頁,墨蘭色的天空被金輝染透。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四章  還回去

小屋的木門輕微的吱嘎一響,有輕輕的腳步聲走到床前,清歌似睡的極為舒適的一個翻身,看似緩慢且懶懶的動作忽然迅速了起來,緊閉的雙眼睜開,寒光一閃,冷冽逼人,手凝氣,頓時往來人的脖子上砍去。

“是我!大小姐,我是萍兒……”

脆生生的俏麗女音讓清歌的手勢陡然收住,她將手收回,傭兵生活的讓她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心,輕微的腳步聲已讓她驚醒,差點就用手刀砍傷這丫鬟了。掃了一眼萍兒,還有她身後的兩個丫鬟,問道:“這麼早有什麼事?”

萍兒長呼了一口氣,望著眼前一身明明剛醒,眼神異常清澈的大小姐,擦了擦額角的汗,又拍了拍小胸脯,才說道:“大小姐,你剛才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會被你打中呢,你身手真的很好呢……”說的正興奮的萍兒接到清歌冷冷的眼神,立即咳了一聲,把話題扯回,指著身後的兩個丫鬟道:“今天大早,老爺派了她們兩個來伺候小姐,我以後也只要負責伺候小姐,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去做了。”

清歌從床上坐起,目光從兩個丫鬟的面容上細細看過,忽而冷笑道:“不願意到我這裏,就回去吧。”這兩個丫鬟明顯不同于萍兒的雀躍,大概是知道沐清歌是個極不受寵的小姐,跟著她也沒什麼好處,所以臉上明擺著寫著“我不願意,我根本不想來這個破院子”,清歌一眼就能看透。

這兩個丫鬟本來是大夫人房裏的二等丫鬟,雖然不是大丫鬟,但是跟著當家主母,面子也有,油水也不少,今晨被老爺吩咐到大小姐這裏來,一下就冷了臉,沐清歌,別的人不知道,她們沐府裏誰不知道,說是大小姐,其實連條狗都不如,狗長得可愛,主人還會有事沒事逗一逗,抱在懷中哄哄,這沐清歌,長得一副美人臉,卻是爹不親,娘不愛,姐姐妹妹打罵是常菜,府中上上下下沒一個人把她當回事,就這麼一個主子,誰願意跟,就萍兒那傻子天天心心念念自己是大小姐的丫鬟,其他人,誰把沐清歌當小姐了。

她們昨晚沒有跟著大夫人來,沐宗佩後來又吩咐在場的所有人今天的事絕不可亂講出去,所以除了昨晚在場的人知道了沐清歌的改變,其他人還以為是那個孬種沐清歌。

大夫人討厭沐清歌她們可是天天看見的,現在這時候可是一個巴結大夫人的好機會。

兩人中一個著綠色丫鬟服裝的,身量欣長,稍許有些姿色,一雙眼吊得老高,顯得輕浮無比,她叫玉香,素來仗著有幾分姿色想要爬上沐宗佩的床,這次調來做清歌丫頭,心中早就不爽的很,嗓音拔高,滿帶不屑,

“大小姐說的是,我們是丫鬟,您是小姐,我們伺候您是應該的,可是有些人雖然掛著小姐名,還不如我們丫鬟呢,好歹說,我們丫鬟吧,找個合適的人就嫁了,就是一輩子,不會像有些人,癡心妄想,癩蛤蟆總是想吃天鵝肉,可惜啊,吃不到……哎呀,大小姐,您可千萬別介意,我說的這些話沒什麼意思,老爺讓我來這裏伺候大小姐,我就來羅,下人命沒辦法,蓮白,你說是不?”

蓮白正是另外一個丫鬟,也配合的一笑,“被休了就休了,只要大小姐以後別隨便撞牆就好了,我們這些下人可不好做呢。”她說話看起來樣子倒是恭敬,不會像玉香那麼外露,但是話中的尖刺不會比玉香少一點。

“你們說什麼呢,小姐才不是自己撞死的……”聽見這兩人說話,萍兒氣的小臉通紅,她可是看見了的,明明是表小姐和二小姐扯著小姐頭往牆上撞的,這些人怎麼都笑話小姐!

“不是撞死的,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被休後撞牆自殺的人是誰,萍兒,你不知道可不要亂說話!”玉香平日裏罵萍兒習慣了,氣勢上囂張的很,說起話尖利的嗓音頓時把萍兒的聲音壓了下去。

看見眼前的兩人如同雙簧一般一唱一和,清歌不怒不氣,輕輕的搖了搖頭,眼中蘊藏著深不可見的墨色,泛著黑珍珠的光澤,道:“說的好,說的真好。”既然連兩個丫鬟都敢在她面前囂張,今天她就好好的殺雞儆猴,杜絕沐府這些不入流的貨色,在她這裏屢屢挑戰,和有的人動手,簡直是丟自己的格。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著實讓玉香和蓮白兩人一愣。

這種語氣,很平淡,很沉穩,不急不緩,字字清晰,甚至每一個字拆開都是很平靜的字,可是她們聽來,卻有一種很是危險的感覺。

清歌從床上慢慢的走下來,站在兩個丫鬟的面前,嘴角輕輕的勾起,她的語氣極輕,甚至比開始那句話還要溫柔,“我接到休書,然後想不開,撞死的,對—不—對?嗯?”說完也不停留,直接走到門前,那語氣讓玉香和蓮白渾身忽地泛出一股冷氣,不禁的抖了抖。

清歌站在門前,朝萍兒招了招手,“萍兒,過來。”

萍兒跑到清歌面前,小臉氣鼓鼓的,眼睛都通紅,“小姐,她們說的你別放心上,不要傷心……”

“不,傷心的不會是我們的,”清歌將門合上,兩眼中帶著深深的冷意,“這個給你,萍兒。”

“這是幹什麼?”萍兒看著手上的門栓,不禁睜大眼,大小姐給她們門栓幹嘛呢?難道是要她守門?小姐又要像昨天一樣發威了嗎?

“給你打人用的!”一腳撩了一張長凳,拖到身前,清歌瀟灑的坐在門口,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冷氣,“這兩人平時欺負你多不多?”

“她們經常欺負我。”萍兒咬了咬嘴唇,她本來是伺候大小姐的丫鬟,經常被其他丫鬟弄去做別的事,幫她們洗衣服,疊被子,做她們的工作,還要被諷刺,這些丫鬟中,玉香和蓮白可是有份的。

“今天給你機會,欺負回去,怎樣?”清歌淡淡的說道。

欺負回去?想幹什麼?

蓮白眼一橫,沖口問道:“沐清歌,你憑什麼打我們,我們可是大夫人的人,讓大夫人知道了,小心把你餓上個半個月!”她和玉香既然是大夫人的丫鬟,平時府中下人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哪里容得了個平時被自己欺負的人說這樣的話。

哼,大夫人,大夫人算個什麼東西。

清歌看都不看玉香一眼,瑩白纖細的手指點了點門栓,對著萍兒道:“用這個,毫不留情的,奮力的給我打回去,讓她們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聲音陡然拔高,含著隱隱的霸氣,作為一個優秀傭兵團的老大,這種東西早就存在她的骨子裏,此時散發出來,屋中一股威壓迎面襲來。

屋外,晨光清照,暖光處處,屋內烏雲密佈,氣氛緊張。

蓮兒看了看手中的門栓,猶豫的看了一眼兩眼正怒視她的玉香和蓮白,又望著坐在門前長凳上的大小姐,一臉淡定,帶著高貴不可侵犯,傲視前方,蘭芷慧心,容色絕美,鴉色發絲如瀑布一樣瀉在肩頭的發絲,風華氣度比起大夫人都不差一點,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勇氣,小臉一抬。

對啊,憑什麼,憑什麼她和大小姐就要被欺負的,她也是丫鬟,還是大小姐唯一的丫鬟,兩手緊緊握住門栓,沖上前去對著玉香就準備掄下去,

“萍兒,你敢!”玉香叉著腰,挺起胸部,眼睜如銅鈴,望著沖上前來萍兒,尖細的聲音分貝極大。

萍兒的手頓時一頓,看著眼前呲牙咧嘴的玉香,一臉蠻橫,再想到玉香腳臭的襪子都丟給她洗,熏得她想吐,慢慢的把門栓放下來。

坐在凳子上的清歌眼眸一縮,萍兒這丫頭,還是沒勇氣嗎?

玉香一臉得意,“就知道你個窩囊廢,我就站這裏給你打,你都不敢打!”

突然一下,還不待其他人反應過來,萍兒把門栓一舉,膽氣一下如同直沖九霄,對著玉香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一邊打一邊喊:

“我讓你知道我敢不敢!我讓你橫,我讓你叫我洗襪子,我讓你罵大小姐……”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49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五章  不要客氣

玉香哪里挨過這個打,被門栓打得只能抱著臉面,使勁的躲,大聲哎喲,哎呦的叫,蓮白見此,滿是驚訝,她還是冷靜,立即撩起袖子上前去幫玉香。

萍兒正打得起勁,沒有注意從旁邊接近的蓮白,眼看蓮白就要得手,清歌哪里會給她這個機會,手中早就準備好了幾塊石頭,梭的一下甩了出去,打在蓮白的膝蓋上,頓時蓮白覺得膝蓋一麻,大叫一聲撲倒在地。

萍兒這才轉頭一看,小臉滿是通紅,不知是興奮的還是累的,“對,還有你,蓮白,我差點忘記了……”說著,又是幾門栓掄了下去,打在蓮白的背上,疼得她直叫。

“叫什麼叫,和殺豬一樣難聽!”萍兒打累了,撐著門栓,插著腰休息,真爽啊,原來打這些八婆的感覺是這麼爽的。

蓮白和玉香兩人倒在地上,披頭散髮,衣裳皺亂,淩亂不堪,兩個扶著腰好不容易的站了起來,再看表情,眼中有一點點的害怕,但是更多的還是憤怒和鄙夷,看樣子心裏還是很不服氣。

不服氣,好,沒關係。

清歌站了起來,拉了拉衣裳,左腳一踢,準確的把長凳踢回原處,瞥了一眼兩人,目光陰霾的道:“萍兒,等會我要出去,你在這裏看著她們兩人,讓她們兩人好好的撞死給我看看,若你覺得撞的不給力,撞的不像自殺,撞的姿勢不好看,就用門栓打,直到她們也撞死過去為止!”

“你……沐清歌……你,等下我告訴大夫人,讓你好看!”玉香一手扶著肩膀,色厲內荏的道,她還是有些害怕的,剛才那發瘋般的萍兒,太恐怖了。

清歌轉眸一看,玉香迎眸對視渾身一顫,這廢物大小姐的殺氣太濃烈了,讓她本能的害怕。

“你去告訴大夫人啊,我讓你去告訴大夫人!”萍兒一雙眼中都是火氣,還大夫人,也不看看大夫人昨天都氣暈過去了。今天她是把內心的怒火都發洩出來了,反正打都打了,不打白不打,從後面就是一門栓對著玉香拍下去,她平時做粗活多,手腳也比這些大丫鬟要有力氣多了,幾下掄下去,玉香也著實怕了,只能閉嘴。

萍兒把門栓學著劍客一樣抗在瘦弱的肩膀上,滿是自信的道:“小姐,你有事就去吧,這兩人,我會看著她們,撞到你滿意為止!撞的不好,撞的不標準,我就用這個……”她揚了揚手中的門栓,看著玉香和蓮白兩人害怕的模樣,萍兒暗爽,早知道她就早點打了,她就說,跟著大小姐沒錯的,天才哪里有那麼容易隕落!哼!

她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院門,身後傳來萍兒脆脆的聲音,“給我好好撞,聽到沒,不然我就給你一下!”聲音幼嫩,也隱約有點威嚴的味道,清歌嘴角隱約有些笑意,這小丫鬟真的是太可愛了,積壓這麼多年的氣撒出來可不容小看,今天有得蓮白和玉香受的了。

出了院子,站在大雍京城,天越的街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各種各樣的轎子,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伴隨著初夏的風,夾雜著百花的香味,微醺的陽光照在人們身上,暖洋洋的。

清歌墨發隨風輕輕飛揚,絕色的容顏在烈日下更加耀眼,惹得旁邊不少人頓足觀看,紛紛感歎,面如桃花、發如烏雲、鬢似蟬翼、眉如春山、眼如秋水、鼻似瓊瑤、唇如紅菱、膚似昆玉,所有美好的詞語都可以放在她身上,這是哪家的閨女,竟然生的如此好模樣,粗布衣服都擋不住她的風采。

清歌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敢將真面目在街上亮出來,她就不怕會惹來什麼麻煩,總不能一直藏著臉做人,這也不是她的作風。

斂目垂眸,長長的睫毛染上一層淡金的光彩,望著手中的玉佩,陽光下,紅色的流雲圖案更加鮮活,如同一團烈火在掌心燃燒,有著色澤深淺的交錯。

這是個好東西,不過,首先得先去找個地方估算估算價格。

原主沐清歌很少出門,對於京城的佈局不是很清楚,清歌穿越過來後,也沒有上過街,雖說古代的城市不如現代的錯綜複雜,那也不稍讓半分,大街小巷也不少,站在街上觀察了一陣,發現天越的街面管理很有秩序。

東面大街都是飄揚著各色旗幟,掛著各種招牌,人們三三兩兩的進去,高聲談論,是酒樓客棧的聚集地,西面大街一陣陣的吆喝聲傳來,多是女子走來往去的,是趕集擺攤的地方,南面安安靜靜,飄著一股子胭脂香味,店面色彩也濃郁,應該是青樓煙花一條街,而東面,房屋裝修古樸,低調的奢華盡顯,安靜卻也不乏人進出,且來人都是錦衣玉帶,馬車也是豪華氣派的,就是這邊了!

清歌判斷好後,直接就往東面走去,由於她的一身裝扮過於普通,剛進東街就被人看到了,那目光有鄙夷,有不屑,也有驚豔,有貪婪,各種各樣的目光交織在她的身上,如同密密麻麻的網,卻被清歌一身清冷的氣質拒之門外,那些目光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影響,她只專注於她要做的事。

走到一家叫“尋器軒”的古玩店前,清歌打量了一下門面,青竹為牆,裝飾的很有韻味,看起來也幽靜,不錯,她抬腿進門,將手中的玉放在桌上,問道:“掌櫃的,有個東西給你看。”

掌櫃懶洋洋的打量了清歌,眸中一亮,好漂亮的姑娘,當稱得上秀色掩京城,荷花羞玉顏,不過,他眉頭皺了皺,穿著也太爛了,一身再普通不過的衣裳,還發舊了,不知道是哪個小家的閨女來典當東西的。

掌櫃不以為意的掃了一眼桌面上的玉佩,這色澤,普通人家果然沒啥好貨,綠色的玉都沒有,儘是些賤價的火紅石頭,“這什麼破……”

火紅石頭——

忽然,掌櫃一個激靈,原本懶洋洋的眼睛一下全睜開,立即拿起手邊的放大鏡,兩眼都是光彩,將桌上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拿起來,仔細的端詳。

瞧著掌櫃的樣子,清歌估計自己沒猜錯,這玉是塊好東西,也不打斷他,站在一旁耐心的等著。

大概過了一刻鐘,掌櫃像是確認了一般,神情漸漸的激動了起來,抬起一張皺紋遍佈的臉,望著清歌,臉色有些複雜,想不可置信的問道:“姑娘,這塊玉是你的嗎?”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六章  那是誰

如此一問,清歌有些謹慎起來,想到男孩那貴氣難掩的姿態,答道:“這是我一個朋友讓我幫他來賣的。”她也沒有撒謊,是那小男孩的,只不過給她了而已。

這個解釋似乎讓掌櫃松了一口氣,少女一身如此簡陋,實在是不像能擁有這種東西的人,他將玉遞給清歌,才慢悠悠的道:“這玉是好東西,可惜我們店小要不起,姑娘不如去前面街上最大的”瀚雲軒“試試。”

“瀚雲軒?”聽起來倒是有幾分氣勢,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掌櫃點了點頭,將放大鏡往旁邊一放,指著後方說道:“往這裏一直往前走三百米,左邊拐彎最大的那家就是,這京中大大小小的珍品交易都可以在那,還有其他的玩法貝者博也都在那家。”他的目光略微在清歌手中的玉上停留下,這玉是好東西啊,就是太好了,可惜不是一般的商家可以買賣的起,他只能替這姑娘指個方向了。

清歌以前做傭兵有時候也處理一些不太方便的東西,懂得每行有每行的規矩,見掌櫃也是善意,說話神態間沒半點邪氣,她也不再多問,道謝之後往掌櫃指點的地方走去。

金輝點點,照射在間間古味濃郁的商鋪上,整條街上來往人不算多,有些人好奇的打量著這個絕色淡定的少女。

清歌腳步不急不緩的走著,毫不因為自己的衣著與其他人相差大截而有半點的不適應,不過,雖然原主沐清歌很少出門,但是也有因為逼不得已見過兩次外人,不知道這裏有沒有人認識她呢。

思緒還在停留,回應她想法的人馬上就出現了。

“喲,這不是沐家大小姐嗎?怎麼今天捨得出門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突然從身邊竄出,緊接著,一個穿著繡花土黃色精鍛長袍,油頭粉面的男子就走到了清歌的面前。

瞧著他這幅模樣,眼眉輕佻,清歌皺眉,一臉冷然的望著他,一邊飛速的在記憶中搜索這個人,既然他知道自己是沐家大小姐,一定是見過的,但是努力的想了一會,記憶中確實沒有這個人,倒是想起不少關於原主沐清歌未婚夫的事情。

既然不認識,就不用浪費時間,清歌目光一收,徑直的往前走去。

這個男子愣了一下,看著她就這樣從這裏身前走過,眼睛都不瞟他一眼,渾身上下無半點懦弱的樣子,又追了上去,攔在清歌的面前,“沐大小姐,你不會不記得我了吧,我是禮部侍郎家的嫡子白易啊。”

“我不認識你。”清歌頓下腳,墨眸一轉,眼底清波流轉,陽光下光彩照人,看的白易一呆,這沐清歌怎麼今天看起來這麼不一樣了,上次去沐府的時候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今日一看,同樣是半點粉黛未施,面容香培玉篆,眸含秋水,雙目澄澈,顧盼生輝,撩人心懷,看的心裏癢癢的。

“別說我們見過面了,真的不記得了,今天我們也可以認識一下。”白易一雙賊眼色迷迷的在清歌身上掃著。

“讓開。”清歌面無表情,冷氣漸漸凝聚在眸內,只吐出兩個冷冷的字。

旁邊另外路過的公子哥噗的笑出聲,惹得白易一陣尷尬,他臉上有點掛不住,卻看著清歌的容顏又捨不得,臉上酸溜溜的諷刺道:“怎麼,還讓我讓開,你是不是還以為自己是未來的皇長孫妃呢,是不是還惦記著皇長孫呢,也是,聽說你被休了還往牆上撞著尋死,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個外室生的,能配的上皇長孫嗎?要不,你就求白爺我,看在你臉蛋的份上,白爺可以考慮把你收了做個妾……”

他一個人眉飛色舞的說著,身後的兩個跟班也跟著猥瑣的哈哈大笑,旁邊有駐足的公子哥們也站著瞧熱鬧。

沐大小姐?那可是誰,最近京城最大的笑話啊,一個外室的女兒,托著運氣好,早生幾個月,占了皇長孫妃的名分,可惜膽小怯弱,上不了臺面,到底還是被皇長孫未嫁先休了,收到休書後就撞牆自盡,現在看來,大概是撞牆沒死。

這樣的八卦新聞主角,他們能不興奮嗎?連一些茶樓上的包間都有人掀開珠簾開始往下看。

清歌皺眉,第一天出來就遇見這麼個極品,好心情一下就沒了,這人還好死不死的提起原主沐清歌被休的事情,她目光一凝,眸光如刀似電一般射向正說的得意的白易,“閉上你的嘴!”

白易正和跟班得意的眉飛色舞,正準備瞧著這沐府大小姐被說的哭哭啼啼的樣子,乍一看見清歌的眼神,攝得一呆,心內撲通一下失了頻率,這,這種眼神,真的好可怕。

“公子,公子……”跟班見白易臉上一下冒了兩滴汗,連忙喊道,一邊心內發秫,這沐家大小姐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白易被跟班一喊,這才回過神來,自己剛才被這丫頭一個眼神嚇得呆了,惱羞成怒之下,他對著清歌吼道:“沐清歌,你個不要臉的,被休過的白爺我要你是看的起你,你個上門的倒貼貨,被休了還找到這裏來了,這天越城誰不知道你是個什麼廢物貨色,還裝什麼純潔啊,就你這下三濫貨色,給我我都不要你!”

這樣的話說出來已經極重,白易的父親朝中任三品,清歌的父親任二品,其實一般人都不會這樣毫無遮攔的說出來,只是沐清歌是外室所生,比起妾生的都不如,再加上不得寵可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白易才罵的這麼趾高氣揚。

旁邊的人都看著這一幕,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眼神,官家小姐在街上哭著淚奔,這可是他們期待的好戲。

清歌一向自持冷靜,可是她也容不得人這樣諷刺,下三濫,倒貼貨,這樣的詞語竟然對著一個未出嫁的閨女罵出來,若還是原主沐清歌,敢問她怎麼承受得了這樣的辱駡,她渾身氣息毫不收斂的散發,森冷陰戾,一雙眸如沉積萬年不化的冰川,凝凍了起來。

明明是金陽高照的天氣,東大街上突然彌漫出一種鐵血的森寒之意。

“你再說一遍!”清歌從牙縫中慢慢的說出這幾個字。

白易一抬下巴,眼角傾斜,“說你是個不要臉的貨色,倒貼給皇長孫,人家還不要,下三濫的賤貨,給我我都不要……”

話音還未落下,清歌一腳狠狠的對著他的下身踢了下去。

白易說的正起勁,根本沒有想到清歌會突然出手,他也沒想到這麼一個廢物能有這麼快的速度,一時間人蒙了,沒有反應過來,正好被清歌踢到致命位置,足足飛出去一丈多遠,才趴在了地上捂著腹部,大聲的嚎叫了起來,“啊……我……嗷嗷……”

清歌優雅的收回腿,沉穩大方的看著疼得滿頭豆大汗珠的白易,迎著陽光高抬頭部,一股傲氣渾然天成。

尖叫聲驚醒一條街,“瀚雲軒”中一間最豪華的包廂珠簾中傳來男子驚歎聲,“咦,奕辰,那不是被你休掉的沐清歌嗎?”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3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七章  來幹什麼

坐在他對面,著一身純白織錦,袖端繡竹枝的男子將手中白玉茶杯放下,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從窗口淡淡的往下凝去。

金色的陽光灑在街道上,照出折射的光暈,眼前一片繚亂。

臨街而立的少女,只見她長髮簡單束起,未有半點裝飾,眉眼如畫,墨色衣袂輕輕飛舞,徐風中漫天吹起一樹的梨花花瓣,點點碎碎如同雪花一般掉落在她如玉的容顏,襯得肌膚白如瓷器,晶瑩如玉,墨發更黑,如同一匹上好的錦緞披在身後。

風吹過,揚起她的發,整張潔白無瑕的臉蛋露在人前,絕色天成,無可挑剔,無懈可擊。

放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清潤的面上,深色的鳳眸中帶著些看不清楚的情緒,霧氣彌漫,凝視下面發生的一切。

“少爺……少爺……”白易身邊兩個跟班看著自家少爺從眼前飛過去,半晌才反映過來,跑過去將白易扶了起來,見自家少爺捂住自己的關鍵位置,疼得嗷嗷叫,這要是回家給老爺夫人看見了肯定會受到處罰,不由又怕又怒,一手指著清歌罵道:”你,你竟然敢踢我們少爺命根子……”

說話間,又不住的往後退,剛才清歌那一腳他們可是連看都沒看清楚,打肯定是打不贏的,先帶少爺去看看寶貝還能不能用吧,”你給我小心了……沐清歌,要是少爺被你踢廢了……”

“啪……”的一聲悶響,那一直放狠話的跟班嘴巴被硬物狠狠的砸下,疼得他眼淚水嘩嘩的流,對著清歌指了幾下,再也不敢說話,兩人扛著白易趕緊就跑出街外。

總算是安靜了……

清歌把手中的石子丟了,拍了拍手,鳳眸裏一片冷色,只有廢物才會輸了後唧唧歪歪,沒完沒了的說廢話,看著就煩人。

旁邊看熱鬧的人見主角走了一個,頓時覺得沒啥意思了,一個個在旁邊小聲議論著:

“她是誰的女兒,長得真漂亮……”

“你沒聽到白易叫她沐清歌嗎?就是那個被休掉的……”

“真的嗎?原先不是說她生的不怎麼樣的,沐紫如才是大雍第一美人,這樣看她可比她妹妹長得漂亮多了……”

“嗯,身手也很好啊,不愧是武將世家的,不知道有沒有把白易踢廢啊……要是踢廢了,白侍郎肯定會氣死……”

*******

踢廢白易?哼,她又不是魯莽的人,在下腳的時候角度稍許調整了一點,力度也控制的不大不小,這一腳,只會讓白易痛的記憶深刻,卻也不會把他弄殘廢。

雖然論官職,沐家的官職是在白家之上,但是白易是嫡子,是白家的寶貝,弄得他殘廢了,白家也不會善罷甘休,她現在可是一無所有,而沐府的人,太靠不住了,誰知道會不會把她直接犧牲了呢,大夫人看她可是很不順眼呢,有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她不怕麻煩,也不喜歡沒腦子的給自己惹麻煩。

在沒有實力之前,任何的不計後果的囂張都是笑話。

解決了這裏,她繼續往前走,按照開始掌櫃的說法,再往前一點,往左邊就是瀚雲軒了。

“奕辰,怎樣,我沒看錯吧,那就是被你休掉的沐清歌吧,我肯定沒看錯,剛才那一腳我可是沒看錯,乾淨俐落的踢出去,真的是沐家的廢物嗎?嘖嘖,長得可真……”這個說話是禮部尚書的長子趙希夷,是大雍皇長孫禦奕辰的好友,他說到最後一句看著左面坐著的一個女子,頓了一下,笑嘻嘻的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禦奕辰輕輕的”嗯”了一聲,”是沐清歌,不過,不太一樣了。”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的天藍色玉佩,腦海中想起剛才少女的容顏,特別是那雙眸子。

一雙異常澄澈清亮的眼睛,仿若是萬里跋涉的旅者在混沌黑暗的荒野茫然無措時,蒼穹升起的那一顆明星,散發著眩目的清光,引人不由自主的再看第二眼,再看之時,渾身清寧的氣質在這一幫污濁的人中間,更顯得寧靜無雙,讓人一眼就會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自有一種飛揚灑脫的氣質,是這十丈軟紅中一縷無拘無束的清風。

若不是容貌沒有變化,他不敢相信這樣瀟灑灑脫的少女,這是自己從小就訂婚的未婚妻——沐清歌。

從他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一個武將世家的未婚妻,還是一個外室生的孩子,雖然心中不願意,但是皇爺爺指定的,也就只有接受。

誰知道,長大之後的兩次見面,她不是一身亂七八糟的搭配,臉上畫得花花綠綠,就是一副家裏死了人的模樣,總是低著頭,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看,半點上不了臺面的樣子,與旁邊那些儀態端莊,打扮的精緻美麗的官家小姐完全不同。

男人嘛,誰不愛美人,同樣是沐家的女兒,沐紫如就是大雍的第一美人,沐清歌怎麼就是這樣的德行。

他想要的是可以和他可以並立而坐的皇妃,並不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廢物,大婚越近,他就越覺得無法忍受,直接派人給了一紙休書於她,誰知道沐清歌看到休書還去撞牆自殺,果然是個沒任何心裏承受能力的女人。

可是,今天的她,讓他感覺很不一樣,一點都看不出,也想不到,她曾經為了自己的休書去自殺。

這種驚豔的感覺,是從內心散發出來的自信,是一種他從沒看到過的風華。

甚至……

他轉眸掠過坐在自己右邊的女子,大雍的第一才女賀雪瑩,右相的獨孫女,她今天身穿淡白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藕色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著流蘇髪,發際斜插翡翠玉步搖,容貌清麗秀雅,書香氣質縈繞,明明打扮得比沐清歌精緻,今日卻覺得少了一種感覺,無關容貌,是少了一種驚豔的風華。

“奕辰……你在想什麼?”坐在左邊的賀雪瑩看見禦奕辰神色有一瞬間的沉思,眼眸有些不定,輕聲問道,剛才她聽到了他們在交談的內容——沐清歌。

雖然她知道沐清歌是個沒有身份地位的庶女,禦奕辰已經和沐清歌給了休書了,可是,他們畢竟有過婚約,她不希望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京中好友都知道禦奕辰心中最滿意的結婚物件就是她,就等著他休了沐清歌後,上門來提親了。

看著賀雪瑩蹙起的眉,禦奕辰這才收回思緒,”沒什麼,看看今天的拍賣會吧。”剛才自己是怎麼了,怎麼為一個被自己休掉的女人而走神了呢。

不過,沐清歌平時根本就不出門,今天到東大街來幹什麼呢?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八章  第一才女

她原來是來這裏的嗎?莫非……

“喲,來了瀚雲軒,奕辰,沐清歌該不會是來找你的吧……”越希夷嘻嘻的笑著,一雙總是含笑的雙眸不經意的掃過賀雪瑩。

賀雪瑩秀氣的眉頭也微微擰起,這沐清歌怎麼會來這裏,她不會是來找奕辰的吧……難道她是想求奕辰把休書收回去?不,不可以這樣,賀雪瑩連忙否定,書卷氣散發的眸子望著清歌久久不移。

這邊各有思緒,卻哪知清歌根本不是這種想法。

清歌向左拐彎,到了一家門店前,棗紅的色彩,濃郁又不高調,墨色的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寫著”瀚雲軒”三個大字,筆筆蒼勁有力,又從中透著一股清雅細緻,每一筆都帶著寫意風流,勾戈之間頗有大家風範,就憑這三個字,清歌都敢說,瀚雲軒當的起東大街第一的地位。

她拂袖踏進,清冷淡然的墨眸流轉,瀚雲軒內部的模樣已然入心。

偌大的賣場中間一個四方的台,上面有一張高立的紅木桌子,用紅色的錦緞鋪在上面,一股豪華的感覺渾然而來,四面都是幾個一群,三個一堆的人群,在那低低的商量著,各自手中拿著東西,還有高談闊論,像是在談論價格和行情的人,很是熱鬧,頗有幾分現代股市的模樣,只是少了那些現代化的儀器。

清歌握了握手中的玉,欲向中心的詢問處走去,剛走沒幾步,後面有人喊道:”沐清歌!”

她凝了凝眉,頓下腳來,這沐清歌門沒出幾次,認識的人也不多,怎麼她今日出個門,遇見這麼多人認識她的?難道是因為人都喜歡記住別人的醜陋面嗎?

她淡淡的轉過身來,眉眼間一片淡漠,望著身後的人,這是一個女子,長臉大眼,穿著妝花藍綢八輻裙,頭上簪著桃粉色的櫻花釵,舉著手帕半捂著嘴,笑眯眯的望著清歌。

這人沐清歌認識,是個四品小官的女兒,叫寧可雲,和沐清歌在一次宴會上見過一次,當時沐清歌端東西的時候她突然跑出來,東西就這樣不小心撒在她身上了,她不道歉,反而沐清歌還被她罵的狗血淋頭。

這樣的人,她何必理,今天出來,每次遇見的人都是她覺得厭煩的人,想想以前的事,心內也搖頭,這原主沐清歌的也太懦弱了,隨便一個什麼人都能爬到頭上作威作福。

她轉頭又要走,身後的寧可雲見她轉頭,長臉立即一愣,莫非她認錯人了,沐清歌哪次不都是一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賠不是的樣子,今日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樣,這還是沐清歌嗎?可是那背影,瘦小纖細,被罵的時候就會駝著背的樣子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肯定沒看錯。

想到這裏,寧可雲腰一扭,幾步小跑的追上沐清歌,插著腰站在她面前,一雙大的和魚眼一樣無神的眼睛定定的瞧著清歌的臉,似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一般。

“嘿嘿,我還以為認錯人了,果然是你啊,喂,沐清歌,你今天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寧可雲說著就準備往清歌的肩上用力一推。

清歌柳葉般的長眉皺起,肩膀輕輕一動,避開了寧可雲的手,她討厭別人的碰觸,特別是討厭的人,那會讓她噁心。

手一落空,寧可雲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一張長臉又添上幾分鬱色,更是難看,清歌毫不在意,站立如風,腰背挺直,白皙的肌膚如玉透徹,長髮如一彎墨色的河流束在腦後,乾淨俐落,比起那些精心打扮的小姐,又多了一種英氣,風華獨存於身,引得旁邊的人漸漸把目光移了過來,紛紛讚歎,

“站在寧可雲旁邊的是誰啊,這是京城哪家的閨女,生的真是花容月貌!”

“是啊,我以前怎麼沒看見過她,真想認識認識……”

“嗯,瞧那寧可雲,站在那姑娘身邊,那簡直是狗尾巴草站在雪蓮旁邊啊……”

*******

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人們的議論聲讓寧可雲臉一陣青一陣白,她經常出入這裏,認識她的人可不少,今日這一下可丟了她的臉,死要面子的她如何能吞得下這口氣,好你個沐清歌,不是都說你漂亮嗎?不知道你是誰嗎?我就讓他們看看你是個什麼貨色!

她想到這裏,得意的一笑,嘴角一邊勾起,眼角閃爍著得逞般的光芒,”沐清歌,我知道了,你今天來這裏是不是要來找皇長孫殿下的啊,看到休書後你就撞牆自殺,想要博取皇長孫殿下的同情,可惜啊,你這樣的廢物,上不了臺面的外室女兒,誰會看的上你!就算你撞牆,皇長孫殿下也不會對你有半點憐惜!京城裏誰不知道,皇長孫殿下喜歡的是右相的獨孫女,大雍第一才女,賀雪瑩,”

賀雪瑩一直在留意下面的動靜,聽到此言,忍不住看了身旁的禦奕辰一眼,這一臉溫潤的男子,身穿純白色竹枝紋大袖衫,袍袖翩翩,疏宇鳳目,身形似濯日驕柳,懸鼻高挺,唇色暈紅,雙眉宛若墨繪,黑髮全部攏上,用同色羽冠束起,只在兩鬢各留下一綹青絲長長垂在胸前,仿若濁世間的翩翩佳公子,那唇角總是有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使人感覺如春風般和睦,因為這樣,在她見他的第一眼時,就無法控制的被他吸引。

她相信,在這大雍,找不出任何一個人比自己更適合她,無論是家世,才情,容貌,她都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但是,雖然說大家都知道她是奕辰的最佳擇偶物件,可是,他從未直接的說過喜歡她,今天她特意借可雲之口,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女子偷偷的瞧了一眼,禦奕辰的眸中蘊藏著淡淡的霧氣,整個人似不在意的看著下面的熱鬧,左手手指摩挲著腰間天藍色的玉佩,似乎沒有不悅的樣子。

心裏有些喜色,轉眸一看下面的沐清歌,瞧見她若水容顏,容姿傾世,心底又有些惱怒,眸中微帶毒色,沐清歌,你最好是不要讓可雲試出你是來這裏糾纏奕辰的,不然,今天我會讓你在瀚雲軒,在大家面前,徹底讓你丟盡臉面!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4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十九章  賭武

寧可雲一叫出清歌的名字,旁邊的議論聲又開始了。”啊……原來她就是那個被皇長孫休掉的沐清歌啊……”

“真看不出啊,據說是自己撞牆去尋死了的,沐家怎麼會出這樣窩囊的子孫啊……”

呵呵,清歌在心內輕笑了兩聲,眼角飛揚,迎著從窗外照進來的一縷淡淡的陽光,嘴角輕勾,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緩緩的說道:”真無聊,你們每個人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我撞牆而死,請問你看到了嗎?我如果撞牆自殺了,今天還會站在這裏嗎?”

她的聲音很淡,很輕,飄蕩在空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壓,讓每個聽見的人都覺得她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事實的真相。

寧可雲見清歌無半點慌亂的樣子,心裏也有點沒底,按照以往,這時候沐清歌肯定都嚇得淚水漣漣,一副窩囊廢的樣子了,怎麼今日還這麼自信的反擊呢,那張臉上如同明珠一樣散發著淡淡的光澤,連她都忍不住讚美,可是心裏又嫉恨,”今天站在這裏又怎樣,那是因為你沒撞死,所以還能站在這裏了,你一個被休的二手貨,還好意思出來到大街上逛!”

清歌嘴角慢慢的勾勒出一抹冷清的弧度,整個人在金輝中顯得高貴清雅,似在這熱鬧的交易大廳中生出一種無形的清貴氣質,”寧可雲小姐,我想問問你,大雍的哪條律法規定了,被休的女子是不能出來在大街上逛的,是刑法,還是國法,還是家規?還是說,甯小姐你自問,可以淩駕于大雍皇帝和律法之上,規定被休女子不能上街!”

這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清歌的眼眸直直的望著寧可雲,帶著毫不掩飾的逼人氣勢,等待著她的答案。那一種久居高位,久負指揮才會有的威壓,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惹得所有的人都側目和驚訝,好一個沐家後代,不愧是出了戰神的沐家後人,這一身的風華,京城裏哪個大家閨秀身上他們都沒有看到過。

寧可雲長臉上汗珠梭梭的往下掉,這個……這個沐清歌,她怎麼,怎麼把事情提到了陛下和國法的程度上來了,的確,沒有哪條律法說過被休的女人不能上街……這,這讓她怎麼回答……

沒辦法了,既然講不過沐清歌,那麼也一定要把雪瑩讓她問的話問出來,她拿起手絹擦了擦額角的汗,深呼吸了口氣,大聲道:”不管是不是我說的,總之……你今天來瀚雲軒,就是來找皇長孫殿下的吧!”這一句話,前面說的磕磕巴巴,後面卻一氣而出,極為流暢。

清歌清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這才寧可雲上來挑釁的主要原因吧,她想問這個幹什麼?是為自己而問,還是為別的另有居心的人問的呢!

不過,怎樣也好,她的事還輪不到別人來說,清歌淡淡的橫眸,”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來找皇長孫殿下,還要經過你的允許嗎?寧可雲小姐!”

聽到清歌的話,寧可雲眼中出現一種詭異的興奮感,她大笑起來,面上的表情從剛才的滿頭大汗到了一種囂張的弧度指著清歌,”好,我就知道,你是來找皇長孫殿下的,我就知道。”她一邊說,一邊往樓上走去,”你等著瞧吧,沐清歌!”

清歌眸中帶著淡淡的異色,看來,問這問題的另有其人,而寧可雲,把她的話非常不正常的斷章取義了,這些個大家小姐們,日子難道就閑到只能做這些事了嗎?想想她前世,這個年齡已經在烽煙炮火中度過,清歌怎麼也無法理解這些人的無聊程度有多深,看人家出醜,整不如自己的人,是她們生活的樂趣。

略一凝神,清歌大步向交易台走去,她還是先辦正經事要緊。

圍觀的人見沒熱鬧看了,於是又各自回到位置上,繼續之前的討論和商議,安靜了一會兒的大廳又開始人聲鼎沸。

寧可雲拎著裙角飛快的往上走,長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剛才雪瑩讓她下來打探沐清歌是不是來找皇長孫殿下的,現在這個結果,呆會肯定有好戲看。

她跑到包廂前,陡的收住腳步,站定將衣物整理了下,心裏暗道:這裏面可有皇長孫殿下,雖然她是什麼都比不上雪瑩,可是如果幸運的的話,被皇長孫殿下看上納為妾,那也不是不錯的,這大雍女子最想嫁的兩個男子,其中一個可就是皇長孫。

整理了一番後,寧可雲才鎮定端莊的走了進去,偌大的包廂裝飾得富麗堂皇,整個房間以金紅色為基調,擺設裝飾無不是精緻華美,一看就知能包下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靠窗的小方桌坐著三人,一人月白衣袍,一臉溫潤,雙目若有所思,正是皇長孫禦奕辰,一人眉目清雋,眼帶笑意的是趙希夷,還有一人,書卷氣息滿溢于身,自然就是賀雪瑩。

她福了福身子,用自己認為最甜美的聲音行禮道:”見過皇長孫殿下。”面目含羞帶怯,一副三月思春女兒模樣。

禦奕辰眼簾半抬,嘴角帶著慣有的一點溫潤,聲如清弘,客氣道:”在外面就免禮吧。”

趙希夷瞟了一眼走進來的寧可雲,眼眸裏如月,彎如鉤,深深的眸色含著他慣有的笑意,拋了拋手中的金元寶,

“奕辰,沐清歌可是來找你的,你要不要下去瞧瞧啊……”

寧可雲是賀雪瑩的閨中密友,剛才底下發生的一切,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她這麼去試沐清歌,為的是什麼,在座的四人誰不清楚,可是奕辰的態度有些奇怪,眼底一直是藏著深深的霧氣,帶著看不透的情緒,也不說話安慰賀雪瑩,也不責怒沐清歌,難道是對沐清歌動了心……嗯……若是沐清歌一直是今天這模樣,想不動心,怕也難……就是有個人,怕是……趙希夷笑眼輕輕的看著賀雪瑩。

賀雪瑩此時一臉的清淡已有些裝不住,眼中飽含著怒氣,剛才可雲的問話,她可是聽到了,好你個沐清歌,竟然還敢尋到”瀚雲軒”來找奕辰,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這瀚雲軒京中誰人不知暗地的當家是賀家,既然你送上門來,今天絕對讓你後悔出了這趟門。

賀雪瑩秀臉一沉,對著寧可雲道:”你過來……”然後附在寧可雲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陣。

寧可雲的臉色漸漸的放出光彩,兩眼中都是興奮的光芒,她就知道,雪瑩不會放過沐清歌的,今天就讓她丟死這個臉!聽完後,立即轉身出了包廂,邁著碎步,急急的往後院管事部走去。

清歌正準備掏出玉佩估價,只聽廳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鐘聲,兩名小僕將高臺上的桌椅撤下,一名中年模樣的管事站在高臺上,朗聲道:”各位都知道,瀚雲軒每月十五舉辦聚友會,本月聚友會的內容如下:賭武!請各位準備好,賭武即將開始!”

話音一落,全場譁然,眾人紛紛交頭議論,有人大聲提問:

“管事,按照之前的消息,今日瀚雲軒明明是珍寶會,如何會突然改了內容呢……”

中年管事一拱手,神情不卑不亢,得體的回答道:”今日瀚雲軒希望能讓各位得到個驚喜,改變一下聚會內容,希望各位能在本次賭武上開心,而且有一件事,想必大家都會開心,今次,我們賭武的莊家是大雍的第一才女,賀雪瑩!”

賀雪瑩!

眾人心中一震,他們都是有錢有權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賀雪瑩是誰,顯赫的家世,出眾的外貌,過人的才情,無不是男子的夢中情人,賭武就賭武,若能博得美人傾心,得到右相的勢力輔助,那可不是錢財可以估算得過來的!

而且,皇長孫殿下也在這裏,之前被休掉的沐清歌也在這裏,賀大小姐可是傾心于皇長孫的,這奇妙的三人關係,散發種濃濃的八卦味道,只怕這次改變聚會內容,也是賀大小姐授意的。

於是,場中一改譁然之聲,改為了一片支持的呼聲,氣氛甚至比開始還要熱切。

站在人群之後的清歌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什麼”瀚雲軒”的聚會,改成賭武就改吧,只要她能當玉就好了。

忽然,她感覺道有人的目光凝在自己的身上,那絕不是善意的目光,輕抬臻首,目光射向來人的方向。

二樓的欄杆處,一名穿著淡白色長裙,打扮大方清素,面目清秀出眾的女子,正望著自己,眼內是藏不住的怨憤,清歌頓時心內明瞭,原來,寧可雲就是為她打的前鋒吧,若是沒猜錯,她就是今晚的莊家,賀雪瑩,她針對的物件,就是自己了,那赤裸裸的目光,分明就是挑戰!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章  你還有我

隨著又一聲金鐘長鳴,瀚雲軒大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抬頭望著一身淡白衣裙的賀雪瑩。

她才慢慢的將目光從清歌身上收回,又是一副清高的才女模樣,對著眾人大方的一笑,”很高興各位一直以來對瀚雲軒的支持,今日,雪瑩就大膽的做一回莊家,和大家玩一點新鮮的東西,今天賭武的規矩一切照舊,可以隨意指定挑戰的人,雙方可以自己上,也可以指派自己的人上去,但是,今日如果輸了的人,除了錢財外,要答應贏家任意一個條件,大家看如何?”

以往的賭武大會都是押上錢財珠寶來,從沒有這樣的方法,任意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可大可小,有很大的餘地。

可是既然是賭武,玩的就是一個刺激,在場的人誰都不缺錢,輸錢得他們都玩膩了,這樣比只輸錢更有意思,下面的人頓時呼應聲一片。

“既然我是莊家,那麼今天就由我來開個頭這一局。”賀雪瑩一雙美眸淡淡的掃過場中的人,從左邊看到右邊,似在挑選合適的對手,最後鎖定在清歌身上,少女容光灩灩,一臉清淡,眼眸半垂,似對賭武半點都不上心的樣子,如此清涼淡泊,賀雪瑩心中冷笑,不管你外表做出什麼姿態,廢物就是廢物。

她清秀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笑容,轉而看著眾人又徐徐的說道:”眾所周知,我們大雍以武為尊,而為武之尊最有名的就是沐家,曾經出過一代戰神沐燁欽,既然是開場,一定要足夠精彩,那麼,雪瑩今天挑選的對手,相信大家都知道她——她就是沐家的大小姐沐清歌!”她語句一頓,瞳眸轉到清歌站立的方向,問道:”請問,沐大小姐,接受我的挑戰嗎?”

廳中霎時寂靜下來,所有的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清歌的身上,只見少女淡淡而立,一襲墨衣,頭髮高束,面色如唱,淡然如水,無視周圍的各種顏色,悠然自若的淡淡一笑,如在三月芙蓉盛開,驚起一地緋紅,眾人一時都有些發怔。

“怎麼,沐大小姐,你不敢嗎?若是不敢接受挑戰的話,按照瀚雲軒的規矩,可是一樣算輸的……”賀雪瑩見清歌毫無反應,趁機繼續說道,少女那樣的笑靨如花,看的就令她惱火,以前怎麼沒發現她生的竟如此芳華動人。

寧可雲站在身邊,滿臉的鄙視,”雪瑩,我看她是不敢答應了。”她早就聽沐紫如說過,沐清歌十三歲之後內力全失,一下變成了廢物。

“那可不一定哦,我猜她,可能會答應。”趙希夷接過寧可雲的話,低低的笑聲回蕩在她耳邊,”奕辰,你說,是不是呢?”

禦奕辰站玉潤般的俊容上帶著捉摸不透的神情,抿了一口清茶,眼眸清淡的掃向大廳中站立如松的少女。

“有何不敢!”少女清如玉鳴的聲音在大廳裏響起,極是從容的朝著大廳的高臺上走了去,一身清華瀲灩動人,大廳眾人紛紛為她讓路。

“好樣的,竟然真敢接賀大小姐的挑戰!”

“是啊,就是不知道等下會是什麼模樣了……”

滿場嘰嘰喳喳各種各樣的議論聲,清歌完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她討厭被挑釁,特別是沒腦子的女人的挑釁。

一步一步走上高臺,那端莊從容的模樣,似女王登上高位一般,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全場都被她鎮住,靜默了下來。

賀雪瑩眉目一動,也好,沐清歌,你接了這個挑戰,我就更能名正言順的對付你了,她笑著道:”果然是沐家後人,勇敢的接受了挑戰,那麼,既然是第一場,雪瑩也不落大家的興,我先自以十萬兩白銀為莊,五萬兩為本局押金,外加一個賭注,那就是,本場輸者,脫光了衣服在天越主街遊街一圈!大家看如何!”

脫光了在天越大街走一圈!那就是裸奔啊!天啦!

霎那間,大廳裏的人都興奮了起來,大雍以武為尊,民風相比也開放許多,男子女子一視同仁,可是,再怎麼開放,也沒有到女子可以裸奔上街的份上!

而且,這裸奔的還是……

眾人的眼頓時如射線一般聚集在沐清歌身上,這個一個美人,雖然說才十六歲,身材也比較瘦弱,可好歹也是個美人,而且,她的前未婚夫還是皇長孫啊,曾經是皇長孫的女人要裸奔,這多麼的讓人覺得刺激啊!

今天這賭武可沒白來,玩的真的不同一般,以往有賭過學狗爬的,親醜女的,可是沒人會下這樣的賭注!

刺激,實在是太刺激了!

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壓不住蠢蠢欲動的模樣,清歌站在高臺上,抬頭望著一臉從容的賀雪瑩,眸中都是森冷的寒意,眸光掃過她身後坐在方桌上品茶的白衣男子,眉毛冷冷的挑起,這就是沐清歌曾經的未婚夫禦奕辰吧,他就坐在賀雪瑩的旁邊,一直看著剛才的一切,如果他不默許,賀雪瑩何敢出這樣的賭注,要毀一個女子一身的名譽!

這樣無情的男子,怎值得懦弱膽小卻心地善良的少女間接被他導致而死!

好,今天你們竟然要玩,那我就陪你們玩到底,她不想去惹事,但是事情找到她頭上她也不怕!

“好,那就一言為定!”幽黑的雙眼中染上寒霜,緩緩的掃過激動的眾人,清歌的眼中含著深深的鄙視,帶著濃郁的森寒之氣彌漫於身。

望著台中衣袂輕擺,一臉倨傲的清華女子,她居高臨下,淡然的雙眸看著廳中的一切,半點粉黛未施的沒有讓她遜色半分,反而更加絕美,清揚的烏絲隨風飛揚,寬大的墨衣顯得她腰肢更加纖細,盈盈一握都不夠。

禦奕辰忽然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湧動,他以前難道真的看錯了嗎?那她之前為什麼都是那個樣子呢?心口處隱約有一絲悸動,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一般,禦奕辰雙眸微眯,凝于少女佇立之處,他還未發現,自從少女進來後,他的視線一直未曾移開過。

“雪瑩,看來今天這沐清歌真的是瘋了,馬上就有好戲看了!”寧可雲見清歌答應賭約,搓著手中的帕子,很是興奮,

賀雪瑩正向和禦奕辰搭話,恰好迎上他的眸子,平日裏清潤如水的眸中含著層層疊疊的黑霧,冷光幽閃,看得她渾身一抖,這是皇長孫殿下嗎,以溫潤著稱的皇長孫殿下嗎?眨了眨眼,再要看時,禦奕辰已經轉眸,她鎮定的深呼吸一口,一定是自己看錯了,那樣的眼神怎麼可能是奕辰呢,一定是她看錯了。

趙希夷淡淡的搖了搖頭,剛才奕辰眼中神色瞬間的轉變,他看的清清楚楚,這沐清歌,在奕辰眼裏,開始變得不一般了。

寫起來慢,發生起來快,所有事情發生不過是轉瞬的事情,賀雪瑩斂住心神,不管怎樣,她今日都要讓沐清歌在大雍再也抬不起頭來,大雍皇帝陛下對沐家實在太好,若不讓沐清歌身敗名裂,臭名遠揚,難保會生出什麼意外。

她手袖一揮,唰唰兩道黑影從角落中閃了出來,這是賀家精心培養的暗衛,僅次於皇家暗衛。兩名黑衣男子,躍到了高臺上,眼露精光,渾身帶著俐落乾淨的氣息,站在了清歌的對面。

“怎麼是兩人?”清歌不鹹不淡的問道,她是要比武,也不怕面對兩人,但是看場中所有人都不驚訝的樣子,難道有什麼規矩?

站立在下面的中年管事立即拱手道:”賭武會的第一場,必定是雙人對打,若是無雙人,就算無法滿足條件的一方輸!”

聽到這個條件,清歌簡直想要大笑,她嘴角微勾,一絲冷笑在嘴角綻放,如極地最美的冰蓮,晶瑩美麗又寒冷,”賀雪瑩啊賀雪瑩,我以為你太愛皇長孫,連我這個曾經的未婚妻都看不慣,忍不住第一個就要挑我做對手,原來最狠的是在這裏。你心中想著,如果我答應你了,你早就看准今日就我一人,場中無人會幫我,我就只有認輸了對嗎?好你個第一才女,果然有才,可惜這才都想著怎麼害人!”

場中人這才從裸奔這個賭注中醒悟過來,是啊,賀大小姐今日這個挑戰,明顯就很不道義,用自己的家的暗衛對一個獨身女子,這第一才女的肚量和性情讓人不得不懷疑。

賀雪瑩臉色難看之極,”沐清歌,你嘴硬什麼,今日是比武,不是比辯論,你在場中找到任何一人願意和你一組再說,否則,就請你脫光了走出去!”

清歌清涼的眼眸一個個掃過底下的人,但凡她目光所及之人,那人就裝作左顧右盼,或者乾脆埋頭,他們很同情沐清歌,但是,他們更怕右相的勢力,權勢,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力的東西。

她心中一寒,難道今日就因為這個破規矩要這樣屈辱於人下?

“錯,你不會是一個人,還有我!”一句話帶著不容忽視的音量插入了進來,這個聲音,讓人想到烈日的金陽,飛揚的火焰,灼灼烈日下,揮舞著金戈的王者,帶著無法遮蓋的輝煌迎面而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5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一章  勝敗我定

禦奕辰正欲轉頭吩咐身後暗衛上臺幫清歌一把,還未開口,瞬間被這聲音吸引過去,這個聲音,很像他認識的一個人……但是,他不是還沒回來嗎?

眾人的那聲音吸引,齊齊轉頭聚向一處。

那人在眾人的目光中處之如若,仿若淩波踏步,瀟灑而來,一襲流雲飛天的墨色軟絲長袍,長袍邊緣勾勒出一朵昇華的火焰,金絲勾線,衣袂飄動間火焰栩栩如生,廣袖飄飄,腰間配著紫色玉帶上白玉鑲嵌,華貴雍容,襯得身材修長清瘦,如烏絲束黑玉冠,紫色的發鍛飄拂在肩頭,發絲烏黑順直,如墨色的緞帶一般從肩頭傾斜而下,就那麼隨意的站著,自帶著一種尊貴的神態,仿佛是君臨天下的王者,傲然俯視著萬里江山與千萬臣民,沒有人懷疑剛才那聲音不是他所說。

可惜的是,他竟然戴了一張金色的面具,只露出瑩白的下頜,面具邊緣上鑲嵌一圈各色的寶石,更加襯得金碧輝煌,貴不可言,透過面具,只能看到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眸子,透著隱約的霸氣和王者氣息。

眾人無不為之遺憾,看不到男子的容顏,這樣的氣度該有怎樣的容顏才能與之相配。

男子一掠長袍,輕輕一動,如風般縱躍之間已上高臺,這一手,比起剛才賀雪瑩的暗衛,明顯高明許多。

他沖著清歌一點頭,似是極為熟悉一般,清歌能感覺到面具下的他一定是帶著笑容的。這是誰?她很確定記憶中沒有這樣一個人,但是,她不介意,這個時候有一個人來湊數便已足夠,是誰,已經不重要。

清淡的點了點頭,涼薄的開口道:”多謝,你在一旁看著,不用出手,我一個人可以解決。”她說的理所當然,霸道之極,可偏偏讓人覺得那麼的自然。

男子往高臺旁邊走出兩步,讓出地盤,低低的笑聲似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應聲道:”好的,你可以大膽向前,我在你的後方,絕對安全。”

這句話,讓清歌有一瞬間的晃神,穿越到這個未知時代,除了萍兒,她所遇見的每一個人都需要她提高精神應付,這樣的話語,只有以前做傭兵的時候,團裏的夥伴才會說的話。

很親切,她很喜歡。

就憑這句話,不說別的,這份情她領了。

清歌淡淡點頭,接著略一轉頭,對著台下的中年管事,面上笑容收起,容色冷清道:”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

隨著一聲短促的金鳴,比武開始。

好戲,現在才真正開幕。

場中一片寂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臺上,他們在剛才就已經下注了,押的都是清歌輸,可是這個金色面具的男子讓局面一下無法猜透,這場本來以為毫無懸念的比試已經有了新的樂趣,那就是未知的結果。

不過,他們怎麼也不虧,這兩個女人,誰輸誰就要脫光衣服遊街。

兩個都是美人,絕對值得。

裝飾奢華的大廳中,高臺上四人對立,氣氛緊張。

清歌從袖中扣出一把銀色的匕首,側握緊扣,手肘一橫,那被她一直藏匿起來的森冷氣息開始毫不收斂的散發出來,明媚的雙眸漸漸染上冰霜,一種黑暗的氣息從對面這個瘦小纖細的少女身體中散發出來,如同永不斬斷的黑絲,一團團,一層層,將少女纏繞、包裹起來,她就是一個無限的黑洞,不斷吞噬人生命的黑洞,一個讓你不能活著見到明天太陽的黑洞。

太恐怖了,以犧牲為一生目標的兩名賀家暗衛心中一寒,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這樣的殺氣。

男子面具下的鷹眸帶著滿滿的震驚,這樣的她……太恐怖了……就像是沒有人性的殺人機器,看不到半點生命的跡象,好個沐家……竟然讓她變成這樣!

禦奕辰手一頓,眼眸浮起望不盡的霧川,這高臺上的少女不是沐清歌,沐清歌絕對沒有這樣的殺氣,這只有修羅場上殺戮了千人以上,踏著萬人的屍骨走出來的人才會擁有的!白玉般的手用力一捏,手指筋骨畢現,她究竟是誰?

賀雪瑩面色難看如鍋底,再沒半點清高才女氣質,她也學過武,就算不學,也能感覺到那種出自本能的廝殺之氣,纖細的手指握緊成拳,她不能輸,不能輸的。

趙希夷饒有興趣的看著樓上和樓下的一切,依舊笑著,手指關節敲了敲桌子,”今天,還真不知道是看誰的好戲呀……”

賀雪瑩聞言柳眉倒豎,一拍桌子怒道:”趙希夷,你說什麼!”

趙希夷手指輕輕的叩了桌面幾下,笑容裏帶著一絲輕蔑,”賀大小姐,我什麼都沒說,你發什麼脾氣,還是你心裏也覺得沒底氣呢……我不打算做官,我爹也早就想退出官場了,你那大小姐脾氣別對著我來。”言下之意別想他像別人一樣迫於勢力不開口,他一直以來都不喜歡這個賀雪瑩,覺得矯揉做作,故作清高,看了就令人不爽,若不是有個右相爺爺,哼!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空有一副好美貌而已,不對,說起美貌,還有個第一美人沐紫如呢,現在,更多了個有傾城之姿的沐清歌。

賀雪瑩氣的渾身發抖,秀麗的臉上額角爆出青筋,轉而對著禦奕辰又委屈兮兮的開口道:”奕辰……你看趙……”

“希夷,別說了,你坐下,繼續看吧!”禦奕辰瞳眸都不望向賀雪瑩,薄唇裏說出的話很柔和,像是羽毛一樣滑過,輕撫著耳邊,這樣輕柔的話語卻讓賀雪瑩顫抖的更厲害,奕辰從不打斷別人的說話,如果打斷了,那麼就是他生氣了。

她一咬下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指拼命的互掐,忍著心中的怒火,沐清歌,沐清歌,都是你。

樓上氣氛一片凝重,樓下緊張萬分。

殺戮之氣彌漫於室。

清歌黑髮飛揚,墨衣隨風清擺,匕首一扣,搶先出擊!

兩名暗衛頓時從那壓迫性的殺氣中驚醒,臉色立刻一變,長劍舞動,迎面而上,須臾間,大廳中只聽到兵器交撞的叮噹之聲,三人的動作看不清楚,只見一道道刀光劍影在空中劃過,絢麗又冷酷。

在場的只有戴金色面具的男子,還有禦奕辰,趙希夷三人看清楚了那招式。

清歌的招式帶著絕對的殺戮之氣,滿身黑色的漩渦隨之而進,她的招式沒有任何防守,一味的進攻,因為她相信,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讓你的敵人無暇分身去出擊。

匕首如蝶舞一般,劃出一道道銀色的曲線,在半空中開出銀色的彼岸之花,雙眼一閃而過的冷血,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只能看到一片虛影,和不斷聽到劃破的布料聲。

原來,匕首可以用的這麼快,可以舞得這樣絢麗,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兩名暗衛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卻漸漸為這快的詭異的速度和招式所困住,好快的速度,從未見過的招式,額角漸漸有汗珠流下。

三個糾纏在一起的黑色身影越來越怪異,漸漸的在黑色身影中有隱約白色的東西出現,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唰唰唰!”三聲極為銳利的聲音隨著清歌最後一個動作落下,劃出最亮的一道銀光。

臺上還是四個站立的人,但是所有的人都呆了,無不張大嘴巴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幕。

“天啦……這不可能……”一個客人不敢置信的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滿眼不敢置信。

“我的老天啊!”趙希夷站了起來,滿臉驚歎。

“啊……”寧可雲雙手握拳放在臉頰邊,長臉通紅,那模樣說不出是驚訝還是興奮。

一直淡然溫潤,清華而坐的禦奕辰站了起來,望著場中的高臺眸色氤氳,他的眸中帶著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凝在了場中少女的身上。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二章  不對勁

清歌慢慢的將手勢收回,冷冷的站在高臺中間,渾身的黑色氣息縈繞周圍,微風吹過她的衣擺,帶起一股森寒的冷意。

站在台中的兩名殺手他們身上的衣服隨著清歌刀鋒落下,一片片的飄落下來,在眾人的目光下,絲縷未著,兩人一直冷如鋼鐵的臉霎那變色,作為暗衛他們十分清楚,拿刀殺人容易,可是要在他們兩人的合擊下,還能每一刀的手法控制得精准不挨皮肉,僅僅將布料劃開,讓他們毫無知覺的裸露在眾人面前。

沒有人,沒有人能做到這點,可是今日,眼前的少女偏偏就做到了。

一炷香都不到的時間,她做到了。

金色的陽光從天窗緩緩照下,迷暈般的色彩染在少女身上,一身墨色衣裳,渾身散發殺氣的少女披上一層金輝,帶著令人崇敬和敬畏的氣息,讓人的視線膠著著無法移開。

冷眼掃過場中站著的兩個赤裸暗衛,清歌冷冷的哼了一聲,抬頭對著高臺上面色全失的賀雪瑩開口道:”賀大小姐,你不是喜歡看人脫衣嗎?現在如何!”

一瞬間,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賀雪瑩身上,那種帶著各種各樣的幸災樂禍的,鄙夷的眼神讓一直貴為大小姐的她覺得難以接受,她緊緊咬住貝齒,渾身氣的發抖,怎麼可能,沐紫如不是說她是個廢物嗎?不是半點內力都沒有的嗎?怎麼輕易就將自己最優秀的兩名暗衛衣裳劃開了。

不,不,她不能輸,她不能輸。

轉瞬之間,賀雪瑩心中轉過百種念頭,她看了一眼半眼都沒看過她的禦奕辰,只見他清潤的瞳眸片刻都未離開高臺上清歌身上,一咬牙,手指放在口中奮力一吹。

一長三短,四聲尖嘯從她口中有節奏的吹出。

清歌眼眸一凝,這賀雪瑩還要出什麼麼蛾子!眼光動及之處,臺上兩名暗衛瞬間臉色一變,一長三短四聲尖嘯,別人不懂,他們如何不懂,這是賀家暗衛必死效命的信號。

兩人眼眸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無奈,台中墨衣少女剛才明顯有手下留情,她完全可以在剛才將他們殺死,可是她沒有,因為她知道,他們不過是聽從命令,可是,也是因為聽從命令,他們必須要動手,這是他們活著的意義。

目光中的無奈瞬間被一種堅硬的忠誠所代替,兩個赤裸的暗衛顧不得全身沒有穿衣,長劍再抬,拼盡全力再次出擊。

“怎麼又出手!”台下的觀眾震驚了,從來沒看見過這樣的,不是已經輸了嗎,怎麼還動手,再看場中的少女鎮定如山,眼眸一動不動,似未察覺到兩名暗衛的出手。

“沐清歌,小心!”一名青年大聲喊了出來,罷了罷了,得罪賀大小姐就得罪了,她簡直是欺人太甚,剛才那尖嘯肯定是什麼命令,兩名暗衛才出手的。沐家大小姐長得又如此絕色,做事光明磊落,得罪右相就得罪了,大不了他不在大雍做生意,他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

聽到台下青年的提醒,金面男子嘴角帶著緩緩的笑,帶著清高的自傲,金面下如鷹一般的眼神裏都是滿滿的自信,凝望著場中一身光華的少女,這種程度的出擊,如果她還需要提醒,那就不是他認識的沐清歌。

兩名暗衛見少女一動不動,心中起了疑慮,不可能沒有察覺,依剛才她的身手來看,她不可能沒有察覺……那為什麼……

好,就是現在!

清歌嘴角輕彎,多年的傭兵和殺手生涯為她不僅鍛煉了好的身手,還有一樣最有用的東西,就是感覺!

只要有殺氣在百米之內,她都能準確的發現,這兩名暗衛剛才陡然一凝的殺氣,她早就發現了。

她在找一個機會,一個一擊必勝的機會!

果然,只見剛才還似發呆的少女,身形以一種不可能察覺的角度輕轉,帶起一抹流光。

迅速的從兩人之間,如同閃電一般的穿梭過去,一個眨眼之間,少女已然站在兩人身後,如同死神揮舞著鐮刀一般揮舞著手中銀光溢彩的匕首。

那森森的寒意從背脊沁上頭頂,兩名暗衛已然知道,他們的下場,他們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死神的鐮刀已經高舞。

兩手同時扣緊匕首,清歌的手再不留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絕不留人,開始她不過念著自己身份問題,沒有太過出手。

可是這世界,你留情,有些人卻不會領情。

沒關係,不領情也沒關係,因為,從現在開始,她連命都不留給他們!

兩名暗衛已經抱著必死的心,這一刀他們避不開,刀尖逼近咽喉,五寸,三寸,一寸,半寸,一毫米……

森冷的寒氣已經沁到了肌膚,忽然手勢一落,刀尖竟然偏掉,從肩膀處錯過!

清歌心口忽然一陣刀絞般的劇痛,痛如割肌的傳了出來,像是有一隻手生生在挖著心臟,從心臟蔓延到全身。

她經歷過各種病毒和抗疼痛測試,此時都疼得玉臉一片清白,可想那疼痛有多難忍。

清歌一口生生咬破下唇,穩住身形,卻還是因為突然的劇烈疼痛偏了方向,從脖子歪到了肩膀。

須臾之間,從生和死之間走過,兩名暗衛眼眸睜大,不知道是慶倖還是驚醒,怎麼會失手,那麼近,他們知道絕不是留情,那就是失手!

既然失手,那他們就有機會了,生與死往往就在一瞬間,長劍再起舉起,這一次,他們高舉著鐮刀揮向清歌,既然沒被她殺死,那麼,就是他們的機會了!

說時慢,那時快,其他人都沒看懂這一切,近在高臺上的金面男子濃眉一挑,墨色瞳眸中帶著高山的淩厲,含著大海的深沉,不對,沐清歌的樣子,有點不對!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6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三章  出手

身形如電一般閃動,墨色的衣袍上火焰飛舞,一把摟住少女的腰,另一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清歌只覺腰間一緊,剛才出手的姿勢被扣住不能發力,頓時有些惱怒。

兩人的氣息是如此之近,她被男子緊緊的摟住腰部,騰轉在半空,自己姿勢曖昧的靠在他的懷中,男子身上的散發出的淡淡的龍涎香隨著空氣近入她鼻息,那種溫暖又帶著霸道的氣息,不濃,不淡,聞起來很是舒服,和他人一樣又不容忽視。

心神微微一蕩,隨即又覺得一種陌生的親密感在兩人之間,這種曖昧……清歌瞳眸瞬間一凝,冷意加深,蹙眉道:”放開我!”她從未和陌生男人如此親密過,就算是以前傭兵的夥伴,也不會這樣摟抱。

金面男子一雙黑寶石的眸子光華璀璨,眸底帶著翻滾的雲彩,一層層,一幕幕,隔著金色的面具都能感覺到他的面容一定有著尊者風範,他手臂緊緊的一收,略低下頭,好聽的嗓音帶著男性最富有魅力的磁性,低聲地說道:”女人,在我面前,不需要逞強!”

難道他看出來自己突然來的劇痛,她只不過一瞬間的變化,馬上就掩飾下去了,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眼前的金面男子好強的眼力!徐徐的風刮過眼瞼,男子低頭時,一縷發絲從肩上垂下,清涼的發絲掃過眼眸臉頰,如同上好的冰絲,落在清歌的瑩潤的臉頰,有一絲的癢,她略略偏頭,正好撞上男子的眼眸,目光一頓……

如此近的距離裏,她可以看到他的眼眸,不是純粹的黑,而是黑中帶著如大海一般蒼勁、深浩的藍色,神秘,幽遠,這種墨蘭,是最讓人遐想的色彩。

他的眼眸,這樣的眼睛,她似乎看到過……

在他面前,不需要逞強——

不過,自己和他很熟嗎?這樣說話!她連最新的逼供病毒都可以抵抗過去,這點痛一定能抗過去,剛才不過是太突然了,所以才出手失敗!

眼眸一轉,立即看向場中。

金面男子話音一落,眼眸睥睨,望向兩名賀家暗衛殺過來的長劍,瞳眸瞬間帶上濃濃的鐵血殺氣,手肘一遞,握著少女瑩白的手腕,如同九天翱翔的飛龍從半空騰飛而過。

全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

半空中,男子的面具上的各色寶石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華貴峻迤得幾乎難以用言語描繪,他寬大的衣袍在空中獵獵飛舞,如同上仙淩空而看,懷中少女雙目湛湛有神,如天山上最純潔的一捧水在盈盈轉動,又如那雪峰上最高點的一點冰白,帶著絲絲縷縷的寒氣,清淡如蓮蕊之清,秀美若芙蓉之豔。

兩人墨衣相互輝映,錦緞的墨和布衣的烏,一種高貴尊容,一種素色粗鄙,卻因為那男女氣息的融洽,姿容的並列而變得相互交融。

所有的顏色瞬間褪下,所有的光華隱沒蹤影,甚至連風都變得輕柔無比,這一男一女,雖然一個看不見容貌,一人粗鄙布衣,卻相稱得難以讓人相信。

清歌和金面男子的突然騰空,兩名暗衛長劍往前拼力送去,目標落空,頓時有些收不住腳,盡力一斂,踉蹌了兩步,才緩住身形。

金面男子睨見,嘴角勾起狂妄的笑容,輕輕的附在清歌耳邊,”你看!”

他一個翻身,墨色錦衣帶著紅色的烈火,挾起風聲陣陣,眾人只覺一陣風從眼前刮過,清歌心神一斂,立即將刀匕首往嘴邊一咬,蹬蹬兩腳,踢在兩名暗衛後背心,借勢一個翻身,從男子懷中閃出,站定在高臺上。

金面男子迅速的站到了她的身後,鎮定的繼續看戰。

若不是畫面太過美好,讓人無法忘記,剛才男子抱住少女在空中唯美清俊的一個騰飛,那一幕仿若只是一個錯覺。

還未等人反應過來,少女已然再次出擊,她的刀已經架在了一名暗衛的心口,手起刀落,紮的一聲,隨著血紅血柱的噴出,暗衛連哼都沒有哼,睜大著眼看著眼前的少女,眼中沒有半點不甘,是的,沒有不甘,這結局他早就料到。

少女那一身的黑色氣息更加濃郁,簡直要將她包裹起來,如同沼澤裏最烏黑的氣息,手中的匕首一舉,眉梢帶著濃烈的雲霜。

還有一個!這一次她絕不會手下留情!

看著一步一步逼近的少女,另一名暗衛眼睛血紅,這面前的不是人,不是人,是魔鬼,怎麼可能有殺人那麼冷靜的,甚至眼眸中還帶著興奮的人,這個沐清歌太恐怖了,他怕了,是的,怕了……

他害怕面前的少女,不管了,怎樣也好,他都得拼了,他自信將全身的內力爆發出來,這京中高手他也排的上名,還不相信收拾不了眼前沒有半點內力的少女。

畢波聲中,暗衛的內力暴漲,空氣中壓力漸大,無風自起。

門簾翻飛,珠玉擊撞出叮叮咚咚的響聲,好似在用清脆的細聲,為誰納威叫喊。

清歌眼眸微縮,墨色的發絲隨著空氣的流動飛舞。

這是內力,古代的內力吧,也好!

那就讓她看看,到底是她的速度快,還是內力強!

渾身力量提至頂點,清歌如箭一般飛馳向前!

眼見清歌已然出手,暗衛冷笑一聲,沒有半點內力,看你怎麼敵這爆發的內力。

一身肌肉鼓脹,正欲發力,暗衛突然眼眸一定,如同要突出一般,這是怎麼了!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四章  勝負

不行,他半點都動不了,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他渾身一動不能動,空氣中如同有一堵無形的牆壓在他身上一般,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內力都被強壓了下來,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做不了。

對,是內力,是有人用內力生生的壓住了他!

這種內力克制必須在極近極安定的情況下才做得到,這高臺上,只有——

用全身唯一能動的眼眸轉向高臺上的另一人,那一人豐神蕭疎,儀範軒舉,長身玉立,站在少女的身後,眼眸中帶著望不到底的黑暗,榮光萃萃,渾身的霸氣天然而成,正帶著居高臨下的眼神望著自己,如同看著最卑微的螻蟻一般。

是他,是他,這大雍只有一個人,只可能是那個人,能有這樣強勢的力量,隔空將人內力生生鎮住!

他張開嘴巴,大聲喊出:”你是……”

眼前一道銀光反射而過,冰涼的冷意從喉管割過,少女蒼白青色的面孔放大在眼前,匕首的銳利嗡鳴在空中中銳利震動。

“你……他……”暗衛渾身一松,手緊緊的握住冒出血泡的頸部,眼眸一動不動的盯著男子。

清歌看都不看倒下的暗衛,緩緩轉身,垂下頭,纖細的小手慢慢的捏起自己的一個衣角,右手將匕首慢慢的,緩緩的,用衣角擦著匕首上的鮮血。

這匕首,雖鋒利,但是不太好,若再多用幾次,刀鋒定會變鈍,真正的好武器,可以在殺人之後,乾乾淨淨,刀身半點血污都不沾,吹毛斷發,一見生寒。

不過,沒關係,她相信,她一定會有一把稱心的武器的。

場中的人都呆住了,一片死寂,那絕色少女一點一點的擦著血跡,玉白的小臉和手上也染上了猩紅的血跡,那瑩潤透徹的白和鮮紅刺眼的紅,讓人又興奮又害怕。

清歌擦著匕首,淡淡的站在場中,似乎什麼都與她無關,那樣淡定狂妄,讓眾人等著她的模樣,卻偏偏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她就值得人們等待。

認真的將刀鋒擦淨,清歌才抬起頭來,望著臉色已沒有半點血色,一雙美眸完全失去光彩的賀雪瑩,嘴角邪邪勾起,眼角帶著最諷刺的戲謔,”賀大小姐,請!”

請,請你脫衣服,你不是喜歡看人脫衣服嗎?今天,你的暗衛脫了,你也逃不過!

賀雪瑩清清楚楚的從那個笑的如同羅剎的少女眼中讀到這樣的資訊,她抓著桌子邊角,牙齒梭梭的發抖,緊咬牙關,才不讓自己的怯弱顯示出來。

她輸了,她這個大雍的第一才女,右相的獨孫女輸了!

“嘿……賀大小姐,你該不是只能贏不能輸吧!”剛才豁出去那個青年又大聲喊了出來,爽啊,真他嗎得爽,這沐大小姐看了就讓他喜歡,不是說皇長孫休了她嗎?等會他就回家讓人去提親,這樣的女人爽朗乾脆,又漂亮又有氣質,幹嘛不要!

場中本來就有些蠢蠢欲動的氣氛,被這青年一喊,眾人都壯了膽子,是啊,都是賭啊,那幹嘛有例外呢,於是場中起哄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賀大小姐,脫嘛!我們等著呢……”

“第一才女,你可不要急,慢慢的,我們等的起啊……”

“怎麼還不動啊,莫不是你只能看別人輸,自己輸不起啊……”

“玩不起就別玩啦,還做莊……”

人群中各種各樣聲音,有些頗為下流,這些話語傳到了賀雪瑩的耳中,她的臉從白到青,從青到紫,從紫到青,慢慢的脹得通紅,她,她怎麼能脫,她要是脫了,還怎麼見人,還怎麼嫁給……

眼眸一轉,賀雪瑩手指攪在一起,擰成麻花狀,她沒有辦法了,這裏的情況她已經鎮不住,可是她也不能真的脫了衣服去遊街,她可是未嫁閨女,”奕辰……”

到這個時候,她都沒有想過,若是輸得是沐清歌,她是否能記得,沐清歌也是未嫁的閨女。

禦奕辰清潤深藏的眸光一直在高臺上鎮定的金面男子和墨衣少女身上來回遊蕩。

沐清歌,你究竟是不是本人,為什麼我看到的你不是這樣的,那樣唯唯諾諾,那樣出盡洋相,只能丟醜的你,究竟是不是你,還是你太會偽裝,偽裝了十六年,騙過了天下所有的人,包括你的未婚夫我!

還有他,金面男子,那渾身的氣度,那王者的霸氣和雍容,都像極了一個人,是他嗎?不是他嗎?

禦奕辰腦中滿是疑慮,清雋的眉頭蹙起,忽然袖子被一扯,才回過神來,溫和的面孔轉過來,一張臉色白紅交織,眼眸含著楚楚可憐淚水的清秀面孔映入眼簾。

“奕辰……我,我不能脫……”賀雪瑩眼淚含在眼眶,那模樣,嬌柔憐惜,若沒有看到剛才她灼灼逼人的那幕,哪個男人不想把她抱在懷中好好的安慰一番,可惜——

禦奕辰不著痕跡的將袖子抽出,眼瞼半垂,”賭不起,就不要賭。”

輕輕淡淡的七個字,賀雪瑩渾身如同雷劈一般,小手捂住嫣紅的嘴,眼淚撲梭的往下掉,如同大雨而下,梨花被風霜打落,”奕辰,不,你知道,如果我這麼做了……我爺爺他會……他會很生氣的……”

“那是,右相可丟不起這臉哦……”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趙希夷慢悠悠的剝了一顆花生,丟進了嘴裏,那模樣,真似在看大戲一般的悠閒。

寧可雲立在一旁,不敢開口,眼下這種情況,她還是識趣的,什麼都不說才是最好的。

禦奕辰眉頭輕輕的皺起,右相,賀雪瑩的爺爺,最寵的就是這麼一個寶貝獨生孫女,若是知道今天自家孫女在天越的大街上裸奔,自己又在場,沒有相處的話……

他有想娶賀雪瑩,就是因為她爺爺是朝中老臣中的首位,他想得到朝中老臣的支持。

漆黑的眸子轉向高臺上遙望過來的少女,賀雪瑩今日裸奔的事,若是右相知道了,怕也是不會放過沐清歌的。

少女那樣的一身光華,站在高臺之上,如同眾星捧月,散發著如同明珠一般的潤澤光亮,高潔如月,皎潔無暇,奪人目光,那滿身的血污遮不住她的半點光芒。

這一刻,他的心中隱約有一種衝動,得到朝中老臣支援這個念想,甚至不如要保護她不受到右相的威脅來的強烈。

他喜歡看她這樣風華自傲,滿身光華,自信奪目的模樣。

第一次,這個大雍的天之驕子,大雍的皇長孫,幾乎有著平生第一次溫和之外的念想,有一句話差點沖口而出,只是話語到了唇間,淡紅的薄唇微啟,卻又用理智生生止住。

他不能衝動,漆黑的眸子闔上,再睜開,眸中剛才一點衝動都掩藏在最深處,黑暗的表面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潤,他的聲音如同河水流過的響聲,帶著一種清澈的潤和,開口道:

“沐清歌,算了吧,不過一個賭局,得饒人處且饒人。”

賀雪瑩心中一喜,眼睛睜大著看著禦奕辰,淚水也停了下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奕辰對她是有感情的,奕辰始終都是不會忍心她去街上脫了給別的男人看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7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五章  條件

本來淚水漣漣的小臉上帶著歡喜又驕傲的笑容,沐清歌,你怎樣,奕辰還不是幫著我說話!

“不過一個賭局而已?”清歌淺淺的笑著,只是這笑意半點沒有到達眼眸,層染的雲霜半點未褪下,她輕輕的點了點頭,”是,不過是一個賭局,可是,若是今日這賭局輸得是我沐清歌,賀大小姐會知道,什麼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嗎?會寬宏大量的將賭約取消嗎?”

這個答案,誰都知道,不會,賀雪瑩今日的目的就是要讓沐清歌難看,若是她贏了,怎麼可能放過!

禦奕辰一怔,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沒有想到沐清歌會這樣逼人,竟然半點顏面都不留給他,難道,她今天不是進來找她的嗎?不是想找他和好的嗎?

剛才她一直都未曾給過半個眼神他,那淡漠清涼的眼神,仿若可以裝得進千山萬水,裝得下這錦繡江河,卻裝不了他半個身影。

心口如同有暗潮在翻湧,這種感覺很不好,他,從未試過被人這樣忽略,明目張膽,毫不在意的忽略。

“輸了以後就要服!不然以後誰輸了都賴賬,那誰還來賭,是不?”

“說的對,不能仗勢壓人,堂堂大雍京城,也不能都是你們皇家說得算,今天這賭局我們大夥可看見了!”

場中的人看見半天沒有反應,扯著喉嚨大聲喊道。

他們現在也不怕了,反正剛才都說了,要找麻煩也逃不過,大家一起抱成團,雖然身份不會是右相,皇長孫那麼顯貴,可是個個也是有家世有背景的,總不能把他們全部滅了!

禦奕辰望著下面吵吵嚷嚷,激動不已的眾人,能進到瀚雲軒來,無不是權貴富家的後代,以後說不定就是當家之人,今日裏這麼一鬧,對他的印象不好,難保對以後爭奪高位會有影響。

深眸幽閃,眉目朦朧,可是那是以後的事,目前,還是先保住賀雪瑩再說,右相的勢力畢竟是放在眼前的。

略攏心神,禦奕辰展手扶在二樓的欄杆上,長袖隨著他動作悠悠的擺動,純白色的袖口襯得他溫和潤秀,”沐清歌,今日能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賀大小姐一次。”

皇長孫說要沐大小姐賣個面子給他?他可是剛休了沐大小姐的,也好意思說,眾人的目光又移到了清歌的身上。

清歌腰背直挺,有些發白的小臉一臉清淡,眼眸有點點點幽光暗閃,冷道:”請問,你是用什麼身份要求我給個面子?是剛遞了我休書的前未婚夫,還是得天獨厚的大雍皇長孫?”

禦奕辰一身純白,如梨花開在春日裏,豐姿卓越,俊朗無雙,他的臉色卻帶著點點尷尬。

“嘿,奕辰,說是哪個身份好呢,這沐清歌牙尖嘴利的很啊……”趙希夷丟開手中的花生殼,拍了拍衣袍,也站起來站在禦奕辰的身後。

是的,不管說是哪個身份都很尷尬,一個剛遞了休書的未婚夫去求前未婚妻放過另一個女子,或者是大雍皇長孫用自己的身份去壓迫少女放過人,怎麼看都是不光明的手段。

可是,他不得不選,他不能讓賀雪瑩真的脫光了遊街。

深呼吸了一口氣,禦奕辰壓下心中的煩悶,眸底微微湧動著波光,平靜的說道:”後者吧。”

他寧願用皇長孫的身份,也不要用前未婚夫這個身份,前這個字,他覺得很難受。

“好,既然是皇長孫殿下的意思,那麼,我一個將軍府的庶女,只能聽命了……”清歌面上無半點不得意,鳳眸半眯,眸底清澈,氤氳的光華猶如明珠鑲嵌,絕美之極。

金面男子靠在高臺的欄杆處,嘴角微翹,她不是沒頭腦的人,早就算准了皇長孫會出言求情,賀雪瑩今日若是脫光了遊街了,沐清歌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現在的她,還不足以和一朝重臣的勢力相對抗。

這沐清歌,懂得權衡利弊,不魯莽,有武有智,真是越看越順眼,嗯,不錯,不錯!

賀雪瑩聽到清歌的話,喜上眉梢,含在眼眶的淚水馬上收了個乾淨。

可以不要脫衣裸奔了,太好了,她一臉容光,小臉煥發著光彩的看著禦奕辰,還是奕辰好,奕辰讓她不要裸奔了。至於沐清歌……她轉臉望著少女,臉色一下變了色,眼裏暗芒盡顯,這次整不死你,以後有的是機會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那帶著滿滿恨意的眼神沒有逃過清歌的眼眸,清歌在心中冷哼:蠢貨,生殺權還在我的手裏,你竟然連半點掩飾都不會,還讓我不要好過,現在看誰讓誰不好過。

清歌不緊不慢的繼續接著說道:”我的話還沒說完!”

“你說。”禦奕辰淡淡的一拂衣袖,清潤的聲音從口中逸出。

“你的面子我給了,可是你這個面子只是讓賀大小姐不要在大街上裸—奔,剛才我看她的眼神似乎很不服,看樣子她是覺得賭注不下不行,既然這樣,清歌也不掃賀大小姐的興,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清歌不緊不慢的說著。

“沐清歌,你不要得寸進尺,你還有什麼要求!”賀雪瑩沉不住的氣地問道。

“不是我還有什麼要求,是賀大小姐你一直都輸了賴賬,既然你不肯裸奔,那麼,請你當著大家的面,學三聲狗吠!”清歌冷冷的甩出一句話,渾身如同千年寒冰,屹立在台中間。

“你不要太過分了,沐清歌,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外室生的賤種,沒娘的東西,竟然要我學狗吠!”賀雪瑩火冒三丈,再顧不得半點儀態,指著清歌大聲怒吼,竟然敢讓她學狗叫,憑什麼!

“是,我不算個什麼東西,你算個東西,要你學狗吠,不過是想告訴你,你這張嘴真不適合說人話!”淡淡的聲音飄在半空,清歌走到高臺邊,淡眸微垂,掃過人群,低低的笑出聲音,猛然一抬頭,指著賀雪瑩厲聲道:”賀雪瑩,不要給你臉不要臉,今天你要麼就裸奔,要就乖乖的學兩聲狗吠,不要做贏得起,輸不起的孬種,不然,我沐清歌必定讓你和你暗衛一個下場!”

擲地有聲的話在大廳蕩起迴響,話語中含著的威壓和森冷讓人毫不懷疑她話的真實性。

賀雪瑩不由的抖了抖,她目光掃過高臺上的兩具男子屍體,全身發寒,她隱約覺得,若是不這麼做,這沐清歌一定會讓她和暗衛一個下場,那寒冷的銀色刀鋒會在一個眨眼不到的距離就將她的喉嚨割破!

禦奕辰目光再次一愣,看著少女毫不掩飾的逼應,心中各種各樣的疑慮充滿在心中,他一定要弄清楚,沐清歌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淡漠的目光與他一接觸,心中似乎有一陣冰寒略過。

好冷,很寒。

“奕辰,我不要學狗叫……你幫我教訓那個沐清歌!”賀雪瑩又拉著禦奕辰的袖子,又苦兮兮的求著,剛才奕辰幫了她,現在也一定不會讓她丟臉的。

年輕的皇長孫殿下俊眸裏浮現出不明的情緒,他一拉袖口,淡淡的轉過身,”我只能幫到這裏。”

“奕辰,你不能,我爺爺知道了會很生氣的……”賀雪瑩看著突然一下被扯走袖子的手,那猛的一下,掛到她的指甲,手指頭疼得發白。

“我自會和右相將本次賭武會所發生的一切說清楚,相信右相會知道其中輕重。”禦奕辰神色不動,目光半寸未移,緩緩開口道,他雖然想借助右相的勢力,可是他不喜歡有人開口閉口都用這個來威脅他,這種感覺,他十分的不喜歡。

賀雪瑩只覺得心中一寒,握著疼痛的指尖,望著眼前依舊一身純白的禦奕辰,變得那樣遙遠,似三月煙雨中的俊才公子,隔著漣漣雨幕看起來那麼斯文美好,走近卻發生一身冰冷……開始那個眼神她是不是其實也沒看錯呢,在他溫潤的外表下有一顆她是不是一直沒有看懂的,帶著濃厚黑霧的心……

“不要拖延時間,我還有事!”清歌冷叱道,匕首在她的手指間飛舞,如同銀色的蝶翅,冷光四溢。

賀雪瑩掃了一眼周圍,沒有人幫她了,她的暗衛也死了,屋裏的所有出口都被眾人堵住,場中的管事保家都出不去,沒人能援手。

所有的人都看著她,大家都等著她從裸奔和狗叫聲中選擇……

賀雪瑩雙目含淚,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她從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裏的,從沒在眾人面前丟過臉,這怎麼叫的出來。

她不想學狗叫,但是,她更不想死……

狠狠一閉眼,她告訴自己來日方長,”汪……汪……汪……”三聲清脆的女子狗叫聲在瀚雲軒紅木大廳裏繚繞。

賀雪瑩屈辱的叫完,臉漲紅得猶如猴子屁股一般,手腳冰涼的發抖,眼睛也不敢睜開,再也不像野一雞一樣高高抬頭,猛得跑進包廂,一把將門摔上,悶頭大哭了起來。

直到大力的關門聲響起,全場的人才轟然大笑了起來,哈哈的大笑聲簡直要將樓底穿透,在場的賀家管事保家都忍不住低頭偷笑。

“聽見沒聽見沒,那是第一才女的叫聲,學狗叫的可真像。”

“是啊,是啊,不知道平時不是經常在家裏叫呢。”

“今天可沒白來吧,來,再賭武也沒意思了,兄弟,看看你帶了啥珍寶來了,有沒有我上回說要的天霜石?”

在眾人的大笑聲中,少女卻冷靜淡定的從高臺上走下,她一把走到放置五萬兩銀票的地方,將贏資取來折好放進腰袋,這個可是她以後生存必需品之一,一定不能忘,緊接著腳步飛快的避開穿過一片興奮的人群。

她剛才那渾身散發的氣息此時已經全部收斂,乍看上去除了容貌超人之外,只是普通少女一名,正在交談和興奮的眾人沒有發現她的離開。

清歌的臉色此時已經白得有些透明,似花瓣一般,近處看的話幾乎可以看見下面青色的血絲和紅色的毛細血管,如同玻璃一般脆弱。

她已經忍了很久了,從剛開始痛起,到現在,心臟部位的絞痛每分鐘都在臨近她忍耐的極限,再不離開這裏,也許就會掩飾不住了。

她從不在人前示弱,從不將自己的軟弱顯示在人前,這也是當傭兵久了之後的習慣。

在刀口舔血的人,絕不能讓人知道你的弱點,否則,你的弱點就會將你變成死亡的十字靶心,成為你死亡的致命原因!

踏出瀚雲軒的大門,初夏的陽光不烈也曬,金色的陽光灑在大地,斜斜的傾瀉下來,照的剛才屋內走出的清歌眼前一片模糊,頭也有些暈沉。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六章  沒有不一樣

她微眯眼睛,抬起素手遮擋了一下陽光,甩了甩不太清醒的頭腦。

這樣不行,她還要走回沐府的,現在視線就有些不正常的模糊,怎麼可以!

牙齒狠狠的一咬,嘴唇上原本就未好的傷口,又有鮮血流出,劇痛讓清歌的神志清醒許多,好,趁現在,趕緊一口氣回到沐府。

清歌再欲抬腿,手臂卻猛的被人拉住,前後使力不均,堪堪往後倒去,左腳迅速往後一踮,保持身體平衡,右手迅速成砍刀往後劈去。

“你究竟是誰?”溫潤的嗓音帶著探究,從側邊傳來。

這聲音——

清歌將手收回,迅速的將左手收回,淡然垂眸,這人還不死心呢,怎麼,還想要羞辱她嗎?清然的抬起頭來,清歌臉色雖白卻無半點頹廢之色,剛才那點暗色已被她很好的隱藏了起來,眼前的她依舊風采超人,清華高貴,”怎麼,休書遞了之後,皇長孫殿下連認都認都不認識我了?”

禦奕辰神色一動,溫潤的眼裏帶著深深的探究,剛才在樓上,他以為她會得意的再來幾聲諷刺,不料她卻悄無聲息的離開,並沒有再落井下石,出言譏諷。

就這一點,比起賀雪瑩,寧可雲剛才的舉動,就不知道要強上許多,乃真正的大家風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上前去和少女說話,看見她離開瀚雲軒,不由自主的跟了出來。這其中的原因,他不願意去深思,也不想深思。

眼前的她,肌膚如白雪一般通透,如春日裏的杏花,嬌羞純美,幾近透明,皎若芙蓉出水,豔似菡萏展瓣,細弱的身材,纖細如柳的腰肢,讓人感覺輕輕一折就會斷,誰會想到在剛才的賭武會上,這樣的纖細的人兒,竟然爆發出那樣的力量來。

是的,他很懷疑,面前的這人是不是沐清歌。

星眸微斂,禦奕辰向前走到少女的面前,眸光淡淡的凝視著少女的雙眼,似乎要從她眼中看出什麼來,”你,和以前很不一樣。”

雙眉一挑,清歌眼眸彎起,”不知道,在皇長孫殿下心目裏,沐清歌是個什麼樣的人?”

見少女如此反問,禦奕辰的目光帶著回憶的神色,以前的沐清歌是什麼樣的人,膽小,怯弱,小家子氣,說好聽點叫純真羞澀,說不好聽點就愚鈍呆滯,但是,他不知道少女問這句話的目的,微微沉吟片刻,方才說道:”和現在的你,很不一樣。”

“呵呵,”清歌輕輕的笑了兩聲,雪白的容顏上展開冰霜的花菱,冷而純,寒而淡,”那麼,皇長孫殿下對於以前的我很瞭解嗎?”

瞭解嗎?禦奕辰心中泛起一波波漣漪,他瞭解沐清歌嗎?

不瞭解,他沒有想過去了解一個從小被指腹為婚的女子。

在他眼中,正妃的位置不過需要一個女人,如果是一個有用的女人則是最合他心意,可是以前的沐清歌太不合格了,幾次見她的時候都讓他十分失望,

“談不上瞭解,也知悉一二。”清潤的嗓音淡而客氣的說道,禦奕辰沉眸凝望,眼前的沐清歌和以前的太不一樣,他甚至都忍不住的被吸引過來。

清歌抬眸,望著一樹的潔白梨花,風飄起的時候,卷起一層層的梨花花瓣,如同烈日下紛飛的一場雪雨,帶著金輝,飄蕩在半空,無依無靠。

她的目光遙望著那一切,似要穿透無盡蒼穹,望到時間的盡頭,腦海中關於原主沐清歌的那些回憶如同膠片一般在她腦海中播放,

“是,如果我沒有記錯,你見過沐清歌最多不超過三次,有一次,是在禮部大典上遇見,當時的沐清歌臉上帶著濃豔的妝容,穿著五顏六色拼湊起來的衣物,站在人群裏,呆呆傻傻的望著你,結果被大家嘲笑,低著頭要哭了出來,你覺得她很怯弱,沒用,還不會打扮,對不對?”

隨著少女的平靜的話語,禦奕辰想起那天,那時自己是十六,第一次想起自己有個未婚妻,帶著少年滿腔希望,結果看見一個滿臉花花綠綠如同孔雀的瘦小少女,那種說不出來的失望,讓他淡漠的甩袖而走。

“你肯定覺得她打扮的像土雞,也不像其他大家閨秀知禮儀,識大體,對不對?可是你從不知道,也不願意去瞭解,沐清歌在沐府是什麼地位,她的娘親是外室,又在生她那年去世,在府中連個下人都不如,每天洗衣做飯,挨駡遭打,這樣的她怎麼會有衣服出席大典呢,那是沐紫如給她畫的妝,給她挑的衣服,就是要讓她在宴會上丟盡臉……”

可是原主沐清歌知道丟臉還是要去,為什麼呢,還是為了見一見心中這個高貴無比,俊美無比的未婚夫!

眸光轉過面前的男子身上,清歌這才第一次認真的打量了這個大雍的驕子。

如瀑布披下的墨發頂端束了與白袍同色的玉簪,玉潤光華,身著純白色精緻繡工,上層裁剪的繡竹枝清俊衣袍,帶出清雋的氣質,五官俊美不凡,清澈的眸子裏帶著迷蒙的水霧,如水清淡,溫和潤澤,若鴻羽飄落,輕柔拂面,神情溫潤,眉目淡雅,氣質帶著皇家特有的尊貴威儀,高雅而不可攀附。

如此出眾的外貌,的確擔得起大雍女子最想嫁的男子之一,讓人一見就忍不住為他一身瀲灩光華所吸引。

大雍皇帝禦淩雲生有六子,而這皇長孫禦奕辰,乃是長子禦元凡之子,也就是曾經的皇太子之子。

皇太子禦元凡身體一直不好,十四歲大雍雲帝就為其娶親沖喜,十六歲太子妃為其生子,也就是現在的禦奕辰,二十歲時,皇太子禦元凡終不敵病痛,薨,隨之一年後,太子妃也懷念夫君,病逝。

禦奕辰年幼雙親去世,雲帝念其年幼,將他抱在宮中養育,從小就是由皇太子的母親,淑貴妃一手在宮中帶大。

他據說五歲出口成詩,九歲駁倒太傅,百家書本本都能倒背如流,又加性格溫潤,大方進退,深得雲帝喜歡。

皇太子禦元凡去世之後,雲帝一直未立太子,朝中人大多猜測,雲帝有意立皇長孫為太子,否則也不會一直留在宮中,遲遲不賜外府。

但是這一切,只是猜測,朝中還有其他五位皇子,誰也不知道雲帝究竟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些對於清歌來說,都不重要,她看的是人,不是身份。這樣的未婚夫,她太看不上眼,若不在乎,為何不早些退婚,等到婚期將近,才來休書一封羞辱,過分之極。

身份高貴點,就能欺辱人嗎?

清歌淡淡的敍述著,腦海中這一幕幕過去,恨其不爭,怒其不強,是清歌對原主沐清歌唯一的感受,然而,她既然穿到她的身體裏,就為她做了這最後一件事,將事實的真相告知於曾經沐紫如的心上人和未婚夫。

淡淡的話語飄在赤色的光線中,掀起禦奕辰心中波浪翻湧。

是的,他從沒有關心過她的生活,作為受盡寵愛和關注的皇長孫,他從來沒想過,會有大小姐活得這樣,同樣是大小姐的賀雪瑩,得到萬千寵愛,無所不有,完全不一樣,完全的不同。

白衣男子面上的神色變幻,如翻滾的碧波,”這些,我都不知道。”

“對,你不知道,你從來沒瞭解過,所以,皇長孫殿下,沒有不一樣,我一直都是我。”她一直都是這樣,沐清歌也好,沐筱夜也罷,現在她都只是沐府的大小姐沐清歌,將來,她也一直會是這樣。

微暖的風拂過少女的頭髮,長髮在夜空中舞出零亂而優美的弧度,如墨色的綢緞閃著珍珠般的光澤飛揚,一根根,自由自在的飄蕩,不受束縛,自由張揚。

禦奕辰變幻的眼神慢慢收斂,漸漸成一汪墨湖,他伸出手來,想要將少女飛到臉頰的發撩開,清歌毫不客氣的避開,眸光清涼冷漠,”皇長孫殿下,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禦奕辰的臉色一變,純白的衣袖在半空定住,蕩起的衣袂如同定蕩起伏的內心,薄唇輕抿,凝望著少女,須臾,長睫輕眨,眸光瀲灩,”我是你的未婚夫。”

“是前未婚夫。”

“那你剛才為何?”禦奕辰沉沉的問道,剛才,她說那些,不是向他述說著委屈嗎?

剛才?難道是剛才她為沐清歌的申辯讓他誤會什麼了,猛然之間,心臟又一次猛的收縮,清歌的額角有細密的汗珠沁出,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來的疼痛,她不能拖了。

手指緊握,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用疼痛鎮定心神,”殿下,剛才不過是和你講個故事,故事說完了,現實要繼續,你的休書我也收了,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話音一落,清歌拂袖轉身,她再熬下去就要顯露出來了,再強的人,忍耐也是有極限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8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七章  賣東西

見清歌要走,禦奕辰心下慌亂,玉白的手掌猛的拉住少女的皓腕,”沐清歌……”

一隻手掌從旁邊伸出,架開禦奕辰伸過來的手掌,磁性,優雅的嗓音隨之而來,”皇長孫殿下難道要在大街上強搶民女嗎?”

清歌皺眉望去,藍天白雲,蒼穹杳杳之下,金面男子走來,墨色長袍火焰為紋,渾身散發著迫人的威儀。

這人還沒有走嗎?清歌暗自思忖。

禦奕辰將手收回,清潤的眼中浮過一抹沉思,目光半分不離的盯著金面男子面具後的雙眸。

金面男子長身玉立,半分不動,日光下寶石映襯出七彩光芒,流光溢彩,璀璨華貴,又帶著幾分森冷的氣息。

對眸半天,空氣中隱約有著凝重的氣氛。

禦奕辰斂目收眸,輕輕的彈了彈衣袖,”又是你?”聲音帶著淡淡的不滿。

金面男子眉目間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氣息,”是的,又是我,剛才說好了,我來送沐大小姐回去。”

禦奕辰聽了金面男子的話,剛才?是比武的時候嗎?他們低聲交談就是說要送她回家,看著一臉冷漠的少女,他心有懷疑,”沐清歌,他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送她回去?

清歌蹙眉,這金面男子,說的那麼理所當然,仿佛她真與他十分熟稔一般,她今天才剛看到他而已,用的著他送回去嗎?

不過,這倒是一個擺脫禦奕辰的好方法,她不能再和他耗下去了,堂堂一國皇長孫,總不至於在大街上和別的人搶女人。

略一思慮,忍住心中的劇痛,清歌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輕笑,對著金面男子開口道:”剛才在臺上說好送我回去的,怎麼現在才出來。”

她嗓音放的溫柔婉轉,本來就清脆如天籟一般,此時更是柔軟動人,聽的人如沐春風。

禦奕辰聽得一呆,怎麼今天他覺得她什麼都好呢,甚至連聲音都比以前要好聽許多,竟比那歌女如鶯歌的軟語還要動人幾分。

金面男子面具下的鷹眉一皺,不對,若是往常的沐清歌,何以會如此反常,她大不可以甩步而走,不用如此委婉。

墨藍色的眸光細細的在清歌臉上打量,剛才在臺上她的臉色就不太對勁,此時細看下去,果然異常,薄如蟬翼的透明,荒白的可怕,那瑩白的左手一直收在衣袖之下,若是他沒有猜錯,如同在高臺上時候咬破嘴唇一樣,在以痛克痛。

他大步往前,一手搭在清歌的腰上,帶著她大步往前走去,霸道的道:”既然那就走吧。”

兩人以一種很親密的狀態摟在一起,男子滾燙的掌心搭在纖細的腰上,清歌只覺得腰間似有源源不斷的熱力隔著衣服傳到肌膚上,全身都舒適了不少,鎮痛也緩解到可以接受的地步。

只是,這樣的親密,讓她渾身都冒出一種不自然的難受感,她本能的要將男子推開。

“女人,別推,我猜,他再上來糾纏一會,你就會倒下了!”男子低低的聲音帶著魅惑邪佞在耳邊,富有男性特色的氣息撩過耳邊,帶著一陣不尋常的輕癢。

清歌的動作陡然停了下來,是的,她要是掙脫,禦奕辰立即能看出不妥,接下來不知道還會有什麼牽扯,她耗不起。

這金面男子從剛才起就知道她的一切,要一眼看透別人身體的狀況,最起碼的,你必須要強過這個人。

金面男子這個人太不簡單了,他為何要出手幫她?

禦奕辰的目光緊緊的跟隨著,這是他的前未婚妻,他休掉的女人,為何,現在他看到她與別的男人如此親密,心裏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滋味在翻騰,似甜又似酸,像是放錯了醬料的佳餚,五味雜騰。

她這樣安然的靠在金面男子懷中,渾身氣息收斂得十分平靜,沒有剛才的鋒芒畢露,她就如同一團雲煙,讓人忍不住去揭開這重重的煙紗,看看她的真實面目。

第一次,第一次,他如此有興趣,又如此迫切的想去瞭解一個女人。

一個被他拋棄過的女人。

心裏一瞬間的恍惚,凝視著走遠的兩道身影,那兩道墨色的身影,同樣深沉神秘,一個高大雍容,一個嬌小纖細,長長的身影在金輝下似乎能射出萬丈光芒,如此美好相稱。

“嘿……看夠了沒?”

一聲問話打斷了禦奕辰的思緒,他收回目光,一個眨眼之間,眼中迷惑盡退,只有那熟悉的溫潤淡然,只見趙希夷慢慢的從瀚雲軒內走出來,他面色如常道:”賭武結束了嗎?”

趙希夷手中兩個元寶轉溜,撇撇嘴道:”能不結束嗎?莊家都……,你不進去安慰一下,右相那很難交代……”

他自幼和禦奕辰一起讀書,雖未在朝中任職,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如何不知。

想起剛才的那幕,禦奕辰清潤的眉如同煙雲籠罩,這賀雪瑩今日是自找苦吃,太不知時務,淡然轉身,眸中無半點感情,淡漠道:”讓她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宮了。”

他還要回宮去確定一件事,那個金面男子,給他的感覺如此熟悉,他究竟是誰?是不是他想的那個人?

萬家煙火徐徐而生,已是午時時分,街道上更加熱鬧非凡。

“你可以走了。”清歌一扭腰身,避開金面男子的手掌,現在已經離東大街夠遠了,再往前一點就是沐府。

男子看了看空了的手掌,那纖細的手感還在上面,他搖了搖頭,狂妄的大笑了兩聲,聲如金鐘,其聲中氣有餘,一聽內力就是渾厚深邃,”女人,你還是這樣,救了你不認賬。”

“還是這樣?我們有見過面嗎?”清歌凝眉,她的印象中確實沒這個男子,可是他幾次說話的態度,都讓她不得不懷疑。

金面男子長腿一跨,金色面具下的表情有些惱怒,”女人,你竟然都不記得我!”

“我沒見過你,怎麼記得你!”清歌淡淡的回話,眼眸帶上冷色,她對他印象不錯,但是不至於到可以容忍胡說八道的地步。

金面男子一愣,隨即像想到什麼,竟然不再追究這個問題,走在清歌的身側,與她並列而行,”你今天去瀚雲軒幹什麼?”看她也不像愛湊熱鬧的人。

“賣東西。”清歌簡潔的答道,想到這次去瀚雲軒的目的,忽然轉眸上下打量了金面男子,上好的衣料,低調的黑色中泛著隱隱華光,價值不菲,金為面具,打造的細膩平滑,價值不菲,各色寶石顆顆皆閃耀,上等貨色,價值更貴,這個人肯定是個富裕之人,今天去瀚雲軒的人也是去拍賣珍寶的,想到這裏,她從腰帶中掏出那塊火色玉佩,”這塊玉,你給估個價!”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八章  好好收著

“喔,你去賣什麼好東西的……”沐清歌竟然還有東西去瀚雲軒,難道是什麼傳家之寶,金面男子墨藍色的眸子中帶著好奇,轉眸看到瑩白手掌心的東西時,眸中如同火玉嵌入,熊熊怒火在內燃燒,抬頭看著正一臉清淡的少女,咬牙切齒的問道:”這就是你要賣的東西?!”

“唔,有什麼問題嗎?”雖然戴著面具,清歌卻依然能感覺金面男子的面色一瞬間突變,甚至他的臉色她也能猜得到,鳳目移到玉佩上,難道這塊玉佩是個很忌諱的東西?

“有什麼問題?我想問你有什麼問題!你為什麼要賣掉它?”金面男子長腿一攔,站在清歌面前,雙眸危險的看著清歌,面上陰沉森寒,緊緊盯著少女。

清歌微微眯眼,臉沉如水,手心一握,將玉握住,”我的東西,想賣就賣,沒有為什麼!”

金面男子男子高大的身形擋在清歌面上,正午的陽光從他背後射來,金色的光輝如光暈籠罩著他,如同威武的戰神一般站在面前,那樣的開闊大氣,優雅高貴,給人無形的壓力,他一聽清歌的話,全身的氣勢更加磅礡,”這是你的東西嗎?”

“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清歌皺眉,這塊玉佩的確不是她的東西,可是小男孩給了她就是她的,面前的男子為何這樣在意,難道他認識那個小男孩?

“沒什麼意思,總之,別人給了你,就是給你的,你不能賣掉它!”金面男子怒目道,幽藍的眸子中有火焰在燃燒,望著面前的少女。

“既然送給我,就是我的!”就算他認識小男孩又怎樣,這玉又不是他送的。

“不能賣!”金面男子依舊強調著。

“不賣留了幹什麼,一塊玉而已,留在身邊有什麼用!”看著男子異常的表現,清歌慢條斯理的說道,這玉好是好,對於她來說,不如銀票來得實用。

“你……”他狠狠的看著一臉清淡,眼眸清澈,無半點變色的少女,頓了一下,狠狠的一抽氣,”總之,是不能賣!大雍,也沒人能買的起這塊玉!”金面男子堅定狂妄的道,墨色的錦袍隨著他的動作,蕩漾出一波水紋,光透順滑,風姿天逸。

大雍沒有人能買的起這塊玉?

清歌打開掌心,垂眸看去,火紅的色澤在陽光下流動,如同烈焰在手心烈烈燃燒,肌膚上能感覺到燃燒的溫度,六朵圓形中鏤空的圖案雕工精細,精緻如生,玉潤如瓷,通透天成,用指尖摩挲,滑膩如絲,觸感非常好,讓人忍不住多摸幾次。

“好玉是塊好玉,不過,只是一塊玉而已,最多價值傾城,能傾國嗎?”她看過的寶物不少,什麼樣的寶物沒有價,就算是古代和氏璧,那樣聞名的寶玉,也不過是幾座城池可換,這塊玉用大雍一個國家也換不過來嗎?

面對清歌的質疑,男子如寶石般的眸子中帶著耀眼的自信,整個人出現一種傲視天下的色澤,”我說它值得,它便值得!”

好狂妄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如此自然,似乎本就如此。

可是,就算值得這個價格,那又關清歌什麼事,她又不需要做這一國之主,管它傾城傾國幹什麼。

“不管它值多少,我就是要賣了它,只要我覺得價錢合適!”清歌斜睨了男子一眼,嘴角微勾,”你不要就算了!”

既然開始那個老闆說這是個好貨,她到時候再去找人賣了,按照現在這個世界,十兩夠普通人家生活一個月的價值來說,她身上的五萬兩,好吃好喝的都夠她一個人用很長時間。

金面男子看清歌竟然這樣回答,臉色一沉,金色的面具都染上了一層冷霜,涼氣逼人,”女人,我說了那麼多,你還是要賣了它!你想要氣死我嗎?”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我氣你幹什麼,不必要!”清歌小臉一冷,這金面男子太莫名其妙了,她不過是賣塊玉而已,他至於這樣嗎。

“不許走!你要答應我這玉不能賣!”金面男子攔臂一伸,無視清歌的冷臉。

清歌眸光一冷,這人在賭武會上出現得莫名其妙,她記得她剛進去的時候,掃過場中所有人,他並沒有在,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場中的,又無緣無故的出手相助自己,現在又阻止她賣玉,那一丁點好感就要消散得不見,”你要是喜歡就二十萬買去,不喜歡就別擋住我的路!”

“二十萬?這塊玉二十萬你就賣了?”金面男子大聲反問,滿是不敢相信。

“你愛要就要!不要就走開!”清歌蹙眉道,她要回去了,還不知道萍兒將那玉香和蓮白收拾得怎樣。

“你這個女人……”金面男子滿臉怒氣,呼吸聲越來越重,怒火在腦門燃燒,面前這個女人怎麼就能讓他這麼生氣呢。

兩人對峙著,誰也不說話,突然,金面男子手高高揚起。

清歌眸色一寒,心底戒備,全身繃緊,他要幹什麼,她的身形雖然瘦小,卻不矮小,比起沐紫如她們來說還要高上一分,可是金面男子站在她面前,都要足足高上大半個頭,壓迫感十足,若是動手,她不敢說有十分把握,但是她也不會怕,提起精神,手指往下一扣,已搭在腰間,銀色匕首在隨手可觸的位置,一有變故馬上能用。

金面男子眼眸移到清歌的手指處,看著她戒備的姿態,和手指下的匕首,忽然一凝,面色大變,怒不可遏吼道:”你這是什麼姿勢,我難道會害你不成!”

他手臂往懷中一掏,清歌眼神一定,手指微動,銀色的匕首抽出,清冽的兵器聲在空氣中刺響。

金面男子一手狠狠的握住她的手腕,一手從伸入懷中,拉出一遝銀票,放在清歌手上,怒目道:”我是要拿這個給你!二十萬兩銀票!還有,女人,玉,你也好好收著!”

這個?

看著手上一大堆的銀票,張張都是萬兩的面額,浮水印清晰,是大雍最大的天富銀樓的銀票,六國通用。

清歌略微一怔,他開始揚手就是為了掏銀票嗎?

這個人,他剛才的怒氣是因為她誤會他的意思嗎?

大手包著小手,手心中的玉散發著暖意,微暖的感覺從手掌心蔓延開來,沁入肌膚,暖如初陽,手心外的寬大手掌炙熱溫暖,如頭頂的烈日,清歌冰涼的小手被一片暖洋洋包圍,這種溫暖的感覺如同他開始放在腰間的掌心,源源不斷的將熱力傳來,又因為肌膚間沒有任何間隔顯得更加親密,男子特有的粗糙在手背上格外清晰,鼻尖有男子身上特有的龍涎香在彌漫,清歌心神微微的晃蕩了一下。

金面男子看著他握住的小手,細如凝脂的肌膚,襯著寬大的墨色衣袖,纖細的如柳枝一般,皓白的比這盛午的陽光還要耀目,可是……他皺眉道:”手怎麼這麼冰!”

聽到男子的話語,清歌心神才恍然收回,”不關你事。”手上用力,迅速的一抽,卻沒有抽出來,不禁有些惱怒,”你放開!”

“你答應我,玉,好好收著,不能賣給別人!”金面男子氣憤得抓住清歌的另一隻手緊緊的一握,似乎要將她手掌心的玉佩扣進清歌的肉裏、骨中。

大街上已經有人看到他們,漸漸的注意了過來,清歌不想惹得一身麻煩,她現在只想低調一點,這樣到時候才能好好的離開沐府,離開天越,而不引起眾人的注意。

“行,我不賣!”清歌爽快的答應。至於賣不賣,現在她有這麼多銀票,賣不賣區別都不大,答應了也無妨。他的身手比現在的自己要好是沒有辦法否認的事,不答應難道就要在這裏拉拉扯扯嗎?她不是這種人。

金面男子終於等到他要的回答,面色稍緩,眸中的火焰也淡下去一點,慢慢的將手放開,臉色依舊不太好看,眸色深沉,問道:”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關你什麼事!你不要再跟著我,不然我就把玉丟了!”既然不再受制,清歌毫不客氣的說道。摸了摸有點紅的手腕,他剛才雖然用力,但是半點都沒有弄疼他,顯然是很小心的。但是,就算是這樣,她也半點都不想和他再說。

“你剛才不是答應我了嗎?”金面男子一愣,急忙問道。

“我答應你不賣,可是沒說不丟!你大可以試試!”既然你這麼在乎這塊玉,我就用這玉來威脅你!清歌說完,轉身大步向沐府走去,只要男子敢追上來,她一定丟了這玉。

金面男子一時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墨色的衣袍隨著清風蔓蔓飄舞,點點的金輝斜照,透過頭頂的樹葉灑下如碎星,整個人優雅卓然,翩翩不凡。

路人皆被他一身風華所吸引,那霸氣邪魅的身姿惹得不少人回眸討論。

男子渾然不覺忸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凝看著少女曼妙的背影。

那抹熟悉的墨色身影,正輕快的往前奔去,高高束起的長髮瀑布一般垂在身後,隨著步伐輕輕擺動,衣擺輕輕擺動,說不出的翩躚動人。

他甚至可以想到她如無霜花一般豔麗的面容上,那雙清澈到無底的冰眸是怎樣的看著前方的道路。

想起剛才自己看見這抹烏色身影,情不自禁的跟著她到瀚雲軒,為了避免身份被發現,還戴了這可笑的面具。

右手抬起放在眼下,手指間輕輕摩挲,剛才那簡單的碰觸,仿若剛才的肌膚相觸的感覺還殘留在上面,真有點捨不得放開。

男子低頭沉沉的一笑,眸中光彩四射,明媚不已,沐清歌,我們還會見面的。

清歌快速走到沐府,金面男子沒有追上來,心裏略微放鬆了一些,抬頭看著沐府大紅色漆木雙獸頭大門,門前兩隻張牙舞爪的石獅猙獰的鎮守著宅門,她心底冷笑,張牙舞爪的獅子,不惹我便罷,惹我的話,拔掉你的牙,去掉你的爪,看你還怎麼猙獰!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8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二十九章  下毒手

收回目光,大步往府內走去,卻見府內的下人看見她神情都有些古怪,不是以前的不屑、輕蔑,也不是真正看大小姐的表情,那神情,有那麼一點複雜,帶著點敬畏,又有點害怕,還有試探,更深處還是有一些幸災樂禍。

幸災樂禍?

她今天發生了什麼,讓她們好幸災樂禍的事嗎?念頭一轉,清歌臉色猛然一變,大步往偏僻的小院子奔去。

一路奔過大大小小的長廊,小路,漸漸的到了偏西角的小破院子前,清歌瞳孔微微一縮,院子的門是敞開的,透過院門可以看到裏面靜悄悄沒有半個人。

“萍兒!”踏步走進,清歌渾身戒備,院子裏面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回音。

“萍兒!”清歌再次喊了一句,依舊沒有人回答。

清歌秀眉一擰,星眸中透出精光,不對勁,如果萍兒在的話,依她活潑多話的性格早就跑出來大小姐,大小姐的叫個不停了,哪會像現在一樣,這麼安靜。

就算萍兒沒在了,屋內也應該有玉香和萍兒兩個人躺著,可是屋內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淩亂,傢俱東倒西歪的。

淩亂的地上一個古舊的門栓孤零零的掉在地上,清歌眼瞳一收,這是她拿給萍兒的門栓,想起剛才下人的表情,連忙跑出院外,看到有一個下人正從小路走過,連忙過去抓起他的衣領,怒道:”告訴我,萍兒去哪了?”

清歌的眼眸透著冷冷的寒光,全身散發出一種森寒冰冷的氣息,猶如地獄中的修羅一般,冷冷的語氣猶如冰劍一樣刺得人心驚,下人渾身一抖,戰戰兢兢的問道:”哪個萍兒?”

“你說呢!”清歌冷冷的反問,手指又更用力的抓緊衣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是你院子裏的那個丫環,那個,剛才,我從這裏走過的時候,看到大夫人帶著一群人去了大小姐你住的院子!”下人被她渾身的氣息一嚇,一下把實話全部說出來了,管他大夫人知道不知道了,大小姐看起來就和要殺人一樣,他先保命再說。

大夫人!秦豔蓮,果然是你!

就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這麼快又來找麻煩。

“大小姐,我可以走了嗎?我,我還要給老爺送茶葉過去……”下人心中害怕得不行,趕緊問道。

清歌亮澤的寒眸微眯,”你給沐宗佩送茶葉對嗎?”

“對!對!對!”下人連忙雞啄米一般的點頭,半點都不敢再多遲疑。

眸中閃過一抹光芒,清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你送茶的時候,記得告訴老爺,一定來到大夫人的院子!”

“好,我一定告訴老爺。”下人連忙應道,急急的走了,這大小姐和以前太不一樣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就讓人心生畏懼,這話他一定得帶到,免得給自己找麻煩。

看著下人跌跌撞撞跑去的背影,清歌嘴角的笑慢慢的收斂,朝著大夫人所在的”春豔居”走去。

*******

春豔居。

秦豔蓮所居的院子,因她最愛繁盛的牡丹,滿院都是一朵朵開如碗口大小姐的豔色的牡丹,各種各樣的品種,什樣錦、嬌容三變、瑪瑙荷花、彩蝶、粉荷飄江、銀鱗碧珠,繁花如錦在鬥奇爭豔,初夏的陽光盛午正在蒼穹上散發著灼目的光芒,灑在春豔居中,帶起一陣陣七彩光芒,滿鼻都是濃郁的香味。

如此盛景的院中擺著一張大理石為面,紅木為腳的桌子,上面擺著精細的菜式,一打扮的如同牡丹一樣豔麗的婦人坐在桌旁,她的身後站著兩個嬤嬤,兩個大丫環,個個都是滿臉盛氣的模樣。

這個婦人正是秦豔蓮,她一手執著筷子,滿臉怒色,指著旁邊站著,一身狼狽淩亂,臉上一條黑一條白的玉香和蓮白,對著跪在前面的一個丫鬟大聲罵道:”賤婢,你竟然敢打我的人!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不過一個粗使丫鬟,竟然敢打我的人!”

她罵的正是萍兒,此時萍兒臉上被兩個嬤嬤使勁的壓著跪在地上,她一邊掙扎一邊罵道:”大夫人,我不是什麼粗使丫鬟,是大小姐的大丫鬟,你憑什麼把我抓到這裏來!你這是濫用私刑!”

秦豔蓮一雙美眸中射出淩厲的光彩,昨天在沐清歌的院子裏沒占到半點便宜,反而被沐宗佩打了一巴掌,最後不得不裝暈才逃過後面的尷尬局面。

今天一醒來,就有人告訴她,老爺將她的兩個丫鬟玉香和蓮白派給了沐清歌!

想得美,她的丫鬟派給那個賤種!那個外室生的賤種有什麼資格用她的丫鬟!她帶著人氣勢洶洶的去看,結果看到萍兒這個小丫鬟在拿門栓打玉香和蓮白,這不是等於在打她的臉嗎?好,打不了大的,就先把這個小的帶過來收拾了!

“憑什麼!憑的就是我是沐府的大夫人!你不過是個賤丫頭,我想將你怎樣就怎樣!”秦豔蓮將手中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面。

那用力的一拍,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動了幾下,嚇得萍兒也一呆,她在府中一直都是被欺壓的,心裏對大夫人有些本能的敬畏,不過也只是片刻而已,她想起今昨晚上大小姐的模樣,那樣堅強冷傲,她是大小姐的丫鬟可不能丟臉,又使勁的掙扎了起來,小臉上滿是倔強,大聲喊道:”我是大小姐的丫鬟,要處置也是大小姐處置!”

站在一旁的玉香和蓮白早就氣的不行,早上被萍兒劈頭蓋臉一頓打,還自己去撞牆,撞的頭殼發疼,氣怎麼吞的下去,現在看大夫人都發火了,蓮白眼眸一轉,連忙湊上去道:”大夫人,您別氣,您一直仁厚管理這府中上上下下,有些人就以為你是好欺負的,我和玉香受苦也沒什麼,可是不能讓旁的人覺得你連個丫鬟都管不了……”

這旁的人,誰不知道,說的就是方晴兒。

想到這個狐媚子,秦豔蓮狠狠的一抽氣,一臉陰冷寒沉,心中怒氣更重,眸中似能射出刀一樣。看著一臉倔強,作死掙扎,毫不屈服的萍兒,秦豔蓮又想到沐清歌那張絕美淡然,冷漠肅殺的臉蛋,雖然沒看過那個被沐宗佩偷養的外室,看著沐清歌也知道是如何傾世的美人。

想到這裏,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方晴兒,沐清歌的娘,都是仗著臉蛋長得漂亮的狐狸精,偷走了老爺的愛!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美眸如毒蛇吐信,指著萍兒道:”反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你是沐清歌那個賤種的丫鬟又怎樣,這個沐府現在還是我做主!容不得你們一大一小兩個賤貨在這裏囂張!”

一聽到罵到大小姐是賤種,萍兒掙扎的就要站起來,滿臉激動,怒視秦豔蓮,大聲喊道:”你罵我就罷了,你憑什麼罵大小姐,大小姐怎麼也是老爺的血脈,等會我要把這話告訴大小姐,告訴老爺,看你怎麼辦!”

“啪!”的一聲脆響,秦豔蓮往前兩步,對著萍兒小臉就扇了下去,萍兒被扇得臉一歪,一雙眼滿是通紅,瞪著秦豔蓮如牛一般就要掙脫兩個嬤嬤的手。

她今天早上被清歌給門栓打人打出血性來了,此時秦豔蓮動手打了她,渾身衝動得就要上去打一頓秦豔蓮才甘心,”放開我,放開我!”

玉香和蓮白看著萍兒被踢,臉上說不出的開心,幸災樂禍的光芒在眼中閃爍,叫你開始打我,用門栓打我。

“大夫人,這種人,就要教訓,她一個丫鬟竟然還威脅你。”玉香拔高了聲音,在旁邊煽風點火道。

秦豔蓮高挑的眼斜睨了被兩個嬤嬤使勁按著的萍兒,目光惡毒如蛇,對著萍兒就是一腳踹下去,踢在萍兒的腹部,”你再說一句告訴老爺看看!”

那一腳用盡秦豔蓮全力,踢在柔軟的腹部,萍兒臉色立即變得青白,身子也佝僂了下去,秀氣的臉上汗水一滴滴的往下掉,她狠狠的挖了一眼玉香,咬著牙抬頭對著秦豔蓮說道:”怎麼,你怕了,你現在欺負不到大小姐,就欺負我這個丫鬟了嗎?等大小姐回來了,看你怎麼辦!”

“大小姐,叫你等大小姐回來!”一腳接一腳,秦豔蓮的臉色已經有些猙獰,氣焰更盛,她越踢越有感覺,隨著她一腳一腳的踢下來,萍兒的聲音也越來越低,身子越來越低。

兩個嬤嬤感覺按著的萍兒有些不對勁,身子沒有任何力氣,不再掙扎,甚至在清顫,這……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一鬆手,萍兒果然直接軟倒了下去,滑在了地上,臉上滿是大滴大滴的汗水,整個人背部都沁濕如水浸了一般。

一個嬤嬤眼露懷疑,小聲附在秦豔蓮耳邊道:”大夫人,這該不是死了吧!”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章  你們逼我的

“哪有那麼容易死!”秦豔蓮怒目道,美眸一轉,看著萍兒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對著萍兒的側腹又是一腳踢下去,”起來,不要裝死!和你那賤小姐一樣,要死不活的,有本事就不要裝死!”

萍兒全身抽搐,眼眸微微的睜開,睨了大夫人一眼,朦朧間看到院子外走進來一個身影,小臉上咧開了一抹笑容,。

秦豔蓮美眸眯起,臉帶怨憤,看著萍兒臉上的那抹笑容,清清淡淡的笑容展開在她滿是大汗的臉上,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賤人,你竟然還笑!”她覺得心中有一種毛毛的寒意,提起裙角,又準備一腳踢下去。

“罵人賤者,必自賤!”淩厲的聲音帶著一道墨色的光,陣陣寒風掃進滿是絢爛牡丹的庭院,朵朵盛放的牡丹花瓣一片片掙脫花枝,被強大的氣流從地上被卷起飛到半空,搖曳著飛舞,盤旋。

一條細長的腿淩空飛躍,緊接著一個燕子回身,一腳踢在秦豔蓮要踢萍兒的腿上,秦豔蓮嘭的往旁邊一歪,身子連轉了兩圈,幸好旁邊兩個嬤嬤扶著才沒有摔到地上,卻也撞得渾身發疼。

風過之處,殘落的牡丹花瓣片片飛舞,黑衣女子站在其下,一身凜冽冷然,清俊冷冽的站在眾人之前,眉如柳葉,眼如星綴,盛午的陽光都染不上她一點溫暖,全身彌漫著濃烈的森冷之氣,來人正是清歌,星眸中飽含冰霜,掃過院內,

“萍兒。”見倒在地上,秀氣的小臉上都是汗水的萍兒,清歌眼瞳一收,大步走了過去,將萍兒抱在懷裏。

“咳咳……大小姐,我知道你要來了,我剛才……都看到你……了……”萍兒眯著眼睛,臉色蒼白卻帶著笑容,眼底有著褶褶光輝,崇拜的看著清歌。她就知道,剛才她看見的人是大小姐,所以她才笑的。

“嗯,我來了。”清歌觀察著萍兒的臉色,一隻手扣上她的脈搏。

“咳咳……咳……咳咳……”萍兒虛弱的靠著清歌,時不時的咳幾下,嘴角慢慢的溢出一道紅色的血線。

須臾之間,清歌臉色一變,目光見到萍兒嘴角的血絲,星眸一凝,再掀開她的衣物一看,腹部是青紫的淤痕,背部也是。

是誰踢的,是誰把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踢成這樣,清歌心中一寒,眼神如冷箭射向一旁眾人,其他人都抖抖索索的不敢抬頭看。

“沐清歌,你竟然還敢踢我!”秦豔蓮將歪了的頭釵扶好,一面對著清歌怒目道,剛才那一腳她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踢在了身上。

這個沐清歌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人通知她!

清歌不語,目光看都不看秦豔蓮一眼,將萍兒扶起,”萍兒,你別動,我扶你去找大夫。”萍兒嘴角的血絲應該是內臟出血造成的,雖然看起來還不是很嚴重,但是必須去看大夫,她雖然懂醫術,但是她懂得的東西,和這樣專業治病的大夫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萍兒點了點頭,”大小姐,你對我可真好。”嘴角泛起一抹笑容,雖然不算絕色,在清歌眼裏卻比滿院珍貴的牡丹還要漂亮,這單純的小丫頭是她遇見的第一個朋友,是,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她沐清歌就會以誠相待,盡力為友。

初夏盛午的陽光帶著灼熱的溫度,照在繁華如花園的院落之中,卻溫暖不了人心的溫度。

“沐清歌,你踢了大夫人,還想逃嗎?”玉香一手攪著帕子,摸著腫脹的手臂,大聲喊著,心內暗道,沐清歌,你想帶著萍兒逃,打了我的想就這樣了了嗎?你休想!

蓮白見玉香這麼一喊,也反應過來,接著道:”是啊,你太不把大夫人放在眼裏了!”

兩人一句一句的話落入秦豔蓮耳中,句句正好說中她所痛恨之事,秦豔蓮美眸一眯,含著狠辣的光芒,她對著身旁的兩個嬤嬤,頭往清歌那一點,濃豔的臉上帶著一抹怪笑,”你們,給我攔住她!”

兩個嬤嬤立即點頭,她們本來就是隨著大夫人陪嫁過來的,也是有一身好武功,平時大夫人做什麼有不服的,就是她們出手壓制住,就像今天抓住瘋狂的萍兒一樣。

此時見要處置清歌,冷冷一笑,她們跟著大夫人這些年,處置下人可是習慣了的,頓時粗腿一邁,攔在了清歌的面前。

“大小姐……你不能走。”其中一個方臉的嬤嬤陰陽怪氣的喊道,伸手攔住清歌。

清歌收住腳步,一手扶著萍兒軟軟的身子,迎風站立,沉穩大方,身上一股冷凝之氣散發,她臉如白玉,唇如丹點,冷冷的看著前方,眸中沒有半點情緒,”讓開。”

方臉嬤嬤以前也知道沐清歌是個什麼樣的人,那還不是個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昨晚她們兩人沒值班,不知道清歌怎麼收拾護院的,而且她們自幼就是秦豔蓮的嬤嬤,武功身手訓練的比那兩個護院更好,今天就算聽其他丫鬟說了,她們自視甚高,根本不放在心上,此時見沐清歌眼裏半點都沒她們的模樣,心下有氣,臉上橫肉一抖,鼻孔朝天,橫道:”你是讓我們讓開嗎?”

“咳……咳……”萍兒頭靠在清歌的肩上,又咳了幾聲,一股溫熱的帶著腥熱的氣息從清歌的肩膀上流下,她連忙低頭一看,萍兒嘴角的血絲已經化成大股的血流,萍兒吐血了!

內臟肯定是受傷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嚴重!

她用袖子將萍兒嘴角的血輕輕的擦幹,再抬起頭時,絕美的臉上,一雙烏墨色的眸中蘊藏著濃濃的黑霧,如同望不見邊際的無盡沙漠,滿目都是蒼涼,讓人一望生寒,”我再說一遍,讓開。”

極輕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平淡的如同機器念出的聲音,卻讓在場的人心中都一寒。

秦豔蓮不禁想到昨晚清歌的樣子,心裏也微微顫抖,那一招讓兩名護衛倒下的身手太淩厲,太詭異,但是,也許是兩名護衛武功不夠好呢,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清歌武功突然之間就好了,再好,能好的過她兩個貼身嬤嬤嗎?這可是父親特意為她培訓的。

她本來恨的就是沐清歌,找萍兒不過是發洩而已,現在清歌既然上門了,她哪能錯過這個機會。

思及此處,她精緻妝容的面上一頓,立即吩咐道:”張嬤嬤,王嬤嬤,給我上,今天絕不給那小蹄子和那賤婢走出去!”

王嬤嬤就是剛才那位方臉嬤嬤,和張嬤嬤兩人肉臉一抖,眼光一厲,嘿嘿一笑,表情帶著噁心又興奮,怪腔怪調道:”大小姐,老身可要得罪了!”話一頓,兩人袖子一拉,肥大的身形一閃,頓時對著清歌沖了過來。

萍兒靠在清歌的肩膀,看著那兩個嬤嬤,深吸了口氣,這兩個嬤嬤她可是知道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以前府中有人來鬧事,她們兩人一手一個,把幾個壯漢都丟了出去,大小姐這麼柔弱的,雖說很厲害,可是以一對二,不知道能不能打贏,她擔心的抬眸道:”大小姐,咳……你別管我,她們很厲害的……”

清歌淡淡點頭,”我知道。”這兩個嬤嬤的身手她一看就知道不簡單,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

她將萍兒扶在一邊,將她靠在牆上,星眸柔和無比,”你先靠一下,我馬上就好。”

她本來不想出手的,可是,萍兒受了內傷的身體是決計經不起一拖再拖了,時間就是生命,她不想拖延一分鐘,不然,剛才她絕不會饒過秦豔蓮。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8:59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一章  一百倍

可是,今天她若是不出手,這裏的人也絕不會讓她出去。

這世界,不是她想不出手就不出手的,清歌如鷹的眸光掃過院中所有人,是你們逼我的。

簌簌的風聲刮過,空氣蠢蠢欲動,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清歌和兩個嬤嬤身上,眼中各種各樣情緒都有。

清歌站在院中,潑墨般的長髮在空中絲絲飛舞,瞳眸一眯,定定的看著前方撲過來的方嬤嬤和張嬤嬤。

兩個人身形雖然巨大,身手一點都不阻滯,很是靈活,如電般的閃了過來。

清歌不急不緩,神清氣爽的站在原地,一雙冰眸裏含著滿滿的自信,在眾人眼中兩個嬤嬤閃電般的身影如同慢動作電影一般,一步步分割在她的眼裏。

“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規矩!”張嬤嬤手指如鷹勾一般,叫囂得對著清歌沖過來。

清歌一彎身子,手肘回送,躲開張嬤嬤的攻擊,另外一邊王嬤嬤的拳頭剛好過來,清歌眼眸一凝,身形微轉,帶起一陣清風,細弱的肩膀借力一推。

兩個嬤嬤相互撞在了一起,肥大的身軀發出巨大的碰撞聲,王嬤嬤的拳頭打在了張嬤嬤的眼睛上,打出一個又大又青的印子,張嬤嬤的鷹爪一下抓到了王嬤嬤的肚子上,那圈肥肥的肉頓時揪得生疼。

兩人大喊一句,臉色神色已經大變,好個沐清歌,竟然能躲開她們的攻擊,還讓她們自相殘殺,看來真的是不弱。

兩人立即提起精神,用盡全力的向清歌出手。

玉香在一旁看的起勁,手帕攪得緊緊的,牙齒咬著下唇,心裏恨恨的罵道:這兩個廢物嬤嬤,平時欺負她們就行,怎麼就收拾了一個沐清歌呢?!

她高挑的眼中閃著毒辣的光芒,環顧了四周一圈,院中幾人都靜靜站著,大夫人此時表情帶著憤怒,卻也只在一旁靜靜看著,現在其他的丫鬟肯定也是不會上前出手的,出手也沒用,她們又沒什麼武功。

沿著院子轉了一圈,目光到了門口靠在的瘦小身影上,腦中一個念頭急速的轉過,玉香心內暗道:沐清歌,你不是為了救萍兒出手的嗎?你不是讓萍兒來打我的嗎?哼!一個冷笑勾起,玉香一手扶著發疼的腰,一手放在嘴邊裝作驚訝的大喊道:”哎呀,你們看萍兒是不是不行了……再不救……就要死了哦……”

果然,她的話一出,秦豔蓮的目光轉到萍兒身上,美眸中立即一道精光劃過,豔麗的臉上如同魔鬼一般,帶著猙獰,轉頭吩咐道:”玉香,快去,把萍兒抓起來!”只要萍兒抓起來了,沐清歌還不會受制嗎?現在她被兩個嬤嬤纏著,看她怎麼出手。

“大夫人……我……我被打得動不了……”聽到大夫人點名要自己去,玉香臉色一變,兩眼都是驚訝,她是想要大夫人去對付萍兒,可是她不想自己去啊,現在的沐清歌她可不想直接出手去惹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哼……”秦豔蓮冷冷拂袖,翠綠豔麗的衣裳隨著她動作一蕩,別以為她這個沐府主母是白做的,這玉香和蓮白兩人一直出口煽風點火,當她沒有聽出來嗎?她這個主母十幾年,可不是吃白飯的!”你不去就調去雜物房吧!”

雜物房?那可是府裏最內的差事了,最累最髒的活都在那裏,還被人看不起!

玉香癟了癟嘴,心內抱怨道,不太想上去,若是往日大小姐,她早就上去了,可是今時今日,她真的有些顧忌,那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不怒而威,望而生畏,一看就不好惹。

可是她也不想去雜物房。算了,她先報復了再說。

玉香一咬牙,邁著碎步繞著牆角飛快的往萍兒的方向去,看到萍兒小臉青白,閉著眼睛,軟趴趴的靠在牆頭,嘴角帶著殷虹血痕的樣子,剛才她心底的一點擔驚受怕都沒了,好你個萍兒,上午拿門栓打我,等下有你受的!

那處偷偷摸摸的潛行,這處清歌正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張嬤嬤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疊在倒在地上的王嬤嬤身上。

她拍了拍手,看著倒在地上咿咿呀呀叫個不停,再也不能起身的兩個嬤嬤,嘴角浮上一抹冷凝的笑容,眼眸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視,”就你們,還差得遠呢!”

清歌利眸一抬,目光如劍射向大夫人,看的秦豔蓮心內一驚,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後一退,

清歌冷袖一甩,如冰的雙眸中蘊含著深深的寒氣,令人一望生敬,她一腳踩在倒在地上半天不能爬起的兩個嬤嬤手腕上,腳下用力的撚著,只聽兩聲清脆的骨折聲,兩個嬤嬤殺豬般的尖叫聲響徹院裏,穿透全府。

清歌半點都不在意,眼眸掃過院中的每一個人,飽含警告的道:”以後若是你們誰還敢欺負萍兒,我必讓你百倍奉還!記得,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她!”

聲音如珠玉落地,擲地有聲,斬釘截鐵,毫不容懷疑,丫鬟們紛紛看的一驚,這還是那懦弱挨打的大小姐嗎?這一身潑墨般的黑衣,染冰帶雪的容顏,風華絕代,那渾身的氣度,甚至,甚至比老爺還要大氣。雍容清貴,能讓人忽略容顏,只為一身風華沉迷。

沒有人覺得她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就算她以前只是個沒權沒實力的廢物大小姐,此刻,在丫鬟們心中,大小姐的形象徹底顛覆,她威儀十足!

可是……丫鬟們的目光掠過牆角,那裏……

清歌敏感的察覺到眾人目光的不對勁,少了一個人,她咻地回過頭,玉香剛好走到了萍兒的身邊,看見清歌反過頭來,對上她嗜血的雙眸,猛地一抽氣,眼眸如銅鈴一般睜大,一動不動的站立在原地,忘了下一步的舉動。

“你在幹什麼?”森寒的如同地獄的聲音從清歌淡紅的唇中溢出,帶著九天的陰冷,讓人寒到了骨中。

玉香只覺在漫天陽光照不進小院半點,絲絲寒氣彌漫中,她卻冷汗不止,剛才清歌的話她也聽見了,目光看著兩個壯實的嬤嬤一臉痛苦的樣子,更加害怕。

明眼人都知道她要幹什麼……她怎麼辦,沐清歌肯定不會放過她的,餘光瞟到就在手旁的萍兒,腦中一轉,萍兒不就在身邊嗎,要是拿萍兒威脅,沐清歌肯定不敢怎麼樣,不是還有大夫人在這裏嗎?乾脆做到底!

想到這裏,玉香一伸手拉住萍兒的頭髮,下巴一台,眼睛一橫,”我幹什麼!我抓了這個賤婢……”

她後面說什麼清歌已經沒有聽了,因為清歌看到萍兒的臉因為頭髮拉得疼得皺起來了,那小雛菊一般清秀的容貌變得蒼白,嘴唇卻還在輕輕動著……

清歌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在說,”大小姐,別管我……”

一道光影劃過,眾人只覺眼前一閃。

接下來的那一瞬,空氣一瞬間阻滯,全部的人感覺心跳在這一秒停住。

陽光下有冰霜在蔓延,一絲一絲的在院中泛起,絲絲縷縷的沁入人們的心脈。

金輝下少女全身浮起一層淡白的冰霜,站在玉香的面前,兩個臉部的距離近到呼吸可聞,玉香睜大了本就很大的眼睛,眼中倒映著少女的雙眸,那不是人的眼,帶著三千年忘川看不到的黑暗,含著千軍萬馬而來的蝕骨殺氣,冷的她心臟都要停下。

忽的一陣絞痛,玉香低頭一看,銀色的光芒在清輝裏閃耀,鋒利的匕首插入她的脾臟,”你……”

清歌微微的低頭,牆面的陰影遮住了她姣好的容顏上部分,整個人詭異陰冷,”我說過,百倍奉還!”

手腕一轉,刀鋒在腹部一攪,玉香握著腹部,喉中一股腥熱的氣息湧上,她想抬起手指,”你……你……竟然殺……”

少女手腕再一送力,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對,是,是我殺了你。”話音一落,將刀狠狠拔出,清歌身形一轉,堪堪避開噴出的血柱,一把接到軟倒下來的萍兒,冷冷站立於一旁。

那血柱濺出一丈長,站在對面的秦豔蓮連忙往側邊躲閃,躲閃不及,翠綠豔麗的繡鞋上也染上了一抹鮮血,她雖然經常打罵下人,卻從沒見過這種場景。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二章  誰殺誰

玉香睜大的眼靠著牆倒下去,滿身血染的樣子嚇得她心內一驚一抽,”沐清歌,你竟然敢殺人!你好大的膽子!”

清歌將匕首收回,一臉冷漠的抱著萍兒往外走去。

外面傳來踏踏的腳步聲,一人走了進來,”誰竟然在府中殺人!”

清歌抬眸望去,拱形的院門前踏踏的走來的不是沐宗佩,還能是誰,他一身武將的便服,雖人已到中年,也看的出年輕的時候必是英俊武將一名。

他大步沉穩的踏進來,眸光移到牆角處,玉香滿是血跡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腹部那一刀動作乾脆,深可透骨,一刀斃命。兩道濃眉緊皺,”這是誰動的手?”

見沐宗佩來了,秦豔蓮臉色掩不住的喜色,兩步並作一步,走上前來,這個時候她不告狀還待何時,若是能讓老爺這一次除掉小賤種,最是符合她心意。

還不待他開口,清歌涼薄的聲音已冷冷響起,”是我!”她扶著萍兒,站在院門前,一雙眼褶著閃閃的光輝,從容不迫,沒有半點殺人後的慌亂。

“是啊,老爺,就是她,她和玉香起了爭執,兩人大鬧,沐清歌她心有嫉恨,馬上就抽出匕首一刀狠狠的殺了玉香,這院子裏的人都可以作證。”秦豔蓮一手捂住鼻子,滿院濃烈的血腥味讓她十分不適應,卻依然記得將事實黑白顛倒過來。

沐宗佩擰眉看著清歌,眸中有著十分複雜的情緒,在玉香的屍體上來回看了幾眼,最後轉回清歌身上,望著面前攙扶著萍兒,眼眸幽黑不帶半點情緒的清歌問道:”清歌,是你動的手嗎?”

“我已經說過了,是我!”清歌微頓,接著說:”有什麼事,等我送萍兒去了醫館再說!”

沐宗佩這時目光才轉到萍兒身上,見她臉色青白,嘴角吐血,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眼眸一暗,沉聲道:”萍兒怎麼了?”

“這你就得問大夫人了!我要送萍兒去醫館!她不能再拖!”清歌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沐宗佩望了一眼萍兒,開口道:”等等,萍兒現在這樣子出去找大夫時間要花費太多,不如叫大夫上府上速度還要快些。”

清歌低頭看了眼萍兒,她此時氣息已經十分微弱,秀氣的小臉上無半點血色,靠在她身上非常沉重,顯然人已經處於暈厥狀態。思忖沐宗佩說的也對,她出去找大夫必定要花費尋找的時間,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的大夫及時醫治,用手輕輕的撫了撫萍兒臉,撥開覆在她面上淩亂的發,抬頭冷聲道:”好的,叫最好的大夫以最快的速度過來!”

沐宗佩微微點頭,略轉了下頭,吩咐後面的隨從,”馬上去叫常來府中的資大夫過來!”身後的隨從聽到吩咐後,立即跑了出去。

清歌冷眼掃了一圈院子,往秦豔蓮所在的方向走去,”你,你要幹什麼……”秦豔蓮連連退步,滿眼驚恐之色,剛才清歌殺玉白的那幕還在眼前歷歷在目,她如何不恐懼。

清歌毫不理會,在眾人帶著畏懼和驚恐的目光中走過,扯了院中的藤木長椅,將萍兒放在上面,好好的放好。

旁邊的丫鬟剛才提緊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松了口氣,看來大小姐對萍兒是真的好,她們的主子可沒這麼體貼的,若不去惹大小姐,她也不會出手的。

這邊幾人鬆氣,那邊有人不甘。

“沐清歌,那是我的籐椅,你讓她一個丫鬟在上面睡,憑什麼!”秦豔蓮看著心愛的籐椅,那是她出嫁時的嫁妝,平時自己寶貝的不行,現在沐清歌竟然給一個下等丫鬟睡,這怎麼可以。她大聲怒道,面色帶怒,奔到沐宗佩身邊,喊道:”老爺,這個沐清歌真的是無法無天了……你看她,人都敢殺了,以後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殺人,對於武將世家的人來說,每一場戰爭在戰場上都要殺掉成千上百,甚至還要更多,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可是,那是戰場,不是朝中,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也沒有誰會隨便殺人。

家宅中發生這種事,沐宗佩不得不問,而且,這樣的沐清歌實在是太陌生了,陌生到他有些害怕,她太像那個人了。

老成的眼眸一縮,沐宗佩掃了一眼院中的眾人,略一沉吟,轉頭望向秦豔蓮,肅聲道:”這玉香和蓮白今早不是我派了給清歌的嗎?怎麼會在你院裏?萍兒這樣又是怎麼回事?”如果說玉香惹了清歌,也應該是在她的院子才對!他在朝中為官這麼多年,這麼點判斷力還是有的。

秦豔蓮心內一驚,沒想到沐宗佩會問到這個,心內更是氣氛,伸手一指,滿臉怨憤,和一個深閨怨婦一般,滿臉猙獰,精緻的妝容美感被破壞的一乾二淨,”老爺派玉香和蓮白給沐清歌,她卻讓萍兒打她們!我看不下去,就抓了萍兒來訓,結果沐清歌一來,她就打我,玉香看不下去,沖過來幫忙,她這個凶徒,拔出匕首一刀殺了玉香……”她說著說著,似乎還動了真情一般,大叫道:”老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這個家要是人人都像沐清歌這樣,再這麼下去,我可就管不了了!”

沐宗佩看著嚎啕大哭的大夫人,眉頭微不可見的又皺深了幾許,眸中帶著幾分嫌惡,轉頭問道:”清歌,玉香究竟是怎麼回事!”

梭梭的風吹過庭院,清歌把萍兒擺好,定定的站起來,眸中蘊著寒霜,又帶著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玉香的屍體,”她要殺我,我便殺了她!”

“你說謊!”秦豔蓮一聽清歌的話,立即反駁道,”玉香哪里要殺你了,這裏每一個人都可以做證!”

“那不是要殺我,我為什麼要殺玉香呢?”清歌冷冷的反問回去,”我和玉香平時也沒什麼仇怨,我一個堂堂沐府的大小姐,何必去找一個丫鬟的麻煩,我只是自衛,以防自己被殺!倒是大夫人喊著兩個嬤嬤幫著玉香來對付我,才是真的……”

說假話,裏面要有一半的真話,這樣才真假莫辨,讓人分不出虛實。

沐宗佩的目光隨著清歌的話語看到地上兩個暈死過去的嬤嬤,眼眸一沉,這兩個嬤嬤可是秦豔蓮的貼身嬤嬤,沒有她吩咐,絕對不會出手,清歌說的莫非是真的?

他臉色一沉,望著秦豔蓮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要再讓我問一遍!”

秦豔蓮被清歌咄咄逼的無話可說,見身旁的沐宗佩又是一臉懷疑,語氣頗重,心中梗得慌,”好,好你個沐清歌!”她連罵兩聲,提起裙角沖上前去,指著蓮白就道:”蓮白,你是和玉香一起去伺候沐清歌的,你告訴老爺,剛才,你看到了什麼!要老老實實真真切切的告訴老爺,千萬不能說假話!”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1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嗎?

蓮白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這要她怎麼說,事實上玉香抓了萍兒也是要威脅大小姐,但是玉香並不是直接要殺小姐,望著大夫人狠辣又逼人的目光,又看著一臉冷淡肅殺的清歌,她害怕大夫人,也怕大小姐,她要怎麼說呢……早知道這樣,她今早就不要多嘴,老實伺候大小姐就是,這下,她該說什麼!怎麼說都是死!

“蓮白,事實是什麼就說!”沐宗佩看著蓮白閃爍的目光,囁嚅著半天不發言的模樣。

他的聲音威嚴中帶著壓迫,正在內心糾結的蓮白嚇了跳,小臉發白,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清歌抖抖索索的說道:”是大小姐去殺的玉香,玉香……玉香沒有去殺大小姐……”她不敢抬頭看任何一個人,低著頭,眼睛死盯著鞋子尖,似要把那鞋子看出一個洞來,她首先還是護住眼前的利益再說,大小姐,大小姐說不定是正常兩天又回復以前的樣子了呢。

話音一落,秦豔蓮眼中都是得意,”老爺,你看,蓮白也作證了,我沒有說假話。”轉眼看清歌,見她不慌不忙,施施然站在院中,被蓮白指證了也無半點慌亂之態,一臉坦蕩,那模樣仿佛她沒有做這件事一般,又說道:”沐清歌,你樣子擺得再好也沒用,事實就在眼前,人證物證都在!”她沒想到沐清歌竟然能撒謊,面上讓人半點神色也察覺不出。

清歌似早猜到她的話語一般,微微一笑,目光流轉間流光溢彩,眼眸中帶著深深的嘲弄,”大夫人,這院中哪一個人不是你的人,她們拿著你發的俸祿,如何敢說真話,你平時的種種威嚴在她們心中,誰又敢說出事實!”

什麼是種種威嚴,還不就是平時打罵欺壓,沐宗佩聞之眼眸一轉,怒色已在其中。

“你!沐清歌,你不要太過分……我剛才有逼蓮白嗎?”秦豔蓮吼完,轉頭瞪著蓮白,眼眸佈滿血絲,”蓮白,你說,我有逼你嗎?”

蓮白翻了下眼皮,正巧迎上清歌鐵血冷嗜的目光,又掠過大夫人繡鞋上的血跡,心下一驚,頭埋得更低。

秦豔蓮高利的聲音響徹院子,要穿透人的耳膜,沐宗佩聽的耳膜陣痛,眉頭皺的可以堪比峰巒。

大夫人見蓮白只低著頭,一把掐住她的手臂,狠狠道:”蓮白,你說啊!”

“你這是幹什麼!”沐宗佩面有怒色,狠狠的訓斥道,這當著他的面就打罵下人來逼供,像什麼樣子,豔蓮的脾氣真的是越來越沒有收斂了,沒有晴兒半點溫柔體貼,知暖知熱的。

秦豔蓮見沐宗佩生氣,懨懨得把手收回,瞪了蓮白一眼,好,你個小蹄子,看我等下怎麼收拾你!她斜睨著清歌,怒氣未平,強忍著問:”你今天不要想賴掉這事實!”

“院裏的人都是大夫人你的人,你找誰作證,清歌心中都不服,除非你能找到事外之人證明的確是清歌主動出手殺了玉香。”清歌淡淡的說道。

她今天一定要鎮一鎮這沐府眾人,讓她們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叫下人通知沐宗佩就是打定了主意,及時掃了爛攤子,以免又跑來院子問罪,多生事端。

一邊想著,墨眸掠過籐椅上躺著的萍兒,轉望院外,暗道:怎麼大夫還沒有來。

“你是故意的對嗎?這裏哪里有外人!”秦豔蓮見她依舊冷清的莫不在意的模樣,她脾氣向來不好,又有些忍不住的拔高聲音。

正在此時,一個男子的聲音從屋頂傳來,突兀的插入了僵持的春豔居中。

“喲喲,花容啊,你看看下面打打殺殺的還沒完,還在做什麼?”那個聲音,讓人不由的想到淼淼月色下的碧粼幽潭,冷冷的清輝下,泛著銀色的光,蕩起點點微波,漣漪從湖心蕩開,一圈一圈,清冷如斯的聲音卻在尾部語氣微揚,帶上點軟語瑰色,在這清冷中生出一股致命的誘惑。

“主子,他們在找證人呢,說看是誰先動手殺誰。”另一個聲音馬上答道,聲音青嫩,亦男亦女,有著前面男子的柔,卻沒有他那種天成的致命誘惑。

“噢……找證人,我最喜歡做證人了……”

順著過午的陽光,眾人微微抬頭,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絕白的玉手,根根猶如玉筍,指甲光滑無暇,透明如同薄玉,左手手中拿了一把鎏金摺扇,正徐徐有風的扇動,鎏金扇面上豔麗的牡丹大朵的綻放,整個人未聞其人,豔已撲面。

再看下去,那人著一襲孔雀閃藍色的華袍,華袍下垂的線條光滑順潔的一點皺紋沒有,上面繡著與扇面上一樣的大朵大朵的國色牡丹,嫣紅為主,灼紫為次。

他從半空中淩空而下,如有階梯生在半空,步步從容,背光的容顏漸漸出現在眾人面前,

夏日的陽光灼眼,眾人都微微眯上眼睛,但是他們眼中更甚的不是這過午陽光,而是男子的容姿——

一頭黑如潑墨的長髮在左邊梳出三縷織成小辮,每根小辮分面都串了一串緋色,紫色,寶藍玉珠,與剩餘黑髮一起挽了簡單的髮髻,上面斜斜插著三根與衣同色的孔雀羽毛,發下精緻絕倫的眉目鼻唇,眉眼若秋水,睫如蝶翼,瞳仁清清,削肩優雅,纖頸如玉,眉間一點嫣紅朱砂痣,紅的似要滴下血來,在豔麗中多出一抹妖冶的色彩。

男子站立在院中,鎏金扇子一合,眉眼含笑多情,暗藏一分風流,眼角斜勾,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微轉,所有人都隨之心中一悸,他丹唇輕啟,微微一笑,問道:”我可以作證嗎?”

這一笑,滿院千紅萬紫,華貴雍容的牡丹,在這一剎那,被其灼灼妍華遮去了全部光彩。只有他,才敢男兒身著牡丹袍,半點都不會被奪去光彩,反而更顯人妖色豔。

蓮白聽到聲音,本來準備看一眼又繼續低頭的,當看到男子的時候,張大的嘴幾乎可以塞進雞蛋,忘記合攏,兩眼簡直要呆滯了一般。

若不是他說話的確是男人的聲音,她真的不知道面前站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她眼睛在清歌和男子身上掃來掃去,一人清冷如霜,一人豔麗如芙,不知道誰更出眾一點。

不說大小姐,連男人都能生的如此美貌,這二小姐大雍第一美人的稱號,還撐的住嗎?

天啦,會有長得這麼漂亮的男人嗎?漂亮這個詞語,她第一次知道,可以用在一個男人身上。

清歌都不猶的一怔,縱前世在電視海報見過眾多號稱花樣美男的明星俊男,她也從未見過這樣美如妖精,步步生蓮,讓人分不出性格的男子。這一幕,即使在很多年之後,她回想起見到這個人的第一面時,都鮮妍的如同在眼前,她不得不評價道: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四章  臭醜

正當丫環嬤嬤們,包括秦豔蓮看的目不轉睛時,似曾聽過的青嫩聲音帶著喝斥傳來:

“喂,我們主子問你們話呢……怎麼個個都跟花癡一樣!”

眾人這才從夢境般的色彩中醒來,舉目看下,才發現男子身後站著兩個穿著淺藍色刺繡長袍,容顏如一人的雙胞胎小童,他們同樣也擁有出眾的容貌,膚白唇紅,面如粉瓣,可是因為站在男子身邊,讓那傾城容光照耀得被人自動忽略了。

沐宗佩微微一皺眉,這男子皮相風流,容貌奪目,卻從屋頂下來,做出與容顏不相稱之事。

不知何時上去,他竟然是半點都沒有察覺到,沉吟道:”不知閣下為何會在我沐府的屋頂之上?”

男子鎏金扇子一搖,寬大的衣袖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擺,風流不羈,琥珀如琉璃色彩的眸子望著沐宗佩微微一轉,笑道:”噢,我不過是慕名而來,到沐府睹一睹大雍第一美人的風采。”

他姿態優雅,一股子清貴氣息撲面而來,話語得體,語氣卻顯得漫不經心,爬人房頂,窺探美人,似乎不過街邊上買個包子一般。

坦然得讓沐宗佩心底也一愣,若說這男子是采花賊,渾身貴氣也不似尋常人,他略一沉思,話題卻轉開了去,”剛才閣下說可以作證,想必在屋頂上呆了許久了?”

他這話含著問罪之意,誰知男子淺轉一笑,輕巧答道:”不過碰巧,開口之勞,既然你們都要求有人作證,我都看到了,如何能不站出來呢?”他語氣悠然,無半點偷看、爬人家屋頂之愧疚感,反而是為人作證的正派之感,無賴無稽又讓人奈何不得。

清歌凝眸望著這突然出現的美貌男子,這人突如其來的要作證,不止等下會如何開口,他的出現,在她的計畫之外,甚至他在屋頂自己都沒察覺到半分,來這裏不久,身手高的倒是遇見了兩個,一個是賭武場上的金面男子,一個就是眼前這個。

目光看著眼前的男子,只見眼底帶著深深的笑意,眸色在陽光下閃出灩灩之色,那孔雀藍繡大朵國色牡丹的華貴長袍,鍍上一層閃閃光輝,豔麗多姿,他站在那裏,人們的目光就凝在何處,如此吸引,如此光芒畢露,卻意外的讓人只見他灼華外表,看不到內心深處。

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正觀察著,男子說完,悠然轉身,帶起衣袍波動,琥珀瞳眸對上清歌墨色冷眸,眼裏意味繚繞,

剛才他在屋頂上看著這個少女,第一眼認為她就是大雍第一美人,眉如翠羽,肌若冰雪,香腮冰潔,雲鬢浸染,胭脂無染去粉飾,青絲如瀑束長河。

冷冷的立於院中,冰染的容顏如無霜花開盛,清素明媚在金輝之中,翩翩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不沾染半點人間俗氣。

不閃耀,卻奪目。

只是這一身粗布衣,他就知道,這,不是受盡寵愛的第一美人。

若是大雍一般人都有這樣的姿色,那大雍的第一美人又該如何光芒四射,豔絕天下……

驚歎之餘,他好奇的就留了下來,結果,嘖嘖,這少女,給他感覺太不一樣,誰能知道女子也能狠絕得讓他如此著迷呢?

眸光閃耀,扇擺輕搖,男子斂神開口道:”剛才,我看見是她先出手傷她。”

第一個她,男子的扇尖遙指玉香,第二個她,才是眼前的清歌。

清歌微微一愣,這個人,明顯是睜眼說瞎話,他如果看見了全部,就知道事實非如此,眼眸微微一眯,他為何要幫她?

男子說完,回身帶起衣袖飄蕩,遮住他半邊臉頰,眼眸微垂,對著沐宗佩道:”我看到的就是這樣。”

清歌卻又是一愣,男子剛才轉身時,輕飄飄的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我啊,最喜歡做偽證。

最喜歡做偽證?他是故意的,只是因為喜歡?

清歌再看男子,他面色不變,優雅自然,眸如水清,滿臉誠懇,半眯眼眸,似在嗅著滿園的牡丹花香,眼角醉醉。

沐宗佩老成精算,一語不發,眼眸深沉凝於男子之身,這般行為,這般容貌,這個時間,眼前的男子怎麼覺得有熟悉感……

秦豔蓮聽到男子的證詞後,這才從男子的容姿中醒悟來,此時再看男子已無開始欣美之心,歸為清歌那一類,美眸再燃怒氣,斥道:”你是誰,為什麼幫著沐清歌!”

她思緒一轉,眼中精光一閃,”你,莫非是沐清歌的姘頭,說什麼來看第一美人,其實不過是要來和沐清歌私下幽會!”

清歌清冷的目光幽幽轉寒,這個秦豔蓮,看到個男人就能想馬上抹黑是幽會的,還真是不遺餘力的要毀了她。

“老女人,你說話注意點,長得醜也就算了,嘴巴怎麼還那麼臭!我主子豈是你這樣的醜女人可以說論之!”藍衣小童之一一步上前,眉毛倒豎,看著秦豔蓮出口毫不留情的罵道,他開口毒如劍尖,老,醜,臭,每一個字,劍劍讓秦豔蓮心如毒嗜。

秦豔蓮瞧了那藍衣小童一眼,忽而怪異的勾唇一笑,”你就是方才喚作花容的小童?”

藍衣小童眼角清傲,粉唇一翹,青嫩之聲脆如鶯歌,吐字卻毒心,”看來你還不算太老,耳朵至少能聽到人話。”

秦豔蓮忍住內心激憤,問道:”你好好一個男童叫花容,旁邊的那個長得和你一樣的不是叫月貌吧!”

“哼,算你蒙對了我哥哥的名字。”花容睨著秦豔蓮,半點不客氣。

“你們是男人叫花容月貌這種名字……”她豔眸一轉,故作驚愕的一笑,望著院中搖扇眯眸的男子,”也難怪,看你們主子這男生女相……”

花容?月貌?

霎那間,沐宗佩腦中閃過一絲資訊,他肯定曾經聽過,一對叫做花容月貌的雙胞胎俊色小童,一個容姿灩灩行事隨心的男子……

是……

是?

是!

瞬間,沐宗佩腦中如急電閃過,已然知道面前的人是誰,猛然如電擊,眸中如燈線開亮,卻聽耳邊不知天高地厚的秦豔蓮說出那句”男生女相”……

糟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3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五章  皇上來了

他來不及思考,側身就往秦豔蓮一旁掠去,口中大喊:”夜王爺,手下留情!”

縱使他快,也已經遲了。

小童花容一臉怒色,高抬下巴,粉臉如緋,喝斥道:”既然知道我主人是誰,還敢出言侮辱,你們大雍也不太把我們東雷國放在眼裏了!”

一直未動的另外一名名為月貌的藍衣小童身疾如電,秦豔蓮話語一出,他手中一道翠綠光芒已然飛出,沐宗佩出手之時,翠色光芒已經劃破了大夫人的脖頸,刺入一毫。

夜王爺?不過看這小童出手的速度,不過十四歲左右,已經有她十一歲時的水準了,相當不錯,能有這樣身手的小童在身邊,身份一定不簡單。

清歌微微皺眉,轉眸望著男子,她的記憶中,大雍絕無以”夜”封號的王爺,他是別國的?

沐宗佩臉上冷汗涔涔,手臂奮力擋住藍衣小童的進攻,以防再進一寸危及秦豔蓮性命,他再不喜歡她,也不能讓人在他面前殺了她,高聲道:”賤內乃一介粗婦,愚昧無知,不知東雷夜王爺駕到,請王爺看在不知者不罪上,恕賤內口無遮攔之罪!”

習風緩緩,帶起滿院芬芳。

清歌看向那男子,剛才秦豔蓮怎麼得罪他的,為何沐宗佩會如此緊張……

被稱為夜王爺的男子,一直靜默不語,眼底如莽莽大霧彌漫,聽見沐宗佩話語,朱唇緩緩含笑,魅與天成,頭稍稍的往左邊一偏,潑墨的長髮從肩劃下,如瀑布帶起一段光澤,似天真無邪如孩童一般眨了眨長睫,輕快道:”你說呢?”

頸部頂著一根兵器,秦豔蓮毫無察覺一般,瞳孔收縮,兩眼如呆滯往前望,那人,長身玉立,周身籠罩瀲灩光華,卓然翩翩,他明明在笑,笑的魅且妖,瀅瀅笑意裏,帶來的入骨寒意勝過頸上寒兵千倍。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了……

夜王爺。

六國天下,東雷最強。

東雷國有一王爺,乃當今東雷國主同父異母之弟,名千夜離。

驚才絕豔,容姿傾世,武藝獨步,眾多美好的形容詞無一不可加於其身,本因乃天下眾多妙齡女子夢想之物件,世人驚其華的同時,卻也畏其性,喜怒無常,妖媚邪佞,做事隨心,無所規矩。

他身邊有一對雙胞胎小童,從小跟隨他,御賜國姓,名千花容,千月貌。

傳言,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像女人。

據說曾經有個東雷的第一名妓愛慕千夜離,宴會上沖上去握住他的手,連連傾訴愛慕之意,誇耀他的外貌,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結果被千夜離笑著,一根一根的將這名名妓手指撚斷,再一點一點將指骨碾碎。

秦豔蓮全身發寒,腦海中嗡嗡震盪,她剛才說了什麼……男生女相……這簡直就是自己往死路上推。

臉色一下白到毫無血色,嘴唇哆嗦,全身發顫,連連呼喊:”老爺,救我……救我……”

沐宗佩被月貌淩厲的攻擊逼得連連退守,心下憎恨秦豔蓮不是一點半點,該如何是好,心中念頭百轉,忽想起一句傳言,連忙呼道:”清歌,快幫你大娘向夜王爺求情!”

世人也皆知,夜王爺平生最大愛好,就是愛美人,容姿出色的女子,在他面前總能比其他人好上一兩分,東雷那第一名妓,據說就是因為容色超人,所以千夜離只是斷了她手指,換了其他人,斷不會如此輕易饒過。

秦豔蓮躲在沐宗佩身後,美眸望向清歌,心底不服,卻也不敢訕訕開口,眼底帶著期盼看著清歌,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唯清歌有資格開這個口。

聽到沐宗佩的話,千夜離一笑,目光從沐宗佩身上轉回,看著清歌開口道:”嗯……若是美人求情,也許我可以考慮考慮……”語調溫軟,令人聽來遐想瑰麗。

少女立在原地,抬眸望去,看著沐氏兩夫婦臉上那害怕,驚訝的模樣,眼底無半點波動,緩緩轉頭,淡漠的眼看著萍兒無色的嘴唇,頭也不抬,語如冰珠墜地,”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語音一落,沐宗佩眼中都是驚愕,又帶著點其他複雜的東西在其中,秦豔蓮狼狽躲在沐宗佩身後,一時也分不出神去罵清歌,可恨紫如沒在,若是紫如在,定會幫她開口求情,大雍第一美人怎麼也比這個賤種求情來的好!

千夜離聞言,望著清歌的眸中色澤深深,眉毛一挑,鳳眼微微上挑,語氣無奈,”沒辦法,美人不饒你,我可不敢拂了她的意思。”

言畢,月貌手下更加不留情,沐宗佩被月貌淩厲的攻擊逼得連連後退,臉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花容站在千夜離後面,稚嫩的臉上帶著點無聊的表情,嫌惡的看著秦豔蓮。

一片混亂之中,門外傳來踏踏的小跑聲音,清歌立即將目光望向院外,進來的卻不是沐宗佩開始派出去請大夫的那個下人,而是府中的梁管事,他稍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急忙走來,口中大聲喊道:”老爺,老爺……”

一近院門,頓時停住了腳,看著院中的眾人,定了兩秒之後,抬頭看了看院名,這才大聲喊道:”老爺,皇上來了……”

皇上來了?

“朕只是來隨便走動,不要這樣大聲,驚動他人。”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這個人自稱朕,那他就是大雍的皇帝禦淩天嗎?

清歌看去,一名身穿暗藍袍子的男子已經大步跨了進來,這大雍皇帝待沐府很是不同,將一名庶女指婚于嫡長孫,看他進來時頗為熟稔的樣子,似乎經常來這府中,這君臣關係,真不是一般的好,可沐宗佩不過一個二品武官,怎麼會與皇帝如此之好呢?

見國主到來,沐宗佩立即將手一收,不管月貌的攻勢,彎腰行禮道:”臣沐宗佩參見皇上。”

千夜離見到門口來人,眸中帶著戲謔,慢悠悠的吩咐,”月貌,住手,不能在大雍國主面前失禮。”遂一拂衣袖,容姿優雅,有禮道:”東雷夜王見過大雍國主。”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六章  有點喜歡

見國主到來,沐宗佩立即將手一收,不管月貌的攻勢,彎腰行禮道:”臣沐宗佩參見皇上。”

千夜離見到院門前來人,眸中帶著戲謔,慢悠悠的吩咐,”月貌,住手,不能在大雍國主面前失禮。”遂一拂衣袖,容姿優雅,有禮道:”東雷夜王見過大雍國主。”

月貌手勢一收,與花容對視一眼,輕哼一聲,身形迅速退回千夜離身邊,不再有所動作。

秦豔蓮等也立即行禮,”臣妾(奴婢)參見皇上。”

穿暗藍色便裝的正是大雍的皇帝禦天淩,身後跟著兩個灰衣打扮的男子,禦淩天方臉端正,雙目炯炯有神,恰一進來,看著院中一切目有微閃,偌大的院子,滿院牡丹飄零的一地皆是,當見過站在院中的千夜離時,面有訝色,吩咐其他人平身,大步走過去,朗聲道:”夜王來我大雍,怎不知會一聲,倒顯得我大雍不知禮節了!”

千夜離舉扇搖道:”本王接我東雷陛下旨意來貴國參加盛宴,據聞大雍山河秀美,人傑地靈,一路急忙趕來,欣賞到沐將軍府時……恰好,大雍國主您就來了。”

禦淩天哈哈一笑,眸中精光沉沉,”不知夜王欣賞得如何呢?”

“馬馬虎虎吧!”千夜離淺笑在唇,目光不經意的往清歌所在的地方飄上一眼,見她只看著籐椅上的丫環,其他事物似無關她事,甚至剛才連禮都未行,氣息收斂,整個人與其他人完全隔離了起來。

這樣的她沉浸在陽光中,暖暈的光環籠罩在身上,沾染不了她半分,側臉淡漠冰冷,羽睫下的瞳眸沒有半點神色。

他突然有點好奇,有些想知道,這個少女,她冰封般的雙眼裏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那就好,既然在這裏遇見夜王,那不如與朕一同去行宮,我大雍也好擺酒設宴,招待一番。”禦淩天慢慢的說道,語氣和緩。

其他人等都站在一旁,低頭恭敬的侯著。

千夜離淡淡一笑,”本王想先請陛下給我片刻的時間,不知道可不可以?”

“夜王,請便。”禦淩天點頭道,眸中有著淡淡的疑慮,這東雷夜王行事最是難以猜測,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不知他要這片刻所謂何事。

眾人注目裏,千夜離卓然翩翩,朝院門走去,走過少女身邊,腳步停下,微彎了身子,在清歌身後輕輕問道:”唔……你叫沐清歌,對嗎?”

男子身上的淡淡香味從身後傳來,如人一般飄渺不可捉摸,淡淡的似有似無,清歌擰眉道:”何必多此一問。”這人都在屋頂上聽了那麼久,她的名字豈會不知道。

“別那麼冷淡,這丫環再不救,可就遲了。”千夜離也不生氣,一雙眼中光彩流轉,笑意融融,看著籐椅上臉如紙白的萍兒,幽幽的歎氣,似乎有些惋惜道。

“你能救她?”他的語氣清歌豈能聽不出,這才站起轉身,對著千夜離冷道:”能救就快點!”

花容又是一臉不忿,誰家女子見了他們王爺不是眼冒紅心,一臉倒貼的表情,眼前這個倒好,一臉冰冰冷冷的,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再好看,能有主子好看嗎,開口護主道:”你這女子,怎麼和我們王爺說話的!”

“我和你們王爺說話,輪得上你插嘴嗎!”清歌冷眸一掃,頓時花容覺得寒氣滿溢全身,那種肅殺的氣息漸漸的開始籠罩,讓他全身不由的緊繃戒備。

望著面前涼意遍佈的少女,墨眸中泛著絲絲的冷氣,千夜離眸色一動,抬起左手,扇擺往後一敲,打在花容的頭頂,”主子我在說話,你一邊去。”

花容嘟了嘴,還要再說,月貌拉著他,輕輕搖了搖頭,這少女可不是你輕易惹得的,他站在這裏就可以感覺猶如實質的殺氣,身手,應該,不,絕對在他之上,主子必定也是看到這點,才把花容趕開。

“我能救,可我不能白救,虧本生意我不做。”千夜離不急不緩,搖了搖修長的手指,面上帶著淺淺的笑,勾人攝魂的眼眸泛著琉璃的光,若是讓其他女子看到,必定神魂顛倒。

可是眼前的人是清歌,外表縱使再美,在她看來也不過是一張好皮相而已。她從容鎮定,視而不見,微抬眼簾,清聲道:”條件,快點!”

“好,條件就是,你過來點,不要讓別人聽見……”千夜離慢慢的靠近清歌,眼底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濃。

暖風吹過,吹起少女的發絲,幽幽的體香混合著空氣中的暖香,明明很溫馥,在沁入心間時宛藏一抹雪夜的純涼,沁冷冰純,很特別的香味,千夜離心神一蕩,眸中異彩如泉水流動,瑰麗的嗓音幽幽道:”香如其人,容美性冷——”

突然,眼眸猛的一頓,琉璃色的眸中光彩一霎停住。

少女手中的匕首正頂在他的下肋,寒兵上的冷氣透過孔雀藍的華袍,一點點的貼在肌膚上。

千夜離心中一寒,她什麼時候出的手?他竟然半點都沒有察覺,是在他聞到香味那一霎那嗎?好利的判斷力,那麼精短的一瞬間,竟然能被她抓住,天下能做到這點的屈指可數,她竟然能做到!

他對她更好奇了……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救還是不救?”少女特有的軟脆聲音在耳邊輕輕說道,語氣雖輕,不帶半點溫度。若不是看他能救萍兒,她早就對他不客氣了。

“呵呵,沐清歌,我,好像有一點點的喜歡你了……”千夜寒手腕一動,鎏金扇四看似兩撥千斤,實則內勁十足,架上清歌的匕首。

“不救就滾!”清歌冷言一吐,手腕轉動,一個小扭花將匕首遊走,往胸口劃去。

好快的速度,男子心內一驚訝,面上仍嘻嘻一笑,鎏金扇子如遊蛇一般緊纏而上,擋住匕首的鋒刃,帶著點委屈道:”我可沒說不救,剛才我拿到了條件,所以——月貌,交給你了!”

“是。”月貌聽言略一點頭,走過去為籐椅上的萍兒診脈,花容在一旁嘴嘟得比天高,不耐的蹲在哥哥的旁邊,撐著腮幫子,問道:”哥哥,主子真奇怪,這沐清歌越不理他,他還越要去理,那些女的纏著他,他反而不搭理人家,這是為什麼呢?”

月貌把脈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瓷玉瓶,倒出一顆淡黃色的藥丸喂給萍兒,瞥了眼站在少女面前,笑顏盈盈的千夜離,收眸答道:”問主子。”

三個字,一個不能少,一個不能多,簡短無比。

“你多說個字會死啊!”花容氣鼓鼓的望著月貌,翻了個白眼,都是一胎生的,怎麼哥哥說幾句話就跟要命一樣的。

清歌與千夜離過招挨的極近,手底下的一來一去,出招攻守,都背在衣間進行,禦淩天、沐宗佩等人都沒看見,倒見他們眉眼融融,一派和氣的模樣。

沐宗佩眼中複雜的神色越來越深,帶著一種難以看懂的眸色,凝視著清歌,餘光見禦淩天正目光也停駐在清歌身上,臉色更是變了幾變,隱隱約約有著寒意浮現。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4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七章  久病?

目光收回,瞥見牆角玉香的屍體,輕輕踱步,招手吩咐下人偷偷移走。

禦淩天負手立在原地,已五十有餘的年紀的他,看起來仍舊精神爍爍,沒有半點中年遲暮之態,目光凝在千夜離身旁的少女身上。

淡漠的光華籠罩在她身上,纖細的身子包裹在寬大的黑色布衣裏,隨風輕擺。一身如水簾隔開,淡漠疏遠,卻掩飾不了她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淺淺光華。

水是眼橫波,山是眉峰聚,驚鴻一瞥清流溪。

禦淩天雙眉微皺,世人皆知大雍第一美女沐紫如,這少女卻超出沐紫如許多,女子之美大多溢於表面,或嬌豔或清高或純真,不免於女子之態,而這少女,容貌于她已不是最重要的,一身淡漠冷凝的氣質大氣超然,讓人不由心生嚮往。那瘦弱身軀站立的筆直,似有無窮的力量蘊含在裏面,透著不屈的執拗和錚錚的鐵骨,讓他想起一個人。

曾經,有一個人,也是這樣似乎永遠站的如標槍,永遠屹立在馬背上揚起他一場一場的傳奇,記憶中揮刀而來的身影,和少女筆直的腰背似乎有些層疊,禦淩天神色有些暗沉,眸中暗湧,聲音沉嘶,問道:”你是誰?”

“沐清歌。”清歌不卑不亢,大方的回答。

“你就是沐愛卿的長女,看來那久纏在身的病已經好了吧?”禦淩天眼露喜愛,殷切的問道。

久纏在身的病?

清歌看了沐宗佩和秦豔蓮,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她倒是不知道這身體除了被經常打罵外,還有其他的病。看來,這兩夫婦以前在皇帝面前可說了不少”好話”,阻止禦淩天見她,可真是費了一番苦心。

她眸如星沉,冷冷笑道:”清歌倒不知自己有什麼病,不知陛下怎麼看出我身體不好?”

聞言,禦淩天面露訝異,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若有沉思。

這些年來,他來沐府也想過要見一見這未來的長孫媳婦,每次都被沐宗佩和秦豔蓮用清歌身體不好,患有惡疾,不能吹風之類的理由搪塞過去,他問過幾次,皆是如此,後來也不再問起。可是今日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那如雪蓮綻放的風華,怎會是久病臥床之人可以擁有的,那眼中褶褶光輝,似要與這日月爭輝,怎會是患有惡疾之人能釋放出來的。

目光再移到少女身上的衣裳,那是最普通廉價的舊布衣,只有貧窮的平民才會穿,一般三品以上官員家的丫環都不會有這樣的衣服。

按理來說,她是沐府的長女,且不說一定是金玉滿身,綾羅綢緞,享之不盡,最起碼也是穿著大雍貴族小姐的衣裙,打扮的青春靚麗,美麗鮮豔才對。

他背手轉身,眸色黝黑,沉聲問道:”沐愛卿,沐清歌這些年究竟得了什麼惡疾,不能起床見客?”

再和藹的皇帝,也是一國之君,此時威壓散出,院中的氣壓陡然加大,下人皆低頭全身發冷。

千夜離處之泰然,渾身隨意不見半點畏懼,他本就是東雷尊貴的王爺,自是不懼,側眸睨向少女,她卓然而立,也不見半點卑微之色,仿若天下不過她眼前的一粒塵土,毫無重量。他嘴角輕勾,一雙琥珀瞳眸波光瀲灩,這趟大雍來的真值得,有趣有趣。

沐宗佩眸中精光閃閃,彎腰行禮,辯解道:”啟稟陛下,臣不知,這些府內之事都是交給賤內處理,只聽賤內說小女得了重病,不能見人。”

他轉身指著秦豔蓮道:”你這個惡婦,今天陛下在這裏,事實是怎樣的你還不如實招來?!”

秦豔蓮美眸一頓,有些不敢置信,老爺這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她身上嗎?她指甲一掐,低頭的面色飽含不忿,緊緊咬住牙齒,想要她對那賤種認錯,休想!

“惡婦,你到底說還是不說?”沐宗佩一臉正氣,怒氣漫天的罵道。

秦豔蓮蒸蒸的怒氣就冒了下來,沐清歌,又是沐清歌,她抬起頭眼含惡毒的掃過去,正巧迎上清歌冷霜的目光。

清歌輕輕的睨了她一眼,滿目的輕視和鄙視,冷笑的嘴角帶著嘲弄。

秦豔蓮哪里能忍受這樣的臉色,頓時出口罵道:”沐清歌,你個賤種竟然敢瞪我……”

一語出,禦淩天臉色一沉,冷哼一聲,眸中如有利劍紛雜蘊,當著他的面都敢罵這樣的字眼,平日裏怎麼對待更加不用說了!

一國之主眸中暗湧翻滾,聲含怒色,呵斥道:”沐愛卿,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沐清歌長期臥床,現在且不說她是否真的久病在身,你睜開眼看看她身上穿的是什麼,我看你府中的丫鬟都穿得比她還要好!難道是朕每個月發的俸祿不夠!不說她是你們沐府的長女,就憑她是我大雍皇長孫未來的正妃,你如此對待,犯的是什麼罪,知道嗎!”

千夜離眸光一頓,含笑的唇角有些淡去,沐清歌是大雍皇長孫未來的正妃?他轉過頭,美目帶著點迷蒙,望向清歌。

清歌清涼的目光也恰好轉過,看來這位大雍的皇帝,還不知道他家寶貝皇長孫遞了休書的事情,真是諷刺,孫子休書遞了,爺爺還在這裏口口聲聲說著未來的正妃。見識過那位皇長孫,清歌沒半點想法和他再有牽扯,這個誤會一定要解釋清楚,她正欲開口。

沐宗佩立即撲通一聲跪下,面露自責之色,淒淒然道:”這麼多年,臣一直被蒙蔽,以為賤內將府中裏外操持得妥妥當當,臣也是和陛下一樣,到今時今日才知道,賤內心毒手狠,無主母之態,臣一定重罰!”

他不待禦淩天發話,轉身對著秦豔蓮,厲聲道:”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沐家主母,好好的在府內反省,每日抄誦靜心經五遍,婦德十遍!”

這種責罰已是很輕,聰明的人立即接下,可惜,有人生來就是愚蠢之人。

一聽要下了她當家主母的位置,秦豔蓮面露不甘,豎眉怒目,沖口道:”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

沐宗佩臉色頓時難看,沖上去,甩著膀子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秦豔蓮的臉上,把她扇倒在了地上,目露寒光,陰寒狠辣,怒道:”你若是想回秦家,我也絕不會留!”

蠢,沒看見蠢成這樣的女人!她還想在皇上面前把他也說出來!他恨不得殺了她才好!

回秦家,那就是休妻!

古時的女子,最大的羞辱莫過於被休!不然當初的沐清歌也不會因為被休而心灰意冷,從而因重傷導致身亡。

秦豔蓮再不敢言語,捂著腫的如豬頭的半邊臉,呆坐在地上,目光呆滯,似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沐宗佩見她不再出聲,才轉過身,收起剛才狠辣的眼光,眸中都是懇切,言辭懇懇,請罪道:”這一切臣也有錯,臣一直以兄長為榜樣,將重心放在國家大事之上,未曾想到自家府中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請陛下責罰。”

聽見沐宗佩說到兄長,禦淩天的眸中浮起淡淡的回憶和哀傷,擺了擺手,似乎有點歎氣的意味,開口道:”你兄長若不是……唉……都是過去的事了,愛卿也是忙於國事,以後注意點……”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三十八章  十六年利息一起算

清歌眼眸一凝,本來禦淩天面上是很不滿的,但是在沐宗佩提到”兄長”二字後,神色有了很明顯的變化,似乎和這位兄長的感情很深,帶著些懷念和追思。

沐宗佩的兄長?

在記憶中搜尋了一番,她不免有些無語,原主沐清歌被變相囚禁在這一畝三分地裏,對於這個時代的很多東西都並不瞭解,甚至於對府中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除了知道叫做沐宗燁之外,其他資訊幾乎是沒有。

沐宗燁?這個名字似乎有幾分熟悉。

沉思中,衣角被什麼拽住,輕輕的拉扯了一下,清歌低頭看去,一隻蒼白粗糙的小手揮上她的衣角。

籐椅上的萍兒臉無半點血色,平日裏喳喳喳的嘴唇蒼白乾裂,一雙活潑的眼睛也緊緊閉起,沒有半點靈氣,她眉頭皺緊,額頭虛汗如雨一般泌出,手是無意識的揮動,打到了清歌的衣角。

“疼……疼……”斷斷續續的囁嚅從萍兒口中發出,沒有聲音只有氣流的響聲,破碎不堪的展示著這身體的主人有多疼。

清歌握住萍兒亂揮的手,小手掌心滿是粗繭,透出一股了無生機般的冷,清歌心底溢出冰冷的寒氣,驀然轉身,目光直視被丫鬟扶起,站在一旁捂著臉,還滿臉不甘的秦豔蓮。

滿臉不甘,你有什麼資格滿臉不甘!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不甘!

沐宗佩眸底的神色說不上欣喜,帶著點難以看懂的,甚至有點像嫉恨的神色,他正拂袖謝禦淩天免罪之恩,”謝陛下寬恕,臣以後定當好好管理,不再出現……”

“陛下,你想知道我是什麼病導致久病臥床不起的嗎?”清冷的女聲淡淡的插了進來,清歌噙著一抹冷笑,慢慢的走過來。

她的神色很淡,淡到金輝下看不清她的模樣,只覺一身淡淡的霜華浮在她的周圍。

禦淩天眉目一展,他對這個沐府長女的印象很好,很自然的有一股子親近之意,點頭道:”你有什麼可以和朕說,朕自當為你主持公道!”

“那清歌,就先謝謝陛下了!”絕美的容貌上展開一點笑容,忽地清歌轉換了一個方向,身形迅速的往側方閃去。

秦豔蓮還捂著臉站在原地,看著清歌滿帶怒氣,忽然見她身形一轉,迅速的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襲來,嚇得連忙往後退了兩步,”你,你要幹什麼!”

眼前的少女眼如魔魅,面無表情,纖細的身影似帶著無邊無盡的黑暗和殺伐之氣,丹紅的唇冷冷的說出:”陛下,你可要看清楚了!”

清歌一腳將秦豔蓮踢在地上,一隻手拾起花園的磚頭,輕輕的道:”大夫人,你也可以久病在床了!”磚頭高高舉起,帶著破風的力量狠狠砸下!

“你……你……啊——”淒厲的叫聲穿透整個沐府,似要衝破九天雲霄,達上蒼之處。

秦豔蓮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左腿,全身抽搐,一雙美眸全都是鮮紅的血絲,”我的腿……我的腿……”

“真吵!”淡淡的抱怨夾著哢嚓一聲,秦豔蓮的尖叫嘎然而斷,張大嘴巴一聲都叫不出來,她的下巴被清歌卸了。

清歌將手中染血的磚頭丟開,踩著大夫人的斷腿站了起來,痛的秦豔蓮又是一抽。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滿院人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目光怔怔的看著眼前一切。

花容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一切,哼哼道:”我的天啦,主子,這沐清歌……這……”

千夜離眼眸一笑,面如春風,左手鎏金扇子往花容下巴下一打,把他大張的嘴合了攏來,”花容啊,你是不是覺得這沐清歌夠狠夠辣,夠毒啊!”

花容點了點頭,”嗯,主子果然厲害,花容想什麼你都知道……不過,我覺得她有點像……唔唔……”

月貌依舊一臉冰冷,只是一隻手緊緊的捂住花容的嘴巴,不讓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完。花容睜大眼狠狠的瞪著月貌,拼命掙扎,眼裏強烈的表達自己的感情:本來嘛本來嘛,就是很像主子!

有人看戲,有人入戲。

沐宗佩面沉如墨,連奔上去,責怒道:”清歌,你這是幹什麼!”

清歌半分目光都不看他,轉身抬眸,清涼如冰的對著禦淩天開口道:”陛下,這就是清歌久病不能起床的原因。”

禦淩天穩了穩心神,看著秦豔蓮抱著腿在地上無聲的狂吼痛哭,眉頭連皺,轉眸問道:”這打斷腿,如何就是?”

“沐清歌!”沐宗佩眉頭緊皺,連忙出聲打斷。

禦淩天眸如利刀,不悅道:”沐愛卿,讓她說。”

“正是,這就是清歌將近十六年來時間為何一直被說久病臥床的原因!”清歌滿身籠罩一種蒼涼的氣息,眸光陰暗森涼。

秦豔蓮,你只是斷條腿而已!若是把這十六年來沐清歌所受的一切,那些每日必備的毒打,三天兩頓的餿飯,那些日日夜夜來自心靈和肉體的打擊,那些被人侮辱嘲笑,那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你就是死上百次,也不會夠!

少女靜立,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帶著一種死一樣的寂靜,若有一種冰川雪原在她背後延展,遠遠超出了這個年齡所能承受的一切。

禦淩天心中狠狠的一憾,十六,正是女子一生最美好最純真的年紀,十六年要過著怎樣的生活,才能散發出這樣的濃烈的森寒氣息。

精沉的眸子看到秦豔蓮那一身錦衣玉服,轉眸望著眼前少女瘦弱的身體包裹在寬大的粗布衣中,空空落落,單薄輕微。

這十幾年的生活是如何過來的,吃了多少苦,她卻依然能有這一身錚錚的風骨和明媚的榮光,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好,好。

他伸出右手擺了擺,寬大的暗藍袖袍輕隨風輕飄蕩,開口道:”朕說過要為你做主的,做錯了就要罰,她們不把你放在眼裏,也就是不給朕面子!她們還記得你是皇長孫未來的正妃嗎!”

中氣十足,震朗的聲音在小院裏漂浮,沐宗佩狠狠抽一口氣,不再多語,皇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今日清歌所做他一概不介意,他在說什麼做什麼已是徒勞。

清歌兩道眉擰起,又是皇長孫的未來正妃!她不喜歡這個身份,也不願意背著這個已經是過去式的身份了,”陛下……”

正開口欲言,院外又是一陣腳步聲,禦淩天負手轉身,目光看見門外之人後,面帶笑容,問道:”怎麼現在才來?”

清歌回頭看去,院門施施然走進一人,一襲純白衣袍,上繡竹枝繡紋,身量清雋挺秀,面容俊美,神情溫潤,嘴角時有淺笑浮現,這不是禦奕辰,還能是誰,清歌眉頭一皺,眼眸帶上淺淺的厭惡。

“皇爺爺,孫兒等一個人,所以來遲了!”禦奕辰淺淺一笑,微一拂袖,動作清怡,清雅卓然。

除了清歌外,其他人眼中都帶著淡淡的讚賞,好一個溫潤雅儀的皇長孫。

禦淩天點點頭,哈哈笑道:”不知能讓奕辰等的人是誰呢?”

隨著他的話語聲,一人出現在院門,隨著他的出現,眾人的目光紛紛一轉,從禦奕辰身上挪到了院門之前,一直淡然含笑處之的千夜離搖扇的手一頓,琥珀琉璃眸微微一眯,唇角的笑容也似凝固了一般。

清歌也隨之揚眸,望向眾人目光集中之處,幽黑的眸光隨之一定……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5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39章  初見乾王

隨著他的話語聲,一人出現在院門,隨著他的出現,眾人的目光紛紛一轉,從禦奕辰身上挪到了院門之前,一直淡然含笑處之的千夜離搖扇的手一頓,琥珀琉璃眸微微一眯,唇角的笑容也似凝固了一般。

清歌也隨之揚眸,望向眾人目光集中之處,幽黑的眸光隨之一定……

只見院門前一人穿著暗紫色祥雲齊飛靴踏步進來,靴面上的華袍一角繡著連綿不斷的萬里雲騰圖案,往上是一條淺紫色的腰帶,束在精瘦有力的腰身上,腰身筆直,紫金色的華袍一角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火焰紋,緋紅熱烈,隨著他雍容的步伐一下一下的輕動,閃出晶瑩的光澤。

身後斜照的日光明黃燦爛,金燦燦的照射下來,模糊了男子的輪廓,疏淡的陽光映上男子的臉,長長黑髮用紫金色緞帶束於腦後,一張臉仿若上天選擇最好的玉石專心雕刻的絕世之作,眉疾如刀,眼尾飛振,墨色的眼瞳閃著黑曜石的烏芒,眉宇間刻有一種揮之不去、令人一見難以忘記的的冷酷霸氣,薄唇丹紅,緊抿一線。

清歌微微眯眸,心神也微微一晃,氣勢,好強的氣勢,這男子就那麼隨意的走進,卻自帶一種傲然的神態,仿若君臨天下的王者,每一步都似踏在眾人的心上,恍恍若天神降臨。這樣的男子絕非等閒之輩,看年紀不過二十有餘,卻王者之氣存於舉手投足之間。

她若是沒猜錯,這人,應該就是與禦奕辰齊名,大雍妙齡女子的夢中情人,禦淩天的第六子,禦天乾。

沐宗佩見此,袖手參見道:”臣沐宗佩見過乾王,皇長孫。”

清歌暗道,果然沒猜錯,這就是那名戰場上赫赫有名的六皇子。這秦豔蓮住的地方,今日也不知是招了什麼,大人物都齊聚一堂。

禦天乾眼角斜覷了一眼,並不說話,俊臉冷沉,犀利的鷹眼中帶著點閃爍的情緒。

沐宗佩心內一驚,卻不敢抬頭,這個大雍最年輕的皇子,卻是最不容小看的,他年幼便征戰沙場,奪下一塊又一塊的城池,盛名傳遍秦天大陸。以往他也有見過,雖冷酷卻不會隨意給人難堪,今日不知怎的,他隱約能感覺乾王對他有著怒意。

靜默了一刻,禦奕辰揮揮手,淡淡的對著還低著頭的沐宗佩道:”免禮吧。”

沐宗佩這才站直了身子,立在一旁,面上有著幾許難堪,背上的目光猶如被針盯一般,不知怎麼乾王剛剛回朝就對他頗有不滿。

禦淩天似沒看見眼前一幕,聲音高揚,帶著毫不掩飾的喜色,大步走過去,”乾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禦天乾收回目光,微一拱手,恭敬道:”兒臣昨晚才回王府,處理好事情後立即進宮見父皇,恰好在宮門前遇見奕辰皇侄,就和他一起過來了。”聲如其人,朗朗之中帶著貫穿雲霄之氣,鏗鏘有力。

“好,好,也該回來了,過幾日盛宴也開始了。”禦淩天高興的點點頭,轉身道:”你們來了也好,恰好還有一人也在這裏,想必你們也是很想見一見的。”

他對著千夜離一笑,介紹道:”朕的第六子,禦天乾。”

千夜離慢慢踱步過來,鎏金扇輕輕閃動,吹起兩頰碎發,瑩白的面上更添幾許風情,望著一臉冷峻的禦天乾淺笑道:”久仰大雍乾王盛名,可惜一直不得見,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啊!”

禦天乾目光迎上千夜離的眸子,冷峻的面上也咧開一抹笑容,道:”本王自然不會負下這盛名。”

“乾王倒是坦承,半點也不謙虛。”千夜離眉毛一挑,馬上接道。

“謙虛也要分人分時候。”禦天乾亦是毫不客氣的接上,他的意思很明顯,在強大的敵人面前,絕不能示弱,他也有這個實力,不用示弱。

兩人目光在空中對峙,空氣中隱約能感覺到電光火花交接的呲呲火花聲。

他們都是六國中年青一代的佼佼者,都是當代最為出色的年輕王爺。

東雷是目前最強盛的國家,卻不是因為東雷皇帝的帶領,而是因為這名容姿出色的東雷夜王,政治上,他大刀闊斧的除舊制,去殘臣,吸收人才,軍事上,清除邊境殘餘勢力,吞併小國,本就在六國之中為強盛的東雷,更上一層樓,穩穩做定第一的位置。

同樣大雍,在乾王出戰之後,一步步的壯大,邊境擴張,國土拓寬,在這位大雍的天才皇子帶領下,大雍成為六國三強之一,大雍軍隊一躍成為六國中最強的軍隊之一。

這是強者與強者的對峙!

院中的氣氛因為兩個氣勢無比強大的人的對峙,陡然緊張了起來,本來偌大的一個院子忽然覺得有些小了,這就是氣勢!

那些丫鬟婆子扶著秦豔蓮都不敢抬頭,院中的人個個都是豐姿出眾,身份高貴,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可惜她們此時再也沒有心情去欣賞敬佩愛慕了,只感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在心間,呼吸間都有壓迫。

清歌微微眯眸,處在這樣的環境中,她依舊沒有半點不從容,身為”king”組織的老大,再大的場面她都見過,這樣的算什麼。

倒是眼前兩名男子,各有千秋:

一個冷峻霸氣,紫衣雍容,一個豔若牡丹,藍袍妖嬈,

一個面如天神,帶著張揚的氣勢,一個面若秋月,帶著花開的灩灩芳華,

兩人眼底都帶著互相欣賞,又有一種殺氣在更深處蒸騰延綿。

清歌雖然沒有參與他們之間所對峙的內容,但是想一想便能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如今這秦天大陸六分,歷史上有條不變的定律,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六國現在看起來各自為政,相安無事,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表面現象,各自都是明面上、暗底下擴充自己的實力,都想等到戰爭爆發的那一天,用積蓄的實力一躍成為奪取天下的最大贏家,登上至高的位置。

而這兩人,同樣的驚才絕豔,又分別處於不同的國家,當戰爭的硝煙燃氣,對方都必定會是以後最大的對手。

陽光下一地寂靜。

禦淩天見兩人目光交錯,握拳放在唇下輕輕的咳了兩聲,”咳咳……”

千夜離這才移開目光,臉色一瞬間換上帶著深藏不露,又魅惑的笑容,非常自然的指著禦奕辰道:”還有,這位是?”

院中的無比緊張的氣氛終於疏散開來,下人齊齊長呼了口氣。

“朕的長孫,禦奕辰。”

禦奕辰一隻手放在背後,淡淡道:”見過東雷夜王。”

千夜離同樣笑著點頭,挑眉道:”好說,好說。”語氣說不上冷淡,也絕說不上熱情,好似尋常的一個招呼,與開始和禦天乾說話那種姿態有著天壤之別,孰輕孰重明眼人一眼就能發現裏面的區別。

禦奕辰又何嘗不知道,他微垂下的眼瞼裏面有著滾滾的暗潮洶湧,半點看不出平日裏溫潤如玉的模樣,陌生又有些猙獰。

清歌望著眼前的一切,心下也大概明瞭,大雍太子未立,爭奪聲最高的就是皇長孫和乾王了,這千夜離的態度,分明表明了身份的區別,一個像對儲君,一個像對常人。

她眸底淡淡一閃,千夜離若不是故意的,剛才那一手,還真是不動聲色的挑撥。

禦淩天把眼前的一切收在眼底,拍拍禦天乾的肩膀,”乾兒,既然你回來了,這接待東雷夜王的事,父皇可就交給你了。你們都是年輕一輩,相互之間肯定交流得更多啊!夜王,你沒意見吧?”

千夜離聞言,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轉動,紅唇一勾,”乾王做陪,真乃幸事。”

“既然如此,那就請!”禦天乾紫金色長袖一甩,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一個甩袖,已可見其磅礡。

千夜離面上突然展開明媚一笑,走到清歌面前,瑰麗的容顏如百花齊放,眉心一點朱砂紅緋奪目,”沐清歌!”

“有事?”清歌皺眉,眼眸中滿是戒備,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很難形容,他所做的似乎很簡單,卻又不會像看起來那麼簡單,很隨意,卻又讓人感覺有些太隨意。

千夜離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往一直跟著他兩步遠的月貌懷中掏出一個青瓷玉瓶,在清歌面前搖了搖,”這個你想要嗎?”

清歌一眼就看出這是開始月貌掏藥丸給萍兒吃的那個瓶子,眼眸一凝,抬手從千夜離手中一把把藥瓶搶到手中。

千夜離一怔,看著空空的手心,這,這也太直接吧。

“你答應要治好她的。”清歌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答道。

一手擰開藥瓶,放在鼻下聞了聞,眼眸一閃,人參,雪蓮,天山子……都是名貴的藥材,難怪萍兒臉色一下好了許多,是好東西,看來東雷的確是第一強國,這種藥丸都隨身攜帶,給人吃連眉頭都不眨一下。這一瓶吃下去,萍兒的身體應該沒問題了。

呵呵,溫軟低悅的笑聲輕輕響起,千夜離望著清歌的動作,手腕一甩,鎏金扇面唰的打開,豔麗的牡丹似有花香隨風飄散,”沐清歌,我真的是有點喜歡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離得最近的月貌都沒有聽清楚,但是如果是對於武功內力高到一個程度的人,這樣的聲音足夠了。

一直負手而立的禦天乾臉色忽然變得不悅,聲如陳冰,”夜王,請。”

千夜離轉身,看著禦天乾的面色,忽而一笑,也伸手道:”請!”抬步便朝院外走去,一身孔雀牡丹服灩灩奪華,帶起花香陣陣。

花容和月貌在身後齊步跟上。

禦天乾抬步走出,路過清歌面前時,眉頭一擰,步履忽而一慢,再向外走去。

清歌一愣,剛才她好像聽到有人說——女人,你那麼多錢,不知道自己去買嗎!

這聲音,有點,有點像在瀚雲軒外面遇見的金面男子,可是除了她,院中似乎沒有人聽到這個聲音,難道是在這附近?

“奕辰,皇爺爺有事要和沐將軍問問,你先在這裏和清歌說說話,盛宴之後你們兩個的婚事也近了,先聯絡聯絡感情啊!”禦淩天一副慈祥的姿態,滿眼笑意的看著眼前的長孫和清歌,怎麼看怎麼滿意,這個孫媳婦真不錯,有沐家風骨!

禦奕辰眸中一怔,色澤微閃,略一怔後,低頭道:”好的。”

清歌本以為禦奕辰會和禦淩天說出休書之事,誰知他竟然答應了下來,眉間蹙起,連忙往前一步,開口道:”陛下……我……”

禦淩天看著一臉急切的清歌,以為她是少女未婚的羞澀矜持,搖了搖手,哈哈一笑,”別害羞!要是奕辰欺負你,你可以來告訴朕,朕幫你!”說完大步走出院子。

沐宗佩眸色一沉,他是不會去和禦淩天說這休書之事,對著禦奕辰行禮後,跟隨禦淩天出了院子,其餘下人丫鬟也連忙抬著半暈厥的秦豔蓮跟了出去。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院子一下安靜了下來。

禦奕辰眸光淡淡的看了一眼秦豔蓮左腿上的砸傷,眉頭微微一皺,溫潤的嗓音帶著疑問的問道:”沐清歌,這是你打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這是我們沐府的家事,皇長孫難道也想要管!”清歌目光如劍,帶著穿透人心的銳利,冷漠的望著面前一臉溫潤的白衣男子。

禦奕辰靜默的站立,接到她如劍的目光,心中掠過一陣冰冷的氣息,他覺得自己要說的一下底氣不足,”她始終是你大娘,你怎麼如此下得了手?”

“大娘?她也配!”清歌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視,嘴角流露出深深鄙視,她清涼的目光注視著禦奕辰,”請皇長孫殿下不要妄自斷言,你對剛才發生的一切瞭解嗎?不瞭解就不要隨意妄言!”

禦奕辰眉目一動,她依舊是那一身破舊的布衣,卻掩飾不了與生俱來的清華,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輕霜,通透如雪,日光下如渡了層金輝。

不瞭解就不要隨意妄言!

不瞭解……

心底升起複雜的情緒,眸中染上淡淡的回憶,上次在瀚雲軒前,她也是這樣冷冷的反問了他,瞭解過嗎?

回府之後,他一個人靜靜的書房想了很久,想著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想過的問題。

是的,他從沒有去瞭解過她,僅憑著幾次不盡詳盡的見面,就在心中給她下了評論,他從不知道她過得怎樣的生活,有怎樣的性格,喜歡怎樣的東西,他對她這個未婚妻十六年來不聞不問,一無所知。

當他派出的探子告訴他,沐清歌在沐府裏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那一點一滴的敍述,那些驚心的敍述,比起從她口中說出的更讓他震驚。

原來只要花不到半天的時間,就能知道她過的是怎樣,可是他一直都沒有有過這個心。心裏翻騰出一種從有有過的感覺,有點疼,又有點悔。

斂了眸中的回憶,禦奕辰看著她瘦弱卻挺直的身軀,微微擰眉,溫潤的嗓音徐徐道:”我願意瞭解你。”

藍色天空上的雲一朵朵的飄過,形狀多變,或花朵或牛羊。

不大的春豔居裏,牡丹遙遙相對,展現多姿色彩,香風陣陣,卻因來的不合時宜讓人覺得不喜。

願意瞭解?

是回答她在瀚雲軒前所說的話嗎?

清歌面上浮出一抹笑容,宛若冰川裏開出黑色的花朵,瞳色瀲灩,緊緊的看著禦奕辰的眼眸,”皇長孫殿下,我想,你弄錯了,我在瀚雲軒前所說的一切,不過是告訴你一個事實,從來不是要找你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你現在瞭解,或者不瞭解,於我沐清歌來說,已經沒有半點意義。”

沒有半點意義?她完全不在乎他嗎?他臉色忍不住的有些變化,白色衣袂翩翩飛舞,映襯著他眸底的一抹漩渦,看著少女篤定的神色,他忍不住問道:”那剛才皇爺爺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你為何不說?若不是你心裏對我還有旖念,你為何不將我們的事情講出來!”

哈哈,清歌有些想笑,卻更覺得怒,她面上沒有半分表情,眼眸如墨,”禦奕辰,你實在太可笑了,休書是你寫了給我的,你將這事弄的人人皆知,卻不敢告訴你親愛的皇爺爺,如今他不知道了,就變成我不願告訴他,變成了因為我對你還有旖念!滑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禦奕辰臉色一沉,那一臉的溫潤終於被變幻的色彩收斂起來,十九年來,他從未被人如此喝斥過,如此譏誚過,從未想過會被一個自己休之棄之的女子這樣對待!

他定定的看著清歌,從她墨色到毫無雜質的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容,那面容依舊清雋,熟悉,眼底卻有一種他看不明白的神色,滄海在變幻,心底一霎那質變在發生。

兩個靜立對視,風過,卷起一地的殘花。

“那你為何收到休書要去撞牆自殺?”禦奕辰還是先開口問道,他不敢相信,她就真的一點都不再眷戀他,他是大雍最尊貴的皇長孫,只要他願意,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賀雪瑩,寧可雲之輩都趨之若鶩,不說是堂堂正妃之位,就是妾侍也有會有許許多多的女人前仆後繼的獻身。

清歌抬起頭,眼角斜斜勾起,雖素妍簡妝,卻是氣韻天成,令人見之心曠神怡,眼睛如淬過雪水一般,寒冷入骨,一字一頓的開口道:”皇長孫殿下,撞牆自殺這種事情,清歌是幹不出來的,如果清歌朕是因為拿到你的休書去自殺,現在也不會站在你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了!請皇長孫殿下拿出一個男人該有的風度來,你未娶我,便來休書,這未娶先嫁,已經是滑稽之至,此時還來糾纏,莫不是太小氣了點!”

說完,清歌不再理會,轉身朝萍兒躺著的地方走去,她要把萍兒帶去院子中休息,這春豔居,多呆一分鐘都讓人覺得討厭。

禦奕辰被她說的臉色忽而青,忽而白,眸中神色變幻莫測,他不敢相信,那外面傳的紛紛揚揚,沐家大小姐因他一封休書自殺的事情只是一個無須有的傳言,可是,他又怎麼能不相信,眼前的少女淡漠的眼猶如深潭,讓人看不清神色,面上無半點表情,絕不是說笑。

心裏一種莫名的情緒從最深處蔓延出來,漸漸的蔓延到腦中,他似乎不受控制的邁步靠近清歌,一雙如水的溫眸神色漸漸波動。

下午的光線被建築物遮擋的忽長忽短,折射出一道道或明或亮的光芒。

“休書?!誰寫了休書給誰!”雷霆般的聲音伴隨著禦淩天震怒的面容,踏進了春豔居。他不過去和沐宗佩問一問沐清歌的情況,誰知轉回來竟是聽到休書這樣的字眼!如何能不怒!

清歌把巧兒掉落下來的手臂扶了上去,聲音一如往常般的冷靜,”陛下盡可以問問皇長孫殿下。”

“奕辰?”禦淩天滿是怒意的問道。

禦奕辰臉色唰的一白,全身一頓,背上一陣冷汗涔涔,閉眸沉下慌亂的心緒,這不一定是壞事,也許能借此收回休書,想到這裏,再一睜眼,面上依舊清雅俊逸,拂一轉袖道:”皇爺爺,是孫兒,孫兒寫了休書給沐清歌。”

“你……這婚事是朕親自指的,你竟然連休書都寫了,你是不把朕放在眼裏了不是!”禦淩天怒目對著禦奕辰罵道,這個由自己親自帶到宮中,從小看到大的皇孫,一直行事溫潤有禮,頗得他喜愛,怎麼也想不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禦奕辰目光一直看著清歌,她的眼裏一點都看不到自己的樣子,這個少女,自出生便掛上他未婚妻的牌子,她曾經給他的感覺是膽小,卑微,甚至泥土不如,惹人恥笑,可他覺得,現在的她,瀅瀅玉立透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傲骨,銳利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劍,讓他覺得驚訝,他第一次知道,他是想娶一個女人,娶這麼一個女人為他的皇妃,”皇爺爺,孫兒知道錯了,願意收回休書。”

禦淩天的怒氣還凝結未散,陡然聽到禦奕辰飽含歉意和懊悔的話,也不由的頓了頓,眼前這個是他的長孫,他是真心喜愛的,若是能認錯,作為爺爺來說,當然願意原諒,他轉眸看著清歌,”清歌,奕辰這小子不成熟,做事衝動了一些,他認識到錯誤了,你也原諒他一次。”

禦奕辰眸中光影流轉,對著清歌道:”沐清歌,我願意將休書收回,娶你為妃!”

兩爺孫眼中都有一種期盼在裏面,定定的望著清歌。

清歌靜默不語,須臾,她開口道:”陛下,休書清歌已經收下。”她的意思很明白,很直接,休書我已經收下,再要收回,已經不可能。

“休書無事,婚都未結,如何能休。”禦淩天倒是真的喜歡清歌,還在勸說。

“可是這天越城無人不知我沐清歌被皇長孫未嫁先休。”

無人不知?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禦淩天沒想到竟然鬧得這麼大,側頭沉聲問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兩名灰衣人其中一個,”李陸,把這件事如實的告知朕。”

李陸是皇上的貼身內侍,這天越城中大小事務他必然是知道的,這點陛下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問他。

他從開始進來就有留意沐清歌,從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陛下肯定會喜歡她。

擦了擦汗,李陸看著眼眸一直沒有離開沐家大小姐身上的皇長孫,暗底歎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開始休,現在求,這算什麼事。

他拱手答道:”回陛下,據奴才瞭解,在天越城中所傳是這樣的:一個月前,皇長孫殿下派人送休書一封於沐府大小姐,沐府大小姐接到休書後,傷心過度,當天撞牆求亡,全天越城都取笑沐府大小姐被未嫁先休。”

一個月前?

禦淩天威嚴的臉上一雙眸色陰沉,他狠狠的一甩寬袖,”奕辰!你倒是真把皇爺爺我當擺設了!一個月前你就寫了休書,都不把朕當回事了!”

李陸連忙道:”皇上息怒。”

禦淩天喘著粗氣,滄桑的面容上刻著不滿。這門婚事在他心中,是有著不同意義的,這是當年他和某人做好的約定,自己的子孫和他的子孫一定要親上加親。再加上今日見到清歌,一身風骨,與心中的身影重疊,更是喜愛,他如何不怒。

禦淩天看著少女淡然而立,遭遇這樣的事情,若是換了別人,定然恨之入骨,她卻不怨不忿,當為大家風範,若是能嫁入皇家,必然是能掌一方的女子,心中宛然可惜,開口道:”清歌,奕辰他……”

清歌蹙眉,打斷禦淩天接下來的話語,”陛下,既然事情你已經清楚,休書之事就此了得了,相信陛下也知道覆水難收一詞,接下來的皇長孫如何,是皇家的家事,我只是一個臣女,無位無份,就不再留於此了。”

她將萍兒扶起,將她一隻手架在脖子上,她比萍兒大,也不過大兩歲而已,單薄瘦弱的身子掛著一個差不多高的萍兒,看起來十分吃力,禦奕辰連跨幾步,欲伸手幫忙,”我來。”

清歌略一抬眸,聲音裏帶著一種隔之千里的疏離和拒絕,清冷道:”一個丫環而已,不勞煩皇長孫殿下了。”稍頓了下,清歌忽然想到一句話,她思考了會,才慢慢的說出來,”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若是他能對以前的沐清歌伸出一隻手,原主沐清歌也不至於會被活活打死,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但是,若是這樣,那她是不是就不會再得到這次重生的機會了呢,世事難料,因果難說。可惜的是,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這個詞。

禦奕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上等質地的袖袍如水傾瀉下來,孤蕩的飄零,枝葉斑駁的投影在他身上,他突然生出一種感覺,她明明就站在眼前,卻好像隔了很遠很遠,遠到傾盡畢生也觸摸不到的位置。

清歌的背影就這樣挺的筆直,扶著萍兒一步步走出了春豔居,拉長的影子在地上劃出很遠很遠的距離。

禦淩天沒有阻攔,也沒有吩咐人去幫忙,他知道,她不需要。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他收回眸子,看著呆呆怔立的禦奕辰,那瑩白的臉上掛著寂寥,失望,失落,甚至更深的情緒。

“禦奕辰!”禦淩天一甩衣袖,震聲道:”你跟我回宮,好好得呆在宮裏反思!這次你讓朕太失望了!”

禦奕辰渾身一震,面色唰的變白,眼中滿是驚愕,失望?皇爺爺對他失望了?

李陸走過他身邊,望著他清雋的容顏蒼白無神,輕輕的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長孫殿下,若是別家的女子,陛下當你年少輕狂也就過去了,可是這沐家對於皇上那可是不同的,你這次可是真正做錯了。”說完,他趕緊跟上前面的禦淩天。清歌扶著萍兒走回小院子的路上,一路上見下人看著她眼神有點害怕,被她看到的時候還會身子縮一下,她冷冷一笑,看樣子,秦豔蓮的事已經非常有效率的傳遍了沐府,真是人善被人欺,現在這沐府上下再也沒有人敢來惹她了,那就好。

走到小院裏,一大群人站在院子裏,每個人都拿著,抬著,捧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綾羅綢緞,精美飾品,精細家私,把這個本來破落的小院一下弄的擁擠不堪,清歌隱約有著不悅,她不喜歡別人進入她的地盤。

“大小姐,這是老爺吩咐我們拿過來給你的。”見清歌進來,為首的一個管家趕緊過來諂媚的說道。

清歌冷冷一蹙眉,目光一一看過那些東西,沐宗佩現在送過來是幹什麼,看著今天禦淩天對她態度不一樣,所以送過來嗎?她不打算在這裏長住,何必領情。

“被子留下,其餘的拿走!”清歌抬步往屋內走去,被子是給萍兒的,她現在受了傷,睡硬床對身體不好。

聞言,管家很是為難道:”大小姐,這些東西是老爺讓我們拿給你的,若是你不要,老爺會責罰我們的。”

“你們若是不把這些東西拿走,我現在就讓你們知道,什麼是責罰!”清歌冷冷一掃院中所有人,接觸到她霜冷的目光,所有下人只覺得一股涼氣從頭頂貫穿下來。

好恐怖的眼神,管家暗道,拿著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結巴道:”那,那好吧。”老爺責罰頂多是罵上幾句,他可不想像大夫人一樣,被打斷一條腿,連忙一揮手,帶著下人走出院子,只留了兩床蠶絲被放在桌上。

她將被子拎進內屋,鋪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再把靠在一邊的萍兒扶好放在床上,蓋上另外一床薄被,又打了點水,從藥瓶中拿了一顆藥給萍兒吃了。

看著熟睡著,臉色平靜的萍兒,清歌眸子閃了幾閃,本來她可以偷偷的走之,現在萍兒這樣,她若是一走,誰還會照顧她,推遲幾日,待萍兒能自由行走,活動如常了,然後給萍兒些銀票,離開這沐府,再走吧。

金烏漸漸西沉,晚霞佈滿天空,為這一望無際的大陸披上一層紅的衣裳。

清歌收起手中的匕首,長呼了口氣,她的身手已經快恢復到原來的水準了,這樣對於她出府更有力,一下腦中又想起在瀚雲軒時,那金面男子帶起她飛起的瞬間,如果能擁有內力就好了,內力配合她精湛的攻擊,畢竟能虎上添翼,更上一層樓。

她疑惑的伸出手指,掐上自己的脈搏,手指下的脈搏正常有力,無半點疲軟,亂跳的跡象,這實在是一個健康的人才擁有的脈搏,為何沐清歌的內力會一夜之間全部流失?

匕首在手中飛快的轉動,清歌默默的回想原主的記憶,看看是否有自己未曾注意的地方。

清歌的眼眸突然一霎那閃過異彩,僅僅一霎那,又恢復幽黑,沒有人看見那快如閃電的一霎那,清歌本人更是無法看到。

忽然,心臟是猛的一縮,如同一隻手抓住心臟的陣痛傳來,清歌指尖飛快轉動的匕首掉在了地上,發出叮噹一聲脆響。

又來了,又是這樣的陣痛!

閉上眼靜靜的等待這一瞬過去,這種陣痛她已經知道規律,從沐清歌五歲那年起,每一年都會發作一次,一旦發作起來,疼痛一時一時如海浪襲來,每一次都必然比上次更加難以忍受,如刀割一般,必須要吃一種特製的藥丸才能壓制下去。

而這個藥丸,是在清歌從小就佩戴的花瓣紫晶石中,據說是她娘留給他的。

沐清歌開始也不知道那是解藥,直到五歲那年,小小的她痛的在屋內滿地打滾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把紫晶石跌到地上,恰好打開了上面的開關,滾出一粒粒淺紫色的藥丸,她順手撿了吃下去,那疼痛馬上就消失下去。

現在,這個花瓣紫晶石,在一年前不小心被沐紫如發現,她見這花瓣紫晶石很漂亮,說襯自己的名字,從沐清歌手中搶了去,為了保護這個從小戴著的東西,沐清歌被打得眼睛差點瞎掉。

清歌彎腰撿起匕首,從石凳上站了起來,一頭烏髮隨風蕩起,絲絲狂舞遮蓋在她如玉的容顏上,半邊明媚半邊陰寒,大步往沐紫如所在的千紅院走去。夕陽下的天空總是帶著一種憾色的美,古人雲”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可見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美麗。

千紅院中,正傳來一陣陣砸東西的聲音,丫鬟們一個個屏息凝氣的站在一邊,沐紫如全身包得如木乃伊一般,臉上也包著花花綠綠的繃帶,只露出一雙眼睛,一張嘴,和一雙能活動的手,依舊盛氣淩人的指著罵道:”你們這些廢物,看看你們端來的是什麼!這是給人吃的嗎?狗都不會吃!”

她說著又一個盤子丟過去,砸到一個丫鬟的額頭上,破碎的瓷片劃破丫鬟的臉,血流了出來,她忽然開心的笑了起來,”哈哈,好看,好看,本小姐臉被那賤人打了的時候,你們也不來幫忙,現在讓你們也破相看看!”

沐紫如順手又拿了杯子,用力的在床頭敲開了口子,”好,這樣劃得更深!”一隻眼睛閉著,使勁的瞄準最旁邊長得最鮮嫩的小丫鬟臉,叫你長得那麼嫩!

眾多丫鬟低著頭,心裏又怕又氣,大小姐當初怎麼不打死沐紫如才好,打成現在這個樣子,比以前更加瘋狂,這兩天動不動就打人,越變態,她越喜歡。

“沐……紫……如!”如流泉般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沐紫如手慌亂的一抖,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這是?

清歌一襲墨衣,緩緩的走了進來,手中的匕首在屋內燈光的折射上閃出冷冽的寒光。

“沐清歌,你,你要幹什麼!”沐紫如不自主的就要往後退,可是全身包紮得緊緊的,平日連上廁所都要兩個人扶著才能行,這下怎麼可能動得了,她只有不停的扭動,整個人如同個想翻殼的烏龜在床上擺動。

清歌慢慢的坐在沐紫如的床邊,冷冷的看著她,靜默不語,沐紫如被她的目光看的全身發抖,抖抖索索的喊道:”你,你們……還不趕緊把她趕走……”

站在一旁的丫鬟看著沐紫如那副醜態,心裏樂得不行,臉上表情很是無奈,回道:”回二小姐,大小姐的身手,你是知道的,我們打不過。”她們就算打得過也不會去幫忙。

“來人啊!”沐紫如尖利的聲音大聲喊道,唰的一聲,臉旁冷鋒掃過,她嚇得馬上把嘴巴一閉,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客觀來說,沐紫如的確長得很美,光是一雙眼睛就生的十分漂亮,水潤通透,身材也是玲瓏有致,有前有後。

清歌看著在沐紫如臉龐,刀鋒還在震動的匕首,面無表情的說道:”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沐紫如哪里還敢動,全身僵硬如石頭,生怕一不小心再挨上那刀刃,在她引以自豪的臉上劃上一刀,她怔怔看著清歌,眼中淚水都流了出來,問道:”什麼東西?”

“你說呢!”清歌寒眸一凝,沐紫如頓時大叫,”我想想,我想想,”她眼睛胡亂的轉著,使勁的回想,這沐清歌窮的要死,她能搶她什麼東西,衣服首飾是不可能了,那是那是……

“想起來了沒?”清歌繼續問道,她不介意幫沐紫如想一想。

沐紫如立即舞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紫色的,在我首飾盒最下面那層最裏面那個!”那東西她當時看到不過是覺得沐清歌那樣的賤種,有什麼資格擁有好東西便搶了回來,拿回來一看,是個沒什麼特別的紫水晶,玩了一下就丟盒子裏去了。

清歌將她的首飾盒翻倒,桌上滿目的珍珠翡翠,金絲銀絲釵,她一眼就看到其中並不算起眼,但是絕對夠特別,夠精緻的花瓣紫水晶。

她拿了出來握在手裏,轉身走到床頭,沐紫如瑟縮的喊道:”你還要怎樣,東西都給你了……”

清歌一把抽出釘在她臉龐的匕首,帶著滿身陰冷的氣息走了出去。

沐紫如嚇得半天不能言語,好可怕,太可怕了,娘啊……沐紫如突然一愣,娘今天也被沐清歌打斷了腿,她突然渾身一個冷顫,心裏生出一種感覺,她們在沐府囂張的時代似乎已經要過去了……

殘缺如被啃了一口的月亮,慢慢的爬上了柳梢頭,月華灑下,給寂靜下來大地染上點清冷寂寞的色彩。

清歌站在院中,將剛才從沐紫如那搶回來的花瓣紫水晶放在手心,這東西大概她半個手掌大小,立體的花瓣造型宛若一朵真正的花朵,開在最為怒放美麗的時候停止,保持著最美麗的狀態。不深不淺的紫色水晶,在銀色月華下中發出淡淡的光芒。

她將水晶舉起來對著月亮,不太明亮的光線裏,花瓣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美,雕刻得栩栩如生,連最細小的脈絡都看的清清楚楚,若不是這種紫色太過通透,簡直會讓人覺得這根本不是雕刻的,而是一朵真花變成的假花。

很特別,很美。

她突然生出一種感覺,有一點好奇,沐清歌的娘親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她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做沐宗佩這樣一個男人的外室。

凝望之中,心口又來一次來襲。

她按照記憶中的機關一按,花瓣中間的花蕊向外展開,露出中間大拇指大小的一個空間,裏面,有一顆淺紫色的藥丸。

她把藥丸倒了出來,看著這顆藥丸擰了擰眉,只有一顆了?這藥丸是沐清歌娘親放在裏面的嗎?她又是如何知道沐清歌會剛好得這個病呢?

清歌腦中突然顯現一個說法:難道是家族遺傳?

屋內傳來細細的掙扎聲,清歌趕緊沖了進去,將花瓣紫水晶放在桌上,進到內屋去看萍兒。

小屋的窗子打開,月光斜照進屋內,開口的花瓣紫水晶內腔一陣奇異的波動,似有紫色的遊光圍繞著花瓣徐徐升起,映得屋內紫光盈盈,幾秒過後,紫光凝做一線,從窗口直透蒼穹,短短一瞬,即為消失。

落寞黑夜裏,紫光沖天短短一瞬間,有人從屋內沖出,怔怔望天,直立半晌,才回屋內。

清歌看了看,萍兒只是藥性弄得踢床,又走了出來,看著桌面上的花瓣紫水晶,將機關一扣,收好放進懷裏,那粒淺紫色的藥丸她另外尋個東西裝起來,明日去找找城裏大夫看看,是否能出來是什麼成分,針對什麼病症來的。

夜裏幾聲蟲鳴,偶爾幾聲蛙鳴,更顯得寂靜。

清歌打了盆水,正準備歇息,身後傳來一陣相當細微的衣袂飄動的聲音,眸中一凝,有不速之客!

她將全身氣息放鬆,裝作毫不知情,提著水往小屋內走,長袖下的手指緊緊扣住匕首,漸漸的,聲音靠近,待那聲音到了可以一擊斃命的距離,迅速一回身……

“怎麼是你?”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0章  再見金面

夜霧襲來,仲夏的夜晚倒有點涼意,月亮從樹林邊上升起來了,放出冷冷的光輝,萬點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顆顆夜明珠,閃爍著燦燦銀輝。

“碰!”清歌迅速的轉身一個回擊,流線的銀光從眼底劃過,手被人緊緊的握住,強悍的力量緊緊的扣住了她的手腕,雄渾的內力於空氣中生出強大的壓迫感。

清歌轉眸看去,眉頭一皺,”怎麼是你?”

“不錯,又有進步了!”來人哈哈一笑,金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光芒,一雙眼眸墨中隱約有近才可見的暗藍,眼眸深邃犀利,帶著點點隱秘的寵溺。

“你怎麼來了?”清歌手腕一動,骨骼一收如泥鰍一般掙脫桎梏,匕首迅速的收回袖中。

金面男子看了看空了手掌,這一招金蟬脫殼很好,他抬眸,金色的面具發出淡淡的光芒,墨藍暗眸閃爍,笑道:”你今天的表現沒讓我失望。”

短短的一句話,沒頭沒尾,清歌能懂他的意思,他指的是下午在春燕居拒絕皇長孫的事情。眉宇間帶上一抹莫名,這人口氣是怎麼回事,好似她和他很熟悉一般。

憶起白日裏耳邊聽到的那句話,看來當時他一直都在院中。

她的身手雖說還未完全恢復,但是,也絕對不容小覷,這人隱於院中一直沒被她發現,實力究竟有多強盛!

抬頭對上金面男子的視線,眼底有著淡淡的詫異,這人不管是在瀚雲軒人員眾多之地,還是小院中,一身王者般的氣度都能讓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將其他的光芒遮掩掉。

太過耀目的人,也會註定太過孤獨。

這樣耀眼的光芒,今天她還從另外一個人身上也感受到了,不過,禦天乾昨夜才趕回,兩人應該不是一個人才對。

“你月夜來訪只是來說一句,我沒讓你失望而已嗎?”清歌眼眸清淡的問道,她不覺得金面男子有這個閒情。

“送東西給你!”

“我有東西在你那?”清歌淡淡的看著金面男子,反問道。

“這個!”轉手一翻,大掌上出現一個藍色的圓形瓶子。

“這是什麼?”清歌看著那瓶子蹙眉道,看起來像是裝藥丸之類的東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金面一笑,拿起清歌的手,將藍瓶放在她的手心。

手腕上男子修長有力的手指摩挲在皮膚上帶起的些微的粗糙,還有不同於女子的炙熱,清歌心神微微一晃,意外的是,對於不習慣與人接觸得她來說,這種碰觸她並不是十分的排斥。

大概是前一次金面男子的出手相救,心內中留下的印象讓她感覺安心。

眸光微斂,將手抽出,把藍色瓶子打開,待氣味飄出些,眼內一閃而過的詫異,往手心倒出幾粒藥丸,掏出懷中收藏的玉瓶,也倒出幾粒兩兩對比一下,果然!

這藍色瓶中的東西成分和千夜離給的那瓶東西一模一樣,甚至裏面的藥物更加精純,更加珍貴。

“他的東西你不要接!”金面男子單手負立,姿態狂妄,語氣中帶著深深不滿,長臂一伸,從清歌手中將玉瓶奪了過來,十指一握,千夜離給的玉瓶已變得粉碎,隨著夜風消散得無影無蹤。

好霸道的內力!

清歌舉目望著男子,這人的實力確實強悍,性格也和實力一樣霸道,說話帶著滿滿的佔有欲,不過,他也有這個資格囂張。

清歌唇角微微揚起,眉眼清淡,清聲道:”你和我什麼關係,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情!”他囂張,她也不會弱。

聞言,金面目光一斂,靜靜的看著清歌,月色下,墨衣銀染,如雪上染霜,更添一層冷意,淡淡光華從不足巴掌大的玉臉上發出,眸中迸射出的錚錚傲意奪去夏夜星辰的光輝,褶褶生輝。

見她不過幾次,從第一次起,那從骨子中透出來的冷漠狠意,就已經吸引了他的目光。若是以前有人告訴他,這世間會有女子讓他一見傾心,他會冷冷告訴別人,這是天大的笑話。

直到遇見眼前的少女,她的出現,就是他人生那道砰然心動,再有第二人。

金面男子緩緩展開一抹笑容,朗聲道:”若你做了我的……”一句話還未說完,眸中瞬間變得犀利,轉頭看向院外,站在他對面的清歌渾身也漸漸的浮上一層戾氣,眉目間森然之氣驟展。

兩人目光一對視,有刺客!有殺氣!

風拂過樹頂,帶起沙沙的聲響,空氣靜謐而沉澱,數道黑色身影唰唰的躍上牆頭,出現在清歌的視線之中。

一瞬間,本來不大的院落中頓時站立了十余名黑衣人,個個目光森冷,面帶殺意。

清歌站在院中,冷冷的睨著對面的黑衣人,一身墨衣獵獵飄動,唇角緊抿,帶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你是沐清歌?”為首的一名黑衣人沉聲問道。

“我就是。”清歌毫不猶豫的應道。

黑衣人略一點頭,看著院中一直漠然而立的金面男子,瞳孔一縮,好強的氣勢,這人,不好惹!他們不過是領命辦事,不必要多費精力去惹一些別的麻煩,立即揮手對著金面男子道:”其他人若不想死,立刻回避。”

“死?就憑你們?!”金面冷冷一笑,似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黑衣人目色一厲,精光一閃,喝道:”既然閣下不回避,那就休怪我們無情!兩個全殺了!”

一語下,十余名黑衣人快速的移動身影,迅速的將清歌,金面兩人圍在院中。

清歌斜覷了金面一眼,”你倒真是喜歡管閒事!”話音一落,手中匕首已然扣緊,身形一閃,閃電般的向為首的黑衣人掠去。

“除了你,其他的閒事,我絕對沒興趣!”金面眸中一詫,隨之眉宇間帶著笑意,這可是清歌第一次主動對他說話,身形一閃,也迎上黑衣人。

黑衣人立即一分為二,一半人對付清歌,另外一半對付金面男子。

墨色長髮,墨色衣袍,纖細的身影幾乎要與夜色融合到了一起,清歌的眼裏一片烏色,眉宇間帶著濃郁的蕭殺之氣。

那滿溢的殺氣充斥在院內,氣溫一下凝凍了起來,黑衣人紛紛一驚,匕首縱橫,來勢如風似電,寒光出現之處必有血光帶出,瞬間就有一人在清歌的手中終結。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你還在尋找她身影的時候,匕首就從另外一個詭異的角度刺了出來。

沒有刀劍撞擊的火光四濺,沒有支離破碎的血肉橫飛,沒有淒慘絕望的叫聲,刀起光現之間,就會有人倒下。

黑衣人的眼眸中帶著深深的震驚,少女的眼中只有冰冷,只有目標,只有嗜血的殺戮,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於她的眼中,除了她要幹掉的人!

太恐怖了!

黑衣人眼中只傳遞了一個消息,這哪里是來收錢買命,完全是來送命!

金面眼中也帶上了震驚,墨藍色的眼眸中只有少女的與黑夜溶於一體的身影,瀚雲軒的比武臺上他已經見識過她的強悍,但是那時是在比武。

這是第一次他看著她遊走在生命之間,沒有多餘花哨的招式,卻是一擊斃命,招招無情!仿若主宰生死的女王,一起一落之間決定存亡!

嘴角咧開一抹大大的笑容,好,好!她果然從不讓他失望!

眼見清歌那邊黑衣人已經只餘最後一人,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能太過落後,眼眸一瞬之間犀利如劍,冰冷如霜,本來慢悠悠,像是逗小孩子玩的招式猛然淩厲起來,一袖卷過,黑衣人只覺排山倒海的內力往胸口狠狠震來,身軀被震的往後一飛,口中腥甜滿溢,一口鮮血從心口翻湧吐出……

黑衣人目光駭然得望著月色中的金面男子,他淡然而立,那份掩蓋不住的霸氣,將他襯得宛如天地間只有他一人獨立其中。

這是何等的威嚴與霸氣!

餘下兩名黑衣人相視一眼,都在眼中看到退意,齊齊站起身子,猛然就往外躍去!

錢重要!可是命更重要!

“想逃,沒那麼容易!”金面男子狂傲的一笑,手臂一展,袖袍鼓脹,頓時,院中樹枝,雜草,石子紛紛飛至半空,往他方向飛去。

黑衣人躍起的身形一頓,緊接著摔在底下,只覺一股引力,將他們不斷的吸扯得不斷的往金面男子的方向而去!

“聖極絕功!”其中一名黑衣人心頭一驚,目眥欲裂的大聲喊道,聲音裏都是驚恐,完完全全的驚恐。這種以為已經失傳的內功突然驚現,他如何不驚恐!

“雖然武功垃圾,見識還行!”金面冷冷一笑,眸中沒有半點暖意,”說,今晚的刺殺是誰指使你們的?”

黑衣人手指緊緊的扣在地上,掙扎的不被拖過去,面上青筋暴突,眼睛血紅,艱難的答道:”江湖規矩,絕不說……出雇主的名字!”

“有骨氣!”金面冷哼一聲,手中內力頃刻間加大,”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兩名黑衣人身後拉力猛然加大,頓時一個跟鬥翻了過來,摔到了金面的面前,空氣中一陣陣骨骼被擠壓裂開的聲響。

比淩遲還要難以忍受的痛苦襲上全身,黑衣人全身緊縮成一團,什麼江湖規矩,什麼骨氣都拋在了腦後!

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唇間擠出,”沐……二小……姐……”

金面男子手掌一震,哢嚓一聲,黑衣人全身骨骼斷裂,氣亡身絕,他轉眸看著眉宇間滿是陰森狠絕的清歌,挑了挑眉問道:”女人,接下來?”

沐二小姐?

聞言,正擦匕首的清歌,目光中陡然溢滿戾氣,好你個沐紫如,傍晚到現在,這麼短的時間你不可能去收買殺手來下手,那麼,這批殺手定然早就有了準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滅人!”身形一拂,清歌已沖出門外,朝著沐紫如的千紅居掠去。

身後的金面男子眉眼裏都是笑意,身形一晃,緊跟了上去。

夜色越發的沉寂,帶著如死一般的寧靜,偌大威嚴的沐府默默伏在這蒼蒼的黑暗之中。

一人在半空飛,一人在路上奔,速度一樣出奇之快,眨眼已經到了千紅居面前。

白亮的燈光從裝飾得精緻唯美的窗口透出,證明這屋中人還沒有歇息,裏面隱約傳出男人的說話聲。

屋內有其他人?

清歌手中匕首緊握,雙手一撐,蹬蹬兩步躍過千紅居外的圍牆,落到地上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身手比野貓還要靈活,悄無聲息的接近屋簷之下。

紗窗上朦朧的人影照出一個高大的側影,這個時候,還有誰在沐紫如的房中?

清歌匕首往袖中一縮,雙手往上攀起,翻上了外簷內側,金面男子飛起坐到她身邊的橫樑上,兩人透過上面的透氣窗往裏面看去。

屋內四角點著花形的臺燈,屋頂鑲嵌著一排魚目大小的夜明珠,將屋內照的通亮又不顯得刺眼。

紅木雕花獸腿梳粧檯,上等蠶絲的被子,粉色的隔簾上有著大大小小的珍珠,雕著桃花盛開的梨花木大床都顯示出這是官家小姐的閨房。

看著這一切,想起清歌住的破落小院,金面眼底帶上冷冷的怒意,有火焰在冰眸中燃燒,望著坐在對面的清歌,凝了片刻,見她毫不在意,才繼續看向屋內。

沐紫如坐在床上,滿身繃帶,臉上已經換了藥,沒有再包起來,前兩日被清歌打出的鞭痕已經結珈,好了不少。只是再美的人臉上有這麼一道疤痕,都把美感破壞的一乾二淨。

此時她正捂著臉,滿眼的淚水在和站在她對面的男子說話,語氣委屈:”爹,你看女兒的臉,被那個沐清歌打成這樣,這以後還要怎麼見人啊!”

沐宗佩慢慢的轉過身,燈光下他的臉不似白日看起來沉穩,眉宇間陰陰沉沉,顯得整個人有些猙獰,看著面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兒,緩緩道:”爹不是給你找了最好的蓮花玉膏嗎,等過段時間就好了,不要再哭了,眼淚流到傷疤上可能會留疤的。”語氣溫和慈愛,雖然有些不耐,還是能聽出濃濃的父愛。

清歌手指猛的握緊,心內一陣莫名的酸楚,沐清歌,是你嗎?是你在覺得痛嗎?是你覺得同樣是沐家的女兒,卻得到完全不同的寵愛而痛嗎?你既然已經選擇了另外一條路,接下來的就是我來走!酸楚,這樣的情緒,絕對不要出現!

眸光中的情緒漸漸退去,恢復一片冰冷,她繼續看著裏面這對父女上演親情戲碼。

聽到會留疤,沐紫如立即止住眼中的淚水,摸著凹凸的傷疤,怨憤道:”爹,現在那個賤種在家裏是揚眉吐氣了,打了我和蓉蓉還不算,今天還把我娘的腿給打斷了,爹……你今天在怎麼也不阻止啊!”

“別說你娘了!”沐宗佩眉頭一皺,”她今天做了什麼蠢事!陛下在那裏,我只不過暫時下了她的位置,讓她抄幾遍經書,這不都是做給人看的嗎?過幾天還了她的位置不就好了,她倒好,竟然還要把我也推出去!愚昧婦人!”

沐紫如撅了撅嘴,今天的事她也聽下人說了,雖然覺得自己娘也有點不對,但是怎麼想都是沐清歌的錯,要是沐清歌不出現,娘會那樣嗎?美眸中都是怒氣,憤憤道:”爹,陛下現在對沐清歌印象這麼好,聽到皇長孫寫了休書都對皇長孫發火了。我聽說,陛下對皇長孫十分寵愛的,從沒發過脾氣,若是以前膽小的沐清歌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囂張的要命,要是再有陛下撐腰,爹,她會報復的……”她倒是還清楚自己這些年做了什麼,此時害怕起清歌會報復。

報復?沐宗佩腦中浮現清歌拿起磚頭狠狠砸向秦豔蓮的那一瞬間,那眉眼間的戾氣和狠絕,報復……她真的做的出來……

老成的眸中寒光襲人,面色愈加變沉。

沐紫如見自己說的話起到效果了,又火上加油的哼哼唧唧,一把撲到沐宗佩懷中,眼裏又含上了淚花,”爹,娘現在這樣,很難保護紫如了,要是那個沐清歌下次再來……爹……我好怕……”

低頭看著淚珠點點的女兒,沐宗佩眸中閃了幾閃,這個女兒雖然性格囂張了些,可是從小撒嬌賣癡,很能哄他開心,撫了撫她的頭髮,”不會的,從小到大,爹最喜歡最疼的就是你,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能不疼嗎?你哪次要什麼爹沒給你的……”

沐紫如得意的笑了笑,怎樣,就算陛下喜歡你,可陛下不能天天在沐府管著這些小事吧,在家裏,還是爹做主。也不知道那批殺手什麼時候動手,成功了最好,要是沒成功,她也先靠穩爹再說。

她吸了吸鼻子,”爹哄紫如開心呢,雖然說是外室生的,沐清歌不也是你女兒嗎?”

沐宗佩神情突然一僵,臉色有些怪異,他用手將沐紫如推開,有點心不在焉道:”嗯嗯,她怎麼和你比……”頓了一下,接著道:”爹剛想起來還有事,你好好休息,把傷養好,盛宴的時候,乾王也會在……”

聽到乾王兩個字,沐紫如的臉上浮上兩朵紅雲,少女懷春的靠在床頭,全然沒有注意到沐宗佩剛才不自然的臉色。

她沒注意到,清歌和金面男子豈會沒注意到,見沐宗佩準備回房,兩人即刻就撤離,清歌腳一倒勾,從房檐躍下,突然,身形一歪,筆直的掉了下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5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1章  你究竟是誰

夜,靜極了,玉盤似的滿月在雲中穿行,淡淡的月光灑向大地。

正飛在半空的金面男子墨藍色的瞳孔一定,卻見清歌直墜的身形忽然一轉,她單手撐地,身子順勢一滾,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迅速的站了起來,眼眸沉定,朝著他比了個”走”的手勢。

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一趟,又悄無聲息的回到小院裏,一進院門,金面男子眉頭緊緊的皺起,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氣,”他不配做你爹!”

清歌淡淡的看著他帶著點心疼又憤怒的眼神,這個人真的是很奇怪,她和他之間談不上有什麼關係,他卻屢次出現在面前。

她忽而面上冷冷一笑,眼中殺氣滿溢,手中的匕首飛快的向金面男子襲去,清涼的問道:”你究竟是誰?”

金面男子淡淡一笑,手如閃電般的往清歌的手臂上抓去,”怎麼,終於對我好奇了?”

手臂往前一遞,墨色廣袖在夜風中翻飛,一個側空翻,避開他的手掌,清歌眼中一道厲光閃過,右手裏扣的飛刀滑下,夾在手指中送出,口中吐言:”我不喜歡玩這種遊戲。”

金面男子深呼吸一下,腹部深深凹下,避開刀鋒,將清歌手肘扣住,將她緊緊貼在身前,眉眼中帶著深深的笑容,”女人,你沒有內力的……”

忽然,眉眼中帶上深深的詫異,低頭看著被雙手被扣,緊緊壓制在胸前的清歌。

月下,少女一雙墨眸如雪淬一般晶亮,裏面飽含著深深的狡黠,水嫩的唇齒間含著一把薄如蟬翼的刀片,刀刃貼在他的脖頸上。

這女人,竟然把刀片藏在口中,誰能想到柔軟唇舌之中能藏有殺人利器。

“沒有內力又怎樣!”清歌秀眉一揚,眸中都是自傲,她只知道,自古武學百變都不會逃出一個快,一個奇,而這兩點對於她來說,正是最擅長的!

金面狂傲的一笑,刀鋒在他脖頸間,不見半點膽怯,”好,女人,我對你絕無惡意,若你要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本座乃千絲樓樓主,北璃塵。”

沐清歌曾經有聽下人議論起過,千絲樓,大雍第一情報樓,只要你想知道的,只要你出的起價錢,千絲樓就能給你打聽到,而樓主從不現身,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北璃塵,其他一概不清楚,是個相當神秘的人。

抬眸看著眼前的金面男子,倒是與傳言符合,只是——

忽而,清歌眉頭緊緊一皺,臉色霎那轉到煞白,繃緊的身子瞬間一軟,往後倒下。

北璃塵立即察覺到,暗藍色的眸中帶著焦急,伸手接住清歌的身子,口中急忙問道:”怎麼了?”一隻手握上手腕,手指搭上脈搏。

剛才在千紅居他就覺得有些不對,以清歌的身手,絕對不會出現下個屋簷身形還會不穩的情況,除非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發生,果然……

眉頭緊緊的蹙起,問道:”還是賭武之時的那種?”

清歌被他緊緊抱在懷中,鼻端都是男子身上濃厚的龍涎香味,雖不大習慣,心神卻有些安定,聽到男子的問話,她咬牙點點頭。

剛才在沐紫如屋簷下那一瞬間,那種陣痛又襲來了,若不是她身手夠好,借助腰力在半空及時轉換身形,否則的話,掉在地上,必然會發出聲音驚動沐宗佩。

“你的脈搏很正常,看不出有異常的地方,心脈也穩定,不太像毒,也不像有病,是什麼你自己知道嗎?”北璃塵將她打橫抱起,往小屋內走去,小心翼翼的將清歌放在床上。

清歌靠在床頭,忍受著這種不知名的鎮痛,額頭上沁出一層層細密的汗珠,她搖了搖頭,答道:”從小就是這樣。”

北璃塵一隻手放在她肩頭,源源不斷的內力從他手中傳遞到清歌身上,內力循著五脈遊走,溫暖如熱流在體內迴圈,從四肢游走到丹田,一波波的熱潮衝擊著筋脈。

漸漸的,那如同絞刑的疼痛緩了下去,清歌淡淡的抬眸,男子的雙眸正沉沉如墨藍色的黑夜,望著她的眼神凝重溫柔。

這人……

她眉頭皺起,心中浮出一種淡淡的情愫,她與他兩次相逢,兩次都恰好讓他看見自己最弱的一面。

這算不算是置自己於危險之中。

上一世裏,自從五歲被組織她撿回,接下來的數年裏,沒有歡聲笑語,沒有溫暖燈光,有的只是教官毫不留情的咒駡,絕不留力的抽打。

在暗無天日的訓練中,哭泣,軟弱,抱怨,心酸,這些情緒漸漸的從生命中拋棄,她只學會了堅強、絕不示弱,還有超絕的身手。

那種刀口舔血,亡命天涯的日子成了她脈中的血,骨中的髓,已經與她化為一體。

在所有人眼中,她永遠是最強大的存在!是傭兵仰望的存在!

不管有多少苦,有多少痛,她都是默默吞咽。

因為她知道,像她這種人,把這些展現在人前只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緩緩閉上眼,須臾之後再睜開眼,少女眸中暗芒閃爍,聲如寒霜道:”不管你有何目的,都不要試圖來打我的主意。”頓了頓,接著道:”今天,算我沐清歌欠你,我不喜歡欠人,所以,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冰冷寒涼的聲音在小屋裏顯得更加清冷,北璃塵暗藍的眸中一頓,靜默不語,金色面具下的雙眼中如同有暗雲翻滾。

靠床而坐的少女身材纖細單薄,面色帶著病弱的白,嘴唇上咬破的傷口猩紅的鮮血沁染,明明是一副嬴弱不堪的樣子,眼神卻依舊如高傲的鷹,清冷如雪山的冰蓮,讓人心生仰望。再折也不折傲骨!好!

北璃塵大笑著坐在清歌的身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沐清歌絕不食言。”清歌說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將懷中的藥丸掏出,”千絲樓號稱無所不知,這種藥你是否見過?”

素白的手指捏著一顆淡紫色的藥丸,如珍珠大小,圓潤光滑,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從藥丸上散出。

北璃塵接過藥丸,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沒有見過,”轉眸望向清歌,”這是治你病的解藥?”

看著那枚小小的淡紫色藥丸,清歌淡淡點頭,”不算是解藥,一年一顆,可以克制不發作。”

“這是最後一顆?”

清歌眸中一愕,”你怎麼知道?”

“依照你不示弱的性子,若有備用,絕對不會給自己任何機會把弱點展現在別人面前。”北璃塵淡淡一笑,輕輕的說出,他望著清歌越來越亮黑的眼,”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像……”

難道這就是他一直接近她的目的,因為她像他一個故人?

“像誰?”清歌皺眉問道,

北璃塵低低一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清歌的眼,聲音低沉磁性,如同悅耳的歌,”我,像我。”

像他?清歌淡淡皺眉,”哪里像!”

北璃塵低低一笑,話語一轉,將藥丸收在懷中,說道:”這個藥丸,我去查。”

清歌斷然拒絕道:”我自己也可以。”她不想再欠人情。

“竟然有我千絲樓不知道的藥丸,身為座主的我,當然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北璃塵挑眉,語氣霸道傲然。

如此一來,這藥丸是他要研究,而不是清歌托他去查,自然不會有欠人情的事情發生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接,同樣的目光,暗藍對上墨黑,冰冷對上冷酷,空氣中有什麼在漸漸湧動。

在這個平靜無奇的仲夏之夜,有誰有知道,秦天大陸百年後的傳奇此時已經開始展開。

長如蝶翅的睫毛眨了眨,清涼如水的嗓音開口問道:”你知道沐宗燁嗎?”

北璃塵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若知道,何必問你。”三番兩次的聽見人提起這個人,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誰。

“沐宗燁是沐宗佩兄長,大雍百年來唯一的一個異姓王爺,曾經五次從戰場救出當年還是皇子的大雍淩帝,淩帝登基後,冊封他為平南王,他從入朝後參加大大小小戰役不下五十場,由他指揮的戰役無一敗局,當年是有名的”戰神王爺!”“

清歌見北璃塵說起沐宗燁時,眼中帶著淡淡的佩服,北璃塵是如何囂張之人,能讓他露出佩服的神色,這個沐宗燁必定是個讓人敬佩的人。

曾在五次救出禦淩天,難怪她總覺得禦淩天對這沐府不同,這就是原因了。

“那後來呢?”

北璃塵暗藍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惋惜的神色,”後來沐宗燁在戰場上救回一名女子,一生鐵血的他對那女子一見傾心,成親一年後,那名女子突然消失,沐宗燁再無鬥志,整天黯然神傷,日日借酒消愁,被仇家追殺墜崖。”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傾城一笑為紅顏。”清歌淡淡的接上一句。

“孤守天下,一生若無佳人相陪,豈不寂寞!”北璃塵突然甩袖插了一句話,惹得清歌一愣,這個人,這個人,太狂妄了,孤守天下這樣的話在他說來,那樣自然流暢。

小小的屋中仿若裝不下他,他像是那翱翔的鷹,那奔跑的豹,就該站在高山之巔,揮手江山。

北璃塵深深的看著清歌,那雙眼像無盡的星空,吞噬著眼前的一切,”不過,若是我,絕不會這樣,就算是挖山填海,我也要追到她,讓她在我身旁。”

“大小姐,大小姐……”裏屋傳來萍兒細細的呼聲。

男子墨藍色的眼眸如同浩瀚無邊的星空,看了眼裏屋的木門,”剛才我用內力在你體內遊走時,靠近心脈之處有一層阻滯,這應該就是你身體不適的原因,我用內力壓制住,短期內應該沒事。這藥,我會儘快查出。”

說罷,身影如風,暫態消失在屋外。

看著空曠的屋子,清歌定了定眼眸,起身下床,推開裏屋的門,萍兒還是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口中喊道:”你們別欺負大小姐……我洗……這個我洗……”

她的眉頭皺起,頭睡不安穩的左擺右動,就算在夢中她都沒有一點好的美夢,都是以前沐家怎麼欺負她,欺負大小姐的事情。

清歌行到床前,不太熟練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漸漸的萍兒安定了下來,嘴角還泛出點笑容。

看來這小丫頭睡得蠻甜了,她不知道萍兒剛才夢到什麼——

臘月,天地一片白茫茫,冷的人都不想動一下。兩天沒吃飯的大小姐穿著單衣縮在角落裏,整個人沒有半點血色,嘴唇冷的發紫,突然,二小姐走了進來,穿著厚厚的織錦棉衣,丟了一大木盆衣服在大小姐身上,還不准她用熱水洗,大小姐抱著衣服站起來人都要倒下,二小姐沖過來打大小姐,一巴掌把大小姐扇得倒下……

萍兒使勁的沖上去,哭喊著我洗我洗……

突然,大小姐站了起來,身上的衣服換成一套黑色的衣服,雖然還是很單薄,但是眼神很犀利,看起來比天地還高大,沖上去對著二小姐左一腳踢飛……右一腳踢飛……

萍兒使勁的拍掌,大笑道:大小姐真厲害!

清歌輕輕的走了出去,將門掩上,清洗了之後躺在床上,看著毛毛糙糙的天花板,修補的原生態桌椅,想起晚上在沐紫如房中看到的一切,同是沐家子女,差別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誰敢相信這是一個父親生的女兒呢!

腦中浮現那段對話——

“爹哄紫如開心呢,雖然說是外室生的,沐清歌不也是你女兒嗎?”

她當時接著明亮的燈光,清楚的看到沐宗佩神情突然變的很僵硬,臉色也顯得很怪異。

月光從窗口偷偷照在清歌的臉上,少女面容沉靜,眉頭有些淡淡的皺起,黑曜石的眸子比星光還要燦爛,絕美的面容帶著思考的神色。

在這之前她雖然有懷疑過若是沐宗佩親生女兒,如何會讓秦豔蓮下這樣的毒手,但是她做好了要離開沐府的準備,這一切也沒有放在心上。

但從今晚沐宗佩的神態來看,這其中也許是有隱情的,一句普通的問話,不過是女兒對父親的撒嬌,沐宗佩的臉色太古怪了些。

這也是清歌沒有直接進去收拾了沐紫如的原因,她如果這時候去,沐宗佩老奸巨猾的,事後說不定就有懷疑,她不能打草驚蛇。

長睫輕輕的眨了眨,伸手按了按懷中的花瓣紫晶石,這個據說是清歌娘親給她的東西,裏面有藥丸的事情沐宗佩似乎完全不知道一般。

一個甘願做男人外室的女人,會對男人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嗎?

若她不是沐宗佩的孩子,為何沐宗佩要將她抱回來,然後說是外室所生的呢?這樣做絕不是因為感情,若是因為感情抱回一個孩子,絕不會對沐清歌這種態度。

人若不是為了感情,那就是為了利。

伸手摸了摸臉頰,清歌眸中閃了閃,暗道:沐清歌,你這具身體究竟有多少秘密……

偌大的書房內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磊著厚厚的書籍,並兩方寶硯,那一邊設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盛世煙雨圖。

書案前站著一名男子,身材偉岸,器宇軒昂,眉眼如刀,一身紫金華袍將他襯托的越發氣勢奪人,他將手中的藥丸拿出,”無顏,這個你查出什麼配方,針對什麼病症。”

穿著淡綠儒雅長衫,一臉秀氣的汶無顏挑挑細長的眉,接過男子遞來的藥丸,”嘿,主子,你怎麼有興趣研究藥了?”他嗅了嗅,臉色一下有些嚴肅起來,”我竟然一下聞不出由幾種藥組成?這藥丸主子你從哪弄來的?”

他汶無顏,醫術揚名天下,宮中御醫遇到疑難雜症也會來請教他,自認不是天下第一,也數得上第二,這看起來平凡無奇的藥丸他竟然不能一聞識別。

“若是不難,何必找你!”男子長眉一展,側眸對著另外一人吩咐道:”徹查沐府上下,包括沐宗燁,每一個人的資料我都要,從出生到現在。”

眉目斯文卻英氣勃勃的藍衣男子,聽到要查沐府,他眼裏閃過一絲明瞭,抱拳恭敬道:”是的,主子。”

“主子,沒事我就去研究藥丸了……”汶無顏說完,就跑出了屋外,眼底光芒閃閃,他對各種藥最有興趣。

“你們退下吧。”男子淡淡吩咐道,待兩人推出,踱步坐在書桌前,眉宇間一片陰霾,墨色眸子幽光閃閃,暗藍色的光芒時隱時現。

鬥轉星移,萬物變遷,星光淡去,月兒落下,一輪金輝慢慢的從地平線上升起,黑暗的大地終被光明覆蓋,明亮的陽光在樹葉上塗了一圈又一圈金色銀色的光環,露水一滴一滴的墜在小草上,瑩潤透亮,清透好看。

沐府在透亮的陽光中,迎來了清晨的第一聲敲門聲。

長而尖細的聲音迎著朝陽響起,”聖旨到——”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2章  暗動手腳

一名宮中太監拿著一張金黃色的聖旨踏進沐府,身後跟著數名粉裳宮女,嫋嫋的走了進來。

沐宗佩一身二品武將朝服整齊穿戴,滿臉笑容急急的迎了出來,”劉公公,大早就勞煩你出宮。”

那名太監是淩帝的內侍,朝中上下,一品大員見他都要帶上幾分恭敬,此時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白皮面上細細的眼裏帶著宮人特有的傲慢,”咱家為陛下辦事,自是盡力趕早。”

“是的,不知道陛下有何聖意?”沐宗佩陳懇的問道。

劉公公淡淡一笑,”沐將軍,這聖旨是頒給沐大小姐的,須她本人接旨才可。”

沐宗佩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又哈哈一笑,伸手道:”好的,公公,請廳中喝杯茶稍等。”

“沐將軍,請。”劉公公客氣道。

天光破曉,照在破落的小院中,鋪上一層層的淡淡的金衣。

清歌整理好衣物,等會她要出去一趟,半夜的時候萍兒醒過來,身體和精神都好多了,她現在出去給萍兒買些補身體的食物回來。

“大小姐,大小姐……”院外有急急忙忙的呼聲,梁管家的微胖身影的身影出現在小院門前。

“什麼事?”清歌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走出院門。

梁管家顧不得喘氣,連忙道:”陛下有聖旨來了……要你去接旨呢?”

沐府正中的大廳,陽光如水的灑在琉璃屋頂,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廳中正位上的沐宗佩正和劉公公兩人寒暄著。

“老爺,大小姐來了……”

劉公公端著茶慢慢的抿了幾口,聽到聲音,大廳前一少女邁步而來,他端著茶杯的手一頓,杯中茶葉蕩漾。

墨衣少女隨意的踏步而入,如青蓮臨風,靈秀飄然,仿佛這偌大無垠的天地是她一人的領土,玉潤的容顏上一雙瞳眸,清如水亮如星,一眼看去,仿佛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仁,再看時卻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遙不可觸。

這個清華如月、絢麗如日的女子就是沐家大小姐沐清歌?

天下美女最多的地方哪里最多,自然是皇宮內院,他在宮中十餘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這樣的人是如何生成的?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脫俗出塵的女子?

難怪陛下一見就生了喜愛,只是皇長孫殿下連這樣的女子都看不上,還寫了休書惹得陛下昨晚怒氣衝衝。

“劉公公,這便是小女。”

沐宗佩一聲介紹才驚醒呆怔中的劉公公,將手中茶杯放下,拂著衣袍站起來,將放在桌上的金黃聖旨拿起來展開,清了清嗓子,字句清晰的開始念道:

“沐清歌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皇長孫禦奕辰與沐府長女沐清歌指腹為婚,現經天壇星使夜觀天象,兩人生辰不允,星道背馳,朕實痛心,無奈不願強合良緣。今,特頒旨解除婚約,兩人互無關係,可以另行擇良配。另,朕心悅沐府長女清歌才容兼具,端莊淑儀,賜,嶺南香雲紗二十匹,女裙五箱,金銀玉釵二十支,邀出席五日後宮中盛宴,欽此!”

“謝陛下。”清歌上前一步接下聖旨。

劉公公一點頭,跟在身後的宮女徐徐上前,將手中的紅布一一打開,頓時大廳裏一道道璀璨光芒四射。

大廳裏的丫鬟婆子個個眼睛都露出羨慕嫉妒的神色,且不說那些繡工精美,華貴無常的衣裙、珠光寶氣,樣式精巧的頭飾,單一樣嶺南香雲紗,就足已讓人羨慕了。作為愛美的女子,沒穿過也聽說過,嶺南香雲紗,產量極少,皇室特供,輕若無物,布有異香,女子穿上更顯得姿態婀娜,蓮步如雲,路過之處香味久久不散,一般都是賞賜大臣夫人或者宮中妃嬪,這次賞給臣子之女,實乃破了先例。

清歌淡淡的掃過眾多賞賜,面上沒有神色,相對於這些東西,這聖旨的內容她倒是比較在意。

禦淩天看來對沐府真的不同,就因她是沐府的女兒,竟然可以找出一個天象的說法來頒佈聖旨,解除婚約,這樣一來,她再也不是被休的女子,只是,這五日後的盛宴……她是不得不去了。

沐宗佩看著清歌的臉色變幻莫測,眸中的神色一沉再沉,那目光陰森森的怖人,轉眸對著劉公公又笑語,”辛苦劉公公。”

劉公公一聽,立刻笑道:”不礙事,陛下欣賞將軍的女兒是好事,五日後將軍可一定要讓她去參加盛宴啊。”

“一定,一定的啊!”沐宗佩虛應道,腦中卻飛轉著思考其他。

天越城,大雍京都,經濟繁榮昌盛,雖是上午時分,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小販的叫賣聲此次彼落,裝飾各異,大大小小的馬車,穿梭在寬闊的街道上,香風陣陣。

清歌站在街上想了想,記得萍兒曾經說過想吃”望雲樓”的紫蘇水晶餃,大步的朝美食街走去。

望雲樓,三層的飛簷雕閣,牌匾上龍飛鳳舞的燙金大字顯示了其檔次,門面裝修大方,前面留下一大塊的停馬車場,恰到好處的勾勒出鳴鳳樓獨到的品位。在周圍的商鋪中,好似鶴立雞群,高大而耀眼。

清歌走到櫃檯前,”掌櫃,一份紫蘇水晶餃打包。”

正低頭看菜單的店小二抬起頭,只見面前的少女深邃的眸子掠過幽光,面容透出飄逸,那種骨子裏與生俱來的高貴雅致讓人移不開視線,淡漠的嗓音如雪山的清泉,這可比東家的大小姐長得好看多了。

他微呆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滿面笑意道:”小姐,這紫蘇水晶餃可是我們店的招牌,第一波已經賣完了,第二波現在還在火上蒸著,要不,您先上樓等等,很快就出來了。”

清歌想想也好,點點頭,”好的,再來兩份你們店的招牌點心。”

“好咧。”店小二歡快的應道。

待清歌上樓後,下面的食客才紛紛議論起來,”剛才過去的是誰……”

“不知道,第一次看到……”

“我知道,上次在瀚雲軒看到過,那是沐家大小姐!”

“嘿,那不是被皇長孫休掉的那個嗎?長得這麼漂亮也休得下手啊!果然是皇家子弟啊!嘖嘖!”

“休什麼休,你沒看瀚雲軒那一次哦,沐大小姐哪里是什麼廢物,一下就將賀大小姐的隱衛收拾!”

“是啊,賀大小姐想欺負人,說什麼裸奔,最後自己輸了,又不肯兌現,還學狗叫了呢……”

“真的啊,哈哈,笑死我了,學狗叫,第一才女學狗叫……”

眾人的議論得熱火朝天,全然不知自己這樣的議論聲飛入了後面廳後一間小廂房裏,裏面那人的面色越來越黑,蘊含著點點陰寒光芒。

二樓與一樓擺設差不多,只是略為安靜、寬敞些,尋了個靠窗的位置,清歌靜靜坐下,斟了杯茶,目光幽遠的看著遠處跌宕起伏的山川。

剛喝了一口茶,本來還有人聲的二樓突然一下安靜了下來,清歌轉眸看去,千夜離正搖著一把白絹的鎏金扇,笑意盈盈的從三樓而下。

今日他一襲淡水色的絲綢長袍,外面罩著月白的長衫,腰間一條天藍色的腰帶,一身素色,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一雙眼若含秋波瑩然,卓然清逸,翩翩如濁世佳公子。

除了頭上依舊用三支孔雀翎將發簪起,與第一次見到的孔雀牡丹袍風格完全迥異。

他一眼也看到坐在窗邊的清歌,緩步走來,淡水色絲綢長袍隨著他的步伐擺蕩出波紋,如水流暢,一雙魅惑的眼含笑看著清歌,禮貌的詢問,”沐沐,我們真是有緣……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誰是沐沐?這是什麼鬼稱呼!

“不可以。”清歌將目光收回,清冷的聲音簡潔的回答。

千夜離一撩衣擺,欣欣然坐在清歌的對面,”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身後跟著的花容使勁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主子,你還不如不問呢。

清歌冷冷的看著不請自坐,坐得姿態怡然的千夜離,眸中暗芒閃爍,這人為何兩次三番的來到她面前,真的只是碰巧嗎?

千夜離迎著清歌打量的目光,唇角淺笑妖嬈,魅惑人心的琉璃色瞳孔中多了一抹幽沉,忽而白扇輕輕一抵額頭,歎息道:”沐沐為何對我如此冷淡呢?”語氣幽怨,讓人一聞生憐。

“因為你不討人喜歡。”清歌嘴角帶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如煙花般絢爛。

“小姐,你的點心。”店小二蹭蹭的跑上來,端著兩盒點心殷勤的送了過來,他將點心打開,又把茶壺裏面加滿了水,看著清歌道:”小姐,你吃吃這個點心,很好吃的,也是我們店裏的招牌。”

清歌看著桌上的點心,淡黃色的淡黃酥散發著誘人香氣,聞起來……也不錯。

“嗯,倒是挺香的……”拿起一塊放入口中,眼中幽芒閃爍,對著對面的千夜離道:”你也吃一塊,味道挺好的。”

“既然沐沐美人邀請,那我一定是要嘗的。”千夜離笑得人心神一蕩。

忽然蹭蹭的跑來上來一名少女,滿面汙黑,頭髮蓬亂,衣衫襤褸,全身散發著異味,她在前面跑的飛快,後面的追上來的人猛喊:”你這個瘋子,誰讓你進來的……”

那乞丐少女上來,四處亂看,大喊著:”餓死了餓死了……”看到清歌桌上的蛋黃酥,黑漆漆的臉上一雙眼睛又大又亮,一把推開站在桌旁的店小二,搶著桌上的點心就塞到嘴裏,一邊吃一邊塞:”唔,唔……我最喜歡吃蛋黃酥了……真好吃……”

坐在地上的店小二看她把蛋黃酥都吃了,顧不得屁股痛,趕緊站了起來,伸手去推又嫌乞丐少女身上有著濃濃的異味,深呼吸一口氣,忍著嫌惡將乞丐少女一推,罵道:”哪來的瘋婆子……竟然把這個蛋黃酥都吃了……”

乞丐少女被他推的倒在地上,可是她根本就不在乎,繼續舔了舔髒黑手指上的殘沫,一臉還沒吃夠的模樣。

清歌看了看桌上的那碟點心,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坐在地上的少女,從懷中掏出她換散的碎銀放在桌上,對著店小二道:”別推了,這碟點心算我請她。”

店小二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清歌,眉頭皺的緊緊的,這盤……,算了,反正也吃了一塊!他接過銀子,狠狠瞪了乞丐少女一眼,才跑下樓去。

“夜王,你慢慢吃,我走了。”清歌站起就往樓下走去,那乞丐少女看著她走了,迅速爬起來,跟了下去。

“沐沐慢走啊!”千夜離搖了搖扇子,含笑看著清歌的身影消失後,眼中的輕浮被銳利的光芒代替,幽幽的問道:”月貌,你與暗鬼聯繫得怎樣了?”

月貌淡淡垂眸,稟報道:”暗鬼昨日回報,說他發現夜有異像,但是追蹤不到片刻,就被其他力量從中掐斷。”

“告訴他,繼續追。”千夜離望著樓下來往的人群,搖著白絹鎏金扇,嘴角的笑容變得深不可測,琉璃色的眸光寒光暗藏。

大街上一名黑衣少女目光清冷,氣質獨絕的走著,手中提著一盒小吃,後面亦步亦趨跟著一個滿臉汙髒的乞丐。

“小姐,你收了我吧!”乞丐少女滿眼期盼的看著清歌。

清歌斂眸,”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收了你?”

少女立即睜大眼睛,非常有理的說道:”因為你是好人啊!我吃了你的蛋黃酥,你不打我,不趕我,還幫我給錢呢!”

好人?

她從來都不是好人,幽深的眸子看著眼前的少女,問道:”你現在有沒有覺得頭有點暈?”

“沒有,怎麼會頭暈呢,我剛吃飽絕對不暈!”少女好似很回味的笑起來,她的皮膚黑漆漆的,牙齒卻很白。

“很好,”清歌突然一笑,如百花綻放在一望無際的冰川,妖嬈豔麗,”告訴我,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收你?”

乞丐少女一下蹦了起來,”我會的很多,洗衣服,搶東西……對了,還有,打架,一般人都打不過我,小姐,你看著啊……”

少女跑到牆邊,深深一呼吸,對著牆面用力的一捶,砰的一聲,高厚的牆面抖了抖,掉下幾層灰。

她將手收回,指著牆面大喊道:”小姐,看!”

青灰色的牆上一個小小的拳窩,旁邊有著絲絲的裂縫,再看少女的手,完全沒有半點紅腫破皮。

要知道,青灰色的牆都是大石堆砌,用泥漿灌溉而成,比起紅磚來結實不知多少倍,就算有武功內力的人能做到,她嬌嬌小小的,一拳砸下去,竟然在牆上砸出一個印跡。

乞丐少女沒有半點內力,那就是天生神力了。清歌眸光閃了閃,她現在確實需要一個人放在身邊,萍兒太天真,又沒有防身的武功,而這少女看起來天真,大眼裏都是精明的光,當乞丐久了,察言觀色最是拿手,又有這天生神力,呆在她身邊比萍兒適合多了。

“好的,以後你就跟著我。”清歌轉身走在前面,乞丐少女立即一拍手,高興道:”小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叫洛星,小姐可以叫我星兒。”

“嗯。”

“小姐,我們現在是去哪啊?回府嗎?”洛星跟在後面,一身臭臭酸酸的惹得路人嫌惡,指指點點的都避開她,她自己半點都不在意。

駐足停站在一家藥店前,清歌眸中幽光暗閃,回道:”買點好東西。”

剛才在望江樓上有人送了她加料的蛋黃酥,雖然加的不過是一味普通的藥材,但是如果近幾日有另外一樣東西摻和,立即會變成劇毒。

既然那個人如此有心,到了那天,她自然也要回敬一下,”禮尚往來”才是她沐清歌的作風。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7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3章  清歌的回擊

這家藥店是全天越最好的藥店,裏面的藥品齊全,品種繁多,而且許多珍貴的,市面上難以尋找到得藥材這裏大多數都會有,所以店面裝修的很是特別,有木質的雕花櫃裏整齊擺放著展示各種藥材,高到天花板上的中藥藥材櫃顯示著經濟實力,混合著各種各樣中藥味充斥在店中。

“小姐,你要買什麼藥?你身體不舒服嗎?”星兒跟著清歌的腳步走進藥店,眼睛不停的左看右看,大大的眼睛裏面帶著擔憂的問道。

“沒有,找些有用的東西而已。”清歌淡淡的回答,順便指著櫃中的藥材對著夥計吩咐每一種所需要的分量,這裏果然名副其實,基本上她所需要的東西都能在這裏找到。

星兒站在一旁閃著眸子看著那些藥,”小姐,那你懂得好多,你還會治病?”

治病?清歌一怔,如果說簡單的包紮和使用醫療器一材,西藥這些,她的確是做的很不錯,出生入死的時候,受傷時難免的,可是,像現在到了這裏,什麼都是要靠脈搏來看,她的確不如那些醫術好的大夫。看來星兒是看到她買藥以為她會看病,若會配置各種毒藥也算的話,那她也算吧。

星兒站在櫃檯邊,身上散發的氣味熏的夥計鼻子一皺,不過這家藥店的夥計顯然服務素質很好,就算鼻子下面的味道很難聞,也並沒有開口刁難和趕星兒出去。

清歌心內對這家店的看法好了幾分,最是莫欺少年窮。

星兒指著一些清歌買的中藥,詢問她是什麼效果,清歌也簡短的為她解釋了一下,既然星兒是她的人,她也不能什麼都不說,這些天漸漸的也適應了已經穿越的這個事實,她要為自己以後好好打算。

“小姐,給你,你的藥都包好了。”夥計將藥用黃紙包好,紮起來遞給清歌。

清歌將藥接過來,轉眸剛好看見有一顆人參放在一個隔臺上,長須整齊,身形流暢,珍珠疙瘩遍佈,品相完好,看起來為參中上品,人參最是滋補,若是給萍兒吃了,對身體更好,她指著人參問道:”夥計,這個怎麼賣?

“小姐,你眼光真不錯,這個是從長白山挖來的百年老野參,今天剛到的貨,益氣養顏,滋補養身最好不過了,您要是覺得好的話,五百兩。”清歌的容貌本就極為出色,一身淡漠的光彩區別於眾人,但是又沒有那些美人自認容色出眾,咄咄逼人的傲氣,夥計看了心生喜歡,不由得介紹多幾句

這邊夥計熟稔得和清歌介紹,門外走進來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從門口踏進一名女子,眉目清秀,面容秀美,穿著一件純白色的上下分開的半截式樣長裙,裙角有著青翠色的竹枝紋,散發著淡淡的書卷氣息,有一股子清高才女的味道。

白衣女子一進店門,口掩住鼻,皺眉道:”奕辰,這藥店裏是不是越發做的沒檔次了,怎麼一進來就這麼一股子餿味?”

隨之話語聲,店門外走來一名男子,溫潤的聲音如柳扶風,清淡柔和,”在人前還是注意點稱呼為好。”他踏步而入,白色的長袍隨著腳步擺動,一角的竹枝紋也隨之晃動,眉目俊朗,溫潤含笑的男子,不是禦奕辰,是誰。

“人家不是叫習慣了嘛!”賀雪瑩微微一跺腳,低著頭嬌嗔,小女人那種含羞帶怯盡顯在面上,眼波流轉時,很有一番風情,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再好好逗逗她。

禦奕辰淡淡含笑,這樣的賀雪瑩他還是滿意的,若是不做出賭武那種事情,他覺得她……

聽了夥計的介紹,清歌點頭,吩咐道:”你幫我把它也包起來,和剛才的那些一起算。”

清如雪淬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內,禦奕辰的思維猛的一滯,抬起清潤的眸看向前方的櫃檯之處。

清如水,潤如玉的眼眸僅僅的這麼一看,內裏的水突然如激流洶湧,玉色翻滾,再不復那一汪平靜。

墨色的衣裳寬大的掩在瘦小纖細的身材,墨黑的長髮沒有梳任何華美的髮髻,只是簡單的高高束起,從頭頂直直到了大腿處,那側臉的線條優美如畫,說話間微微動著得下巴帶著瑩白的弧度,平常冷如玉石的眼眸此時帶著淡淡的清冷,如同最美的一點雪花綴在眸間,純美冰涼。

就算不看正面,他也知道她是誰,這樣的風骨,只要站在那就猶如一片冰繁之地,這樣的風采,只要淡淡一笑,就能融卻巍峨冰川,除了她,此生,他不做第二人想。

久久等不到回話的賀雪瑩收起心中的失望,抬起微垂的頭,輕輕喊道:”奕辰……”甫一抬頭,正巧看到禦奕辰目光垂下前方的某處,眸中神色帶著些癡迷的色彩。

順著目光看去,正巧看見清歌點著藥材給旁邊一個一身髒兮兮,臭烘烘得乞丐講什麼。

賀雪瑩不由得心內一氣,又是沐清歌,這沐清歌怎麼和陰魂一樣,久久不能散去,自己在哪,她就在哪,時時刻刻要出現在她面前,出現在奕辰的面前!這簡直是要和她作對!

她一看清歌指的那根人參,不由眼睛一亮,”奕辰,你看那根人參可好,我爺爺最近有些咳嗽,我們買來送他可好?”

不待禦奕辰開口,她向前走了幾步,假裝剛看見那根人參,喜笑顏開道:”給我包起來。”

那夥計眉目一皺,有些為難的望著她道:”這位小姐剛才已經指定了的。”

賀雪瑩恍如剛剛才看到清歌一般,秀麗的臉上淡淡一笑,帶著書中才女特有的清傲,大家閨秀一般微微頷首,驚訝道:”原來是沐府大小姐要的,剛才雪瑩沒有看到,這人參雪瑩是想買給爺爺吃的,他為一國右相,老是要為國操勞,做孫女的又不能幫他什麼,只好買些好的補品送他老人家。”

她一番話下來,自覺很是得體,顯出自己剛才並不是故意搶清歌的東西,又表明了自己的孝心,更重要的是,她還擺出了自己的身份,讓藥店知道,她是一品大員的孫女,而清歌,不過是沐府被休的那個外室女。

夥計心裏對她的行為十分的鄙夷,誰都聽得出、看得見這賀雪瑩就是故意來搶東西的。但是他們是開門做生意的,京城裏多方勢力他們也時刻注意,此時十分為難,若給了沐家小姐,這右相的孫女肯定是得罪不起,但是給了右相的孫女,這本來就是沐家小姐先要的,那也說不過去,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滿臉賠笑的對著賀雪瑩道:”賀小姐,你看看這支,從高麗來的生曬參,對於熬夜操勞最是滋補,養精氣神,延年益壽……”

賀雪瑩淡淡的睨了他手中拿的人參,眼中泛出利害的光芒,”這人參,多少年的?”

“七十多年的高麗參了,很罕見的。”夥計連忙答道。

“我聽說百年以上的人參才最好,百年成精,血肉滋養,才襯得起爺爺的身份。”賀雪瑩手交叉握在胸前,頗有輕視的斜睨著夥計手中拿著的另一隻人參。

聽見賀雪瑩的話,禦奕辰眉間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目光依舊停在清歌身上。

星兒上上下下打量著賀雪瑩,嘴巴高高的撅起,閃亮的大眼睛有火氣在蔓延,一把沖上前對著賀雪瑩大吼,”你這個女的真的是很搞笑,我家小姐剛才已經選了這根人參,都開始包了,你沖出來搶什麼搶!”

賀雪瑩一看她頭髮上都結成一縷縷的,上面黑色的,灰色的,什麼顏色的東西都有,一身衣服已經髒到分不清什麼顏色,鞋子一隻大一隻小,一隻鞋開了個口,漏出個大腳趾,臉上髒兮兮的糊著東西,只有一雙閃亮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她連忙退了兩步,頭往側邊避開,眉間眼裏都是嫌棄,”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個髒死的臭乞丐快滾開!”

星兒看著賀雪瑩躲避的樣子,故意越走越近,恨不得把臉湊賀雪瑩身上,”誰不知道你是誰,第一才女嘛,裝模作樣,虛偽做戲,假模假樣……”

“你……”賀雪瑩看著她越來越靠近的身子,口中大喊:”你這個瘋子,離我遠點!”一面高高揚起手掌,對著星兒就要扇下去。

清歌身形一閃,迅速的抓住賀雪瑩扇下來的手,原本平淡的臉色陡得一寒,先前如雪花純清的眸子罩上一層濃霧,如同陰森森的無限蒼林裏,漫布的深色大霧,讓人沒來由的覺得渾身一寒,從心內伸出一股恐慌。

賀雪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右手的手腕被握的發疼,臉上皺起,眯著眼睛大喊:”奕辰,你快叫這個女人放手!她拉的我好疼!”

一直靜立在旁,沒有說話的禦奕辰這才好似反應過來一般,看著少女細長的手指抓住賀雪瑩的手腕,這賀雪瑩,其他時候都好,為什麼一看到沐清歌就好似頭腦短路了一般,每次都衝動得像個沒教養的,沒事要去惹事,惹了事自己又處置不了。清潤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藏著不耐煩的痕跡,禦奕辰略一垂眸,對著清歌道:”放開她吧。”

清歌目光半點不移,絲毫不把禦奕辰當做一回事,這個人昨日還說著要取回休書,今日又陪著這內定的皇長孫妃逛街,在他心中,女人永遠不會高於他的權位,愛上他的女人註定可悲。

她幽黑的眸光直射賀雪瑩的雙眼,聲聲如厲道:”賀雪瑩,我的人只有我能打,我能罵,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對我的人動手!如有下次,你哪只手打的,我就砍了你哪只,嘴巴不乾淨的,我就幫你洗乾淨那口尖牙!”

話語聲不大,卻鏗鏘有力,字字如珠落地,砸如人心。

說完,狠狠的一丟,把賀雪瑩甩到一邊,渾身如冰窖一般走到櫃檯前,冷聲道:”夥計,人參。”

一直呆立在旁的夥計連忙把包好的人參遞給清歌,接過她遞來的銀票,甚至感覺那銀票上還蘊含著絲絲冷氣。

好冷的沐府大小姐啊,這還是傳聞中那個膽怯怯弱的沐家大小姐嗎?眼前這三人的氣氛感覺很奇怪……一個是被休的前未婚妻,一個是休人的前未婚夫,還有一個,看那囂張的氣焰,是第三者插足嗎?

賀雪瑩拉著手腕’遞到禦奕辰面前,委屈道:”奕辰,你看,人家的手腕’都紅了……好疼……”

“恩,回府擦點藥就好了。”禦奕辰看著她的手腕,肌膚白而透明,嬌嫩細膩,一看就保養的很好,剛才那只抓住這裏的手,卻瘦弱的骨節都看的清楚,同樣是大小姐……

清歌提著藥包,後面跟著提著外帶盒的目光著隱約有霧起的星兒,就這樣目光淡然,毫不斜視的走過禦奕辰和賀雪瑩前面。

一股清香的香味隨風淡淡飄過,沁涼中帶著宜人的香味,不濃不淡,

禦奕辰眼眸追隨而去,她走了,每一次都是這樣擦肩而過,她總是就這麼走了,目光一絲半毫都不會在他身上停留。

賀雪瑩狠狠的咬著嘴唇,抬著手腕看著禦奕辰呆呆而立的模樣,他一直都是溫潤有禮,何曾有過這樣的樣子,最近為了沐清歌接二連三的失魂!

昨日裏竟然還去求沐清歌,要求收回休書,她如何能冷靜,從小受盡寵愛,因著爺爺的地位,在天越國,就是皇后淑貴妃見了她也要贊上幾聲,她從來都是要得到的永遠都不會丟失。

奕辰本來就是她的,本來已經寫了休書只等上門提親了,誰知道沐清歌突然轉變,賭武會上讓她成為了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被那些小姐公子哥們取笑,現在奕辰還為了要收回休書被淩帝關了一天,還是淑貴妃求情才讓他出來的,她怎麼能不生氣!她怎麼冷靜!

沐清歌,奕辰是我的,我的!

她一轉頭,恰好看見店中的夥計都望著清歌的背影出神,心內更是嫉妒的要抓狂,冷哼道:”不過一個被休的棄婦,一個外室生的野種而已!”

已經邁步到了門口的清歌忽而頓住腳,眼底如望不見底的幽潭,泛出一波一波的急渦,眸中有莫名的旋窩在洶湧。

好,賀雪瑩,你罵得好!

她忽而轉頭,一直清冷的容顏似乎染上大怒,眉毛微豎,指著賀雪瑩道:”你剛才說什麼!”

賀雪瑩握著發疼的手臂,蓮步快移,走到門口,一字一頓道:”怎麼,生氣了,我說你不過是一個被休的棄婦而已!”

清歌似不能承受一般往後一退,已然出了店門,指著賀雪瑩委屈,又有些怒不可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皇上可是親自……”

這條街道本來就是大雍最繁華的街道,眾多的商戶都開在這裏,日常用品,布匹,藥店等等都在這條街上,白日裏絕不會冷清。此時來往的人群看到這邊似乎有人在吵架,而且還是兩個年輕女子,容姿都是上層之上,人都有湊熱鬧的心理,漸漸的都圍聚了過來。

清歌一直表現的冷冷淡淡,不會生氣發怒,這下眼眶發紅,眼睛充血,似乎很委屈又很生氣的樣子,賀雪瑩不由得得意了起來,到底還是女人,被休了之後一直裝淡定裝不在乎,想用這招吸引奕辰的注意力。這下可好,看見自己和奕辰在那站著成一對,心裏很是嫉妒,到底是裝不下去了,顯出原形了!

她得意的一笑,眼底都是勝利的光芒,出口道:”全大雍都知道你是被休的棄婦!”

清歌眸中深處笑意一閃,面上依舊大怒,將手中藥包往星兒手中一塞,掏出一個東西刷刷跑到賀雪瑩面前,臉上滿是不忿,看起來完全是有些衝動失去理智的模樣,將手中的東西舉到賀雪瑩的眼前,大吼道:”你看,我不是被休的,我有這個,我有這個!”

禦奕辰眼眸凝在清歌高舉的東西上,臉色唰的一變,連忙喊道:”雪瑩,不要……”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東西近到直撲賀雪瑩的臉上,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讓她看不到清歌的表情,只覺得眼睛有些暈,隔得太近,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她有些不耐煩的對著那東西一拍,”什麼東西,拿開!你拿什麼都沒用了,誰不知道你是個未嫁先休的掉價貨!”

她說完,有些詫異的看著那東西在清歌手中似乎沒怎麼抓緊,啪的一下拍了出去,一卷明黃色的綢緞在盛夏的陽光中徐徐展開,飛出足有三丈,慢悠悠的飄了下來,圓筒滾了一滾,攤開在了地上。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4章  名揚天下第一步

金色的陽光照在這卷明黃綢緞上,那折射出來的光輝似要灼燒人的眼睛,綢緞上面騰飛的九龍張牙舞爪,神氣必現,爭奪一輪冉冉紅日,蒸騰的雲彩若四方而起,栩栩如真,最下方四方的紅色印泥刺痛所有圍觀人的眼。

人們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了那張奪目的軸卷之上,那鮮豔的印泥,尊貴無雙的顏色,有人大呼:”這是聖旨!”

明媚的夏日,金燦燦的陽光下,大雍的人們開了眼界啊,這聖旨雖然在官員看來不是稀奇,但是在一般百姓眼裏,卻是個稀罕物品,只有在那戲臺子上才可以聽到依依呀呀的唱著聖旨到,今日可開了眼了。

賀雪瑩清高的眸子轉到地上掉下的聖旨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那鮮紅的印泥,那獨一無二的顏色和花紋,她曾在爺爺那看過,絕不會錯,是聖旨,聖旨。

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拍飛聖旨的手,她怎麼知道沐清歌隨身會帶著聖旨,她只是覺得沐清歌是那麼討厭,拿著東西在她面前晃得頭暈,只想拍開這討人厭的東西,誰知道會拍到得是聖旨呢!

對,對,是沐清歌,是她把東西舉到她面前的,她抬起頭,眸子裏含著害怕,又帶著憎恨的看著清歌,”你,是你,是你故意把聖旨放在我面前的是嗎?你就是要讓我把聖旨拍飛的!”

清歌望著賀雪瑩的眼底都是嘲諷,若不是故意,她才不會突然間變得那樣衝動,人一衝動就會做錯事情,就像現在的賀雪瑩。

“我不是,是賀大小姐你說我是被休的棄婦,我只是讓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你口中所說的棄婦!”她淡淡的一笑,星眸裏蘊含著三分清冷似不能侵犯,三分水波似委屈,一張清冷的面孔上帶著點純然無邪的嫣色。

這散漫淡漠的模樣,很好的將人們的注意力從兩名女子身上轉移到那偏落一地的明黃聖旨上。

星兒黑黑的眸子一轉,提著懷中的藥包,外帶盒,跑到聖旨前,黑漆漆的臉上黑白分明的圓眸睜大的看著聖旨上面的內容,眼睛咕嚕嚕的轉了兩大圈,神態歡喜得念道:”……”

“這……是陛下解除的婚約嗎?怎麼和早些時候我們聽聞的不一樣呢!”

“是啊,之前不都是說皇長孫休了……”

“恩,我還聽說收到休書就撞牆自殺了,你看那沐家小姐哪點像是尋死覓活的樣子!我是不信!”

“當然了,聖旨才是真的,你看看,這可是陛下發的,國主的話自然為准!”

星兒嘴角一咧,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誰知道呢,這也許是有心人故意散播這些流言,想損壞沐家小姐的名聲唄!這樣就有機會了啊!”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看這一場熱鬧,不遠處的小茶樓上一白衣妍麗公子,帶著兩小童,白扇翩翩。

“這賀雪瑩真是有夠笨的,和人吵架時也不知道看一看,觀察觀察的。”一臉不屑的小童踮著腳使勁的看著人群。

抱劍而立的另一個小童稚嫩的面上則一臉冷淡的道:”情妒攻心,理智全無。”他的目光不在人群中,而是坐著喝茶的白衣公子身上,來大雍之後,主子對這個沐清歌的關注度實在太高了,比以往任何一個女人都要高,甚至還吩咐他去弄了這沐清歌的所有資料。

“月貌,主子我好看得你看了這麼多年還是目不轉睛嗎?”目光似乎從沒離開過遠處的千夜離淺笑而問。

“主子,你喜歡沐清歌嗎?”月貌抿了抿淡粉的唇,低著頭輕聲問道。

千夜離眉輕輕一挑,眼角帶起的風情讓周圍的人心頭一窒,”美人,自然是喜歡的。”他舉杯對著另一處酒樓高高一舉,一口抿幹。

那處酒樓中,冷冽的目光接上千夜離琥珀色的眸光,一道暗紫色身影也將手中酒杯一舉。

“東雷夜王,他在那幹嘛!”旁邊一面目清秀的淺綠衫男子挑著眉道。

紫衣男子不語,冷峻的目光凝在那道纖細的身影上。

淺綠衫男子挑著眉,滿臉興趣又似讚歎又似驚訝道,”王爺,這個沐清歌可真不簡單,這樣一道聖旨擺在大家的面前,京城中關於她被皇長孫未嫁先休的流言蜚語定是勢如破竹一般消去,明天街頭小巷裏議論的沐清歌,絕不會再是被休的、被人瞧不起的棄婦,那收到休書後自殺的流言也會隨之破之。

被稱作王爺的男子錦衣玉帶,內裏一件烏色常服,外披一件暗紫蟠龍長衫,氣勢逼人,如雕刻般得五官立體英俊,眉宇間自有一股大氣和尊貴,他就像一把古樸銳利的寶劍,暫時收斂住光芒,霸氣內斂,如寶劍厚重,三分貴氣,三分傲然,四分冷酷。

他將手中的青樽放下,眸如濃墨的黑,藏著幾不可見的暗藍,唇角緊緊一抿,聲音沉斂,”她要的不會只是這些。”

“哦,那我到要好好看看。”淺綠男子頗有興趣的又將目光轉到窗外,王爺那樣欣賞的人,他倒是真要好好瞧瞧。

人群中熙熙攘攘討論著這突然的一道變化,這邊星兒讀出的聖旨的內容如同一道驚雷打在了賀雪瑩的頭上,一雙眸子直直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清歌,這……這聖旨是什麼時候出來的?那這樣,沐清歌就是和奕辰和平解除婚禮……

她再權貴也不過是一個臣子的家眷,對於朝中的事情哪能掌握的如此迅速,這道聖旨是淩帝回宮後,夜裏叫司禮監擬好了,第二天天一亮就送到了沐府,清歌都是剛收到聖旨,她又如何能知道。

來不及阻止賀雪瑩的禦奕辰的眸中蘊著霧氣,純白的廣袖下手指緊緊握成拳頭,他掃了一眼越來越多的人群,默默走出,淡淡攏袖欲要將掉落的聖旨撿起來。

“怎麼,皇長孫殿下是要將賀大小姐藐視陛下的證據收起來嗎?”淡而清冷的話語隨著輕風飄來,禦奕辰伸出的一點指尖微微一縮,目光斂住,抬眸望去。

少女立在稍遠處,裙裾輕揚,檀衣拂動,似紅塵中綻開的一朵素妍花,長長的睫毛微翹,素顏澄定如水,嘴角帶著一點點模糊的弧度。

他心中如同有大浪在翻滾,帶起平靜清潤的眼眸也有暗色在翻騰,垂了眼眸,斯文有禮道:”國主之聖旨,當于國主本人,如此落於地上,自是不太好,我打算拾起來而已,別無它意。”

什麼,剛才沐家大小姐稱呼那個如水一般的俊美男子是什麼,皇長孫殿下!

人群中一下沸騰了起來,本來還在看著聖旨的人全部都把目光轉移到了這邊,男人們帶著羨慕嫉妒的成分看著禦奕辰,這是皇長孫啊,生出來的就含著金鑰匙的男子,要是自己有個這樣的爺爺多好,躺著都有吃有玩。女人們個個心中都生出一股思慕之情,看那舉止之間的貴氣,那種斯文有禮的模樣,君子如玉,淡雅俊逸,不愧是大雍女子最想嫁的男子之一啊!

清歌慢慢的一拂袖,粗布料子的廣袖也甩出一道瀟灑的流雲,剛才臉上的笑隱了下去,轉瞬行到了聖旨之前,聲音如吹過寒湖的風,冰且利,”既然皇長孫殿下都這麼說,我也不想說太多,且不論賀大小姐是何居心在人前說我是被休之人”

她這句話一落,人群中又是一片暗地翻騰,剛才乞丐少女的話又躍進人們心裏”誰知道呢,這也許是有心人故意散播這些流言,想損壞沐家小姐的名聲唄!這樣就有機會了啊!”

今日裏皇長孫殿下是和賀大小姐一起出現的,現在又要幫賀大小姐撿聖旨。

狐疑的目光來回在禦奕辰和賀雪瑩之間來回掃描,但見賀雪瑩瞧禦奕辰那含情的眼光,群眾們的想像力迅速的腦補,散播流言的是這個賀大小姐,她就是想要做那皇長孫妃。

周圍人的目光頓時有些鄙夷,第三者,竟然剛才那對著沐大小姐囂張的很,簡直是丟人!

清歌眼角掃過周圍,眾人所想收於心中,眼底笑意一閃,接著道:”剛才皇長孫殿下也有說,見聖旨猶如見國主,聖旨當于國主本人,那麼,剛才賀大小姐的那一巴掌拍飛聖旨——”

“那不是等於拍飛了陛下,這可是大罪啊……”被人群擠到後面的星兒閃亮及時的喊出來,又趕緊低下頭。

人群裏一個臉上長滿皺紋,乾癟的夫子模樣男子拂著鬍子,兩眼渾濁卻有光彩的念道:”大罪啊,大罪啊,大雍建國十八年,昌平長公主盛怒之下扯了聖旨丟下書桌,幡然醒悟,跪著從居住的嵐殿到了當時雍帝的太極殿請罪。”

禦奕辰眉頭一挑,看了眼身邊臉色蒼白的賀雪瑩,眉頭皺起,眼底帶著深深的厭惡,轉眸對著清歌沉聲道:”雪瑩還年幼,做事衝動,無心之過而已。”

“年幼?”清歌冷眉一豎,打斷了禦奕辰的話,”如果我沒有記錯,賀大小姐比清歌要大上兩歲吧,連清歌這種外室所養的庶女都知道聖旨之尊,莫非她一個右相府的堂堂大小姐就不知道了!還是說,皇長孫殿下已經覺得能代表陛下,不介意那不敬的一掌!”

冷冷的聲音飄在風中,每一字,每一句出來,禦奕辰和賀雪瑩的臉色就更難看一點,到最後一句”皇長孫殿下覺得能代表陛下”的時候,譁然的人群安靜了下來,這話,已經是暗指禦奕辰對皇位的窺視和迫不及待,在這本來就太子位不明確的大雍來說,是相當忌諱,相當大逆不道的話。

禦奕辰的臉色已難看之極,滿眼都是陰鷙,深深一呼吸後,臉色依舊難看,聲音還算平靜,但是細聽仍能感覺已不穩定,”沐大小姐謬言了,奕辰乃陛下之孫,除此外,豈能代表陛下。雪瑩剛才這一掌自然是了,但是是無心之失,她會去道歉的。”不愧是皇長孫殿下,三言兩語表明自己的態度,還將賀雪瑩的過錯化為無心之失,道歉就是。

道歉?若她沐清歌只要一個道歉,犯得上和他們在這裏費上這麼多時間嗎?

清歌輕輕一挑眉,滿臉嘲諷,”怎麼,若是皇長孫殿下沒有意願要代表陛下不介意,那這不尊重國主之罪,豈能隨意饒過!”既然三番兩次的來挑釁她,當她沐清歌是個軟柿子,想捏就捏是吧,那是做夢!

“那你想怎樣!”禦奕辰袖中手指緊緊握成拳,克制著甩袖而走的欲望。

見禦奕辰一直站在賀雪瑩的立場上說話,那眾人眼中對皇長孫和賀雪瑩之間的看法又更深了點,按理來說這沐清歌是皇長孫曾經的未婚妻,感情怎麼也得比這賀大小姐深點!果然——賀雪瑩為了皇長孫,到處散播流言說沐大小姐被休的!

清歌淡淡抬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皇長孫殿下,不是清歌想怎樣,只是清歌想知道,賀雪瑩不過一個右相的孫女,竟然比昌平長公主的地位還要高了?”

昌平長公主,開國雍帝一母同胞的姐姐,身份尊貴無匹,賀雪瑩不過是右相的孫女,就算右相再有權勢,她也不過是個沒有任何尊位的官家之女,豈能與皇家血脈相比!

眾人皆譁然,當年昌平長公主都是跪著去的,她一個右相孫女,道個歉就有了!

滿街圍觀人中大部分人都是激昂,為清歌報不平,也不乏有蠢蠢欲動者,有幾個人眉眼一動,低著頭偷偷的離開人群,急急忙忙的朝著右相府走去。

高坐酒樓上的紫衣男子見此,眉目一沉,緩緩一揮手,暗處幾名墨色身影迅速飄出。

星兒貓著腰,大眼裏精光一閃,立即跟了上去,小姐真聰明,剛才塞東西在她手上的時候就讓她時刻注意周圍人的動向,有人會去告密,哼!告密,讓我星兒一拳打飛你!

“這可是機會啊,右相的孫女在街上被圍攻,我們趕緊去告訴右相,說不定就能得到右相的青睞,分個官來做做!”那低著頭的人低低的笑著,仿若看到美好的未來,不管到哪里,世界上都不缺乏這種喜歡靠告密打小報告之類升官的小人。

“是啊,是啊!”旁邊的人附和著,突然見前方不知怎麼出來四個全身穿著黑色衣服,氣息冷漠的黑衣人。

他們轉個方嚮往右,黑衣人也往右,往左,黑衣人也往左,左轉右轉幾圈下來,這幾人總算明白了,黑衣人就是為了阻止他們去右相府告密的。

“你們是誰!幹嘛擋我們的路!”

黑衣人手抱長劍,沉默不語,只是一雙銳利的眼眸緊盯著他們的舉動。那幾人見此路不通,欲退後換條路,黑衣人其中兩人一樣站了出來,擋住了他們的後路,現在前後都有門神一般的黑衣人堵住,他們哪都不能去,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乾瞪眼。

跟上來的星兒抱著懷中的東西,站在牆角偷偷的看著,咦,有人已經攔下來了,她的無敵神拳沒機會展示了,不過,黑衣人會出現顯然小姐也不知道,大眼裏滿帶著疑惑,是誰在暗中幫助小姐呢?

西風暖暖,金陽高照。

藥店前的天空卻寂靜一片,所有的人都看著站在一旁眉目蹙起的賀雪瑩,等著她下一步的舉動。

賀雪瑩咬著唇,手指輕輕的拉了拉禦奕辰的袖子,卻見他半點反應都無,渾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冰冷陰沉,如碧海上滔天大浪襲來前那一瞬間的平靜,壓抑沉悶。

賀雪瑩低頭,心內急的如火焚,怎麼爺爺還不來,這裏的人都知道她是賀家的大小姐,不可能沒有人去通知爺爺啊,爺爺今天也在府中沒有出去的,這個時候應該收到消息了……

她自顧自的打著小算盤,哪知道那點小心思如何能逃脫清歌的眼,清歌絕色的唇角含著點點諷刺,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的人漸漸的躁動了起來。

“怎麼了,還不知道請罪啊!還站那幹嘛!”

“就是,這聖旨丟在地上這麼久,這不等同把我們陛下丟在地上沒有人去扶嗎?”

“你看那皇長孫,自家的爺爺被侮辱了,還幫著那個什麼女人,我呸!要是生了這樣的孫子,我一定要氣死去!”

“嗯,生個這樣的孫子,為個女人做出這樣的事情,還不如生塊叉燒!”

斷斷續續卻清晰無比的議論聲傳到了禦奕辰的耳中,他側頭轉眸看著地上那一抹象徵著最高地位的明黃卷軸,”解除婚約”四個字狠狠的刺進了他的心中,如荊棘的刺紮進柔軟的心內,疼的隱隱約約。

卓然而立,翩翩俊逸的皇長孫忽而淡淡一拂袖,陽光下,瑩白的面上照得有幾分恍惚色彩,”雪瑩自然不會比昌平長公主的地位還高,今日她出手打飛聖旨,侮辱陛下,看在她並非有意為之,就仿昌平長公主之舉請罪吧!”

聲音依舊溫潤,卻有碎冰在其中暗藏,冷鋒暗含。

效仿昌平長公主,那就是從打落聖旨之處,跪行于陛下的太極宮!

雖然都是在天越城內,但是天越城乃大雍的京都,城池之廣,絕不是寬廣二字可以形容,從此處到皇城大門前,也必有千丈之餘。(一丈約等於三點三米)

賀雪瑩只覺渾身一寒,看著眼前長長延伸的主街道,她從小嬌生慣養的,莫說跪行,怕是連跪都很少跪過,如何能受的起這樣的苦頭。

當下就退了幾步,眼睛看著人群後,眉頭蹙起,眼裏含著淚花,驕聲道:”我要見爺爺,爺爺肯定不讓我跪的!不要!”

“看賀大小姐的意思,見了右相就不要跪了!看來右相權勢的確是在朝中甚有影響力,好!”清歌轉身指著一個年輕人,”你,去請右相來,我們都來看看右相如何處理!”

那年輕人連忙允諾,三步做兩步跑向右相府。

右相府,六字獸面把手大門對著街面打開,門前石獅分立兩邊,威武氣派。

年輕人上前握著把手輕輕叩了叩,一隻袖子擦了擦額頭因奔跑流出的汗,突然想起,方才墨衣少女就這麼隨意的一指,一種渾然的威儀讓他不有自主的聽從命令,好強的氣勢!

陽光如水的灑在青色瓦頂,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右相府內九曲回廊,三步一亭,五步一橋,亭臺樓閣,錯亂有致,一人正在回廊上大步奔跑,看樣子十分之急,帽子都顛歪了。

“相爺,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如此慌張?”一道平穩內沉的聲音響起,身著一襲藏青色便服的男人從中廳中慢慢的踱了出來,面上看上去與淩帝年歲差不多,長相平凡,梳得整齊的黑髮中夾著幾許銀絲,平凡的面容上,雙眼矍鑠,銳藏於胸,一看就知在宦海沉浮多年之人。

“相爺,剛才有人來報,小姐在街上被圍住!”氣喘吁吁的管家信伯扶了扶歪下來的帽子,急忙說道。

聞言,右相賀文眉眼一皺,這天越城誰不知道雪瑩是他的獨孫女,掌上明珠,竟然還有人敢圍住,此事必不簡單,他手掌往前一壓,示意管家穩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管家長呼了口氣,將剛才來報的幾人所說巨細無遺漏的敍述,”……就是這樣,小姐現在被百姓圍住,走不得,皇長孫殿下也無法開口求情!”

略一沉吟,右相加大腳步往內室走去,”信伯,換朝服,備轎,我要進宮面聖!”

“那,老爺,小姐呢,您不去阻止了,小姐真的要跪行到皇宮前了!”信伯一面跟上,有些猶豫的問道。

“我要再不進宮,雪瑩今日必然受更多苦!”賀文手臂一展,一品大員的朝服立即有人為他換上,沉如海的雙眼中暗湧翻滾。

剛才信伯所說在腦中一遍過去,沐清歌,好厲害的女娃!

今日雪瑩簡直是按著她的設計一步步走進這個圈套,沐清歌再一步一步的拿出皇權這頂天大的帽子壓下來,就算皇長孫身份再尊貴,也無法超越淩帝的尊貴,反而會因為長孫這個身份步步受限!

現在再讓人來通報他,他若是直接出面去阻止雪瑩的跪行,等同於變相承認右相的權利已經滔天,蓋過了一國之君淩帝!

這無論在哪國哪朝都是極為忌諱的事情!

連在朝中多年的他都不得不讚歎這其中的心智聰敏之極!短短的一瞬間,臨時起意設下這樣一環扣一環,緊密相連,毫無破綻的陷阱!

他現在所做,只有進宮面朝淩帝,求得免罪的聖諭,才能減少雪瑩跪行的時間長短!

沐清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沐府庶女,賭武會上一人擊敗兩名隱衛,現又出下如此精密策劃。

一朝權臣心中淡淡的念道:此女絕非池中物,他日若有機會,必將一鳴沖天!

一抬六人的軟轎從相府抬出,急急的朝著皇宮而去,接著相府又出來一人,急忙跑向人群聚集的藥店前。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處,看著滿臉柔弱的賀雪瑩,心裏難以掩飾的多了一種噁心的感覺,誰都不喜歡第三者,肯定就是扮作這嬌媚的樣子勾了皇長孫去的。

賀雪瑩一邊回避著人群刺人的目光,一邊看著遠處,當看著熟悉的轎子來的時候,臉上展開了一抹喜色,她就知道爺爺會來的,突然見那轎子不是往這邊,而是往另外一邊而去的時候,那抹還沒來得及停留的喜色馬上變成驚訝。

她沒看錯啊,那是爺爺的轎子,為什麼不往這邊來,難道裏面坐的不是爺爺?

再一抬眼,見一人從人群中穿了進來,她連忙走上兩步,眼露驚喜,聲音有些顫抖,”信伯,爺爺呢,爺爺是不是在後面來……”

信伯看著她滿臉期盼的樣子,低頭道:”相爺沒來。”

“怎麼可能!”賀雪瑩猛的往後一退,臉上半點血色都無,搖著頭道:”怎麼可能,爺爺最疼我了,怎麼可能會不來,難道是那人沒送到口信?!”

信伯繼續低頭說道:”送到了。”

“那,那爺爺有沒有說什麼!”賀雪瑩沖上去抓著信伯的手臂,期盼的問著。

“有……”

“那你快說啊,快告訴他們啊,爺爺肯定不讓我跪行的!”賀雪瑩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喜極的說道。

“信伯,右相有什麼要說的你就說吧!”禦奕辰淡淡開口。

“是的,皇長孫殿下,相爺說,孫女賀雪瑩不尊聖旨,等同不尊重皇上,有罪,應當效仿昌平長公主跪行請罪。”

賀雪瑩連退幾步,搖著頭似要把那句話甩走,滿眼不可置信,不可能,爺爺不可能會捨得她跪行的,她頓了一下,沖上去抓住信伯的肩膀猛搖,”信伯,你騙我是不是!你騙我是不是!我不要跪行啊!”

信伯歎了口氣,老眼裏都是無奈,”小姐,信伯可曾騙過你,這些話都是相爺的原話,相爺還說,若是你不肯跪,讓人按著你跪下!”

賀雪瑩抬起淚水汪汪的眼,兩名侍衛已經從信伯身後走出,這兩人是爺爺的貼身侍衛,除了爺爺的命令,誰的話也不聽,若不是爺爺派來,信伯肯定吩咐不動的。

“小姐,需要我們幫忙嗎?”兩名侍衛毫不留情的開口道。

賀雪瑩看著他們冷面無情的模樣,只覺昏天暗地,全身發涼。

她猛的轉頭看著清歌,剛才蓄滿淚水的眼,此刻陰鷙得如同魔鬼一般,咬了咬嘴唇,大雍最大的官員,右相的獨孫女,啪的一下跪在了天越最繁華熱鬧的街上。

“跪了,跪了……”眾人嘩地一下喊了出來。

賀雪瑩雙膝跪在地上,拾起地上的聖旨,高高舉起,一個跪步,一個叩首的往著皇城而去,柔嫩的皮膚連冷水都沒有浸過,此時蹭在粗糙的青石上,兩個跪步不到,皮已經磨破,血絲絲的滲了出來,額頭上疼得都是冷汗,秀麗的五官皺成了一團,嬌貴的額頭碰在堅硬的路面,青紅的印跡馬上顯現出來。

爺爺,你怎麼不管雪瑩了……

她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這還只是開始啊,後面還有那麼長的路,雪瑩怎麼受的了……

她一下坐在地上,哭著喊道:”我不想跪了,不想跪了!”

“小姐,相爺說,若是你不跪到他來為止,我們拖也要將你拖到皇城下!”兩名一直緊跟在她身後的侍衛冷冷開口道,相爺就是知道小姐嬌貴肯定跪不了幾步,讓他們一直守著。

清歌她眼底噙著寒霜,唇角蘊著冰冷,看著賀雪瑩跪下,面上極其冷漠,右相不愧是右相,知道現在不能出面,現在應該是去了皇宮請旨了吧。

哼,等你請到聖旨了,這條路賀雪瑩也跪得差不多了。

她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又到了身後站著的星兒,吩咐道:”我們回府。”她朝前而行,密集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讓她穿行。

這一天,所有天越人都知道了沐清歌這個沐府大小姐,這個絕色容顏卻清冷如故的少女。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沐府清歌之名,不僅僅是傳遍天越,隨後,這個名字將飛出大雍,傳遍東雷,西辰,南平,青鸞,天星,直到整個秦天大陸每一個人的記憶裏,都會記得這個女子,這個名字。

茶樓裏,二樓雅座。

千夜離眼底意味濃轉,扇柄往手心一收,卓然起身,”我們也回府。”

花容意猶未盡道:”賀雪瑩完蛋了,這膝蓋不爛也要磨破好幾層哦,這個沐清歌,真的太厲害太聰明了!哥哥,你說是不是?”

月貌冷漠的眼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墨衣女子,收回目光,輕輕的嗯了一聲,拉著花容跟上走在前面的千夜離。

天色正好,萬里無雲,一片明亮。

清歌抬眸看著藍天碧染,清透的毫無雜質,眼底展開了一些暖意。

對街的大道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人群中又是一陣喧嘩。

“哇,小姐,乾王啊,你快看啊,那是乾王!”星兒一蹦而起,看著隔著一條護城河的大道,大眼裏閃著崇拜的光芒,大聲的叫道。

乾王?清歌腦中不由的記起在春豔居看到的男子,抬眸望去。

對面,逆著光的青石大道上,一匹全身漆黑,無半點雜毛的高頭大馬上,那人慢慢的禦馬前行,暗紫的長袍寬大的披在身上,容顏似造物之主最寵愛的嬌兒,俊美至極,那一種揮之不去、令人一見難以忘記讓的冷酷霸氣,彌漫在整條街上,原本喧嘩的對街,慢慢的靜了下來。

君臨天下——這四個字幾乎跳躍在所有人的腦中。

男人們心中生出一種豪情,策馬天下,征戰戰場,那每一場必勝的戰績,熱血的大雍男人們最是佩服沙場上真正的英雄,生為男子便當如乾王才是。

女子們,不論老幼皆心為所動,擁有冷峻無雙的容顏,有閃耀尊貴的權位,還有那霸氣尊貴的氣質,名馳天下的戰名,敢問哪一個少女不愛英雄,最難得是,如此完美的男人,身邊卻從沒有任何女人,那冷峻的眼眸若能有染上從未有過的溫柔,被他矚目的女子必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清歌看著本來圍觀賀雪瑩的人群全部聚攏到護城河邊,人群裏的百姓,完全不同于看到禦奕辰時那種羨慕,不管男女老少,眼中帶著的都是敬佩,尊敬,還有愛慕崇拜。

那人徐徐禦馬而過,目光如劍,似對這一切已經習慣,或者更正確的說,他不在意。忽然,他轉頭,看向這邊,剛好迎上清歌的目光。

禦天乾冷峻的眉宇間帶上一點笑意,朝著清歌頭一點,做了個手勢。

清歌瞳眸猛的一縮,面色突然一冷,轉身往沐府方向而去。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7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5章  整了賀雪瑩

星兒不舍的又看了一眼禦天乾的身影,這才蹬蹬的追上清歌,忽而想起一件事,她湊到前面對清歌道:”小姐,剛才我去攔截告狀的人時有人先出手攔截了,你知道不知道是誰?”

“嗯。”清歌淡淡的應道,腦中恍過剛才那一幕。

紅牆綠瓦,圍牆高聳,遮天蔽日,威嚴皇宮,氣勢恢宏,一座座莊嚴的殿宇升起,巍峨壯麗,相依而列,高低錯落,鱗次櫛比,遠遠望去引人膜拜。

大雍皇城的風格如同大雍的精神,雄渾大氣,宏偉高立,色彩偏冷沉。

穿過中軸,便是淩帝所居的太極殿,莊嚴的大殿裏,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泛著冷光,四處有著高懸的冰籠,散發著幽幽冷氣驅走夏日的悶熱。

淩帝禦淩天正坐在偌大的書桌前,滿臉笑容的端著一個白玉芙蓉碗喝著消暑粥,李陸站在一旁看著眼內都是歡心。

禦淩天把喝完的白玉芙蓉碗放到一邊的紅木盤中,旁邊的小侍端起退了出去。

“怎麼,李陸,看你好像有話要對朕說?”禦淩天擦了擦手,隨手將絹巾丟到一旁的黃銅臉盆中,抬頭看著李陸問道。

李陸把黃銅臉盆端起送到門外,這才恭敬的答道:”奴才只是覺得陛下這幾天心情好像不錯的樣子。”

禦淩天挑眉道,”嗯,算是不錯,乾兒掃平了邊境動盪,打了漂亮的一仗,盛宴也馬上要來了,朕心情當然不錯。”

“只怕陛下心情好還有別的原因。”李陸自小就做了禦淩天的內伺,沒外人在的時候,兩人說話比較隨意,沒有那麼多的君臣之別。

禦淩天哈哈一笑,指了指李陸,”李陸啊李陸,還是你最瞭解朕啊,是啊,朕不僅僅是開心這個……”他目光直望前方,看著這寬大的太極殿,聲音裏帶著些感慨道:”時間不饒人啊,轉眼朕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不知道是不是人年紀大了,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李陸垂了眼眸,恭敬道:”陛下正是龍虎之年,豈會年紀大。”

禦淩天擺擺手,歎道:”李陸,你和我就不需要說這些了。”轉眼打量著李陸道:”想當年你進宮的時候,身量還沒張開,遇見朕的時候,剛好迷路了。”

李陸陰柔的臉上也帶著微笑,”是的,當時陛下和平南王正在下棋,我被陛下一身龍威嚇得跪下了。”

“唉……是啊,當年朕還在和阿燁在花園下棋……”禦淩天目光幽幽的一轉,看著書桌上整齊擺放的奏摺,明黃封面象徵著無上的權利,”你說,當年若是朕不讓阿燁出征……現在是不是也不會這樣了?”

李陸垂下頭,他知道淩帝說的是平南王沐宗燁出征遇見那個女子,若是不出征,平南王便不會遇見那個女子,不遇見那個女子,就不會發生後面這許多事情。

那個爽朗而笑,鐵血硬朗的平南王,在陛下心中,二人早遠遠超出君臣的關係,似友似兄。

他還記得那時候陛下還是年幼的皇子的時候,經常被太上皇派去出征。

有一次他隨陛下出征,被敵人使詭計謊報了軍情,只帶著十萬大軍前行,最近落入敵軍四十萬大軍的包圍圈裏。

幾十年過去了,記憶卻依舊鮮明得如同昨日的發生的一般。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戰場,也是最後一次看到戰場。

那天,天空上飄著薄雲,有些暗沉,望不到邊際的灰色寬野上,棕色大馬上的鐵盔男子,手中長劍一舉,馬蹄飛揚,如同大雍的指向針,十萬將士隨著指令咆哮前進,對上四十萬敵軍,廝殺,死亡……

黃沙飛揚,塵土遮日,鮮血濺得他滿眼都是……

一天一夜,十萬將士不眠不休,硬是憑著骨子裏的硬氣,將敵軍一步步逼退。

昏天暗地中,陛下被敵軍潛伏的奸細抓住,平南王禦馬而來,破開擋在前面的層層鐵甲軍,全身浴血,將陛下于萬人中救出護在身下,帶著五百精軍,殺出重圍,在奔出戰場,接到援軍時,高大的身子才巍然倒下。

後來御醫檢查,他全身上下中了敵軍五箭,大大小小傷口不計其數,其中深可見骨的傷痕七八處,倒下的時候卻還緊緊的把陛下護在身下。

何為忠,何為勇,這樣一個男子便能很好詮釋。

李陸看了眼陷入沉思回憶中的淩帝,眉間皺起深深的刻痕,十六年了,陛下心中對於那次派了平南王出征依舊不能自我釋懷。

他輕輕的說道:”陛下,您還記得平南王出征帶著那個女子回來後對您說了什麼嗎?”

禦淩天慢慢的睜開眼,一隻手支著額頭,輕輕的揉著,目光透過雕花的門菱,外面的陽光灑得滿地金碎,似乎好像多年前的那天——

“陛下,我回來了!”還來不及卸甲的阿燁大步走進他的居殿,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歡喜。

他正午休了起床,聽侍衛通報了後奔了出去,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好,披著簡便的外衫就跑了出來,”阿燁,辛苦了……”

耀目的烈日下,是他從來沒見過的笑容,然後,阿燁說:”臣非常感謝陛下派臣出征,讓臣遇見生命中最愛的女子。”說著,他從身後拉出一個女子,眉宇間藏不住的深情,”陛下,這是傾雲。”

他微微一愕的看著那名女子,她低著頭站在阿燁的身邊,穿著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打扮的簡單素靜,身材溫婉風流,容顏掩在白色煙紗之下,全身不沾染半點塵世氣息,如同被隔絕在紅塵之外的仙子一般。

她不抬頭看他,只緊緊的依靠著阿燁,仿若阿燁就是她的天和地,她的一切。

阿燁也緊緊的攬住她一同跪下,”陛下,臣請陛下賜婚。”

他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是有些疑惑的,反問道:”為什麼一定要賜婚?”

“臣想讓天下人知道,這一生一世我沐宗燁只愛傾雲,只娶傾雲,只承認傾雲為我的愛妻!”

聲音朗朗,仿若還在他的內殿中徘徊。

名垂天下的平南王,三十余歲於戰場上遇一生最愛,一年之後,隨著女子的消失,以一個不圓滿的句號給一生畫下結局。

一見傾雲誤此生這是當時文人騷客評價平南王詩篇中的最後一句。

陽光碎得有些刺眼,禦淩天微微眯著眼,”李陸,你是想告訴朕,阿燁從未後悔過,對嗎?可是……”他頓了一下,才接著道:”那個女子的模樣,除了阿燁,只怕沒有人見過。”突然出現在戰場,又突然消失,一個容貌都不能示於人前的女子,讓他如何釋懷!

“是的,她總戴著一襲紗帽,奴才從未見她取下來過,聽聞,也甚少出門。”李陸也記得那個女子,不怎麼說話,也很少見人,偶然他聽過一次與平南王說話,那聲音溫轉的如同天籟一般,聞聲識人,他一直認為,能讓平南王傾盡畢生來愛的女子,容顏豈會是俗流。

李陸忽而一歎,說道:”陛下,那沐清歌也甚少出門呢,是不是沐家的女子都喜歡保持點神秘感呢?”

禦淩天側頭睨了李陸一眼,倒是笑了起來,點頭道:”也許吧,那孩子,朕看了就喜歡。”

正談著,外面傳來輕輕叩門聲,李陸看了禦淩天一眼,得了神色,立即站到書桌一側,清聲道:”進來。”

一個侍衛恭敬的走了進來,跪下行禮,稟報道:”陛下,右相在殿外有急事求見。”

右相,此時來有什麼事?

禦淩天抬手一擺,淡淡道:”宣。”

“是,陛下。”侍衛起身退後兩步,再轉身走了出去。

隨後,右相賀文急急的走了進來,他往前幾步邁到殿中,躬身行禮道:”微臣見過陛下。”

“免禮,不知道右相神色如此匆匆,是有何大事要稟報於朕?”禦淩天面上帶著笑容,和藹親近。

賀文右手一拉朝服,啪的跪了下來,頭叩於地道:”臣特來向陛下請罪!”

他突然的一跪,禦淩天倒沒料到,挑眉問道:”右相且起身,有話站起來說。”站在一側的李陸立即上前去攙扶賀文,”右相,您年紀大了,且注意身子,陛下讓你站起來說。”

賀文順著李陸的攙扶直起身子,卻也不站起來,他抬起頭,滿臉自責之色,聲音中包含痛色,”陛下,臣孫女賀雪瑩,今日於大街之上失手將陛下頒發的聖旨打掉於地上。”

“打掉聖旨?大街之上?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右相你且莫慌,將事情說清楚。”禦淩天手拂在桌上,正色道。

賀文頓了一頓,似要將心緒平整,面色不似剛才那般著急,也是帶著愧疚之色,說道:”今日,雪瑩與皇長孫殿下逛街遊玩,恰在藥店遇見沐清歌,年輕人之間起了些口角,沐清歌將聖旨拿出在手中,推推搡搡之間,雪瑩將聖旨碰打在地!”

沐清歌?李陸眉目一動,那個清冷的少女與人推推搡搡?這個畫面……他餘光稍稍打量了淩帝的面色。

禦淩天的眼中也略有沉思,聖旨定是他一早讓人去頒佈的那張,沐清歌雖人清冷張狂,但是舉止之間都是進退已經預料,她狠,也狠的冷靜,狠得讓人無可挑錯,這點從她對秦豔蓮的那件事便可以看出來。

這樣的人,會拿著聖旨和人在街上推搡嗎?憑的身手,賀雪瑩豈是對手,豈會有機會打掉她手中的聖旨。

“右相可知她們是為何事起了口角?”禦淩天問道。

賀文臉色一頓,信伯說,雪瑩是因為罵沐清歌是棄婦而起的爭執,而清晨淩帝才頒佈了聖旨宣佈沐清歌和皇長孫的婚約解除,如果他如實說來,雪瑩豈不是半點理都沒有,他微一斂眸,”據知情人說,是因為一根百年野人參,近些日子,老臣有點咳嗽,雪瑩一直都想給臣買些補品,恰巧今日在藥店,雪瑩和沐清歌兩人同時看中那根人參,互不退讓,起了爭執。”

這話說的真好,賀雪瑩是因為一片孝心才會與人發生爭執,倒顯得清歌不依不饒了。

禦淩天眉宇間帶著點笑意,眼眸幽黑,開口道:”右相身子不好,怎麼不跟朕說,朕讓太醫在宮中送些人形參去。”

“小病而已,陛下日理萬機,臣不敢勞煩陛下。”賀文趕緊回道。

“哪里,哪里,你是我國之重臣,朕關心是應該的。”禦淩天呵呵一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賀文的心中也有些著急,從府中到皇城差不多小半個時辰,再這麼一請旨,到回去頒旨,這一來一去,雪瑩只怕都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子了。

賀文雙目中神色一動,兩手往前一伸,跪地一拜,聲音嘶啞,滿含失責內疚之色,”陛下,臣愧對陛下的愛護,讓雪瑩在大街之上做出這樣有失體統,有失陛下威嚴的事,此事臣是臣教育不周,也有重大責任,現臣已經讓人押著雪瑩,效仿昌平長公主跪行請罪皇城下,待將此事稟告陛下後,也會同雪瑩跪於皇城之下請罪!”

李陸眼眸半抬,掃了一眼跪拜在地的賀文,不愧是兩朝老臣,心疼孫女,想要陛下免罪,卻不從正面來說,句句都是自責,每一句都是在說自身之錯,願意跪行請罪,表面看起來是大義凜然,實則包含威脅,陛下必不能為了小輩打掉聖旨,讓朝中重臣請罪之後又去跪行!這不是打陛下的臉嗎?

果見禦淩天眸間沉沉,面色沉穩如水,開口道:”右相此話說的太重,方才你說的也是爭執之中掉下,雪瑩也知錯並請罪了,無心之失罷了,右相帶著朕的口諭,趕緊去扶雪瑩起來吧!”

“謝陛下!”賀文趕緊謝恩,撐起身子要站起來,一個踉蹌似乎未站穩,李陸趕緊上前扶住,”右相小心。”

“謝李內侍了。”他撐著李陸的手站了起來,對著禦淩天道:”陛下,待臣回去之後定會好好教育雪瑩。”

“嗯。”禦淩天輕輕應了一聲。

“臣告退。”賀文躬身行李,退後幾步出了門外。

宮外侍衛徐徐將門關上,禦淩天往後一靠,明黃的袖擺垂下,眼底閃爍不定,”李陸,朕要知道真正的全部。”

“是,陛下”李陸應道,看來,陛下也不相信右相之言,剛才不過順道賣個面子而已,君,臣,君臣,相處之道便如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漸漸的到了一天最高的位置,冉冉烈日照下,圍觀的人群卻一點也沒被烈日嚇走熱情,依然都圍著,或者遠遠看著賀雪瑩。

賀雪瑩一身純白色的衣裙已經在地上蹭得一塊黑一塊白,裙子中間因為在地上拖延而行,有些地方已經磨出了小口子,滿臉的汗水淚水糊在了一起。

她的雙手因為要高捧聖旨,不能放下,全身的重量都在膝蓋上,每一步都非常吃力的挪動,膝蓋基本是抬不起來,完全是拖著腳在地上挪動,鮮血沁出膝蓋,染上白色的衣裙,開出一朵朵的血花,樣子狼狽至極,哪里還有半點平時人前清高傲氣的大小姐模樣!

便是如此,人群也沒有生出多少同情可憐的心境來,冷眼看著這個散播謠言害得沐府小姐見不得人的女人,還有搬著凳子三五個坐在護城河河畔前的已婚女子,磕著瓜子,翹著腳,當作看戲一般。

清歌坐在路旁的茶樓裏,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星兒狼吞虎嚥的塞了幾個點心,噎得眼睛直翻白,喝了一大口水才緩了下來,拍著髒兮兮的胸脯道:”差點噎死我了。”吃飽了,星兒伸長脖子看著前面的賀雪瑩,喜滋滋的大聲道:

“賀大小姐,我覺得你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哦……看來你也蠻有做乞丐的潛力嘛!”

正在叩首的賀雪瑩回頭狠狠的對著星兒翻了個白眼,她已經跪行了將近一個時辰,哪里還有力氣,此時翻個白眼看起來一點威力多沒有,倒像是要斷氣閉眼一樣。

賀雪瑩雙眼血紅,卻沒有半點力氣去反駁,她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望著前面的路,離皇城至少還有七百丈,看著地上的血跡,身上又疼又軟,心裏頓時一種煩躁如黑泉一般翻湧了出來,沖在已經昏昏然的大腦裏。

還要跪!還要跪多久!她被官家公子小姐取笑也就罷了!現在還要被這些下等的百姓取笑!

還有剛才沐清歌身邊那個乞丐一樣的臭丫頭!她算個什麼東西!竟然諷刺她像個乞丐!

看著周圍人群的嘴臉,她要丟了這卷東西,她要去找沐清歌拼命,大不了不活了!起碼也要拉著沐清歌一起死!

她不跪了!

坐在茶樓的清歌冷冷的看著她的動作,賀雪瑩,你想幹什麼?把聖旨丟掉嗎?真正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吃喝玩樂,有人仗勢的時候便能優雅高貴,一遇到什麼事情就衝動抱怨!

蠢貨,丟吧,只要你丟了,就算我沐清歌一句話都不說,你一而再的藐視淩帝,這死罪只怕你是逃不過了!

賀雪瑩一個人越想越怒,眼中似有焰火在燃燒,看著手中明黃的卷軸,舉起手往地上狠狠擲去!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6章  做乾王妃

“雪瑩!”只聽一聲怒吼,右相賀文滿臉青色,眼底還有些後怕。他手中緊緊捏著剛才從賀雪瑩手中搶出的聖旨,青筋畢露,可見忍受心內多大的怒氣。

若不是剛才在轎中他看出雪瑩的臉色有些不對勁,急急忙忙的下轎跑了下來,這聖旨再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含著惡意的再扔一次,他這張老臉再怎麼厚也求不到赦免了!

賀雪瑩睜大了眼睛,被右相那雷霆的怒吼嚇的呆坐在原地,只直直的看著賀文。

賀文看著呆呆坐在原地的孫女,秀美的臉上交雜著灰色的痕跡,額頭磕出一道黑青夾雜血跡的口子,眼皮緩緩的閉下,再睜開眼睛時,方才那雷霆般的怒色慢慢從臉色退了下去,”剛才我已經進宮求的陛下寬恕。”

這句話一出,賀雪瑩方回過神來,剛才若不是爺爺及時攔下丟出的聖旨,後面會惹來怎樣的禍事,心底不禁一個冷顫,她慢慢的抬起頭對著賀文喊道:”爺爺……”

賀文沒有看她,對著賀雪瑩身後的兩個侍衛道:”把小姐扶起來,帶回府裏。”

他吩咐完,側身轉頭對著在一旁路攤上看去。侍衛回報說沐清歌在這邊茶攤,形容容貌十分之美,而這路攤上只得一人能稱得上”十分之美”四個字。

他對著一襲墨衣的少女道:”沐小姐。”

清歌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賀文面前,目光直視他的目光,含笑道:”右相不愧是一朝重臣,果然處事公平嚴謹。”

她不卑不亢,不急不緩,姿態大方,一個外室所生的庶女站在他面前半點怯色都沒有,甚至目光有這睥睨天下之態。

這樣的女子,不說容貌,單這麼一個姿態,就勝出雪瑩許多。

賀文眉眼一暗,面色不變,將手中聖旨遞出,沉聲道:”陛下的聖旨還望沐小姐收好才是,莫要再如今日,不小心被人打掉,沐小姐雖然沒有受罰,但是保管不當還是有責任。”

“右相說的極是,清歌自當好好保管,若不是我今日看到了,知道是賀小姐不小心打飛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仗著右相的勢欺人,連聖旨都不放在眼裏呢。”清歌慢條斯理的接過聖旨,笑的越發的優雅。

一句話氣的賀文牙根咬得死緊,這句話明明就是說雪瑩仗勢欺人,借的就是他右相府滔天的權勢!

好個得理不饒人的女子!

可他偏偏就沒有話可說,將手一甩,賀文眉眼一聚,說道:”謝謝沐小姐提醒。”

清歌眉梢帶著冷冷的張狂,將賀文眼底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說她得理不饒人?哼,她沐清歌無理都不饒人,何況有理之時!

“不用謝。”

毫不客氣的回答,直接將賀文氣的差點甩袖而走,他忍住滿臉怒氣道:”本相還有事先走。”

“右相乃大雍重臣,日理萬機必然是忙的,家事處理不好確實煩心,忙上加忙啊,您請慢走。”清歌表示非常理解的站到一旁,給賀文讓出一條路,態度大方謙瑾的跳不出半點錯。

賀文只覺得眼前一片昏眩,差點被氣腦中溢血,今日這事全部是她設計而為,現在說起來,全部都是他教管不嚴的過錯。

看著右相的神色,清歌哈哈一笑,”清歌先告辭了!”

午時的一陣輕風,伴隨著人們的茶餘飯後閒聊中的丑角,換成了更有話題的賀府大小姐。

此時的沐府中,也是一片人來人往。

清歌剛進大門,就看到門口不斷有人進進出出,看裝束氣質,來去的人大都是大夫。

看這架勢,沐家有人生病了?心中冷笑一聲,看這樣子還病得不輕,不然也不會請這麼多大夫。

不過,她對這些閒事沒興趣,沐家的人死了更合她心意!

朝著偏角的小院走去,一路人遇見的下人都不再如往昔,個個恭敬的朝她行禮,不敢有半點怠慢之色。帶著好奇的目光看著跟在她身後的星兒,眉眼間都是疑惑,暗暗猜測:大小姐怎麼撿個乞丐回來?

星兒倒是大方,一路走過去,眼睛不斷的四處瞄,好奇的不行的樣子,直到走到小院前,大大的眼眸才閃過一道晦暗不明的色彩,隨即又皺眉道:”小姐,你就住這裏?”

“嗯。”清歌應道,星兒的詫異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剛穿過來的那一霎那,她也不相信這是一府大小姐居住的地方。

“怎麼給你住這樣的地方,你好歹也是沐家的大小姐呢!大小姐,怎麼可以住這樣的地方!”星兒嘴巴撅得老高,這一路上,她跟隨著清歌,也弄清楚了清歌的身份,二品將軍沐宗佩的大女兒,那可是官家小姐,怎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什麼樣的身份,大小姐也好,乞丐也好,都一樣,若是沒有絕對受控的權利,在哪都仗人鼻息而活。”

星兒眸子一亮,”我知道小姐話的意思,就像今日的右相,他雖然是權利很大的臣子,但是這些都是陛下給的,所以他雖然心疼孫女,還是要去求陛下,對不對。”

“說對一半,還有一半。”清歌嘴角一勾,看著星兒的目光裏帶著點讚賞,這個丫頭她果然沒看錯,腦子很聰明,反應也很迅速,若是背景乾淨,絕對能成為她得力助手。

“還有一半?”星兒眼睛轉啊轉,皺著眉頭冥想,還有一半是什麼呢。

清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提起點心走進屋內,小小的屋內此時更顯得小了,除了一條能過人的通道,其他地方都放滿了今早淩帝賞賜的東西,她打開一個箱子,隨手拿出一套扔給星兒,”去洗澡。”她雖然不至於嫌棄星兒,但是這一身上下……乾淨點總是看著舒服的。

星兒接過扔來的衣服,揉著手中的衣服,望著清歌的眼睛放著幽光,問道:”小姐,你確定這衣服是給我穿的嗎?”

“嗯。”

清歌走進去推開裏屋的門,萍兒還在床上睡著,她剛把門帶上,就聽得星兒在院子裏興奮的喊,”小姐,你知道這是什麼料子的嗎?你知道這繡工有多精緻嗎?你知道這線有多漂亮嗎?天啦!小姐,雖然你住的是個破院子,但是這樣漂亮值錢的衣服都可以隨便拿條給我穿,你這是傳說中的富不外顯啊!”

富不外顯?

清歌眼角都有點抽搐,她不過是看著星兒和她身材差不多,恰好早晨淩帝賜了衣裙,順手拿了一條出來,哪知道這個丫頭興奮成這樣。

星兒在院中轉了兩圈,終於去拎水洗澡了,清歌將屋中的東西簡單收拾後,把今日從外面買回來的藥包拿了出來,一樣樣的分開,細細的研末了起來。

“小姐,我洗完了。”帶著標誌性歡快聲音,伴隨著淡淡的水氣,從門口傳進。

清歌抬頭看去,麗衣少女站在小屋門口,一手抓著頭髮,一手提著裙角,嘟囔道:”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好看了,我都捨不得讓它沾一點點灰。”

沒想到星兒洗乾淨後,也是小美人一個,雖然不如沐清歌這具身體那樣讓人過目不忘,也是中上姿色,特別是一雙透著靈氣的大眼為她整個人增色不少。

也好,她記得在現代時,她剛進殺手營中的第一輪淘汰賽,就是把那些容貌普通的人淘汰,其中有一個身手出色的小孩不服的問道:”為什麼?”

教官回答:”做殺手,身手好是第一位,但是,運氣也必須要好。容貌生得出色的人,證明他從娘胎起,就比別人多帶了一份幸運。”

在出任務之後,她才徹底明白教官這句話的意思,人都是以貌取人,出色的容貌是致命毒藥,女殺手尤甚,許多女殺手都是用美色惑人,讓目標在高潮中一擊斃命,可是她從來不用,她討厭別人對她的隨意碰觸,而且沐筱夜是組織最出色的殺手,毋須用這種手段,一樣能達到目的。

一屋悄靜。

星兒看著突然全身彌漫著一種黑色氣息的清歌,只覺得她的眼眸比夜還黑,比海還深,這是小姐嗎?為什麼會有這種濃厚的肅殺之氣。

她試探的喊了一聲,”小姐!”

聽到星兒的聲音,清歌才將思緒收回,就算不去刻意想起,伴隨了她二十餘年的生活不是一下就忘記的,那些過往只能慢慢的消逝,直到更新的,更鮮明的記憶覆蓋在上面。

裏屋的門此時吱嘎一聲打開,萍兒看著眼前堆滿東西的屋子,眼眸有些詫異,然後看到坐在桌前的清歌,蒼白的臉上展開點笑容,”大小姐。”

接著,星兒不待清歌多說,非常自來熟的和萍兒介紹自己,然後兩人迅速的熟絡了起來,星兒眉飛色舞的將今日之事講給萍兒聽,聽得萍兒直說大小姐太帥了,大小姐好厲害,大小姐好聰明。

一番興奮下來,萍兒的身體又有些累,吃了東西後便進去繼續休息。

星兒將那些箱子裏的東西都翻出來,一樣樣的分好類,當看到那些嶺南香雲紗後,很強烈的要給清歌做衣服,這些東西清歌不在意也不放心上,就讓她隨意。

所以,星兒把清歌的衣服尺寸都記下後,左胳膊抱五匹,右胳膊抱五匹,朝著府門外走去。

庭院深深,繁華朵朵。

本來是一番美景,卻有人看著星兒的背影恨得把花瓣都掐爛了。

一個身穿淡綠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淺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身姿修長,容貌豔麗的沐紫如幽幽的看著星兒的背影,問道:”她是誰?”

扶著她的丫鬟是本來是大夫人,後來被沐宗佩派給清歌,現在又變成沐紫如丫鬟的蓮白,她中午的時候有看到清歌帶回個乞丐,再看星兒的背影和那乞丐差不多,猜測道:”這個應該是大小姐新領回來的小丫鬟。”

“她領回來的?什麼時候丫鬟是想自己收就自己收了!那把不把我娘放在眼裏!”她說完後,又想起現在沐家當家主母不是秦豔蓮了,又惱怒的掐著蓮白的手臂,她下手很重,掐得蓮白臉都抽搐才放開。

看著蓮白疼得都要哭了,心裏才舒暢些,橫眉罵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派你們去整沐清歌沒整到!還讓她打傷我娘!等下要是我看到娘有什麼不測,讓你好看!”

蓮白忍著疼答道:”大夫人不會有事的。”

“哼,沒事自然是好,還不過來扶我!”沐紫如美豔的臉上都是嫉妒,剛才那個丫鬟手中抱著的是嶺南香雲紗!

嶺南香雲紗,當初她纏著爹求了好多次,整日得哭鬧,才讓父親去向陛下要了一匹,做了一件衣裳她都捨不得穿,只有在千金小姐們聚會的時候才會穿,上次穿去宮中學禮儀,惹得那些小姐們羨慕死了,誰知道賀雪瑩竟然有三件嶺南香雲紗做的衣裳,當著眾人的面笑她土包子愛現,氣了她好些日子!

賀雪瑩也就算了,她爺爺的官比爹的大,比她多兩件她也能想通!

可是,現在沐清歌有二十匹!

她氣衝衝的走到春豔居,踢開門沖了進去,秦豔蓮正靠著床頭,見門被踢開,女兒急匆匆的走進來,問道:”怎麼了,急匆匆的,誰又欺負你了?”

“娘……”沐紫如本想直接說,目光看到秦豔蓮腿上綁著繃帶,臉色有些青白,馬上走過去,坐在秦豔蓮的身旁,改口道:”娘……沒人欺負紫如,紫如是心疼娘。”

秦豔蓮聽了臉上都是笑意,摸著沐紫如的手捏了捏,心疼道:”還是紫如好,知道心疼娘,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不要亂走,免得留疤。”

“哪里,紫如好久沒見娘了,聽到說今天娘突然不舒服了,做女兒的當然要過來,身上就算留疤也沒關係,哪能有娘重要呢。娘,你怎麼了?現在還不舒服嗎?”沐紫如撒嬌道。

蓮白在一旁看了看大夫人,那眼底都是疼愛寵溺,是真疼二小姐的,再看看二小姐,從千紅居出來就沒一句關心的話,現在裝成一副孝順的樣子,哄的大夫人開開心心的,難怪老爺夫人這麼疼她,她摸了摸還在疼的手臂,可是在下人眼裏,二小姐就是個魔鬼,甚至比魔鬼還恐怖。

秦豔蓮摸摸她的頭,”開始只覺得全身疼的厲害,像是有東西在咬,請了大夫來看,也沒看出個所以,不過,現在倒是一點不疼了,可能是最近氣的。”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脖子開始痛起,足足一個上午如剜心咬肺一般,誰知後來就一點痕跡都沒有的消退了下去,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能歸於最近不順心的事發生的太多,心氣堵塞導致。

沐紫如忽地一下站起,滿臉怒氣,”我知道,就是那個沐清歌害得娘這樣的!娘的腿也是她砸傷的!”

聽到沐清歌三個字,秦豔蓮臉上的疼愛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右手摸著自己的腿,這腿大夫可說了,下手的人砸的非常准,力道也控制的很好,看起來不過是砸了個傷口,其實筋脈已經傷到,就算治好了,以後走路會有些不太受力!

大夫說的文雅,太不受力的意思就是瘸子!

她左手狠狠的往床上一錘,眼裏毒光幽閃,罵道:”這個外室來的賤種從小我就覺得她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她倒是隱藏得深!虧我養了她這麼多年,早知道這樣,小時候我就不應該只是罰她悶水!應該把她活活浸死在水裏!”

沐紫如又走過來,附和道:”是啊,娘,這些年我們對她那樣好,她都不記得,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恨的是,她現在身手又好,又得了陛下的寵。

她上次偷偷買了殺手去,結果那邊告訴她願意賠償雙倍定金,再不接任何沐府的委託,看來是失敗了。

沐紫如有些委屈道:”現在可好,娘你又受傷,當家主母的位置也沒了,娘你當初也太衝動了,爹說讓你不做主母就不做唄,反正也是做做樣子,過幾天就給你恢復了,你硬要去頂撞爹!”

“我呸!”秦豔蓮狠狠的啐了一口,望著女兒道:”那個狐狸精天天盯著我這主母的位置,你爹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過幾天恢復?絕對不可能!”“想起這些天沐宗佩來都沒來看過她一次,秦豔蓮心裏的恨意就止不住,他還能在哪,還不在那狐狸精那!

看著秦豔蓮一臉怨憤,滿頭頭髮披散在肩頭,臉色青白,眼角有藏不住的細紋,沐紫如暗暗皺了下眉頭,心道,這副樣子,莫說爹不來,就連我都覺得難看,男人誰不愛美人。她心內想著,面上很是孝順乖巧,安慰道:”不會的,娘,你跟爹這麼多年夫妻了,那個方晴兒不過是爹一時貪貪新鮮而已,別亂想,多休息,等你好了,爹肯定會陪你的。”

她一番話說下來,秦豔蓮心裏又舒服了許多,看著面前容貌絕美,穿著華貴,打扮精緻的女兒,這可是自己生的女兒,大雍第一美人,等以後嫁給乾王,她就是王妃的娘,想到這裏,眼裏的怨憤也少了,點點頭道:”你這幾天也要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把皮膚養好,盛宴上讓她們知道,我們第一美人的風采。”

總算轉到正題上來,沐紫如一撅嘴,眸中就有霧氣在彌漫,”什麼風采哦,陛下賜了沐清歌二十匹嶺南香雲紗,剛才她讓丫環拿出去做了衣裳,肯定是想搶了我的風頭。”

這事秦豔蓮倒是聽下人說過,她問道:”紫如,你不是也有一件嶺南香雲紗裙嗎?”

“那都是老款了!再說,上次都穿過了,這次盛宴六國都派了人來,這些小姐們誰不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怎麼能穿著穿過的衣服!”她一轉身,背對著秦豔蓮,抹了抹眼睛,在秦豔蓮看起來像是哭的很傷心樣子。

女兒一哭,秦豔蓮心就疼的一抽一抽的,急道:”紫如別哭,娘幫你想辦法。”可是她現在又不能動,又失去了主母的權利,怎麼想辦法?

對了……可是,那個……秦豔蓮眉目間有些猶豫,一直偷偷觀察她神色的沐紫如立即加大聲音道:”算了,娘你現在這樣也想不了什麼辦法了,要是打扮得不夠漂亮,乾王肯定注意不到我的。”

乾王,那可是女兒一直喜歡的人啊!

秦豔蓮一咬牙,吩咐蓮白道:”把我陪嫁那箱子裏面最底下壓著的那匹布拿出來。”

沐紫如心中一樂,就知道娘藏了好東西,果然……

蓮白從紅色的箱子裏取出一匹純白的布料,拿到秦豔蓮面前,秦豔蓮小心翼翼的接過去,放在懷中。

沐紫如眼睛直直的看著那匹布,紋理柔軟而豐富、細緻不濃郁,好像有一層淡淡的光芒散發出來,如同珍珠織造,這是昆侖雲綢,和嶺南香雲紗一樣,非常珍貴,布料輕如雲,穿上如仙子漫步。

沒想到娘背著她藏了這麼好的東西!太自私了!

秦豔蓮手在布匹上輕輕的撫過,眼裏有些依戀,”這是娘出嫁的時候外婆給娘的嫁妝,本來是想留給你大婚的時候穿的……”

“娘,等女兒做了王妃,你害怕沒漂亮的衣服穿嗎?”沐紫如不耐的打斷。

秦豔蓮一愕,也是,等紫如做了王妃,有的是珍稀珠寶,綾羅綢緞,這一匹昆侖雲綢算什麼,她眉眼一開,將布遞給沐紫如,笑道:”娘眼光短淺,還是紫如說的對,看得遠,等你成了王妃,要什麼沒有。這布還是原色,你可以拿去布坊染色,昆侖雲綢幹布非常快,這幾天趕一趕剛好可以做出新衣裳。”

沐紫如接過昆侖雲綢,迫不及待的告別,”娘,時間這麼緊,女兒就先把布送去染了,等會再來陪你。”

甫一出春豔居,方才臉上恬美的笑容就消失的一乾二淨,眉眼裏的不屑在日光招搖下十分明顯,心內暗道:娘真是的,這麼大的年紀了,也不知道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怎麼和那二十歲的方晴兒比,這以後腿要瘸了,爹肯定更不喜歡了,當家主母的位置很難說會掉在誰頭上。

娘是靠不住了!還好今天還有一匹昆侖雲綢,不然她可真要在宴會上被人比下去了。

以後還是多費點心思哄哄爹才是正道。

嗯,盛宴就要到了,她要做什麼顏色衣服穿去才好呢。

想到這裏,她問道:”蓮白,你說小姐我去參加盛宴,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才能襯托出你小姐我的美貌呢,你說,白色怎樣?”

蓮白自然附和道:”白色不錯,襯得小姐清純。”

沐紫如搖了搖頭,”不好,白色清純但是太素淨,不夠搶眼,不如……紅色,像火焰一樣,怎樣?”

蓮白繼續道:”紅色好,襯得小姐膚色好,顯得熱情。”

“不好!我差點忘記了,皇后是乾王的娘,她肯定是穿紅色,我可不能搶了皇后的風采,她可是未來的婆婆……”

蓮白在她身後直翻白眼,腹誹道:皇后的風采是你能搶走的嗎?當年皇后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你好歹也只是個大雍第一美人吧,還不說大小姐都比你美上不知道多少!

沐紫如依舊沉醉在各種選擇中,”藍色不張揚,又太平凡,紫色……”她忽然恍悟一般,眉眼中都是得意的色彩,”對!就紫色,乾王最喜歡穿的就是紫色。”

沐紫如看著滿院的春色,想起那個如神祗般的男子,腦中幻想著,”蓮白,你想想,盛宴當晚,我一身紫色衣裙高貴優雅,美麗大方的走進大殿中,像女神一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乾王也被我的美色所傾倒,當場求陛下賜婚,說非我不娶,陛下也見我生的如此美貌,和乾王天生一對,馬上賜婚,然後乾王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我抱起……”

噢,天啦,要是這種場面那她要怎麼做,是表現的端莊,還是羞澀點,還是要熱情奔放……

沐紫如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蓮白在背後被她孔雀開屏的行為弄得無語到頂了,以前覺得伺候大夫人苦,現在才知道伺候一個有暴力傾向,外加神經病狀態的自戀二小姐,才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那時候若是不針對大小姐就好了,聽說大小姐對萍兒不知道多好,還出去買了百年人參給她補身體,她看著破敗小院所在的方向,面上露出一抹苦愁,剛好被轉身的沐紫如看到,又是一下狠狠的掐在她的臉上,”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蓮白現在後悔也來不及。

小院裏,清歌還在弄著她那些毒藥,星兒滿臉怒氣走進來,嘴巴不停一開一合,像是在罵人的樣子。

“真是不要臉,太不要臉了!我呸!會喜歡你!看上你,我呸!呸呸呸……乾王要是看上你,那真的是瞎了眼,枉費我崇拜他這麼多年!哼!”

星兒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大眼睛還在閃著怒火,想到剛才回來的時候在路上看到紫孔雀開屏!簡直是瞎了她一雙水靈靈的眼!

她一個人獨自氣了半天,轉頭看著沒受半點影響的清歌,心中直哼哼,論氣質,論長相,論聰明,我家小姐(在星兒的思維裏,只有清歌是小姐)怎麼看都和乾王合襯!那只孔雀沐紫如,我呸!

哼!乾王……你要是選了紫孔雀!我就再也不崇拜你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09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7章  盛宴(一)

鬥轉星移,潮起潮落,金烏銀月交替升落,眨眼之間,四天已經過去。

太陽慢慢地透過雲霞,露出了早已脹得通紅的臉龐,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張望著大地。

星兒早早便拉著萍兒起來,走出裏屋之時候,兩人出來發現清歌又像往前一般出去鍛煉了。

萍兒的身體到了今日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星兒便拉著她站到床前,把新作的十件衣裙都拿了出來,一件件的擺放在床上。

然後一隻手托著下巴,皺眉問道:”萍兒,你說等會讓小姐穿哪條裙子去參加盛宴啊?”

萍兒看著床上那些做工精美,顏色妍麗的裙子,只覺得眼前一片繚亂,每一件都好看,每一件都很珍貴,她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反正看起來都很好看,你昨天不是有去問大小姐了嗎?”

星兒手一掉,一副洩氣的表情,翻了個大白眼,斜望著萍兒道:”你別說了,昨天我去問小姐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去參加盛宴的,她根我說隨便。”

萍兒笑著點點頭,”這倒是像大小姐的作風,她一直都不在乎這些,那你就選個你喜歡給小姐唄。”

星兒看著床上那套淺紫色的九幅荷葉百褶裙,小臉上氣鼓鼓的,”我倒是想給小姐穿紫色的這套……”

“紫色挺高貴的,大小姐那麼漂亮,穿了肯定顯得高貴優雅,好看得不得了。”萍兒馬上贊同道。

星兒對著萍兒使勁擺手,撇撇嘴,強烈表示她的不屑,”不要!那個紫孔雀也要穿紫色,我家小姐獨一無二,絕對不要和她穿一樣的!哼!”

她一雙眼睛靈活的轉動,那個紫孔雀想出風頭,想都別想!

怎麼辦呢!

她皺眉沉思了一會,跑到裏屋裏捧出一套衣服,嘟囔道:”算了,沒辦法了,就只有給小姐穿這套了!”

端正雄偉的大雍皇城,朱紅色的琉璃瓦青古高貴,透著古樸大氣,黑玉石鋪就的地板清晰的可以照出人影。

大雍為現在秦天大陸的三強之一,所以此次盛宴各國都有派人來參加,並會帶上自己的一份禮物。

大雍的開國慶典並不大擺宴席,只皇家內部進行祭祀拜祖,後來就由昌平長公主創辦了盛宴這麼一個類似開國慶典的宴會,邀請其他國家來參加,並且有一點不同的就是,在宴席上,參加宴席者可以在宴席的末尾挑出自己喜歡之人,送上禮物,如果對方接受了送上的禮物,就代表兩人之間相互看對眼,情投意合,可以向皇帝請求賜婚,如果拒絕了,也無礙。

參加宴會的臣子小姐公子等在皇城週邊已經下了轎子,隨著前面帶領的大太監走過蜿蜒曲折的九轉回廊之後,來到皇宮內專門舉辦宴會的九霄殿之前,巨大的空地上,早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好。

紅色的地毯已經鋪滿整個廣場,最高臺處擺放了兩張大氣渾然的金椅,是淩帝和皇后的座椅。

稍矮些的臺上放置著黑色檀木的桌椅,是宮中有身份的妃嬪以及皇家子孫,各國使臣所坐的位置。

沿著高臺而下,兩旁整齊擺放著一行行精美玉台,玉台上面放置了時令鮮果以及美酒佳餚,散發著淡淡的果香和酒香。

九霄殿后就是御花園,此時正是夏天,百花齊放,望眼過去一片姹紫嫣紅,空氣中飄浮著濃濃的花香,與果香和酒香一起讓人只覺心曠神怡。

帶路的大太監含笑對著眾人道:”請各位先入座,隨後陛下和皇后便會來到。”

“有勞公公。”眾人裏為首的就是右相賀文,他是百官之首,自然走在最前面,隨後各人便按照官職的大小坐入左邊的座位,待他們坐定之後,小姐們再魚貫而上。

能參加宴會的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能帶的也是嫡女或者陛下邀請參加了的家眷,否則所有官員和小姐們都來,就算九霄殿的廣場再大,也容不下那麼多人。

賀雪瑩自然而然的坐入最靠近的第一個位置,她是右相的孫女,沒有誰會與她相爭。

沐紫如一早進來就想要搶個好位置,越是坐在靠近高臺的地方,就越能讓陛下看得清楚,特別是能接近乾王的位置,第一個她自然是知道沒她的份,但是第二個還是可以爭的。

她橫了一眼清歌,對蓮白使了個眼色,蓮白立即站到清歌面前,伸出手來不許她跑上去,這是沐紫如早上就和她商量好了的,以免清歌搶了她的位置。

清歌看了眼沐紫如急急忙忙跑上去,一屁股就坐在第二個位置上,滿臉得意之色,示威般的看著自己。

“小姐,快,你也去搶個位置……”星兒著急的看著其他千金小姐都找了位置坐了下來,心裏急死了,小姐可不能坐到最後面去了,雖然小姐長得很漂亮,可是坐得太靠後了,乾王怎麼萬一看不清怎麼辦!

清歌眉頭輕蹙,轉身望著最末尾的位置走去,她今日來不過是湊個數,那些出風頭的事讓那些需要的人去做吧。

星兒跟在她後面,心不甘情不願一跺腳,這可好,小姐竟然坐最後一個,她還擔心乾王看不清呢,這下估計是直接是長什麼樣子都看不到了。

她憤憤的看著沐紫如,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就算你坐的近,乾王也看不上你。

待眾人坐定後,其他國家的使臣也陸陸續續的走來,其中一人踏步而進,頓時將場中的人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東雷夜王!”一個三品官家的小姐捂著嘴叫了出來,她早聽說東雷夜王容色不差於女子半分,托了人買了畫像回來,一見已傾心。此時看到真人,只覺得那畫師連千分之一的神韻都沒有畫出來。

那人一襲翡翠色的華麗長袍披在身上,腰間束著松色玉腰帶,青絲鬆鬆散散地挽起,上面插著三根長長的孔雀毛,長眉如墨畫過,妖冶的桃花眼眼尾略上翹,帶著幾分天然的媚態,鼻樑挺直秀氣。

千夜離將手中碧玉扇一搖,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有水在流動,輕輕一轉波光璀璨,看的人心頭一跳,他對著坐在末尾的清歌眨了一下右眼,長長的睫毛幽幽顫動,帶出無限風情,清歌一個冷眼拋去,他挑了挑眉,笑著轉身朝著臺上走去,時時不忘對著美貌的千金小姐們眯眼而笑,弄得懷春少女的心四處亂飛。

“夠風騷啊……還拋媚眼!”星兒探頭探腦的評價道,”不過這東雷夜王,長得還真是……好看。”

這邊還沒感歎完,那邊高臺之上又有身影徐徐而來。

清歌坐在最後一桌,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這場盛宴對於她來說,不過是變相打坐,這些人與她無關,這些事也與她沒有關係。

“嘿!小姐……乾王要出來了出來了……”星兒用手推了推清歌的肩膀,兩隻眼睛冒著掩飾不住的藍光。

看來星兒是很崇拜這人,每次見到他都那樣激動。

場中激動的可不止星兒,沐紫如抬起玉白的手趕緊扶了扶頭釵,帶著自認為最美最有誘惑力的笑容朝著臺上的男子看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二皇子禦青峰,他身材高瘦,臉型窄狹,眉宇間帶著喜氣,在他身邊的是三皇子禦敬齊,生的豐神俊朗,眉宇間有幾分淩帝的影子。

兩人正說著話,後面跑來一人一下插在兩人中間,他是五皇子禦軒文,長著一張娃娃圓臉,眼睛看起來總是笑眯眯的,正扶著肚子,臉帶埋怨道:”二皇兄,三皇兄,幹嘛不等我!”

“誰讓你貪吃!”後面又傳來一波爽朗的聲音,皮膚稍微有些偏黑,五官英氣勃勃的是四皇子禦斐宇,”貪吃到拉肚子,二皇兄,三皇兄他們才不會等你!”

禦軒文滿臉痛苦,”連四皇兄你都說我……”待看到禦斐宇身後之人時,身子往前一撲,”六弟,快救救我……”

那人身子一閃,堪堪躲開他的一撲。

禦軒文剎住身形,笑眯眯的眼滿是委屈道:”就這麼一個弟弟,還不給抱!”

四皇子禦斐宇取笑道:”就你這模樣,怎麼看都是你最小,再說,六弟從小就不讓你抱。”禦軒文比實際只比禦天乾大三個月,乃容嬪之子。

被他稱作六弟的正是禦天乾,他長身玉立,氣宇軒昂的站在禦斐宇身邊,身穿一襲鎏金玉彩的寶藍錦袍長達腳面,袍擺繡著一朵緋色火焰紋,紋路如水流暢,跳躍如烈火燃燒,腰間束著的腰帶上冰藍的寶石閃耀著耀眼的光芒,修身剪裁顯得他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玉般雕刻的容顏上,眼眸如同黑夜中的雄鷹,帶著冷冽的肅殺之氣,眉宇間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傲視天下的霸氣,唇角帶著一點點冷薄的弧度。

沐紫如看的心跳撲撲的加速,眼裏滿滿的愛慕,又帶著一抹失望,乾王看都沒向她這邊看一眼,而且,怎麼今天沒有穿紫色的衣服,那她這身豈不是浪費了……

她想著又往場中其他小姐的服裝看去,粉紅,月白,淺綠,天藍……

一直看到最後,剛才的那抹失望一下就消失了,今天別的小姐也沒有穿寶藍色的,那她怕什麼,她們怎麼打扮都不會有自己美的,而沐清歌嘛,反正坐在最後,也看不到!

正想著,高唱聲一波接一波的傳來:”皇上,皇后駕到!”

隨著明黃和正紅身影的到來,幾個皇子立即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眾人也立即站起身,齊齊道:”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眾位愛卿,眾位使臣,免禮。”禦淩天親切又不失威嚴的說道,他今日穿著一身明黃九龍騰雲龍袍,頭戴王冕,威嚴莊重,手牽著身穿大紅色鳳服,頭戴金鳳銜珠冠,看起來年歲大概二十七八,容姿絕美如明珠的大雍皇后——北聽芙。

“謝陛下。”眾人們行禮完畢又各就其位。

隨著禦淩天來的還有禦奕辰,他今日依舊是他標誌性的純白衣袍,樹立他溫潤卓然的皇長孫形象,他走下來,對著諸位皇子行禮道:”奕辰見過二皇叔,三皇叔,四皇叔,五皇叔,六皇叔。”

“皇侄,快過來坐吧。”禦軒文趕緊喊道,他一張娃娃臉顯得小,兄弟間也直接忽視他下面還有一個更小的,所以他看到比自己小一個輩分的禦奕辰特別親切。

“謝各位皇叔。”禦奕辰點頭道,溫潤淡雅的聲音如同流水一般,好一個公子如玉。

下面的千金小姐看著場中的男子,東雷夜王容姿豔麗無雙,雖然傳言性格陰晴不定,但是剛才看起來也是斯文有趣的樣子,皇長孫殿下溫文爾雅,如翩翩佳公子,乾王器宇軒昂,氣質超然,又是正宮皇后娘娘所出,還有長相可愛,性格幽默的四皇子……

這些人,一個個都是人上之人,人中龍鳳,在場的千金小姐們心有所屬的希望能奪得意中人矚目,沒有意中人的也希望被那人中龍鳳看中,有機會嫁入皇家。

“淑妃娘娘到!”場內突然一陣拔高的高唱聲,眾人皆抬頭往臺上看去。

伴隨著一陣香風,穿著一襲接近大紅的玫紅絲裙,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肌膚如雪,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的珍珠在陽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帶著十足風韻的淑貴妃出現在人前,她微微屈膝,嬌媚欲滴的聲音對著淩帝道:”陛下,真不好意思,盈兒忘記帶你上次送的那個絞絲鐲子,回去拿所以來遲了。”

“你真是,今日是什麼日子,你也來遲,皇后不是吩咐人過去叫你了嗎?”淩帝看著她的穿著,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一隻手拍了拍身旁皇后的手。

賀盈兒,右相的表親妹妹,淩帝的妃子,封號”淑”,原皇太子親生母親,現皇長孫的祖母。

聽著淑貴妃那嬌媚入骨的聲音,星兒縮了縮頭,一副消化不良的樣子,這都做祖母的人了,雖然看起來保養的不錯,三十來歲的樣子,可實際上也是五十歲的人了,還這樣嗲著說話,不寒磣人麼,她越想越發麻,全身抖了兩抖。

淑妃看著淩帝握著皇后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嫉妒和輕蔑,面上仍笑著道:”姐姐不會怪妹妹來遲了吧。”

皇后柔美的面上帶著笑容,眼裏都是春風般得柔和,輕緩的道:”妹妹在乎陛下送的東西是對的,只是今日眾多使臣在這裏,以後莫要再如此,憑白讓人笑話了去。”

“姐姐說的是。”淑妃嘴上說的恭敬,面上卻無半點恭敬之色,轉身便走到一旁的檀木桌椅上坐下。

清歌看著場上這一來一往,看出了這其中的端倪,這些天她一直都在看有關於這個秦天大陸的風土人情志,對大雍之事已有了詳細的瞭解。

淩帝和皇后的戀情也創就大雍一段奇談,皇后本是江南詩禮之家閨秀,年少時偷偷將臉上畫得難看之極跑出去玩,偶遇外出遊覽的淩帝,兩人談天論地,頓時覺得情投意合。待淩帝將她帶回朝中欲娶之時,才知道自己帶回竟然的是聞名天下的第一美人北聽芙,志趣相合,佳人又如此美貌,簡直是錦上添花,淩帝喜上心頭,立即封正妃,登基之後,名正言順做了一國皇后。

但是皇后自小身體不大好,雖然淩帝寵愛有加,可一直沒有懷有子嗣,反而淑妃早早生下了長子禦元凡,所以才立了禦元凡為太子,終於在容嬪懷孕之後,經過宮中太醫長期精心調理的皇后也傳來了懷孕的消息,當看到產下的是一名男嬰時,淩帝喜得將賜了自己名字中的”天”字,取名”天乾”。

皇宮之中,什麼樣的爭鬥,明的,暗的,說來說去,無非兩種爭鬥,爭寵,爭位。

皇后和淑妃。一個淩帝少年時的心愛之人,一個宮中最得寵的妃子。

禦天乾和禦奕辰,一個是有名有位的皇子,一個是疼愛有加的長孫。

這四個人可是恰好的把爭寵和爭位兩者結合了起來。

雖說禦奕辰是皇太子之子,畢竟是已經故去之人,這點相信淑妃心裏也非常清楚,禦天乾是嫡子,又屢立戰功,盛名遠播,手握軍權,但是淑妃有一點非常佔優勢,她有右相府這樣一個巨大的靠山,所以現在看來,兩人暫時是勢均力敵。

所以淑妃才敢穿著最接近皇后鳳服大紅色的玫紅衣裙出席盛宴,這是明目張膽的挑戰,只是皇后的神色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面色平柔,看不到半點生氣的樣子,也許有了淩帝的寵愛,她也真的不介意。

禦奕辰坐定之後,目光往台下看去,賀雪瑩抬著頭對著他淺笑,他點了點頭,目光又轉移了開去。

直到最後看到快要失望的時候,才在打扮得豔光四射的千金小姐座位最後一排中,看到了一臉清冷的清歌。

雖然隔得很遠,禦奕辰依舊覺得清歌比任何人都要搶眼,他的目光帶著癡迷和沉思,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收回,依舊被三個人看在了眼裏。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8章  盛宴(二)

賀雪瑩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坐在末尾處的清歌,眼眸深處都是深深的妒意,她上次跪行的事情在天越傳得沸沸揚揚,回去後爺爺將她關在家裏閉門思過,好你個沐清歌,你讓我在天越人面前丟臉,我就讓你在天下丟臉!

她正瞪視著,卻覺得上方有一道視線如同刀鋒一般在注視著她,一回頭,正好迎上一雙墨中帶藍的眼眸,眸底都是冷酷的殺意,那淩厲的氣息驚得她心中一跳,慌忙的低下頭,掩飾心中的害怕,握著桌上的杯子,怎麼了,乾王為什麼會用那種眼神看著她,那樣鋒利,好似要將她殺了一般。

站在一旁的李陸看著一旁的日晷(古代利用日影測得時刻的一種計時儀器),上前一步大聲道:”吉時已到,盛宴開始,奏樂!”

接著,早已在側面準備好的樂師們開始演奏,笛聲悠揚,絲竹聲聲,輕紗水袖的舞女隨著樂曲輕舞而入。

站在下方的一位小太監端著一個白色的玉盤,那些小姐們都拿起桌上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塊木牌,將自己的名字和表演項目寫在上面,再讓丫鬟送上去將木牌放入這個白色玉盤內。

星兒瞧著那些人都放了木牌上去,低聲問道:”小姐,你不寫嗎?”

清歌抬眼看了看那塊木牌,眸中掠過一道墨色的光芒,冷冷道:”不寫。”

“可是……”

“你不要多事,站在一旁就是。”清歌打斷星兒的話,她會的才藝,這些人絕對不會想看。

星兒聽她語氣帶著寒意,點了點頭閉上嘴巴站在一旁,只能在心內歎道,看來小姐是鐵定心要低調的坐完這場盛宴了,她也不要再多嘴,小姐要是生氣,把她趕走怎麼辦,那後果就非常嚴重了。

一曲喜慶高昂的開場樂曲完畢之後,舞女們舞著長袖,輕如雲彩的逐漸退了下去。

場中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淩帝拿起身側桌上的酒杯高高舉起,看著台下眾人,臉上帶著笑容,”今日各國使臣都來參加我大雍舉辦的盛宴,朕很高興,在此先敬各位一杯。”說完,他將手中美酒一飲而盡,台下所坐的各國使臣也舉杯同樣一飲而盡。

一位頭上帶著五色的帽子,面色偏黃的老年人從座位上站起,走到台中高聲道:”天星使臣拜見大雍國主,我國陛下命我帶上禮物呈上,希望大雍國主能喜歡。”他說完,身後跟隨的兩名侍衛就抬了一個黑色木盒上來,揭開上面的紅布,打開箱子,露出一尊白色的佛像,通體瑩潤發光,剔透純淨,一看便知是上等好玉雕刻而成。

“天星國國主真是客氣,人到已經夠了。”禦淩天眉宇間很是高興的樣子。

那天星國使臣退下後,南平國的使臣也站了上來,獻上一棵足有一丈高通體發紅的珊瑚樹給皇后。西辰國因國主新逝,早已派人將禮物送來,沒有安排人參加盛宴,倒是青鸞國說是路上遇見泥石流,導致行程有所耽誤,要遲些才能到達。

最後只剩下東雷國,千夜離緩緩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翡翠色的長袍在陽光下耀出妖異的色彩,他走到台中,略微的低頭表示敬禮,琥珀色的眸中帶著笑意,一笑間,眸中有碎波流轉,芙蓉面上帶出豔麗風情,看的對面的使臣都一呆,好個豔絕天下的東雷夜王。

“大雍物廣地博,東雷有的大雍也有,本王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說句最真實最真誠的祝語——”他頓了一下,轉身往身後一轉,瑰麗的嗓音慢慢的從口中吐出:”祝天下一統!”

驚心動魄的五個字!

在座人人都知道卻從來不會當著別國人說出來的五個字!

清歌眼眸一暗,冰淬的眸中猶如冰山拂動,千夜離外表優雅美麗,性子卻如同海市蜃樓一般讓人看得見,捉摸不透,他時而翩翩如佳公子,時而如無賴二流子,時而又乖張到無所顧忌,難怪世人說他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禦淩天臉色也忽的一變,這五個字,是可想不可說,特別是在有眾多別國使臣時不能說的話語,千夜離如同頑笑一般說出了”祝”,他謙虛便是示弱,接下便是有野心。

“夜王的祝福我大雍收下了,到時候還請東雷能不負這番祝語!”禦天乾單手負立,姿態狂妄,目光深邃淩厲,傲然的接道。

既然你送了祝福,到時候我大雍的鐵蹄踏進東雷之時,希望夜王還能如同今日一般的祝福。

千夜離臉色微微一變,細微的一剎既恢復了正常,”祝福也送了,接下來可有其他節目?”他語氣輕鬆自然,仿若剛才那淩厲到令人窒息的話不是他說出一般。

“自然是有的。”禦淩天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對著禦天乾點了點頭,擺手讓侍衛們將臺上的賀禮抬了下去。

賀盈兒看著淩帝眼底對禦天乾的讚賞,眼底一抹嫉恨掃過,皇后的目光似不經意從她面上掠過,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柔和。

待賀禮抬下,李陸向前一步大聲唱到:”根據剛才各位千金遞上的先後順序,請各位準備好。”

五十多個木牌分別按順序放好,下面有小太監將號碼牌分到那些小姐手上,另外,根據每個人表演的專案安排好相應的東西。

沐紫如看著自己手中的牌號,是四十八號,她皺著眉頭,”運氣怎麼這麼差,號碼這麼靠後,等到我表演了,誰還有心情看!”蓮白看到她神色不滿,小聲的附在她身後道:”二小姐,通常好的節目都留在後面壓軸,你一出場,她們前面的表演還不是都成了陪襯。”

這一番話說下來,沐紫如聽了很舒服,對,那些人有她長得漂亮嗎?她撩了一下頭髮,非常有自信的暗道:也是,讓她們先跳,然後待到我上去的時候,乾王就知道那些不過是些狗尾巴草了。”

她轉頭看著賀雪瑩,往她手中的牌子瞄去,”賀雪瑩,你幾號?”

“關你何事。”賀雪瑩將手中的牌子一翻,目光充滿不屑的看著沐紫如,牌號給誰看都無所謂,偏偏她就是不想給沐紫如看,這個女人只要一出現在哪,就是一副全世界都要看她的模樣,俗不可耐。

“誰稀罕你!”沐紫如心裏憋屈,表面上很是不在乎的瞟了一眼,討厭的賀雪瑩,總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樣子,不就是多讀了點書麼,有什麼了不起,女人嘛,生的漂亮才是最重要的!

她轉頭看著臺上正在跳著一段民族舞蹈的千金,身段柔美,倒是真有幾分姿色,連忙抬頭去看臺上的禦天乾。

禦天乾身體微斜,右臂壓在身旁的扶幾上,大袖裏露出修長的手指拿著酒杯,指甲光滑無瑕,透明如玉,一支長簪挽在頭頂的髻間,發絲烏黑順直,長長垂下,此時天光正豔,映上男人的臉,只覺眉疾似刀,眼尾飛振,他偶爾與身邊的幾位皇子搭話,目光絲毫沒有往正在跳舞的千金停留。

沐紫如一眼看去,又很快微微移開目光,只覺心中撲撲的跳個不停,心裏又不由的得意起來,幾分姿色的果然是吸引不了乾王,等下就看她的吧。

禦軒文看著下面一個紫衣美人對著禦天乾呆呆而望,屁股一挪一挪的靠到禦天乾這邊,手中拿著一個棗糕就往嘴裏放,”六弟,你看那個沐紫如一直在看你呢,我記得她好像就是那大雍的第一美人吧!”他嘴巴一嚼一嚼的,空出的手又去桌上拿東西吃。

“你喜歡就去請父皇賜婚。”禦天乾眼眸中半點神色都無,毫不在意的說道。

禦軒文看著一身冷酷的禦天乾,笑眯眯的又塞了顆葡萄進了口中,好奇的問道:”你看都不看下面,那你又答應父皇說今天挑個王妃,難道你準備用一二三四五,點到誰是誰嗎?”

殿內一曲靡靡之音,紅袖招展,禦天乾完全沒有放在眼底,修長的手指淡淡摩挲著掌中的酒杯,眼中餘光劃過最遠處少女的側臉,她今日穿著一身素淨顏色的華服,以天水藍為主,依稀如同月色倒映在一池碧水當中,波光瀲灩,比之滿殿中那些花團錦簇,獨于繁複華美中更見一分清冷自矜,面上的神情隔離於這喧囂盛宴之外。

女人,好像沒有什麼事能引起你的關注。

他唇角微微的勾起,眉眼中帶著一絲愉悅道:”是,點到誰,就是誰。”

“六弟,那你也太隨便了,怎麼說也要看看臉蛋和身材是不是合格啊!”三皇子禦敬齊端著酒杯就走了過來。

“三皇兄,你就是看到臉蛋好身材好的就往府中收,弄了一王府的側妃小妾,把三皇嫂氣的天天往娘家跑!”禦軒文鼓鼓著嘴批評道。

禦敬齊是幾位皇子中,長得最似淩帝的,雖然已經三十歲多歲了,還是很風流,隔三差五的就往府中收美妾。

“你三皇嫂就那性子,我哄哄就好了。”他不在意的抿了口酒,望著一直坐在一旁,目光似凝在手中酒液裏的禦奕辰,笑著指著場中正在演奏的女子,問道:”都說賀雪瑩的諸多才藝中,最為出色的是舞蹈,本來我還想好好欣賞的,怎麼今日彈琴了?”

他的話語聲並不小,坐在前面演奏的賀雪瑩剛好聽進心內,眼底帶著一抹不甘。

她如何不想表演最拿手的舞蹈,可是偏偏前幾日被沐清歌陷害跪行,把膝蓋磨得一片血淋淋,現在走路走的快了都會疼,哪里還能跳起那些高難度的舞蹈動作。

她抬起眼眸,看著臺上坐著的禦奕辰,見他眼眸半分都未往自己這裏看,她做得這些就是為了能嫁給他,可是奕辰卻越來越不在乎的樣子。

心裏又不免帶上怨氣,琴聲最是由心,她心頭浮躁,一曲婉轉恬謐的《花前月下》聽起來漸漸變了味道,鳥啼婉轉中含著夜鶯哭泣,百花盛放的芬芳中帶出了秋季的蕭條。

雖然曲調沒有彈錯,但是在座的許多都是從小聽著琴律,豈能聽不出這調中的不對。

這一群千金小姐裏,有些是外地官員的家眷,有些是在其他地方長大,特意來京城參加盛宴的。她們知道賀雪瑩的名字,卻從未看到過她的表演,此時聽到這樣的琴聲,都有些懷疑的議論了起來。

“這樣也叫才藝,我覺得我剛才都比她彈得好!”

“嗯,那第一才女的稱號該不會是靠著……來的吧!”話語聲壓得很低,但是誰都知道是說靠著右相的權勢壓著給的稱號。

“是啊,你看她的臉型明明不適合梳著齊眉劉海,偏偏還這麼弄,顯得臉大眼無神,這最簡單的常識都不知道,真的很難相信!”

越來越多的聲音傳入賀雪瑩的耳中,她的劉海是為了遮蓋磕頭的傷!都怪沐清歌!都是沐清歌!她的琴聲越來越亂,曲中的意境已經完全被打亂。連坐在高臺上,一直掛著柔和笑容的皇后都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聲的對著禦淩天道:”陛下,雪瑩今日有些奇怪,臣妾平日裏也聽過她彈琴,比起今日彈的要好上許多。”

“嗯。”禦淩天點了點頭,看著皇后道:”可能今日有些緊張吧。”他的目光看著坐在下面端著茶杯的禦奕辰,眼底有著一抹蘊色。

一曲終了,賀雪瑩迅速提著裙角的起身,一張粉臉漲的通紅的坐回到位置上。

坐在她旁邊的沐紫如看著她的模樣,這個賀雪瑩不管什麼都把她壓下去,今天也丟臉了吧,她捂嘴一笑,”雪瑩啊,要不是報了曲名,我還以為你剛才彈的是怨婦盼郎歸呢!唉,馬上就輪到我了,老天保佑,千萬別讓我像你那樣丟人才好!”

沐紫如說完,得意的看了眼賀雪瑩,才站起身到後方去準備了。

星兒在後面看著一個個千金的表演,拉長脖子的往前看,又看了眼小姐,似乎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這可怎麼辦。

“真漂亮啊!不愧是第一美人!”對面幾個公子毫不掩飾的讚美聲傳了出來,星兒連忙抬頭看去,紫孔雀出場了!

隨著樂曲聲的慢慢響起,沐紫如出場了,她換了一襲淡粉色華衣,手臂上蜿蜒著水紅錦緞,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隨著她輕盈的舞步,裙擺飄飄旋開展開,似有雲彩在她腳下漂浮。

聽到旁邊的讚歎聲,沐紫如眼裏更是多了一份得意,這個舞她可是特意練習了一個月的時間,就為今天在盛宴上能奪得乾王的芳心。

她面帶笑容,本來豔麗的面容顯得更有一副媚色,轉身朝著高臺的地方蓮步移去,一雙勾人的眼睛含情脈脈看著禦天乾。

“陛下,看來這沐家二小姐看上了乾王啊!”賀盈兒媚笑著看著淩帝,目光飛快的與坐在台下的沐宗佩交換了一下。

禦淩天看著沐紫如柔美的舞姿,心中也是比較滿意的,這沐紫如的外貌也是出色,他轉眸問著身旁的皇后,”聽芙,你覺得這沐紫如怎樣?”

皇后淡淡的看著沐紫如的動作,”乾兒自己會選的。”

禦淩天挑了下眉,哈哈一笑,”是的,乾兒可答應了朕,說是今晚要選出王妃的。”

沐紫如見淩帝對自己頗為滿意,皇后也沒反對,心中更是得意,她將手中的軟緞往空中拋出,軟緞飛在空中,畫出一朵朵花瓣,如漫天花朵在翩翩飛舞,惹來眾人的一片驚歎。

“跳的好!”

“這動作很難,還得有武功底子才跳得出來啊!”

這是她飛天舞最重要的一個動作,也是她的得意之作,沐紫如抬眼看去,見乾王的目光也轉在她的身上,心中如有鮮花在怒放。

要知道整晚這麼多千金,乾王一眼都沒有看過,而現在乾王的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看來她的美夢就要變成現實了。

她心中一個想法出來,將手中錦緞接回,再一個翻身,將錦緞握在手中,一頭對著高臺上的乾王扔了過去。

“哎呀!小姐,這要是接了,紫孔雀可就一步登天了!”星兒看著她拋出錦緞,大聲的喊了出來。

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水紅的錦緞上,沐紫如帶著期盼的目光看著禦天乾,見他唇角緩緩的勾起,心中越發的緊張,是笑了?是笑了嗎?

禦天乾墨色的雙眼中泛過一道殘厲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修長的手指往上一揮,那高飛華麗的錦緞”哧”的一聲,在天空化作千片百片殘片。

“若是再敢丟一次,本王直接殺了你!”森然的話語在廣場上字字清晰。

沐紫如被那目光嚇的連退了幾步,一個腳步不穩坐到了地上,半空中,飄飄灑灑的碎片落了下來,落得沐紫如從頭髮到裙子一身滿滿都是,如同落湯雞一般的狼狽。

李陸使了眼色,一旁的小太監趕緊上去將她扶起坐回到座位上。

星兒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蹦起來,乾王你太帥了!哦也,紫孔雀!哈哈,讓你做夢!

清歌眼角掃了一眼沐紫如,冷哼了一聲,不是她看不起沐紫如,只是沐紫如與禦天乾之間層次差的太遠,這個舉動莫過於自取其辱!

場中一時有些寂靜,禦淩天清了清嗓音,轉頭對著李陸道:”所有的千金都表演完了嗎?”

李陸低頭答道:”是的,陛下。”

“既然如此,那麼就到了互贈心意之時了!”禦淩天爽朗的一宣佈,場中的氣氛又有些熱絡了起來。

公子們都拿著桌上早已經準備好的絹花,交頭接耳的討論了起來。

“文兒,乾兒,奕辰,你們也要看看,莫落在人後了。”皇后親切的說道。

禦軒文擰著眉看著下面,很不樂意道:”母后,這些小姐們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展示廚藝給我看看呢,這跳舞唱歌的,我又不感興趣。”

禦淩天哈哈一笑,”文兒,你這個興趣愛好應該早點說出來才對!”

“那我等下次再選了,讓她們做個點心給我嘗嘗,做的好吃的我便娶了!”禦軒文喜滋滋推掉了這個選妃的任務。

賀盈兒擺著水蛇腰,走到禦奕辰身邊,塗著大紅甲油的手指推了他一把,不滿道:”奕辰,還在發什麼呆呢,還不去!”她的眼睛直指坐在第一位的賀雪瑩。

禦奕辰捏著手中的天藍色玉佩,清潤的眼眸看了一眼賀雪瑩,站起身來,往台下走去。

他的目光如清潭,平靜下如有急流在湧動,看著一臉期盼,望著他眸中生輝的賀雪瑩。

他一步步的邁下臺階,只覺得每一步都沉重不已,袖中的手指握得緊緊的,手中的玉佩被握住了炙熱的溫度,皇祖母說,雖然她是賀家的表親,但是這層關係始終是不牢靠的,只有與賀家結親了,才會讓右相更死心的説明他登上皇位。

看著禦奕辰望著自己走了下來,賀雪瑩的臉上帶著一些些少女的羞澀,眼眸著有些緊張,手指在桌下交叉握緊,爺爺說了,奕辰今天一定會選她的。

她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奕辰娶她,只要他娶了她就行,她抬頭看著他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目光如往常一般清潤,又有些異樣。

原本鎮定的心莫名的有些心慌,她突然不敢抬頭,手指緊緊的捏出青白的印記,爺爺說了,一定會娶她的,淑貴妃早就和爺爺說好了的,奕辰的正妃只會是她。

賀雪瑩一遍又一遍的安撫自己,純白的華袍落入了低垂的眼眸中,那熟悉的竹枝紋清雋雅儀,是奕辰最愛的圖案,所以她的衣服上也都有這樣的圖案。

他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了!

她的心要躍出歡喜,只待他將手中的東西遞來。

金輝下,純白的衣袍從眼底劃過,沒有停留,那道白色的影子如同幻覺一般。

賀雪瑩猛的抬起頭,看著純白的身影往後方走去……

淑貴妃臉色的媚笑一下退了下去,手指緊緊捏住椅子的扶手,奕辰,你在幹什麼!

右相賀文的臉也沉了下來,如同暴風雨前來的寧靜,目光烏黑森然!

禦奕辰抬頭望著前方,他知道,他的身後會有三道目光,三道代表著不同含義的目光——

若是,若是以前,他定能娶了雪瑩。

這幾日都把自己關在房中,想要靜下來,想要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因為沐清歌突然改變了,所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不過是一時的改變導致了過分的關注。

他一遍又一遍的對著自己說道,像是一定要把自己說服。

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發現,那道墨色的身影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她冰雪的容顏,雪淬的眸子,清冷的笑容,如同鮮豔刻下,清晰得每一個細節都一清二楚。

他想要按照自己的心做一次,哪怕皇祖母會不高興!

禦奕辰抬起腳步正要往前,場外一聲尖利的嗓音高唱:”青鸞國使臣到!”

青鸞的使臣來了!全場的氣氛忽然一下回到了原點,站起來的公子們通通回到座位上,禦奕辰也只能轉身走回高臺重新坐下。

一名中年女子大步走進場內,她穿著一套墨綠色的女子官服,手中帶著一雙薄薄的銀絲手套,尖尖的臉蛋,雙眉修長,一雙杏眼裏帶著陰沉的氣息,清歌一看便知此人並不好惹,非帶善意而來。

“青鸞國丞相靳品玉今日奉我女帝之命,於大雍盛宴之日,送上我青鸞國精心準備的賀禮,聊表青鸞大雍兩國之間的深厚情誼!”她的話語聲如同石鑿一般,乾脆硬朗,在念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猶為用力!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10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49章  盛宴(三)

禦淩天眼眸淡淡的與禦天乾對視了一眼,十四年前,年僅八歲的禦天乾出策,他利用青鸞女帝剛登基不久,帝位不夠穩定,挑起青鸞女帝與其妹洛王的間隙,致使青鸞國發生內亂。趁著這場內亂,大雍偷出青鸞的冶金之術,提高了兵器盔甲的製作能力。

這場內亂雖然最後還是由女帝一方勝利,但是在這場內亂導致宮廷動亂,青鸞女帝的第一個女兒,也就是年僅兩歲的長公主鳳翎音失蹤,長公主鳳翎音雖年幼,但是很為聰明伶俐,深得女帝歡心,失去愛女讓女帝還得了一場重病。

從這之後,兩國就結下了梁子。

今日這份賀禮送來,明白人心裏都知道,這來者不善,這份禮只怕也不是那麼好收。

淩帝眼內精光一閃,嘴角帶著一抹笑容,開口道:”那朕在這裏多謝青鸞女帝了!”

靳品玉將手一揮,”將東西呈上來!”,跟在後面的兩個女官抬著一個木盒走了上來,靳品玉彎腰行禮道:”希望大雍國主能喜歡這份禮物!”

清歌看著兩個女官手中的木盒,一個很簡單的木盒,外表上沒有什麼花紋裝飾,大概半米高,長一米半的樣子,但是看起來重量似乎不輕,不知道是盒子太重還是裏面的東西太重。

靳品玉將盒子打開,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從盒子中發出,光華璀璨,引得眾人的目光都微微眯了些許,心裏更是疑慮,這盒中放的究竟是什麼?

她緩緩的從盒子中捧出賀禮,方才在盒子中的光芒一下溢滿眾人的眼,只覺面前一片璀璨,所有的一切都被掩了去,只餘那一片光芒。

這是……

滿座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那些千金小姐們更是倒抽了口氣,捂住自己的嘴巴。

清歌她看向靳品玉手中捧著的物品,那是一件全部由金線銀線交織而成的鳳袍。

金線,銀線,只要富有,誰都能做出衣服。

可是這件鳳袍,讓人驚訝的不僅僅的是它珍貴的金絲銀線,在座的這些誰人不是有錢有權之人,金絲銀線對於他們來說,最是普通不過。

而這件衣服,雖然是由金絲銀線做成,金絲銀線似乎用過什麼特殊的處理,上面泛著一層水晶般的光澤,放在陽光下,一道道的光影折射,照耀出奪目的光華,反而顯得輕靈中帶著貴氣,尊貴中又含著超脫的意味,全身沒有半點介面的痕跡,像是直接用金絲銀線織就而成,而非剪裁後拼接。

衣服的背後繡著一隻振翅欲飛的火紅鳳凰,墨色寶石為眼,彩色寶石點綴在一根根的鳳羽上,長長逶迤拖地裙擺的是鳳凰的尾翼,大大的廣袖是鳳凰飛展的羽翅,整件衣服就是一隻惟妙惟肖的鳳凰圖案。

連一向對衣物雲淡風輕的清歌在心中也暗歎:的確是一件珍品,若是穿在身上,展開雙臂,那背後的鳳凰如同從地面展翅欲直沖九霄,寶石生輝,鳳凰栩栩如生,華麗無雙,搖曳生姿。

靳品玉看著滿場人眼中的讚歎,唇角帶著點似笑非笑,笑道:”這件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乃我青鸞至寶之一,大雍皇后以貌美聞名天下,今特送上與大雍皇后,願大雍皇后穿上此服後更添風采。”

禦淩天看著那件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這份禮送的夠大,他眼裏閃過一抹光芒,哈哈笑道:”如此貴重的禮物,女帝真是有心。”

皇后的面上也露出笑容,點點頭道:”這樣一份禮物,本宮很是喜歡,望使臣替本宮向女帝表示感謝。”

靳品玉一笑,很是有禮的回道:”那是自然。”

“來人,將賀禮手下。”禦淩天吩咐道,旁邊的侍女立即上來將賀禮接過。

靳品玉避開侍女過來接的雙手,微微一笑道:”陛下可能不知,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最是尊貴,接手之人也必須是貴女才行。”

“噢,竟然有這樣的事,”淩帝哈哈一笑,”今日在座的可都是我大雍重臣之嫡女,當稱得上使臣口中的貴女。”

靳品玉望著右邊一排的千金小姐,眸眼越發的幽沉,”那就請出來一位千金將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呈給皇后。”

沐紫如本來坐在位置上沮喪得很,剛才她將錦緞對著乾王扔上去,以為能讓乾王接住這錦緞,好似那繡球招親一般,在這般千金小姐面前出盡風頭。誰知,乾王那一下把她嚇得魂都要失去,直到看到那件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又興奮了起來,這麼漂亮的衣服,如果能穿在她的身上,是多麼的漂亮啊。

聽到靳品玉說要一位千金去呈,立即站起來,誰知剛才那一屁股墩到了地上,傷到了後錐骨,這下動作太大,拉扯到腰也有些疼,又坐了下來。

再抬起頭來,已經有一個小姐搶先站了上去,氣的沐紫如對著蓮白的腳用力的踩了下去。

這個搶了沐紫如的小姐叫柳銀鈴,是外省一個巡撫的女兒,也正是開始那名看到千夜離喊了出來的那位。

她對著淩帝行禮道:”臣女柳銀鈴為皇后呈上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說話間,眼眸不斷的瞄著千夜離,含情脈脈的送著秋波。

禦淩天皺著眉頭,對於這種搶先而上的行為心中不快,但是人已經站了出來,總不能再趕她下去,平靜道:”好的。”

“謝陛下。”柳銀鈴收回不斷放電的目光,蓮步輕移到靳品玉身邊,伸出玉白的雙手。

靳品玉看了她一眼,笑道:”柳小姐可要拿好了,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可是有靈性的。”

有靈性?

一件衣服能有什麼靈性?

柳銀鈴心內不屑,她只不過是要借獻衣服的機會接近夜王,讓夜王記住她而已,面上仍一笑,將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接下。

豈料鳳服一入手,那柳銀鈴突然”啊”的大叫一聲,瞬間花容失色,雙手一松,將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往前面一拋,慌忙的看著自己手。

清歌往她的手上一瞟,又望著那落地的鳳服,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靳品玉看著柳銀鈴。眼裏帶著得意的冷笑道:”剛才我可提醒過,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有靈性的,看來柳小姐也不是什麼真正的貴女。”

柳銀鈴臉色一變,否認道:”你這衣服有古怪,一碰就像有火燒,我當然拿不住,只有丟開了。”

靳品玉一挑眉,反問道:”若是動了手腳,那為何本使拿著就沒有半點問題,而你拿了就如火燙一般?”

柳銀鈴被她這麼一說,頓時無言,的確,同樣是拿著衣服,靳品玉拿著卻沒事。

禦淩天眼眸一凝,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莫非真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靈性。

沐紫如見柳銀鈴失策,心裏偷樂,叫你搶我的機會,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可是送給皇后的,若是我送上去給皇后,那皇后豈不是對我印象又好了幾分,剛才皇后可是沒有反對我和乾王的。

至於乾王,雖然剛才那樣對自己,也是自己太過於冒失,誰都知道乾王很冷酷,他對誰都這樣,沒什麼好奇怪。

沐紫如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賀雪瑩,見她埋著頭,長長的頭髮垂在兩頰,看不到半點臉蛋,罵道:真是長髮遮面,和個鬼一樣的,埋著頭幹什麼!不過,也好,你不搶這個機會正好,我去。

沐紫如整理了下衣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面上端莊大方的道:”陛下,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不知臣女可否能去接過呈遞給皇后娘娘?”剛才可沒漏看淩帝對柳銀鈴搶先出來的不滿,她當然要表現的比柳銀鈴好才行。

沐紫如本來就生的絕色,否則也不會有大雍第一美人的稱號,此時又刻意擺出一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模樣,倒是真如貴家千金一般,渾身流著一股沉穩的氣質。

“那就你去吧。”禦淩天看著也覺得滿意,揮揮手道。

“謝陛下。”沐紫如端莊的道謝,眉眼裏藏著止不住的笑容,儀態大方的向著青鸞國使臣所在的地方走去,她一臉正氣,抬著頭看著靳品玉說道,”我大雍豈會沒有貴女,青鸞使者不要亂語!”

一旁的公子們看到止不住的叫好,這第一美女不錯,還為大雍說話。

“那就請真正的貴女沐小姐接好了!”靳品玉眼裏帶著不屑,將手中的賀禮送了過去。

沐紫如驕傲的如孔雀一般伸出手,她當然是貴女,她是正經二品將軍府的嫡女,大雍第一美人,有何不能接的。

她轉頭對著一旁的清歌一笑,示威的抬起頭,顯示她驕傲的身份,她是嫡女,清歌是個庶女!

心中還在驕傲,當肌膚一接觸到遞過來的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時,臉色嘩的一變,灼熱如火燒的感覺從手掌傳遞上來,她第一反應就是要把衣服扔掉。

突然看到旁邊的千金們都在看著,不能丟,丟了的話就不是貴女,豈不是丟臉!她咬著牙將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全部接過。

禦淩天眼中一喜,看來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還真是有靈性的。

一旁的使臣也說道:”這沐小姐接了沒事,看樣子那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還真的是有靈性呢!”

“嗯,沐小姐接下了就代表她是真正的貴女了!”

禦天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正的貴女,沐紫如?他可沒看漏她額角止不住的汗水。

沐紫如咬著牙將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接了下來,全身每一寸的肌肉都崩了起來,皮膚接觸到衣袍的地方全部都有一種灼熱燒爛的感覺。

她努力挺直了背,僵硬的轉過身,手臂疼得不自在的抖動,那痛的從手掌漸漸延伸上來,到了手臂,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嘩的掉了下來!

剛才還在誇著她的人嘴巴一下就閉了起來,看著沐紫如的手從手指部分的皮膚全部變得焦黑,紫色的袖口也變成焦黑的一片,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那些看到的人此時又發表起看法:”難道剛才她都是假裝的!”

“難怪我覺得她的臉色有些奇怪!原來都是假的!”

沐紫如看著自己的手掌,害怕的問道:”怎麼會這樣,我的手怎麼會變成黑色了。”她的手指不僅黑,在近處看,那黑色下面隱約露出血色的皮肉,一片猙獰。

“因為沐小姐本就不是貴女,偏偏還要逞強拿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靳品玉看著她諷刺的說道。

“不,你騙人!這個衣服上面絕對做了手腳!我一碰上去就如同有火燒一樣!”沐紫如忍著手上的疼大聲辯解道,

“笑話!這件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剛才本使也拿在手中給各位展示,為何沒有半點異樣!一到你們大雍人手中就變得有如火灼,豈能怪本使!”靳品玉咄咄逼人的問道。

“絕對是這樣,剛才柳銀鈴也是這樣,一定是你做了手腳!”沐紫如反駁道。

這一來一去,在場的誰不是個明白人,心中頓時也都明瞭,青鸞國這次送上如此貴重的賀禮,也等同是在挑戰,這件衣服上絕對是動過手腳的,才導致不能接觸。

至於動過什麼手腳,為何靳品玉拿在手中沒有半點事,而其他人拿在手中就如同火燒一般,這其中的原委,他們都沒看出來。

可是這些使臣絕不會出聲說話,這各國之間表面上看起來禮來物往的,一片和睦,其實私底下是巴不得對方越弱小越好,現在,也等著看大雍的笑

千夜離很是不開心的問道:”怎麼我東雷沒有收到過青鸞如此好的東西啊?”他還搖了搖頭,表示很是惋惜。

“待到東雷也有盛宴的時候,我青鸞的賀禮絕不會比這差。”靳品玉柔和的一笑,對著千夜離說道。

“這鳳服可是好東西,大雍不要,我可要了!”千夜離慵懶的靠著椅背,似不經意的說著。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這大雍接不下的,東雷接得下,這不是打大雍的臉面嗎?

靳品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眸卻不是望著高臺上的淩帝和皇后,而是直直的看著坐在上面的禦天乾,口中緩緩的說道:”莫非這大雍真的沒有一個真正的貴女,能將這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獻給皇后娘娘?”

她的表情很明顯是記恨十四年禦天乾出策導致內亂,使長公主失蹤的事情!

沐紫如抱著手站在一旁,看著對面座位上的那些小姐有些抿嘴而笑,看著她的目光鄙夷不屑,她今日連連出醜,心裏覺得難堪又憤怒,轉眼看到一臉清淡坐在末尾的清歌,好你個沐清歌,你不是要表現得與眾不同嗎,我出醜你也別想逃,我看你怎麼辦,她忍著劇痛,往前一步道:”你不要小看了我們大雍,我不行,還有人我姐姐!”她說完,將手指直直的指著清歌所在的地方。

姐姐?

清歌抬起清涼如水的眼眸看著沐紫如,一抹諷刺的笑容毫不掩飾的帶在嘴角,怎麼,想看她出醜連姐姐都喊得出來了?可惜她沐清歌沒沐紫如噁心,喊不出妹妹,她沐紫如也不配!

“噢……是嗎?”靳品玉嘴角斜勾,滿是輕視,剛才看到沐紫如的舉動,在她心中,早對沐紫如下了個草包美人的封號,聽到她說姐姐,心裏自然覺得不過是另一個草包美人,但是也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待看到清歌之時,幽黑的眼眸卻定了一定,頓了一頓才緩緩說道:”沐大小姐?不知道你敢不敢……”

沐紫如見目的達到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清歌,相比之下,還是自己的手來的重要些,今日這沐清歌丟臉就不看了,反正丟臉是丟定了的,想到這裏,她才轉身跟著後面的侍女去了別殿處理手上的傷口。

敢不敢?

清歌一挑眉,她本來對這種無聊的小兒科是沒有興趣的,可是竟然有人對她說敢不敢!嘴角微勾,一絲冷笑在嘴角綻放,清歌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場中。

在場的所有人只覺眼前一亮,四周瞬間靜了下來。

冰絲藍的藍衣掩映著玉人,每走一步,那如水波瀲灩的裙擺輕輕的擺動,宛若柔風拂過結霜的湖面。

容光絕代,膚光勝雪,剪水黑眸仿若靜潭讓人沉溺,柔嫩的唇色嬌如春意,雪玉般得臉在絢亮的陽光下映出迷離彩光,美得極不真切,瀑布般的長髮流瀉而下,又肆意飛揚至身後,臉上儘是張揚的傲氣和自信,本是柔媚嬌嫩的人兒,卻散發出一種璀璨奪目的光芒,比明珠更耀眼,比冷月更清輝。

這種美,不借助容貌,不借助衣飾,明而媚,清而眼,神思皆化作了空無,從骨中透出的瀲灩風華。

無數眼睛凝望,一時間連呼吸都有些滯住,這是誰?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妍驚天下的人是誰?

無數的沉思在飛越,無數的目光在交匯,最後想起沐紫如的那句”姐姐”,這是,沐家的大小姐沐清歌!

沐清歌,一個並不陌生的名字,在這兩個月,她的名字伴隨著大起大落在京城的權貴和百姓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是,鮮少有人見過她,或者,更為正確一些的說,沒有人見過沐清歌打扮過後的樣子!

誰曾想到當她真正站在人前的時候,會是如此的閃耀奪目!

清歌在眾人的目光中淡淡的一笑,對著靳品玉道:”就是這件衣服,對嗎?”

所有人在方才的震驚中還沒有緩解過來,此時又是一震,因為清歌就那麼隨手的將衣服從地上拾了起來,拎在手中,她的表情很輕鬆,就像拎著一件尋常的衣物,沒有絲毫沐紫如那種痛苦和強憋的樣子。

靳品玉不敢相信的看著清歌就這樣輕鬆的將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拎起,”你怎麼拿得起?”

“哈哈……我怎麼拿得起,剛才不是使臣自己說的,若是真正的貴女便可以拿得起嗎?”清歌極為狂妄的一笑,眼裏帶著霜冷,面色忽的一變,對著靳品玉冷冷道:”雕蟲小技,也敢來我大雍獻醜!”

只不過是利用金銀不可被強酸腐蝕的特性,將強酸溶于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中,強酸最具腐蝕性,人的皮膚一接觸,直接就會有灼熱的燒痛之感!

而靳品玉雖然一直拿著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手中卻一直帶著一雙薄得透明的銀絲手套,這樣自然是她拿沒有事!而柳銀鈴和沐紫如徒手來拿,自然會被強酸腐蝕到手痛,沐紫如死要面子,接觸的時間長了,所以被燒到皮層底下,泛出血肉來!

一番解釋下來,眾人全都明白了,只不過用了強酸,不是什麼靈性的物品。

靳品玉眼中更是一沉,望著清歌沉聲問道:”這強酸是我青鸞國特有的,其他國家並沒有,你是如何知道的?”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今日她才有恃無恐來讓大雍難堪。

清歌冷冷的一笑,伸出手來,這時眾人才看到清歌的手上也包著一塊銀絲的布料,這就是她剛才可以將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拿起的原因,她傲然到:”莫要以為我大雍無人,只不過這樣的東西,我大雍覺得上不了臺面而已

不是不知道,只是我們大雍不屑!那姿態,狂妄之極,也囂張至極。

她素手一揚,將手中的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往上一拋,手指飛快的一閃,兩片薄刃在半空中撞擊,瞬間綻出點點火花,濺落在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上,瞬間,大紅的火苗點燃了那襲華服,在半空中飄揚著,烈火照耀,華服璀璨,照出眾人眼中的驚歎,驚訝。

那飄起的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在半空展開,鳳凰若展翅欲飛,火焰於衣角蔓延而上,緩緩的從清歌的身後落下。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50章  盛宴(四)

耀目的金輝上,少女一身水藍如松站立,狂傲之極的面目帶著驚心動魄的豔色,她的背後一隻火紅的鳳凰從烈火中飛出,欲衝破禁錮,衝破這塵俗的禁制,直達蒼穹之巔,九霄之外。

同一時間,所有人都想起佛經裏描繪的那種場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其羽更豐,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禦奕辰的手指緊緊握緊,看著場中飛舞的烈焰中徐徐而立的少女。

若說在賭武會上的她讓他驚訝,那麼沐府中拒絕他的她讓他驚奇,大街上的她讓他身不由主的陷入了進去。

那麼今日的她,帶給他的就是混合著所有一切他所經歷過的,沒有經歷過的情緒。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不矯情,不做作,不衝動,她不屑去與其他女子表演那些取悅人的琴棋書畫,她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表演,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

她是珍寶,是明珠,是寶石……

他卻曾經以為她不過是那路邊的一塊小石頭,如今,這塊小石頭去了表面的掩蓋,露出了耀眼的光芒。

可是……她……

心裏如同有什麼東西在翻湧,一層一層的往上湧來,攪在這一湖平靜裏。

他的目光凝在清歌身上,卻不知有人的目光也同樣凝在他的身上,夾雜著同樣的痛和癡迷,還有絲絲有些瘋狂的神色在其中。

場中震驚的不止禦奕辰,靳品玉看著半空飛下漸漸燒成一片灰燼的金絲銀縷流彩鳳凰服,從震驚中轉回,神色大變,對著清歌怒駡道:”這是我青鸞女帝送給大雍皇后的東西,你竟然敢燒了它!”

“既然是送給我大雍的賀禮,就由我大雍處置!那種墜滿了毒液的賀禮,豈能送來毒害我國皇后!”清歌冰眸一橫,冷冷的出言諷刺道。

靳品玉見她一臉清冷,半點不將她放在眼裏,青鸞國雖然不是六國三強,卻是六國中最為富裕的國家,她礦產豐富,糧食充足,其他國家很多東西都要從青鸞國進口,靳品玉做為一國丞相的她,早就習慣人人客客氣氣的對待,此時怒火上了心頭,對著清歌罵道:”你竟然將我國的寶物燒掉,就憑這點,可以讓你死上十次!”

死上十次?

清歌冷冷一笑,”你儘管試試!”

“好!我就替你大雍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缺乏教養的千金小姐!”靳品玉眼中有怒焰在燃燒,腰間一根長鞭刷得一下就抽了出來……

還未等到她反應過來,只覺手中一痛,面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個巴掌。

抬頭看去,清歌正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拿著的恰好是她的那根長鞭。

靳品玉捂著臉,冷怒道:”你竟然敢動手打使臣!”

“打你是告訴你,你現在站得是我大雍的土地,上面坐著是我大雍的陛下,豈容你隨意動不動說教訓!”

一番話語說話靳品玉無言,的確,她剛才掏出長鞭是大不敬的行為,她眯眼瞧著清歌,”那你算個什麼東西,這個地方輪的到你說話?”

“閉嘴!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對本王的王妃如此說話!”一道肅殺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來,寶藍的身影從眾人面前飄過,一個眨眼之間已然到了清歌的身邊。

那寶藍色的身影,雙眉如劍,漆黑的眸子望人一眼便覺得自己已被看透,完美如雕塑的輪廓在陽光下泛著寒玉般得光澤,耀眼得讓人暈了一暈,這般的氣質,不是禦天乾還能是誰!

什麼!乾王的王妃?乾王妃?

沐清歌是乾王妃?

眾人只覺今天這場的盛宴就像是一場接二連三,高潮不斷的戲劇,現在這又是哪一個轉折?

靳品玉看著少女和男子並排而立,眼眸裏滿是不相信,冷道:”若是乾王的王妃,為何不是坐在皇家高臺上,而是坐在這右邊千金小姐的位置上?”她作為使臣,對於盛宴上的一切自然是清楚的,這右邊可是未婚女子所坐之地。

禦天乾面色陰沉,冷笑道:”本王剛決定的,她就是我的乾王妃!”

靳品玉諷刺的一笑,”乾王剛決定的,那不就是為了立個妃子,針對我而來!”

禦天乾唇角帶著嘲諷,反問道:”針對你?笑話,本王需要為了你而隨意立一個人為王妃,你也不看看你算個什麼東西!”

囂張至極,不帶半點情面的話語從禦天乾口中說出。

靳品玉臉色大變,她剛才確實是失言了,說乾王針對她立妃,雖然她是使臣,但是乾王是嫡出的王爺,身份要高貴許多。

她不由得將心緒重新整理了一番,轉眸又客氣的對著坐在龍椅上的禦淩天道:”大雍國主,我女帝將國中至寶送與皇后,你大雍現在一把火焚成灰燼,這就是大雍對待我青鸞賀禮的態度嗎?”

不愧是一國丞相,很快將事情轉回到賀禮上,提高到兩國邦交的層面上,要知道,賀禮如同使臣,當著面燒毀便猶如斬了來使,只要兩國暫時還不想扯破臉面,這來使是絕對不會斬的。

禦淩天一時有些為難,雖然今日這青鸞確實是有意為難,清歌方才的舉動他覺得解氣,卻不知道如何回答靳品玉的問題。

“這樣的東西,本宮也消受不起,燒毀了最好。”淡而柔的話語從高臺上飄來,清歌轉身看去,說話的正是很少開口的皇后娘娘,她對著清歌微微的點頭,面上的笑容高貴又柔和,眼中都是讚賞。

她就知道,她的乾兒要的絕不是一般的女子,從乾兒說今晚要挑出王妃開始,她一直在默默的觀察著在場的所有千金小姐,果然沒錯,她的兒子她還是瞭解的,乾兒看中的就是那個一直坐在末尾,不浮躁,不攀比,靜的如水的少女。

皇后北聽芙雖然外表柔美,看起來溫和,心內卻自有乾坤,她從小飽讀詩書,對事情的看法和瞭解有著比尋常女子更深的理解,否則也不會以無鹽醜女的形象得到淩帝的傾心。

剛才這靳品玉來挑釁的事情她心中已是十分不喜歡,衣服上又沾染了害人的強酸,明顯就是要陷害她,清歌燒了那衣服最是合她的意。

清歌淡淡的一點頭,心內卻對皇后的印象很好,這個皇后雖然話不多,性子也柔和,絕對是綿裏藏針,不容人欺負的女子,她也是真正的為自己說話,不似那些見風使舵的人。

靳品玉一聽大雍皇后都如此之說,今日之事只能如此了,再多說下去也沒有用,她將眼中情緒迅速的收了起來,拱手行禮道:”既然已經送給大雍皇后,那便由大雍皇后處置了。”

說罷退後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臉平和的與其他使臣交談起來。

青鸞國送賀禮的事總算是告了一段落,禦淩天眉眼笑開了,這次可真是虧了沐清歌在,不然就讓青鸞國和其他國家笑話了去,說大雍無人什麼的。

他當下一揮手,威嚴平靜的道:”剛才青鸞國使臣來打斷了公子小姐的擇親,現在繼續。乾兒,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是的,兒臣看中沐清歌,欲娶其為妃。”禦天乾毫不猶豫的說道。

禦淩天呵呵一笑,”那清歌呢?”

清歌淡淡的站在一旁,看著禦天乾,”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會嫁給你?”

“女人,唯有我,才能真正瞭解你想要的。”禦天乾迎上清歌的眼眸,內裏一片炙熱,”我們同樣孤獨,同樣驕傲,同樣不可一世,同樣囂張狂妄。”

形容的不錯,清歌一挑眉。

那是,我說過,我們很像,禦天乾無聲的回答。

嘴角咧開一抹笑容,清歌緩緩的笑了,隨後朗聲走上殿中,”好,我只有一個要求,若娶了我沐清歌,禦天乾從今天起,只能有我一個女人,不論是名分上,還是實質上,有,且只能有我一個女人,你能否做到?”

擲地有聲的話語,惹的金輝下,九霄殿外的廣場上一片沉寂。

這個時代的男人,但凡是有條件有資本的,誰沒有個三妻四妾,更何況是乾王呢,不說別的,就是最為癡情的二皇子禦青峰,他除了王妃外,還有一個側妃,兩個通房丫環,這還是最好的,三皇子禦敬齊就不用說了,後院的侍妾兩雙手是數不過來的,而且乾王以後還可能是大雍的國主,後宮必然是妃嬪無數,怎麼可能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眾人都在心中猜測,這沐清歌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個庶女能被一向冷情的乾王看上做個王妃已經是不得了的福分了,竟然還想要求做唯一!簡直是做夢,搞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個王妃都沒有做!

在所有人已經知道答案的猜測下,禦天乾一步步走了過來,站在清歌的身旁,猿臂一伸,將清歌牢牢的抱在懷中,墨藍色的眸光緊緊鎖定清歌,語氣堅定且霸道的說道:”從此之後,我禦天乾的女人,只會是沐清歌。”

說出這樣的話,他一點都不驚訝,這樣驕傲狂妄的女子,若是願意與別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男人,那才是應該驚訝的事情,因為,那絕不是沐清歌能說出的話。

同樣擲地有聲的話語,驚起所有人的感歎,這個沐清歌,真的是個怎樣的女子,乾王竟然為她拋棄所有的女子,弱水三千,只取她這一瓢飲之。

看著緊緊靠在一起的兩人,男子一身寶藍華袍,水藍色的寶石腰帶,形容豐嶠,儀貌威峻,尊貴如天神,女子一身水藍絲長裙,寶藍色的束腰,廣袖飄飄,燦如春華,皎如秋月,清冷如月下仙子,並立在一起,看起來如此相稱,如此美好,似乎天生就應該站在一起。

“女人,這裙子你穿了果然好看……”禦天乾看著清歌和自己的衣服顏色如此相稱,眉宇帶著一抹滿意,汶無顏這傢伙出的主意還不錯,雖然他覺得穿不穿一樣顏色的衣服,清歌都會做他的王妃。

他說話間滾熱的氣息掃過清歌的頸邊,惹得她稍稍的偏了偏頭,皺眉暗道:這裙子是星兒挑的,和他有什麼關係……

難道……星兒……

沉浸在興奮裏的星兒兩隻手疊放在臉頰一邊,哎,果然送這套衣服的是乾王吧,她一大早的發現門口有一套冰絲藍的長裙,不知道是誰送的,當時想著是最珍貴的冰絲做的就收起來了,現在看來,果然是乾王送的,這就是情侶裝嘛。

真看不出來,乾王還蠻浪漫的嘛,看樣子,乾王早看上我們家小姐了……

禦天乾的回答一出,禦淩天連聲叫好道,”好,好。那既然如此,今日這……”

“皇爺爺。”一道溫和帶著點急迫的聲音打斷了禦淩天的話,禦奕辰急忙的站了起來,走到殿中。

禦淩天眉頭一皺,怎麼,奕辰還是沒有死心嗎?

賀盈兒手指掐著椅子扶手,眉心皺起,美眸中都是嚴厲,小聲的喊道:”奕辰,你要幹什麼!”

禦奕辰淡淡的抬頭看了一眼賀盈兒,又看了一眼禦淩天,轉身往殿中走去,他的目光緊緊的看著清歌,每一步都像是在下著決心。

“奕辰,奕辰,你要幹什麼?”賀盈兒已經顧不得許多,連忙提著裙角沖了上來,將禦奕辰拉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皇長孫是要幹什麼,他是要去和沐清歌求婚!

“皇祖母,你別攔著我……我……”

“啪!”賀盈兒美豔的臉上都是怒氣,一個巴掌扇在了禦奕辰的臉上,”你還嫌丟臉丟得不夠嗎?你非要逼死皇祖母你才甘心是不是!”

“皇祖母,我沒有……”禦奕辰毫不在乎臉上的巴掌,淡淡的否認,眼眸半寸不移的看著清歌。

“沒有你就給我坐回去!”賀盈兒指著座位,瞪著禦奕辰,”你若是不坐回去,再往前走一步,今日,皇祖母就撞死在你面前。”

禦奕辰望著清歌,眸光猶似隔水相望空蒙飄渺,他若是再不說,皇爺爺一開口,她就是六皇叔的王妃了,以後就是六皇嬸了,這一層身份,便是永遠都難以跨越的溝渠……

他轉眸看著一臉堅決的賀盈兒,可是若是說了,皇祖母就會撞死在這裏……

他的手指緊緊的跩緊,似要將手心的玉跩得粉碎,才能將心中那種兩難抉擇壓了下去,他輕輕的閉上眼,長長的睫毛飛快的顫動,吐出一口氣後,轉身走回高臺,躬身行禮道:”對不起,皇爺爺,孫兒剛才急躁了。”

賀盈兒幾若虛脫般得松了口氣,看著右相眼底的烏雲遍佈,若是剛才奕辰去和沐清歌求婚了,以後就真的沒半點迴旋機會,她狠狠的瞪著清歌,小小年紀,竟然已經如此狐媚子,勾了禦天乾承諾只娶她一人還不夠,還要勾得奕辰失魂落魄,此女不除不行!

“無礙。”禦淩天也覺得吐了一口氣,與皇后兩人對視了一眼,見她眼底都是滿意,緩緩宣佈道:”乾王與沐府長女沐清歌二人情投意合,朕將另擇吉日賜婚。”

接著下來,還有其他情投意合的公子小姐又求淩帝賜婚,氣氛一直都很不錯,直到宴會的尾聲,眾人的臉色都還不錯,但是也有人面色非常的差,禦奕辰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向賀雪瑩求婚。

到了尾聲,眾人都喝了幾杯,又是非常放鬆的時刻,都是自由活動。

“乾王,恭喜,恭喜啊……”官員們都連忙向禦天乾賀喜,雖然今日自己家的女兒也都來了,心裏多少還是希望有幾分幸運能被乾王看上多好,現在自家嫡女沒被看上,反而落到了一個庶女手中,心裏雖然不爽有的,但是該做的還是得做,官員們都恭賀了起來,想著這沐家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寵,可能真還和皇家有緣分。

“沐將軍,好福氣啊!女兒做了乾王妃,那就是皇親國戚了!”沐宗佩自然也是官員道喜的物件。

沐宗佩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臉上堆滿了笑容,眉眼很是歡喜的樣子,點頭道:”呵呵,是的,沒想到清歌會被乾王看上。”

“沐將軍兩個女兒都生的國色天香啊,紫如我們知道,這個長女我們倒是很少見。”

“是的,清歌從小不大出門,認識她的人少。”沐宗佩呵呵笑道。

“那真是不出門則已,一出門就一鳴驚人啊!”

“過獎過獎……”

這邊圍著沐宗佩的是官員,那邊些千金小姐就圍著清歌不停的道賀,清歌客氣的應了幾句,星兒就擠了上來,將她們隔開了些。

“恭喜了,沐清歌。”賀雪瑩端著兩杯酒走了過來,將手中的一杯遞給清歌,笑語盈盈道:”慶祝你成為乾王妃,喝一杯。”

清歌看了她一眼,今日賀雪瑩的表現倒是沉穩多了,是前幾天的讓她受了教訓知道收斂嗎?

她接過酒杯,放在鼻下一聞,冷哼一聲,看來賀雪瑩還是不知道收斂,她也笑了笑,將兩人杯子碰了一下,一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賀雪瑩含笑注視著她將酒杯中的酒喝了個乾淨,嘴角溢出藏不住的笑,慢慢的將自己手中的酒也喝了下去。

沐清歌,今日奕辰為了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你這麼一個被休的棄婦,一個外室生的賤種,還能得到乾王的青睞,我就讓你也名譽掃地,看你還能不能嫁給乾王!

她只覺越來越氣憤,渾身越來越熱,臉頰也如火燒一般,恨不得將全身的衣物都脫了才好!

“怎麼這麼熱……”賀雪瑩拉了拉衣領,看著周圍問道。

清歌看著她冷冷一笑,眉頭一挑,”這就要問賀小姐自己了。”

“你……”賀雪瑩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杯,這怎麼可能,明明是下在給沐清歌的那杯的——

忽而一陣火燒的感覺傳來,大腦變得模糊不清,賀雪瑩一把拉開自己的衣服,好熱,好熱,她要熱死了……

“小姐……你這是幹什麼!”賀雪瑩的丫環青竹見自家小姐開始拉扯衣服,連忙上來阻止,豈料賀雪瑩力氣非常之大,將她甩開,跌跌撞撞的就往前走去。

“我好熱,好熱……”賀雪瑩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很熱,小腹更有一股熱流在洶湧,她腳步一個踉蹌,剛好栽到一個公子身上,”賀小姐,你怎麼了……”

男子特有的氣息和溫度讓賀雪瑩覺得很舒服,能緩解那種襲來的燥熱,她使勁的往公子身上靠,又將身上的衣服拉開了些……

“天啦,雪瑩,你這是幹什麼!”

“太不要臉了吧!”

其他的千金完全被這幕嚇到了,賀雪瑩衣冠不整,滿臉春潮的往男人身上蹭,簡直比青樓女子還要放一蕩!

被其他官員圍在中間的右相聽到這邊的混亂連忙走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老臉變得刷白,他連忙將賀雪瑩拉開,”雪瑩,你怎麼了……”

賀雪瑩此時完全沒有心智,她只知道靠著人舒服些,一個勁的往右相懷裏鑽……

這爺爺和孫女抱在一起的場面實在是令眾人又羞恥又興奮……原來右相和賀大小姐……嗯……

賀文看著孫女的狀況,眸中精光一閃,立即明白孫女這是中了春藥,他馬上讓人將賀雪瑩拉了下去,目光如劍得看著清歌。

清歌涼薄的一笑,眉眼裏都是淩厲,賀雪瑩想給她下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她沐清歌玩毒藥的時候,賀雪瑩只怕還在過家家吧,關公門前耍大刀,魯班面前弄鐵斧,自不量力!

“女人,玩得挺大的。”禦天乾早將這一幕收在眼底,他開始就看出賀雪瑩的酒中加了料,想要過來,可是一看他王妃的眼神就明白了,賀雪瑩肯定栽了。

“怎麼,害怕我得罪右相,對你繼承皇位不利?”輕輕一轉頭,清歌迎上他那雙墨藍色的眼眸。

禦天乾冷冷的哼了一聲,一字一句的道:”哼!女人,你給我記住了,從今天起,這天下若有人敢欺負你,辱駡你,無論他是誰,是什麼身份,你都可以狠狠的還回去,我永遠站在你身後,做你一生堅盾!”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13 AM


第一卷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51章  不能比她差

西方的天邊燃燒著滾滾紅霞,漫天紅雲,似有火焰在天空中熊熊燃燒,推起一波波的火雲紅霞。

盛宴過後,一道聖旨下來,乾王與沐府長女沐清歌情投意合,特封乾王妃,乾王特求將王妃接入王府,培養感情,待尋良日再舉行大婚。

一時間,沐府清歌再次在天越城中掀起一股巨浪,從被休的棄婦,到正式的解除婚約,再到成為乾王的王妃,幾波幾折,最終成為人人欽羨的乾王妃,而沐府一下成為朝中人人恭喜的對象,下了盛宴之後,不斷有那些個官員貴婦上門送賀禮,道恭喜。

清歌自然是不會出去理會那些人,她抱胸站在小院內,看著星兒拉著萍兒熱火朝天的收拾東西。

“萍兒,我跟你說,咱們馬上要搬到乾王府去了,這沐府以後再也不回來了,你要多想想,有沒有什麼東西沒收拾的,免得下次還要回來拿!”星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十分認真的告誡著萍兒。

“這,大小姐以後就不回府了嗎?”萍兒聽了星兒的話,有些疑惑的看著清歌問道。

“不回了。”清歌環視了一下這間小院,整個沐府,她最有感情的就是這間看起來毫不起眼,破敗不堪的小院,一切的東西和人,她都沒有感情,還回來幹什麼?

“可是這是大小姐的家啊……”萍兒還是有些捨不得的,她和清歌不同,清歌是穿越過來的,這個沐府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個暫時棲身之所,而對於萍兒來說,她自小就被賣到了沐府,雖然沐府裏的人對她不好,可是始終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

“什麼家!小姐的家才不是這裏!”星兒低著頭收拾著東西,飛快的否認了萍兒的話。

清歌看了星兒一眼,揮手道:”差不多就行了,走吧。”

星兒把一件衣服塞進箱子,用力壓緊蓋好,長呼了口氣,咧開嘴滿眼奸笑道:”我就是把陛下賞的東西裝好而已,其他的東西才不要呢,乾王府什麼沒有啊!”

府外早有一輛華麗的八寶蓋暗金色馬車停在沐府前,馬車的四角鑲嵌著火紅色寶石,綴有長長的流蘇,在馬車的四角打造了一朵緋紅的火焰紋,馬車前的男子見清歌三人出人,立即迎上來道:”屬下是乾王府的陸風,王爺安排屬下來接王妃回府。”

另一旁的馬夫立即上來將星兒手中提著的箱子接了過來放在車廂下方的暗格中。

“小姐,乾王還是想的蠻周到的啊,安排了馬車來接你。”星兒大眼睛裏都是滿意啊,乾王真不錯,越看越滿意嘛。

陸風看見星兒站在清歌的身邊,料想必是清歌的丫環,笑著答道:”是的,王爺回府後立即讓屬下來沐府處候著,等待王妃收拾東西後馬上接回王府。”他跟了王爺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王爺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眼前的未來王妃紫衣翩翩,花顏月貌,端麗冠絕,容顏與皇后不相上下,偏偏神色冰冷,孤傲的氣質讓人不敢多視,這點倒是和王爺很相似。

“那便走吧。”清歌淡淡的點頭,欲往馬車廂內行去。

“清歌。”沐宗佩緩緩從府內走出來,對著清歌的背影喊道。

沐宗佩?他還有何事?

清歌沉眸一頓,停下來轉身道:”不知道沐將軍還有何事要交代?”

“沐將軍?”沐宗佩廣額方頤的面上雙眉緊皺,聲音帶著不悅道:”清歌,你是叫我嗎?”

“這裏除了你,還有第二個沐將軍嗎?”清歌冷冷的看著沐宗佩,反問道。

“如今你還未和乾王大婚,就已經將爹不放在眼裏,連搬去乾王府都不與為父說一聲,你這是為人子女該做的嗎?”沐宗佩眉頭緊皺,眼中含著怒氣。

“為人父?沐將軍這話真是折煞清歌。清歌在沐府生活多年,每日起早貪黑的做著粗活累活,靠著自己的雙手賺來這十餘年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清歌只知道,這是對等交易,我付出勞力,沐府提供吃住,而沐將軍你,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沐紫如!”清歌的目光直直的望著沐宗佩,眼底如冰霜浸染,無盡的黑夜在其中蔓延。

“沒有,清歌,你也是爹的女兒啊!”沐宗佩眼底暗光一掠,急忙的解釋道。

“是不是只有沐將軍心裏最清楚!”清歌冷冷的說完,一甩寬袖,轉身上了馬車。

沐宗佩聽到這句話,臉色卻猛然的一變,嘴唇微微顫抖,似乎被清歌如此說,心中很是傷心很難過。

陸風眼觀鼻,鼻觀心,王爺吩咐了,如果王妃和沐府起衝突,一般情況下,可以視而不見,若是有人敢欺負王妃,不管是誰,先打了再說,現在這情況,是屬於視而不見的範疇。

見清歌上了馬車,陸風垂下眼,對著沐宗佩拱手道:”沐將軍,告辭。”

沐宗佩這才緩緩將目光移到陸風身上,慢慢的點點頭,說道:”告辭。”

陸風一個躍起跨上馬背,對著馬夫揚手道:”回府。”

隨著馬夫手中的短鞭一甩,四頭渾身皮毛發亮的高頭大馬拉著車輪咕嚕嚕的轉了起來,華麗大氣的馬車四平八穩的向前徐徐行駛。

緋光閃爍,絲絲晚霞飛揚,雖黃昏美景,卻無傷感之意,反添絢美之姿。

坐在馬車中的萍兒想起剛才沐宗佩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安的問道:”大小姐,你剛才對老爺那樣說話,老爺會不會很傷心啊,大夫人二小姐她們欺負你,可是老爺沒有。”

“你知道什麼!”星兒有些不耐煩的對著萍兒說道,大眼睛裏都是不滿,”這沐府誰是老大啊,是沐宗佩,要是他不允許,那什麼紫孔雀和紫孔雀他娘怎麼可能有膽子欺負我家小姐!”這裏面的關係,她星兒一看就知道了,若是沒有人默許,那孔雀母女能這麼囂張嗎,這沐府沐宗佩才是當家作主的人好不好。

萍兒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可是老爺不知道……”

星兒圓圓的臉上寫滿不爽,一揚手打斷萍兒的話,”你別可是了,萍兒,你要是一直都這麼單純的話,總有一天被人賣了你還幫人數錢!”

清歌淡淡的睨了萍兒一眼,這丫頭真的是太單純了,生活在沐府這麼多年,還沒有星兒這幾日看得透徹,確實不適合呆在她的身邊,尋著機會讓她出去過安定的日子才是。

她掀起馬車上窗簾的一角,沐宗佩依舊站在府外,面上的神色是帶著為父之人被兒女遺棄的難過,只是那眸中的神色與面上完全不一致,幽深陰冷得讓人難以看懂。

清歌嘴角帶起一抹冷笑,將窗簾放了下來,緩緩閉上眼靠在馬車車壁上,她不急,自然會有人急。

晚霞如火,映在沐宗佩眼中卻如同鮮血般刺目。

沐宗佩一直站在府門前,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剛才清歌說的話一直在他腦中盤旋——

是不是只有沐將軍心中最清楚!

還有清歌的眼神,帶著不屑,帶著鄙視,甚至像是看穿了他的內心一般,難道,她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了?

當年的事情還會有誰知道呢,知道的人應該都已經死了,不可能還會有知情者活著。

可是,清歌這一個月來的變化怎麼解釋,以前她不是這樣的,看到自己的時候目光中都是期盼,期盼自己能過去和她說話,那是女兒對父親的依戀……

如今那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疏離、憎恨、討厭。

什麼事情會讓一個人變成這樣!

那就是仇恨!只有仇恨才會這樣!

沐宗佩嘴唇緊抿,目光凝視著前方,若是清歌真的知道了,她為何沒有說出來?

“老爺,老爺,你快去看看二小姐吧!”梁管家急急忙忙的小跑出來,拿著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沐宗佩眼中神色一斂,轉身道:”怎麼了?”

梁管家滿臉焦急,又帶著為難道:”老爺,二小姐在發脾氣,把千紅居所有東西都砸了,那些下人都嚇得不敢進去,現在又把門鎖了,半天沒有聲音,我怕,怕……”

梁管家說著就不敢說下去了,沐宗佩臉色一變,連忙抬步往府內走去。

紫如從小就喜歡乾王,這次乾王和清歌賜婚了,千萬別是想不開才是。

千紅居前圍著十多個丫環下人,每個人臉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痕,蓮白也在其中。

沐宗佩走過來,目光望著蓮白,冷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二小姐在裏面多久了?”

蓮白臉上一塊青一塊紅的,額頭上還有一條利器隔的傷口在流著鮮血,低著頭答道:”二小姐把奴婢們打了出來後,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裏面已經有一個時辰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時間沒有發出聲音了。”

“二小姐一打你們就全部打出來了嗎?你們就不知道看著點,萬一二小姐出了什麼事怎麼辦!”沐宗佩臉色難看,陰森的目光看著蓮白,驚得所有人心中都一跳,在心中腹誹道:二小姐從盛宴回來後,得知乾王點了大小姐做了乾王妃,馬上發神經拿著刀子,看見人就說要毀了誰的容,她們又不是豬,總不能站在那不動給二小姐捅。

沐宗佩狠狠的瞪了下人一圈,才走到門前,聲音柔和了不少,對著裏面喊道:”紫如,你在裏面嗎?我是爹啊,開門。”

沐紫如此時正摔得累了,靠在床頭休息,聽到沐宗佩的聲音,嘴角浮上一抹笑容,她就是要鬧得這麼大,爹最疼她的,一定會過來的。

眼角閃過一抹得意的算計,她立即站起來,拿出一塊白色的長綾,搬出四方足凳放在屋簷下,對著外面大喊道:”爹啊,女兒不想活了!不想活了!”還故意將凳子一踢,弄出凳子倒地的聲音。

沐宗佩臉色劇變,紫如這是要尋死啊,這怎麼可以……

他一掌劈開木門,大步奔了過去,”紫如,別做傻事啊!”

沐紫如見時機差不多了,將頭套上白綾,哭咽著喊道:”爹,恕女兒不孝,女兒先走一步,來世再做你的女兒!”

女兒的聲音好不淒慘,好不悲慘,聽得沐宗佩一腳踢開大門,看到就是沐紫如上吊的情景,急忙的跑過來,救了她下來,滿臉焦急道:”紫如,我的女兒啊,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呢!”

沐紫如用餘光瞄了一眼沐宗佩,手捂著喉嚨裝著咳了幾聲,戚戚然的擠出幾滴眼淚,一把撲在沐宗佩的懷裏,”爹啊……紫如不想活了啊……”

沐宗佩拍拍懷中沐紫如的背,眼中滿是慈愛,”別哭,爹知道你心裏難過。”

“爹,為什麼乾王選那個賤種,趁著我不在,那個賤種就大出風頭,把乾王的目光都搶了去!她是故意的!”沐紫如一擦眼淚,站起來大聲控訴道,她不過是去包紮了一下手上的傷,結果一回來後發現乾王已經選了沐清歌為妃,這肯定都是沐清歌故意的,沐清歌處處和她作對,知道她喜歡乾王,趁著她不在,使了什麼心機勾引了乾王。

“紫如,你以為爹不想你做乾王妃嗎?”沐宗佩歎了口氣,看著自己女兒哭的一臉傷心,心裏很是難過,”你讓她去拿青鸞國獻上的那件鳳服,結果她不知怎麼,看穿了青鸞國的詭計,乾王也是那時候選的她。”

沐紫如一愕,假哭都忘記裝了,什麼,竟然是她自己給的機會給沐清歌的,早知道這樣,她怎樣都不會讓沐清歌去啊,她的本意是讓沐清歌出醜啊,可是……沐紫如腦中飛快的轉動,”爹,那鳳服只怕你都沒看出動了什麼手腳,沐清歌那賤種怎麼看得出來的!”

沐宗佩眼眸幽暗不明,是啊,他當時都沒看出來金絲銀縷流光鳳凰服上動了什麼手腳,清歌竟然看出來了,清歌這些年到底偷偷摸摸的隱瞞了多少東西。

“我不管,爹,紫如要做王妃,我不要比那賤種身份低,她比我大那麼一點,人家都叫她大小姐,叫我二小姐,二小姐哪里有大小姐威風啊!”沐紫如說著說著就往床上撲了過去,手裏抓著床上的枕頭就扔到地上,哭著道:”爹,現在她又做了王妃,這以後她又比我威風,別人說起我啊,只會說我是王妃的妹妹,誰還記得我是沐紫如啊,到那時候,誰還知道我才是嫡出的沐府小姐啊,只會說我有個王妃姐姐,一輩子都要沾她的光!”

隨著她的話,沐宗佩的神色漸漸的難看了起來,墨色的眼眸變得越來越黑,有黑色的沼澤在其中沉澱,陰森恐怖的氣息在眼眸中蔓延,他牙齒緊緊的咬住,一字一頓的道:”紫如,爹絕不會讓你活在沐清歌之下,她做了王妃,你必不能比她差!”說著,手握成拳狠狠的在牆上砸下,重複道:”紫如,爹絕不會讓你比沐清歌差,絕不!”

沐紫如看著沐宗佩狠狠一拳砸在牆上,將牆面砸出一個大坑,爹的眼神好恐怖,看起來真的好可怕,像是要將人殺了一樣,難道是她剛才演技太好,讓爹這樣氣憤?也好,爹越氣越好,只要爹肯去和陛下說,哪一次爹說了話,陛下沒答應的。

她擦了擦眼淚,嘶啞著嗓子問道:”那爹去求陛下把賜婚給改了,改成我嫁給乾王嗎?”

沐宗佩看了女兒一眼,將手收回,動了動手腕,沉聲道:”現在聖旨已經頒佈了,讓陛下改聖旨的可能性不大。”

“那怎麼辦?”沐紫如從床上跳了下去,跑到沐宗佩的身邊,拉著他手臂問道,”我不要做側妃,絕不能比沐清歌那賤種身份低。”

沐宗佩深幽的眼眸暗了暗,伸出手拍了拍女兒的手,”放心,爹剛才說了不會讓你比沐清歌身份低的。”

“剛才爹你說了不能求陛下改聖旨,那你有什麼好辦法?”沐紫如疑惑的問道。

沐宗佩眼底帶著陰冷的笑意,嘴角緩緩帶起一抹笑容,側頭看著沐紫如的時候眼底又都是滿滿慈愛,”只要按爹說的做,一定可以,爹委屈了一輩子,絕不能讓我的女兒再委屈。”

“還是爹最好。”沐紫如挑眉笑道,靠著沐宗佩的手臂,眼底都是欣喜的光芒,爹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她只要好好聽話就行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2章  許你一生

天越城最南處的一處頗有氣勢的府邸前,墨黑色的椒圖獸頭大門上懸著淩帝親筆所提”乾王府”的匾額,字體恢宏大氣,金為底色,紅為邊,越發顯得門第威嚴。大門兩側,分別立著兩頭張牙舞爪,威風凜凜的麒麟。

沿著中間青石道走入後院,一條蜿蜒的小河彎曲穿過,高大的樹木披上晚霞的紅衣,假山樓臺在沉浸在暮色之中,乾王所居的主院正立其中。

屋內的陳設並不複雜,但是桌幾器物均是精緻之極,乍看之下不覺,只有識貨的才知道,每一樣皆是珍貴之極,角落裏的錯金雲紋博山爐上盈著嫋嫋龍涎淡香,顯得異常靜謐。

清歌將星兒和萍兒屏了出去後,坐在屋內椅子上靜靜的等待著,白日裏她有話沒有和禦天乾說,因為在盛宴上說不太方便,現在到了王府,一切自然要說清楚。

外面傳來陸風的說話聲,”王爺,王妃在房間內等你。”

“嗯,我知道了。”禦天乾的腳步已經踏入房中,墨藍色的瞳眸看見清歌坐在房中時帶著喜色,唇角也輕輕的勾出一抹笑容。

清歌冷眼掃向禦天乾,白皙的臉兒如霜沁染。

一雙眸子墨色中含著隱約的藍,如同大海深邃浩瀚,如刀般的雙眉配合這雙墨藍色的眼眸,隱藏著刀山冰海的淩厲,眼角微微飛起,幾縷青絲半垂在眉眼旁,是絕頂無倫的驕驁與桀嬈,長期在外征戰養成蜜色的肌膚泛著淡淡的光澤,渾身散發著不可忽略的霸氣和淩厲。

如此相同的氣息,她怎麼會認為不是同一人。

在河邊的時候,禦天乾做了一個手勢,那個手勢是清歌當時和金面一起去偷聽沐宗佩與沐紫如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之後,做的”快走”的手勢。

禦天乾和金面,也就是北璃塵是一人。

清歌將手邊的金絲茶杯放下,清冷的目光望向禦天乾說道,”我們談談合作的條件吧。”

剛才還在唇邊的笑容陡然消失,禦天乾的面容一下沉如黑夜,嗓音中帶著壓抑的怒氣,”談什麼合作的條件?”

察覺到禦天乾聲音中微不可見的變化,清歌略有疑惑,他的情緒與剛才進來的時候有著很大的區別,像是在生氣,他在為什麼生氣?只要和她無關就好,清歌將自己剛才考慮的說出來,她語氣淡然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用北璃塵那個身份接近我,為什麼要在盛宴上選我做你的王妃,但是那天我說過,欠你一個條件,所以,我不去管你究竟為何,既然你點了我做你的王妃,我便答應,再者,我也需要你這個身份去查清楚沐宗佩隱瞞的事情。”

禦天乾眼眸裏有怒氣漸漸的彌漫,他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王妃是用條件換回來的?他突然冷笑了起來,”那你在殿上說從此以後本王只能娶你一人為妃呢?”

當時殿上那麼多人,這個女人站在那裏,一字一句,那樣清晰,現在告訴他只是配合他?

“當然不是。”清歌斷然的否定。

禦天乾的長長的鳳眼裏浮上一點滿意,這女人也不是完全無視他的。

清歌頓了一下,接著道:”只要你的王妃還是沐清歌,就必須沒有其他女人,這是我最基本的條件。”就算只是合作,她也沒有興趣去照料男人身邊的女人。

“還有沒?”剛才湧上的一點喜悅立即被沖的七零八落,禦天乾慢慢的走過來站在清歌的身邊,面色沉如寒冰,袖中的五指緊緊的握住。

“你的目的是什麼?我需要知道你和我合作的條件。”清歌問道,她總要知道他娶她的目的是什麼,這樣才能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的關係可以解除。

“女人!”禦天乾眉頭不可遏制的皺起,眼眸中暗藍色的幽光在閃爍,長臂一伸將清歌的腰一把攬住,把她圈在自己的懷中,”我娶你,需要什麼目的,我禦天乾要達到什麼目的,需要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才能達到嗎?”

她要知道目的,就是要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他的身邊,他們還沒有大婚,她就已經開始計畫分開,他心中怎麼不怒!

清歌被他抱在懷中,清涼的眸子看著男子帶著暗怒的瞳眸,手中暗扣的匕首抵在他的心口,目光森冷,道:”如果沒有目的,你為何要用金面的身份接近我?”

“我要你沒有任何顧慮的成為我的女人!”禦天乾的心口被匕首抵住,卻是半點不在意,隱含著暗怒的眼眸沉穩的看著清歌,低沉磁性的嗓音緩緩的說道。

清歌的眸子中略怔,沐清歌最之前的身份是禦奕辰的未婚妻,也就是禦天乾的侄子的妻子,若是他直接出現,這大雍上下必然對沐清歌有許多難聽的言論。所以,那天在她拿著聖旨出來之後,他就做出那個手勢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

她看著眉眼裏含著怒氣的禦天乾,這個男人,霸氣淩厲,卻沒想到這種小細節也幫她想到了。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我禦天乾的女人,你不要再想還能做其他人的王妃。”禦天乾一雙鳳目的眼角斜挑向上,狠狠的瞪著清歌,霸道的宣告。

清歌將手中力道加重,匕首用力往前遞了一點,刺破他胸口的衣物,”我不喜歡被威脅。”

“沐清歌,我禦天乾從不威脅自己的女人,你在我面前也毋須逞強,病了累了就在我懷中休息,不用死撐,知道嗎?”禦天乾墨藍色的眸子如大海幽深,手臂猛的收緊,將清歌緊緊的摟在懷中,眼眸中都是篤定,話語中含著無限柔情,”記住我在盛宴上說的話,無論是誰欺負你,你都可以毫不手軟的還回去。”

一字一句,在偌大的內室中回蕩,不大的聲音直直的撞擊著清歌的心,面前男人每一次的出現,都恰好是她最需要人出現的時候,他的話雖然霸道,行動上更不含糊,他冷酷寒冽,與她說話的時候,卻帶著寵溺和疼惜,這都是她可以感受得到的。

上輩子,二十餘年的生活就在刀光劍影,在不斷的競爭廝殺中渡過,她不會去相信殺手營中的任何一人,雖然他們是一個組織,同時也是最大的對手,而傭兵生活中,她是最為出色的傭兵之王,沒有人敢像禦天乾這樣說。

既然上輩子沒試過,這一世有個看起來很不錯,她也不討厭的男人,她何不試試!

唰的將手中匕首收回,清歌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拉開一抹笑容,”好,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誰,現在,就試著喜歡你看看。”

禦天乾眉眼一動,沒有喜歡過人?那就是對奕辰完全沒有過意思,雖然早就猜到,此時從她口中聽到,哪能不開心,”不能試,必須喜歡。”

連喜歡都要管著,真夠霸道的男人。

清歌睨了他一眼,從腰間將那塊紅色的玉佩掏出來放在桌子上,眉眼一挑,”既然要做我男人,那就說要說清楚,你變大變小的是怎麼回事?”

盛宴上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未婚的皇子手上都有拿著一塊玉佩,禦奕辰手中一直緊扣著天藍色的玉佩,和小男孩給她的那塊除了色澤不同,其他的都一樣。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怎麼會想不通,當初戴著金面的禦天乾那樣緊張她賣了玉佩,這塊玉佩就是那小男孩送的,那生的幾乎一樣的眉目,當時沒反應過來,現在她豈會不知道!

禦天乾聽言頓時一愣,接著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把坐在床邊,圈著她放在腿上,手指在她鼻尖一點,”你反應倒是挺快的,那是練一種武功心法的必經階段,會在最後一段的時候身量外形發生變化。”

“有這樣的武功心法?”清歌皺了下鼻尖,有些驚愕的問道,她前生所見所學絕對稱得上是博學了,此時也還是有些驚異的。

禦天乾嘴角翹起,心情甚為愉悅的拿起桌上的一塊紅棗糕,伸手遞在清歌的面前。

清歌看著他指尖捏著的紅棗糕,伸出手去接,禦天乾又將手收回,眉眼一揚,示意清歌張嘴。

清歌一口咬了一半的棗糕,眉眼裏傲氣之極,人都坐在身上了,吃塊東西又如何。

禦天乾笑著將剩下的半塊塞到自己口中,邊吃邊說道:”就是那天在你院子中使用的心法。”他眉眼中都是笑意,滿是回味口中的棗糕,這麼吃味道的確不錯。

清歌記起那晚他用的武功,的確霸道之極,將兩名殺手生生從半空中扯下,壓制得手腳都不能動。

禦天乾的武功深不可測,不知道目前展現的是他多少實力。

“怎麼,你想學嗎?”禦天乾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似全然不知他拿得是清歌喝過的杯子。

清歌沉浸在剛才他所說的話中,說道:”我沒有內力。”她的身手絕對的不弱,但是如果有進步的空間她絕對不會拒絕,可惜的是沐清歌這具身體完全沒有半點內力,學那門功夫必然是要內力做基礎。

聽到這個,禦天乾的面色也慎重嚴肅了起來,”明日我讓汶無顏來給你把脈,上次你給的藥丸他應該也能給出結果了。”清歌那不時發作的心絞痛必須要解決。

他將清歌放在床上,目光沉凝,攏上一層陰雲,道:”你讓我看看背後的傷。”除了不時發作的心絞痛,還有那日看見她在浴盆沐浴的時候,背上身上青黑淤血痕跡遍佈的畫面一直盤繞在他的心頭。

清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將外面的紗衣除下,趴在床上將背部展示在他的眼前。

瘦小纖細的身體肌膚如雪一般白皙,光滑細嫩的顯示出是少女柔美的身段,如同綢緞一般泛著光澤,珍珠般的色彩讓人眼眸凝沉。

“看到了嗎?”清歌緩緩的坐了起來,將紗衣拉上來,話還未落音,禦天乾板住她的肩膀又將她轉了過去。

“你,用了什麼藥?”禦天乾的聲音有著淡淡的驚訝,那本該是一片沉積的青黑色淤血和傷疤的背部,此時光潔如玉,不見半點傷痕,他那天絕對沒有看錯。

清歌見他神色有異,轉頭看著肩膀處,眉頭微皺的問道:”沒有用過藥,有什麼異常?”

“你背上的傷痕全部沒有了,一點痕跡也看不見。”冷酷的面容上帶著凝重,禦天乾心中都是疑慮,若是用了什麼去腐生肌,去淤回春的藥膏,沒有留下痕跡也算是正常的情況了,有些藥膏的效果是比較神奇。

可是清歌說沒有用藥,他知道她不會撒謊,也不是會在意這些傷痕的人,那麼,這種天生的恢復能力實在是很驚人。

清歌這時才想起,原主沐清歌從小在沐府中長大,受盡沐紫如秦豔蓮母女的虐待,按理來說應該全身都是疤痕印記,當時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因為剛被虐待的淒慘而死,所有身上遍佈著傷痕,看不出什麼異常。

這一個月的時間過後,之前被虐待青黑的淤血痕跡褪下,還有她在鍛煉恢復身手時留下的細小傷痕,全部都消失不見。

眾所周知,人的肌膚是有自我修復能力的,肌膚受傷後,有疤痕的地方會隨著時間的增長慢慢的淡去,淺的幾個月,深一點的一到三年,更深的疤痕會跟隨人一輩子,而沐清歌的身上是一點疤痕也沒有,按照她所受的傷來說,她的自我修復能力的確強的讓人匪夷所思。

清歌收回目光,將衣服拉上,”也許是自我修復能力強。”她很確定沒有人送藥給沐清歌用,那麼只能這樣解釋了。

若不是這樣,只怕現在沐清歌的身體是千瘡百孔,有可能臉上都有疤痕了,沐紫如她們下手可是不太挑地方的。

自我修復能力強?有強成這樣的嘛?看來明日還是要無顏仔細看看。

禦天乾陰沉的臉靠在床頭,看著清歌纖細的身軀,十六歲的身子還是如紙一般單薄,他舒展了雙臂,伸手之間便將清歌捲入自己的臂彎中,”多疼惜自己一點。”

沒有人天生就是無情冷漠的,也沒有人能對於自己身上的傷輕描淡寫,如同吃飯一般不放在心上,她不說,他就不問,他只要知道,這個女人從此以後是他要保護的,也就夠了。

清歌也不掙扎,順勢枕在他的手臂上,熟悉的龍涎香混合著男子的氣息在呼吸間進出,一種陌生又帶著點熟悉的東西縈繞在心頭,禦天乾的手掌搭在她的腰間,卻是源源不斷的在給她輸送著內力。

離上次他輸送內力已經有五天了,雖然沒有再發作,可是禦天乾卻沒有忘記。

她緩緩的閉上眼眸,再優秀再強勢的女人,始終希望有個人能站在身邊,可以在需要的時候為她遮風擋雨,可以在想要休息的時候有個溫暖的港灣。

也許,這個男人,真的值得她依靠。

“禦天乾,我做你的王妃,你千萬不要背叛我,否則,後果你承受不起。”清歌輕輕的說道,每一個字都極輕極柔,柔和中帶著利刃,禦天乾卻緩緩的笑了,他用未送內力的另一隻手掌將清歌的小手包在掌心,篤定道:”許你一生,絕不變心。”

他禦天乾要麼就不認定,認定了就是一輩子的事,這個女人他認定了,絕不放手。

清歌從未想過會有一天有個人陪伴她一起走完一生,如今卻機緣巧合的有了一個,既然有了,那便試試,前方的路絕對不會平坦,但是她也不怕崎嶇,因為崎嶇的人生才更讓人清楚明白身邊的人是不是合適的那位!

熏香的氣息在空中蔓延,內室中的氣氛旖旎溫暖,月明星稀的黑夜已經來臨,牆上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在屋內兩人身上,朦朧美好。

忽而清歌似想起什麼,睜開墨玉般得雙眸,凝眉道:”那日在林中埋伏你的黑衣人是誰?”既然是禦天乾現在是她的男人,那麼這件本來無關的事情,現在就和她有了關係。

說到這件事,禦天乾的目光凝凝,冷聲道:”一個月前,我正好接到父皇的口諭,從玉門關趕回,回天越的路上連遇數波埋伏,你看見我的時候,恰好是最後一波,也是人數最多的一波,長風當時帶著其他人被另外一群圍住,那時我剛好是練功的關鍵時候。”

所以那個時候他的身量才會變得如同六歲的男童一般,也因此剛好遇見了清歌,若不是變得如此小的模樣,清歌不會想起自己幼時的事情,不會出手插入,那麼也沒有後面這些事情了。

冥冥之中,有些事情似乎早已註定,有些人也註定要相逢。

遇見數波埋伏,那豈不是對禦天乾回來的時間掌握的很清楚?能將這些掌握的如此清楚的,不是大雍朝中的人,就是朝中有敵國的人安插。

清歌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看來這大雍有人想要你的命!”

“想要我命得人太多了,也得看有沒有那個本事拿的走。”篤定的話,狂傲不可一世,禦天乾輕輕的笑道,他的王妃果然是沒看錯,腦子轉的絕對不會比他慢。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14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3章  相擁而眠

清歌看著頭頂雪般飄渺的紗帳,輕聲問道:”你知道是誰出手的嗎?”

禦天乾瞳孔一縮,狹長的鳳眸輕眯,摟著清歌的手臂略微收緊了些,”那些黑衣人一見任務失敗馬上咬爛口中的毒丸自盡。”

那就是沒有抓到人了,那些個黑衣人倒是專業,身手這樣好還如此專業。

清歌腰一動,翻了個身,往靠裏邊的位置睡下,月般冷清的面容上,墨玉般的雙眸流光溢彩,暗道:能準確快速的獲知淩帝給禦天乾傳遞口諭的,不是權臣,就是皇家子嗣,這點,她能想到,禦天乾也不會想不到,只是沒有確切的證據,就算知道是誰說出來也沒有用,反而給有心人落下話柄。

察覺到清歌的動作,禦天乾側過身來,從背後將清歌抱住,手臂環在她的腰上,輕輕的說道:”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身體養好,再把這身子骨養得胖一點,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炙熱的胸膛貼著纖細的背部,禦天乾的懷抱寬闊又溫暖,心跳沉穩有力,霸道而強硬,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在身後,支撐著天地不會垮下,清歌嘴角微微的扯開了一點,慢慢的閉上眼。

許是累了,兩人相擁著合了眼,月輝從窗前淡淡的灑下,落下一地銀霜,靜謐的在內室香煙繚繞中如霧如雲。

半輪殘月高掛,幾點星子寂寥,不時傳來幾聲蛙鳴,呱呱的打破黑夜裏沒有邊際的寂靜。

天越城中一處莊子裏香風暖送,輕紗曼舞,盛放的蓮花湖旁雅致獨亭中有簫聲漸漸傳出,其聲悠揚,若有月下美人漫布在花叢月影,蓮步輕移婀娜多姿,踮腳轉起美麗的裙角,撒開一朵朵的花兒,熱情的展現曼妙舞姿,聲漸漸轉高,越來越急促,方才的意境中烏雲飄來,遮了明亮的月色,四周一片黑暗,幽幽閃閃如有異物潛伏,變得膽戰心驚,步步難行。

忽而一聲破音憑空而出,沖出簫之外,剎剎停住。

“噗——”唇邊的白玉簫上染上一抹緋紅,如紅梅點綴,千夜離手指一抹唇邊,看著沾染了血色的瑩白手指尖,妖豔的面容眉眼一彎,傾了萬千少女的眼眸中似帶著笑意,唇角也略勾,卻不見半點喜悅。

“主子,又吐血了嗎?”青嫩的聲音伴著焦急,花容撲上去扶著千夜離的手腕,粉嫩的顏上眉頭皺緊。

千夜離嘴角噙了笑容,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中鍍得如同貓眼石,泛著璀璨的光芒,拈起衣角將白玉簫上的血跡一點點,細細的擦幹,動作輕柔專注,口中輕笑道:”倒是弄髒了這半妝簫。”

花容看著那管白玉蕭,嘴角翹了翹又止住了,轉身到亭中的石桌上倒了杯白水,從懷中熟練的拿出一個玉色藥瓶,倒出兩粒遞給千夜離,”主子,你把藥先吃了吧。”

月色很淡,亭中花型的亭燈照得月色幾乎都要淡得隱去,千夜離白皙修長的手指比手中的白玉簫更為通透,他微微側頭看了花容手中的藥一眼,轉眸對著花容,眸光瀲灩,笑道:”花容,這藥吃了有用嗎?”

“有用的,主子這次吐血的時間隔了好半年呢。”花容明亮的眼微微閃了閃,很確定的回答。

千夜離呵的笑了出聲,舌頭輕輕的舔了舔紅唇,魅惑之極,溫軟的嗓音調侃道:”我們家花容別的不行,哄我最行。”視線轉到藥丸上時,眸中光芒略微暗了暗,接過藥丸吞了下去,將茶杯中水喝幹,再遞給了花容,餘光瞄見衣袖上擦拭白玉簫沾染了血跡,調笑道:”好了,這件衣服是髒了。”

花容接了杯子放回石桌上,聽到千夜離的話撇嘴道:”主子,就是不髒你也不會要了,花容服侍你這麼多年,可從沒見你哪一天穿過同一件衣裳。”

千夜離琥珀色的眼中泛起一點點的星光,看著浩瀚無際的夜空,眸色漸漸的沉了下來,手指摩挲著白玉簫,淡紅的唇動了動,唇線潤和,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淡淡迷霧在眼底,喃喃說道:”沒見過嗎。”

他笑靨淡柔,明麗似水,星眸半垂著,睫毛如一雙小扇輕掩,月色之下,其人如玉,又帶出三分雋淡顰顰之意。

花容看的神色一恍,若不是知曉主子是男子,他絕對會錯認,他以前和哥哥是街邊的兩個孤兒,遇到主子跟著主子的時候,主子已經是東雷的皇子,現在雖然不是東雷的國主,但是誰都知道,在東雷,國主的權利並沒有夜王大,真正說一不二的人是夜王千夜離。

但是主子不願意做國主,說做個國主不如王爺自由,王爺想去哪就去哪,想幹嘛就幹嘛,而國主還要每日上朝,不能離開朝中,受盡約束。

這樣容姿出色,聰慧得天獨厚一個人,按理來說是天之寵兒,事實卻不大一樣,他聽宮中的老人說過,據說在主子小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和主子的娘紫妃有關係,那時候東雷的老國主非常疼愛紫妃,整個皇宮上下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可是生下主子幾年之後,紫妃不知怎麼,突然不見了,隨後主子大病了一場,現在的舊傷也是那時候留下的。

月下蕭索,亭中輕紗隨風輕輕飄蕩,一道淺藍身影挾帶一股清風劃過,眨眼之間,月貌已跪在亭下,冰冷無起伏的聲音稟報道:”主子,暗鬼已經到了。”

一道高瘦的身影站在亭外對面的湖岸變,淡薄的月光照出他一身暗色的衣袍將全身上下包裹的緊緊,連面目都隱藏在垂下的連帽陰影之中,依稀分辨出是個男人的輪廓,”那個人,我還沒有找到。”他的聲音也和人一般,晦澀乾燥,沒有感情的起伏,沒有音調的變化,像是很少開口說話的人,很生澀。

“你當初不是說追蹤不需要很長時間的嗎?”千夜離眉尾一挑,施施然問道。

“若是蹤跡沒有被掐斷,定是容易,如今尋來,只能確定在天越城,其餘未見蹤影。”暗鬼答道。

花容有些難過的摸了摸耳朵,這說話的聲音太難聽了,好像樹枝咯吱咯吱的割斷一樣,他聽幾次都覺得不習慣。

“呵呵,”千夜離低低的笑了一聲,身形一動,眨眼間已掠到水面上,足下疾點,廣袖揚揚飄飛,宛如一隻夜色中的蝴蝶一般,就那麼掠著水面一晃而過,站到了對岸,依舊卓然玉立,衣裳絲毫不亂,看不出半點剛才飛躍的痕跡,笑得翩然有禮道:”我們合作這麼久,你的真面目本王一直沒有看到過,不知道今日有什麼機會呢?”

他說”不知道——”之時,目光一霎那變得冷森,手腕一翻,如同繁花綻開,層層疊疊璿上直攻暗鬼的面部。

只見暗鬼渾身未動半分,身體卻直直躍起,避開千夜離的直攻而來的手指,千夜離見此將身子一動,堪堪又追上暗鬼的左側,卻只看眼前一花,暗鬼已飄然直立樹木的頂端,腳尖立於樹葉之上,隨著樹葉的清擺隨時搖動,嘎吱的聲音響起,”我的樣子你不會想看到的,你也碰不到我,至於那個蹤跡每過一段時間會自動重現,你不用著急,出現我自然會尋找,以後我會主動和你聯絡,不用再來找我。”

他聲音一落,人影瞬間消失在了樹頂,只餘空氣中還未消散的乾澀話音嫋嫋。

千夜離抿著緋紅的薄唇,目光中幽光暗暗,更顯燦爛,月貌已躍到他身前,看著暗鬼離去的身影問道:”主子,他的輕功幾乎可以獨步天下。”

“嗯。”千夜離點了點頭,”他每次出現的時候,我連半點氣息都感受不到,可是他又不似有內力的人,今日我故意試他武功,他卻躲避的極快連我都碰不到他半片衣角,這天下能近他身的人基本沒有。”

就算是禦天乾和他動手也不會如此輕鬆的避開,這個人沒有半點蹤跡可查,如同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號人一樣。

花容也走了過來,皺眉道:”我看他那樣子,哪里是在用輕功飛,根本就像是飄,像片樹葉子一樣,風一吹就輕得飄起來,像鬼一樣的。”

聞言,千夜離眸色暗轉,紅唇一彎,瑩白的手掌一拍花容的頭,清然往前方走去,笑道:”讓你看那麼多雜混的鬼怪書,世上哪里有鬼,鬼都在人的心裏!快給主子去挑身衣服,這樣又髒又舊又沒有品味的衣裳穿在主子我身上,不覺得降低主子我的品味嗎?”

“誒,”花容不服氣的跟在後頭,嘟著嘴道:”主子早晨的時候不還誇我說今日這衣服挑得俊雅不失貴氣,風流不差穩重的嗎?”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4章  心疾的原因

金烏東升,殘月隱落。

萬丈光芒從地平線上拔起,照亮大地從寂靜中蘇醒。

晨曦照耀,清晨的陽光從門縫中擠進來,清歌從酣夢中醒來,長期養成的生活習慣讓她習慣了早起,此時也不例外,身側陌生的氣息令她瞬間身體繃緊,眉頭蹙起,待目光見道頸下男人的手臂時才猛然想起昨日的一切,她現在已經在乾王府,做了一個男人的妻子,唇角緊抿了一下,緩緩的側身過來。

雕花軒窗緊閉,垂下淡淡的輕紗,日光從紗外照進來,灑在室內,明暗合適的光線讓滿室都是深深淺淺的光影,香爐中徐徐上升著龍涎香熏,滿室清涼,目過所見,俱是一派華貴。

這裏不是她那四處簡陋的小院子,而是奢華以極的高床軟枕,她側眸看著伸出手臂讓她枕了一晚的男人,此刻兩人隔得極近,他的面孔在眼前放大數倍,縱使看過他幾次,在前生看過無數姿豐容儀的人物,此刻的禦天乾還是讓清歌雙目一凝。

蜜色的肌膚在陽光下轉出誘惑的色澤,如同蜜蠟凝轉一般,瑩洌剔透,雙目緊閉,長睫直黑,如同玄扇,眉毛玄黑,形狀如一線絕峰,鼻挺如峰,高傲如其人,不帶一點曲折,筆直挺拔,唇角線條分明,畫出一道完美的曲線,長長的墨發張狂的鋪在枕上,肆意狂妄,白色的蜀錦裏衣微微敞開,露出肌理分明,結實精瘦的胸膛,蜜色和白色的對稱,張揚著男性的魅力,散發出本能的誘惑力。

他的胸口有一道淺淺細細的痕跡,從左胸處大概劃到腋下,看起來應是鋒利的兵器劃過留下,雖然看起來長而險,但是只傷了皮肉,再過些時日,這淺白的痕跡自然會消失。

禦天乾一直是在馬背上的王爺,戰場廝殺殘酷血腥,會有這樣的傷痕倒也不奇怪,只是她自己一直都獨身慣了的,若是以往有人離她這樣近的距離同床而眠,早會被她拔槍幹掉。

要習慣另一個人進入她的生活領域了。

“看得目不轉睛了?”一直在睡覺的禦天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張開眼睛,手臂枕在頸下,半枕半靠著,墨藍色的眼裏一片清明,眼底似有無限柔情幾許,望著清歌定定的眼輕笑道。

清歌被他的目光看的心底泛起點怪異的感覺,眨了下眼睛,她就知道,早在她轉身,或者更早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醒來了,一直閉眼假寐。

“長得還不錯。”清歌大方的評價道,其實用不錯兩個字來形容遠遠不夠,禦天乾的樣貌確實生的極好,也不枉那麼多女子為他傾心。

禦天乾一手支著頭,半臥起身子歪在被褥間,狹長的鳳目一瞬不瞬地看過去,柔和的晨光照在少女身上,長髮柔直的披在身後,宛如一澤瀑布順著肩頭,流過背脊,蜿蜒旖旎而下,不知道是不是清晨起來的原因,面容也溫和平緩,沒有帶上慣有的清冷氣息,整個人如同白玉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高貴優雅。

她還沒有喜歡上他,那也無妨,昨晚她答應了試試喜歡他,再說,已經進了大雍皇族族譜,是他禦天乾的王妃了,她不用再想有什麼變數,這輩子,只能是他禦天乾的女人。

“今日你不要去上朝嗎?”清歌下了床,披了外衣,對著銅鏡將頭髮挽起,來了古代一個月多,她始終沒有學會那繁複的髮髻是如何弄得,盛宴上的那個流雲髮髻還是是萍兒和星兒硬要弄得。

禦天乾唇角上揚,帶著一分恣狂的笑意,拿起掛在床頭的暗紫色華袍系好,走到她身後對著銅鏡中的燦爛過金輝的少女,說道:”我昨天跟父皇請假了。”說著伸手拉開梳粧檯上的一個七層首飾盒,用手撥了撥,從中選揀的一枚喜鵲登枝銀簪插在清歌的頭上,自顧自的看了一眼,又扯了下來扔在桌上,”下次我送你一支。”

清歌看了眼被他扔在桌上的那只簪子,紅綠翠石相間,好看倒是好看,就是花俏了些,簪在她頭上倒是奇怪了,淡聲道:”隨你。”

“乾王,藥我配好了!”外頭傳來人欣喜的聲音,大步的推門而入。

清歌抬頭看去,穿著淺綠色長衫,皮膚白淨,眉目秀氣男子手中拿著藥瓶滿臉喜色沖了進來,一抬頭正巧迎上清歌的目光,男子也是一呆,俊朗斯文的眉目恍然一驚道:”乾王妃也在。”

他說話極為隨意,似是與禦天乾關係不錯,稱呼禦天乾也和別人不同,陸風他們都是稱禦天乾為王爺,他直接喊乾王,不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

“你是汶無顏。”清歌眸中微轉,清潤的目光對著男子,肯定的說道,昨晚禦天乾有提過汶無顏,有名的杏林聖手,浪跡天涯,以醫術聞名,博學多見,與禦天乾關係甚好,跟隨其身邊,與沐長風一文一武,為乾王左右手。

汶無顏挑了下眉,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修長的手指掃了一下發冠上垂下來的兩根長帶,說道:”看來乾王跟你提過我了。”

禦天乾狹長的鳳眼一揚,墨藍色的光芒暗轉,”無顏,你給清歌把脈看看,她的內力在十三歲的時候一夜之間全部消失。”

“有這樣的事?”汶無顏眼裏流露出驚訝,嘴上說著,立即走了過來坐在桌旁,清歌從梳粧檯旁也移到這邊桌前,將手腕遞出放在桌上。

汶無顏兩指搭上清歌的手腕,面上神色認真慎重,須臾後,兩道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眼中有著深深的疑慮,對著清歌問道:”你內力消失之後是否有再修習?”

清歌略一回憶,原主沐清歌之後一直都有試著將內力重新修回,可惜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怎麼都沒有半點起色。

聽清歌說的情況,汶無顏將左手食指放在口中咬住,沉吟了半晌,才說道:”你的經脈沒有問題,但是遊走到心脈處的時候似乎有所阻滯,一般來說,使經脈阻滯的方法有穴道封閉,藥物阻塞,還有天生缺陷導致,王妃的脈象並不像這其中三種,反而……”

汶無顏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我曾經在一本古書中看到過,它曾經記載了還有一種方法也可以。”

“是什麼方法?”清歌看著他猶疑的樣子,眸中如同有風吹起,蕩起一陣陣漣漪,問道。

汶無顏俊面上也不是十分肯定,望了一眼禦天乾,再接著說道:”封印,古老的封印。”

封印?清歌眉頭蹙起,暗道:這是什麼?她又不是穿越到了玄幻大陸,怎麼又有封印這種東西出現了?封印需要對付在人的身上,是為了什麼?

“該死的,誰給你下的這東西!”禦天乾幽冷的眼眸中隱隱閃過一絲血光,狠狠的咒駡道,側頭對著汶無顏沉聲問道:”有解開的方法嗎?”

“目前不知道,我得再去翻翻那本古書,看能不能查到,現在只是不確定是不是封印,若是的話,封印這種古老得已經失傳的東西,怎麼會在王妃身上出現?”汶無顏看著清歌素妝依舊傾城的面容,百多年前封印就作為一個傳說存於古書中,沐清歌不過十六歲,怎麼會在身體中出現這種東西?

如果是,那這種封印要封住的是什麼?

清歌的心頭也有些異樣的感覺,她自己也曾把脈過,若是一般的情況她何曾會摸不出來,十有八九就是汶無顏剛才所說的封印,自己的內力難道是因為那道封印而全部消失的,那麼封印是一直存在體內的,還是十三歲時被人偷偷下的?

這一切都是疑雲,就如同她覺得在花瓣紫水晶中的藥丸一般難以解釋,想到藥丸,清歌眸光抬起,長長的睫毛微扇,”那個藥,是用來做什麼用處的?”

汶無顏這才想起進來的初衷是來送這藥丸的,此時他也明白了,這藥丸是禦天乾拿了清歌的來了,除了如今的王妃,還有誰能讓一直冷冽恣狂的乾王放在心上,他從袖中掏出一個藥瓶放在桌上,說道:”這藥成分和分量配得十分精細,裏面的藥材很多都是相生相剋,配藥之人像是根本不懂藥理之人,將藥材胡亂的配在一起,但是用量卻都十分精確,開始我覺得很奇怪,剛才替你把脈後差不多明白了,這藥丸是用來克制封印的反噬。”

他說完後,將藥丸的作用解釋清楚了,清歌的眉頭卻皺得更緊,炫目的墨眸如幽潭深邃,這個藥丸是清歌的母親早已裝在花瓣紫水晶中的,那麼,豈不是在清歌還是兩歲之時,她就已經知道封印了?

這封印是清歌母親下的?

一隻溫熱的手掌撫在清歌的手背上,清歌抬眸看去,禦天乾目光如海般深沉,帶著令人安穩的神采,低沉磁性的聲音說道:”藥丸已經配好,無顏隨時能再做出。”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16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5章  送上門來挨打

他的手掌寬厚,撫在手背上輕拍兩下,清歌心裏泛起淡淡的漣漪,只是飛快的一霎又平息了下去,她沒有將手抽回,對著汶無顏道:”如果是封印,解開的機會大不大?”

“若真是封印,找出給你下這封印的人是最快的方法。”汶無顏的話有些避重就輕,找出下封印之人是為上策,其他的方法大概只有隨緣了,古書中記載得現在已經失傳了的方法,連他都不知,世上所知之人也不會超過一雙手的數。

內力有,或者沒有,對於清歌說區別不大,只是身體中埋藏著一個定時炸彈,雖然可能永不會爆炸,但是這時時刻刻背負在身的感受並不會好,任誰都會想取走才好。

但是很多事也急不得,只能一步步來。

“另外,我剛才診脈發現,王妃身子陰虛血滯,應是常年營養不足,長期勞累的,要多注意進補。”汶無顏補充了一句,他看得出禦天乾對清歌的態度,眼底裏暗含的寵溺別人看不見,他還不知道,他笑得眼中猶如狐狸一般,沐清歌十六歲了還未來葵水,面上又是極為清冷,只怕乾王的日子還有得熬。

禦天乾的手一直握著清歌的手,她的手軟而涼,在夏日的陽光裏,也顯得如冰石一般無溫度,是身子底不夠好。

聽了汶無顏的話,禦天乾墨藍色的瞳孔泛出一絲冷色,清歌身體如何不好的他豈會不清楚,這沐府若不是看在是清歌爹娘的份上,他要找個理由滅了才能平了心頭的怒火。

“王爺,沐府沐將軍攜妻女前來看望——”正在這個時候,陸風走了進來,他看了看屋中的情況,抬眸正迎著禦天乾握著清歌的手,頓了一下,繼續道:”看望王妃。”

他之所以停頓一下是因為王妃和王爺並沒有舉行大婚,但是王妃的名字已經被王爺提前讓司禮監寫入了皇族族譜,也就是說不管大婚與否,王妃都已經是王爺的妻子了,可是這畢竟沒有大婚,王爺不喜沐府中人,也不能阻止他們來看王妃。

這其中的一切禦天乾豈會不知,他剛才才想到沐家臉色正冷,此時聽說沐家的人又上門來,臉上更是一沉,以前沒見他們對清歌半點好顏色,清歌搬來他乾王府還沒有足一天的時間,就來看望了,這舔著臉上來為了什麼當他不明白嗎。

他俊鑄無雙的面上一臉冷沉,甩袖道:”回了他們,王妃今日不見客。”

汶無顏挑起半邊眉毛,這沐府的人還真是拐了心思,帶著妻女來,說是看王妃,其實看得是王爺吧。

清歌聽言眸光卻閃了一閃,望著禦天乾道:”我倒是想見他們一見。”她同樣不覺得沐家的人是一晚上沒見到她,思念得迫不及待的要到乾王府來看她了,那麼這一來,必定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道這個目的是為了什麼,可以肯定的是,多半不是什麼好事情。

陸風看了看清歌,又看了看禦天乾,剛才王爺已經說了不見客,王妃顯然是不配合,他可是沒看過有人不依照王爺的話的。

禦天乾此時也有些惱怒,沐家人怎麼對清歌的他在那晚看得是一清二楚,但是看著清歌如漆的雙眸灼灼其華,她做事一向有理由,對於沐家的厭惡也是毫不掩飾,否則也不會沒有大婚就搬到了乾王府,若是她不願意,就算他請旨了她也是不會來的,當下決定了,便握著清歌的手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邊道:”陸風,讓他們在客廳等著,我和王妃先要去用早膳。”

這話是要見沐家人,只是時間嘛,就要讓他們等上一等了。

清歌挑了挑眉,禦天乾看樣子是很看不慣沐府人啊,她一想,也是,當初禦天乾變成小男孩的時候,沐紫如說的話對於這個高傲狂妄的男人來說,那就是道炸彈,她聽了不舒服,這個男人聽了就會更加不舒服。

“是,王爺。”陸風應道,與汶無顏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目光都沒有錯過禦天乾一直拉著清歌的手。

汶無顏一甩冠上垂下來的玉帶,微眯著眼朝著門外道:”陸風,我一直以為王爺不好女色的,現在看起來,王爺其實和我差不多嘛,嗯,就是標準高了點。”

陸風目光中帶著無奈,看著清歌傲然的背影,說道:”王爺的標準比你可高了不止一點,還專一。”

汶無顏搖了搖頭道:”我也是很專一的,”說著忽然眯眼望著陸風道:”秦雨回來了吧?”

“她和長風應該馬上就回來了。”陸風說道。

汶無顏笑眯眯道:”秦雨回來了就好啊,你看看,偌大的一個乾王府,就沒什麼女人,我們做大夫的最講究陰陽協調,這一院子的男人,陽盛陰衰哦,”他說著往陸風身上一拍,感歎道:”乾王倒是知道找個美人,可苦了我們啊,幸好,幸好秦雨要回來——”

他說話一向如此,陸風也只是笑笑,汶無顏是江湖人,他可不是,王爺是他的主子,他絕不能說這樣的話。此時見汶無顏說著突然一停,眼睛直愣愣的望著自己身後,好奇的轉身看去。

蔥郁的外院小道上兩個少女正並肩走來,一個藍衣嬌俏,一個粉衣活潑,他總算是知道汶無顏突然嘎然而止的原因了。

汶無顏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撩了一下冠帶,完全無視陸風的迎了上去,”好啊,總算是不寂寞了。”

陸風見慣他這樣子,汶無顏隨和好相處,脾氣甚好,頭腦也靈活,唯一一點就是喜歡美人,這點倒是和千夜離有異曲同工之處,不過他喜歡美人達到了一個境界,只要是美人那是絕不怠慢,別提像千夜離捏碎手指骨,他是一點半點都捨不得動的,當然,調戲除外,據說當時他師父看上他,要他學醫是死活不肯的,後來他師父和他說,學醫了就能堂而皇之的摸美人們的小手,還是美人們主動遞上來的,這才打動了他。

他笑著搖了搖頭,好心提醒道:”那是王妃身邊的丫鬟。”王妃不好惹,這丫鬟估計也不會太好惹吧。只是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汶無顏早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聽沒聽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還要去大廳給沐家人回個話,轉身便朝大廳方向走了。

那兩名少女正是清歌身邊的萍兒和星兒,她們昨晚進了王府便被安排住進了單獨的院子,比起以前在沐府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雖然心裏捨不得小姐,可也知道小姐做了王妃,那和以前的規矩是不一樣的,等了一晚上,終於可以去見小姐了。

此時走到路上,看見周圍的建築富麗堂皇,精緻巧妙,不禁的讚歎,星兒那圓圓的臉上大眼睛忽閃忽閃更是明亮,”萍兒,我以前看沐府就覺得夠漂亮了,可是現在到了乾王府,真覺得沐府非常一般啊。”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了,畢竟隨著清歌進了一趟皇宮,盛宴上的陣勢她也見了,可那畢竟是皇宮啊,皇宮嘛,當然什麼都是最好的,這王府還是乾王的最漂亮最有氣勢。

萍兒也看得小臉驚歎,她左轉右轉的望了一圈,最後問道:”星兒,你不覺得我們好像有點迷路了嗎?”她感覺自己走的有些記不住路了。

星兒撇撇嘴,”怕什麼,在乾王府迷路能迷到哪去,有嘴看到人就問。”她看著前面走來一斯文秀氣的男子,心裏感歎,這乾王府果然就是好地方,隨便出來個什麼人都長得俊美無比,她走上前去問道:”大哥,我想問下,王爺王妃住的地方在哪?我是新來的,乾王府太大了走著走著有些迷路了。”

她一笑,臉頰一邊的酒窩就淺淺的凹了下去,一雙如星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似乎沒什麼事可以讓她不開心,汶無顏眼睛幾乎都要瞪直了,長得這麼可愛,又愛笑,他溫文爾雅的一笑,目光有神的望著星兒,雙手飛快的握住星兒的手說道:”不知道姑娘芳名是?在下汶無顏,今年二十有一,尚未娶妻,無不良嗜好,有房有田。”他說著,還不時的對著萍兒笑著,這個也不錯,雖然不是很美,目光單純,小白兔似的女孩子多好。

星兒本來就大的眼睛一下瞪的更大,她來問路的,這男的難道是聽不懂她的話嗎?這路和他年齡房子,有沒有娶妻有什麼關係,剛才那什麼俊美斯文的讚美唰的一下沒了,這人如此輕浮,看樣子又賊眉鼠眼的,八成是誤入乾王府的,搞不好是小偷,想到這裏,她抽出雙手,一拳就對著汶無顏的眼睛打了過去。

這一下可出乎汶無顏的預料,他是看到星兒出拳了的,料想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女,身子骨弱不禁風似的,那一拳打到身上大概也是粉拳嬌羞,誰知道這一拳揮到眼睛上的時候,才後悔,這哪里是粉拳啊,這分明是鐵拳,汶無顏捂著眼睛一下跳了起來,俊美的臉上都皺成了一團,指著星兒道:”你個小丫頭,怎麼二話不說對著眼睛就來啊,哎喲……”他玉樹臨風的臉蛋啊。

星兒收回拳頭,哼道:”看你一臉不正經的樣子就不像乾王府的人,說,你來乾王府幹嘛的?”她心中,乾王府的人那都是精英,看看來接她們的陸風就知道了。

汶無顏捂著被打的左眼,非常氣憤的甩手道:”沒看過這麼野蠻的丫頭,我哪里不正經了,我汶無顏何時看都很正經,而且,這乾王府我一直住著的,倒是沒看到過你,你來幹嘛的!”

“你說誰野蠻啊!”星兒怒目,提著拳頭又要衝上去,萍兒趕緊一把拉住她,說道:”星兒啊,找到大小姐再說。”

大小姐?

汶無顏斜睨了星兒一眼,他沒記錯的話,王妃在沐府是長女,那麼這個大小姐指的就是王妃了,這兩個應該就是王妃的丫鬟,他倒是猜的不錯,可是沒想到這個什麼星兒的丫頭竟然這麼潑辣,嘖嘖。

對,找到大小姐,萍兒一說,星兒把拳頭放了下來,白了一眼汶無顏,冷哼了一聲,抬起下巴就要走過去。

他把手放了下來,一撥垂道前面的冠帶,頂著一隻青眼圈得意的笑道:”乾王府可沒那麼好走的,小心走到什麼陣法中,困你個十天八個月,那可就慘了!”這一點他可不是威脅,乾王府護衛不多,各種陣法機關可是遍佈的,一不小心踏入了,不會破陣之人在裏面那就只有等死了。

他話音一落,星兒的腳步就頓了下來,唰的一下回頭,拉著汶無顏的手腕拖著他往前走,”帶著你一起,要困一起困!”哼,想威脅她,她星兒就拉著你一起。

“哎哎,星兒姑娘這樣拉著無顏的手……真的太熱情了,太熱情了!”汶無顏臉上一副為難的樣子,嘴裏猛搖頭,身子卻是從善如流的跟著星兒,沒有讓星兒費啥力的就拖著他走,一雙細長笑眯眯的眼裏都是狡猾的光芒——這丫頭,和以前見過的女子不太一樣嘛,以後好玩了。

正值夏日,百花盛開,空氣中芬芳隱隱,路旁垂柳拂過湖面,輕風起時,蕩起一圈圈的漣漪,湖面上波光瀲翠,如同一汪翡翠鑲嵌在琉璃雕閣的後院之中,玉光清冷,入目之時帶來一絲絲的涼意。

精挑細選的鵝卵石鋪就小路上瑩瑩走來一名女子,一身淡粉色的翠煙衫,內配青綠色裹身絲綢裙、裙上用細如胎髮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青絲挽成了一個髮髻盤在腦後,上面兩邊各簪著四隻寶釵,長裙連綿散開,如同花兒綻放,襯得她身段曼妙,姿態婀娜,靚妝打扮過的美豔面容上一雙杏眼帶著近似驚歎,又帶著閃爍貪婪的目光看著後院的一切。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精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如果她能住在這裏多好,這麼大的乾王府,都是她一個人的,這有多好。

就是下人少了些,走了這麼久,沒見到一個下人,她想要問問路都不行,若是她住了進來,起碼要添幾十個下人,不不,百八十個才夠,乾王府哪能寒酸呢。

就是不知道乾王住哪,她今天得知要來乾王府,衣裳裏面特意穿著薄透的肚兜,偷偷的跑來後院尋乾王所住的地方,等會她穿著肚兜站在乾王的面前,憑著她傲人的身材,乾王只要是個男人都熬不住,沐清歌那扁扁平平的身材怎麼能滿足乾王呢。

嗯,看乾王那樣子,床上肯定也是生猛的……

正幻想時,前面走來三人,她抬眸凝望,眼中神色忽的冷了下來,提起裙擺就走上前去,看著星兒拉著個俊俏男子的手,嘴角的笑容諷刺,怪腔道:”果然是什麼人帶的什麼丫鬟。”

尖利譏誚的話傳了過來,星兒的小臉也忽而一沉,這聲音,她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除了那紫孔雀,還能有誰!

倒是萍兒驚的心裏一跳,她一直是生活在秦豔蓮和沐紫如的壓迫之下,前幾日是清歌一番鼓勵和數年來的反彈一下來了勇氣,這時忽然見到沐紫如,心內還是有些膽怯的,低著頭怯聲道:”二小姐。”到底還是有點進步,她並沒有向沐紫如行禮。

星兒就沒那麼客氣了,白眼對著沐紫如狠狠地一翻,別以為她聽不懂,沐紫如說小姐沒有大婚就住進了乾王府,說她拖著這個汶無顏的手,她做了這麼久的乞丐,才沒那麼多男女之防,若是這也怕,那也防,她能去乞丐堆裏搶到吃的嗎,早就餓死了,她才不管這一套,手指反而更捏緊汶無顏的手腕,沒好氣的回道:”怎麼,你羨慕我牽了他的手啊,那你也來牽啊。”她說著,把汶無顏的手腕還遞了出去,意思很明顯,來,給你。

汶無顏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咳咳了兩聲,俊美的容顏上還浮出了一道紅雲,萬分不好意思的道:”這,這不太好吧……”他一邊不好意思的說著,一邊自己還把手腕往前遞了一點,放在沐紫如的面前,大義凜然的道:”為了沐二小姐的願望,無顏的名聲算個什麼,你牽吧,在下汶無顏,尚未娶妻,二十有一,無不良嗜好,有房有田——”

星兒白目了一眼,難道這個男人逢人就這麼介紹的嗎?有沒有這麼急啊!

沐紫如美豔的臉上漲的通紅,望著汶無顏大聲道:”停!我對你沒興趣!”她伸出染了鳳仙花汁的殷紅手指指甲指著星兒道:”你不要臉,不要以為我和你一樣!”

“我知道,你當然和我不一樣,不知道你掛著這幾根紗,跑到乾王府賊頭賊腦的來幹嘛!”星兒瞟了她一眼,穿得這麼風一騷,那麼透明,來乾王府來幹什麼別以為她不知道!

汶無顏一驚,這小丫頭,沐紫如穿的也不止幾根紗,好歹也叫朦朧的美吧,太直接了,太直接了。

“你……”沐紫如再怎麼愛幻想,幻想的情節多麼的,咳咳,也是沒有嫁人的黃花閨女,不好意思喊出來是要來勾引乾王的吧,她指著星兒一個字說不出來。

星兒啪的一下打掉她指著的手指,大眼睛裏滿帶笑意,忽閃忽閃的猶如星子燦爛,她掏出萍兒懷中的手帕,對著汶無顏道:”站好,我說話你配合。”

汶無顏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這小丫頭不按理出牌的,他倒要看看她現在要幹什麼。

星兒忽而一下神情就變了,一副孔雀開屏的模樣,拿著帕子對著空中一甩,歎道:”你說我穿什麼顏色的衣裳去參加盛宴好呢,白色好不好?”說完,她就看著汶無顏,汶無顏想起她說的要配合,點點頭道:”好。”

星兒滿意的點點頭,又甩了一下手帕,”哎呀,白色太素了,一點都不配合我這第一美人的美名嘛,要不,紅色怎樣?”

汶無顏看著她一副花癡的樣子,憋著笑意道:”好,紅色好,豔麗。”

誒,不錯,臺詞倒還對上了,星兒又搖了搖頭,滿眼悲春,歎道:”不行,乾王的母親可是皇后娘娘,我穿紅色會搶了皇后娘娘的風頭,紫色吧,就紫色吧,乾王最喜歡紫色!”星兒往前邁了兩步,望著藍天白雲,雙手往前一張,懷抱清風,滿臉陶醉的用詠歎調說道:”啊,你想想,那天,我穿著一身紫色的衣裙,多麼滴高貴大方,多麼滴典雅端莊,就這樣出現在盛宴上,乾王對我一見傾心,魂不守舍,立即說紫如,噢,嫁給我吧……”

汶無顏憋不住的笑了出來,扶著一棵小樹抱著肚子在一旁狂笑,萍兒也捂著嘴低著頭,雙肩不停地抖。

“賤婢,你給我住口!”沐紫如臉色一下紅一下白,這星兒模仿的完全就是她那天在沐府裏和蓮白的對話,她那天滿帶憧憬,認為憑著自己的美色,乾王一定會在盛宴上選她,誰知道衣服沒有和乾王穿了一個顏色,還在盛宴上丟了臉,想起自己和蓮白的話又覺得羞惱,還好沒有人聽見,此時星兒表演出來,那等於直接打到她的臉上,頓時惱怒起來,這沐清歌的丫鬟比沐清歌還要讓她討厭,沖過去對著星兒揚手就要扇了下去。

星兒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大眼睛瞪著沐紫如道:”你想打我,想的倒美!”她可不是手無寸鐵的小丫鬟,連牆都能砸裂的手勁,絕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此時狠狠握住沐紫如的手臂,力道一點都不摻假,疼得沐紫如美目一縮,抬腳又對著星兒踢去,罵道:”果然是沐清歌這個賤人,教出來的賤丫鬟,一點規矩都沒有!”

“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誰沒有規矩!”冷冽的聲音傳來,四周的溫度足足降下幾度,輕風也夾雜了寒氣,沁入人骨。

汶無顏面色不變,站直,轉身拱手道:”無顏見過乾王,王妃。”

四周空氣都冷凝了起來,萍兒連頭都不敢抬,趕緊福著身子行禮道:”萍兒見過乾王,王妃。”

星兒此時握著沐紫如的手臂丟開了去,幾步奔上前,站到清歌的身邊,大眼睛亮閃閃,施禮喊了聲乾王又快速的起來,脆生生的聲音帶著歡喜的對著清歌道:”小姐。”

路的盡頭處兩人正是禦天乾和清歌,兩人吃了早膳,沿路行至大廳,行到後院時看到汶無顏星兒萍兒三人打打鬧鬧,也沒有出聲,直至沐紫如出現,清歌嘴角是勾勒出足夠的笑意,禦天乾看到星兒的表演眼角都忍不住抽了抽,沐紫如虧她能說得出一見傾心這四個字,他見她也不止一兩次,目光半分都沒停留過。

他握著清歌的手捏了涅,以示自己的清白,可別讓這個女人誤會了。

清歌冰泉眼眸凝了他一眼,手指也握了握,她可不覺得禦天乾的品味有這麼差。

沐紫如的腳在聽到禦天乾聲音時就收了回來,這聲音可是她朝思暮想的乾王的聲音,她絕對不會聽錯的,她白玉的手上還裹著紗布,這是盛宴上沾了強酸導致的,扶了扶頭上的八寶簪,一身淡粉色的翠煙衫隨著動作如湖水流動,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睫羽微微下垂,猶如天仙一般腰步款款的走到禦天乾身前,微微福了福身子道:”臣女沐紫如見過乾王爺。”

那聲音極盡溫柔嫵媚,從鼻子中帶著尾音拉長,尾調還稍微上揚,酥媚入骨,聽的星兒直翻白眼,這是嘴巴張不開,感冒了才這樣說話的吧!還學人家夜王說話,夜王說話聲音多好聽,這沐紫如真是倒胃口。

沐紫如本來準備她說完後,乾王讓她起來,她再身子一歪,順勢倒在乾王的身上,再用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蹭一蹭,讓乾王感受下她與沐清歌的區別。

誰知蹲了半天,禦天乾並不出聲讓她起身,淩厲的眸光看著她微躬的背,如有實質的冷意讓沐紫如渾身都有針在背,渾不自在,她站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臣女沐紫如見過乾王爺。”

這一次,禦天乾終於開口道:”無顏,讓人拉下去,掌嘴二十。”

沐紫如嬌軀一抖,花容失色,乾王怎麼一見面就要給她掌嘴,她自問剛才沒有做錯什麼,禮儀也很到位。

“二十?這麼多?”汶無顏頗為心痛的說道,目中有不忍的看著沐紫如。

星兒鄙視的看了汶無顏一眼,這個色鬼,看到美女就丟了魂,竟然還為紫孔雀說話!

沐紫如面色一喜,到底還是長得美占了好處,這男子剛才就要遞手腕給她牽,現在又為她說話,看他在乾王府中如此自由,也是被乾王倚重的,以後能利用到的,不如迷惑下,她微微側頭,對著汶無顏露出一個感激又帶著點不知所措的微笑,如那海棠般嬌羞明豔。

汶無顏渾身如通電一般,立即又對著乾王接著道:”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雖然剛才罵了王妃是賤人,直呼了王妃的名諱,又見了王妃不行禮,毫不把王妃放在眼底,但是畢竟是千金小姐……”

“四十!”汶無顏的話還沒說完,禦天乾的臉色更沉了一分,夏日的陽光被他語氣中的冷森驅散了一般。

汶無顏甚為激動的還要開口,沐紫如已經激動的喊了出來,也不故意說出那嬌滴滴的聲音,”你別說話了!”剛才汶無顏那番話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她知道倒是讓乾王更惱了。

汶無顏十分傷心的收了口,哎,美人生氣了,他不開口罷。

身後的侍衛上前拖著沐紫如就往後院走去,沐紫如花容一變,掙扎嬌聲道:”王爺,不要啊,紫如做錯什麼了……”

她的掙扎在訓練有素的侍衛手底,一點作用都沒有,反而將精心打扮弄的亂七八糟,四邊的簪子垂了下來,倒真有點像垂屏的孔雀。

“八十。”禦天乾目不斜視,抬腿往前走去,只余冷冽風聲,”她每說一句,就給我翻倍的掌嘴。”

馬上,後面的聲音立即消失了,禦天乾淩厲的眉梢一挑,眼中都是怒意,罵他禦天乾的女人,真夠有膽的,管你是誰,打了再說。

清歌心中知道剛才沐紫如所說的話每一句都是針對她,自然也不會對她行禮,收拾沐紫如的方法她多得數不勝數,但是目前她不想這麼快出手,她有她的目的,而禦天乾是在維護她,告訴別人,他絕容不得別人輕視她。

男子如刀刻的側面完美如玉,金輝灑下給他長長的睫上鍍上一層光輝,眼角還帶著剛才的餘怒,添了一分冷戾,看起來如同高傲的天神,神色又如同冷森的惡魔,禦天乾將兩者結合的完美無缺,天神的傲和惡魔的戾體現淋漓。

心中有點陌生的情緒,如一滴溫水滴入了冰結的湖面,很細微,卻慢慢在滲入,融開冰層。

乾王府大廳。

秦豔蓮手邊的茶杯已經添了三回水了,她的面上已經隱約有不耐煩之色,這些天她一直在家中養傷,脂粉掩蓋不住她眼下的細紋,比起一月前,她似乎老了許多。

美眸看著手邊的纏枝瑪瑙杯,凝白的手指細細的摩挲,這杯子可是外貢的好東西,一般家裏就算有也會好好珍藏,偶爾拿出來把玩,不會用來招待客人的,由此可見乾王府財力,可是偏偏乾王就選了沐清歌,她心中失望之餘也不免怨上更怨。

可是老爺說畢竟沐清歌是王妃了,他們要來看看,以免別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對紫如不好,她才萬分不情願的跟來。

她是不願意來這乾王府的,就算女兒傾慕乾王,總不能讓女兒給乾王做小,紫如一個堂堂的嫡女只做側妃,沐清歌一個外室生的賤種做了正妃,紫如以後給那賤種欺負,秦豔蓮心中是不願意的,她家紫如只做正妃。

想到這裏,紫如剛才出去說透透風,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

“老爺,紫如呢?”秦豔蓮轉頭看著坐在右邊椅上的沐宗佩,擔憂的問道,他神色定定,眉宇間並不見焦急,只是手指也無意識的摩挲著杯子。

秦豔蓮暗道:到底是老爺,見得多,沉穩鎮定,若是沒有出現方晴兒那個狐媚子多好。

沐宗佩聽了秦豔蓮所說,目光微閃,他沉吟了一會,抬頭對著站立在門前一直紋絲不動的陸風開口道:”陸統領……”

話音未落,陸風對著外面躬身道:”王爺,王妃。”

沐宗佩將手中茶杯放下,立即拂袍站了起來,待看到門前紫金色衣袍一現,立即行禮道:”臣沐宗佩見過乾王。”

秦豔蓮也跟著福身道:”臣婦秦氏見過乾王。”

著紫金色華袍,器宇軒昂的禦天乾走到大廳中的梨花木大椅前,金刀大馬的坐下,臉色如水,並不說話。

秦豔蓮瞧著他一臉冷峻,面容俊鑄無雙,渾身氣度充滿了天家貴胄的威嚴,暗歎,果然是女兒看上的人,忍不住帶著些巴結的道:”乾王府果真不一樣,連侍女都沒有一個。”

汶無顏與陸風對視一眼,微微無奈,禦天乾眉目一冷,並不理會秦豔蓮所說,掃視沐宗佩夫婦一眼,沉聲道:”你們瞎了嗎?”

目光所到之處,威壓隨之而來,秦豔蓮一愣,還未弄清楚如何,沐宗佩卻是極快的反應過來,低頭對著禦天乾身旁躬身道:”臣見過乾王妃。”聲音沒有變化,低下的目光中卻幽幽一閃。

秦豔蓮這才看到禦天乾身旁主母位上嘴角噙了一抹冷笑的清歌,那幽黑的眸子如同黑色寶石一般正看著自己,幽涼透徹,她本來就喊不出一個外室生的賤種做王妃,此時再被那目光一瞧,嘴角動了動,硬是喊不出來。

沐宗佩眼角一掀,小聲罵道:”你還不行禮!”

行禮?秦豔蓮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她才不要對著賤種行禮,迫於形勢,她艱難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臣婦見過乾王妃。”

那咬牙切齒的意味讓站在清歌身後的星兒不樂意了,她一挑眉,說道:”怎麼,見到我們王妃不用行禮的?”

“乾王妃請息怒,賤內腿腳不方便,所以不太好行禮。”沐宗佩急忙的解釋道。

秦豔蓮的腿腳不方便清歌可是清楚的,她自己砸的怎麼會不知道呢,以為她只是砸一下出氣嗎?那是不可能的,讓素來要臉的秦豔蓮瘸腿才是她要做的。

秦豔蓮一手扶著不能施力得左腿,目光從剛才隱忍的怨恨到了一目了然的上了面上,她的腿,她現在都不敢出門,那些命婦似乎都知道這事,故意一個拜帖一個請帖的往府裏遞,就是要看她瘸腿的笑話,今日若不是老爺說,她絕不會出門,她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人前才好!

她性格本就不是太能隱忍的,此時對著清歌高高在上,她被砸了腿還要行禮,心中鬱悶一下便沖口而出,”臣婦腿腳瘸了,王妃應該最是清楚了,何必來問!”

清歌端起手邊桌上的茶杯,眉頭微蹙,秦豔蓮這話真是十分的不客氣,可是座旁的禦天乾的臉色卻反而不如剛才那般帶有怒色,她心中微帶疑惑的對著茶杯輕抿了一口,花茶余香滿口皆是,果然是好茶,嘴角微微勾起,望著秦豔蓮的雙眸依舊寒冰盡滿,”既然瘸了,剛才對乾王行禮沒有問題,一對本王妃行禮就連禮都行不成了?”

秦豔蓮美目一沉,她都這樣了,這沐清歌還咄咄逼人,她抬起頭來,憤憤道:”臣婦是你的娘親,這天下哪里有父母對著兒女行禮的道理!”

“本王妃的娘早在十幾年就去世了,沐夫人可不要亂認人。”清歌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毫不留情的回了過去,這時候扯到父母兩字,讓她有些反胃。

“這十四年你在沐府生活,都是沐府將你養育,你的那個娘去世後,老爺就將你抱回來,如今你嫁入王府,翻臉不認人,如此對父母說的過去嗎?”秦豔蓮倒也不是蠢得那麼徹底,此時知道打出孝字牌,若是一般的人也就忍了,可是她站的地方是乾王府,這裏面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星兒首先就站了出來,俏眉一怒,”你也好意思說父母,有你這麼做父母的嗎?兩歲的時候就讓孩子下水洗衣物,洗不好就往盆子裏面浸,一天一頓飯都吃不上,還要被你那變態的女兒打,還好說娘,你也配做小姐的娘!”她雖然在沐府呆的時間不長,可是只要是她星兒要打聽的東西決計是打聽得到的,就秦豔蓮這麼個東西,也配做她家小姐的娘親,啊呸!

廳中站的汶無顏,陸風眼底看著秦豔蓮都有著深深的厭惡,且不說沐清歌是他們的王妃,就算是個陌生人,兩歲的小嬰孩去洗衣物,洗不好就去浸,這是一般人做得出的嗎?他們都是手染鮮血,廝殺戰場,手中性命無數,但是絕不會用這種方法去對付無辜嬰孩!

陽光漸漸升至中天,照出樹影稠稠,明明夏日豔陽高照,大廳裏的氣氛卻冷如冬至。

隨著星兒的話,禦天乾臉色已經沉如鍋底,一雙鷹眸如同血染,手中茶杯只聽卡擦一聲,那上好的鎏金茶杯瞬間碎成粉末從他指縫中漏出。

“滾出去。”聲音不大的三個字在空氣中回蕩,大廳中的氣壓一下掉到了冰點。

秦豔蓮看著指縫中金沙流出的禦天乾,乾王發怒的前兆就是低到冰點的聲音,如果惹怒他,就是直接殺了朝中一品大員的事也是有的,比如……以前的右相就是這樣被乾王一劍斬殺掉的,淩帝也只是象徵性的責駡了幾句,乾王並沒受到任何實質性的處罰。

沐宗佩連忙一退,臉色大變,拉著秦豔蓮慌忙道:”是,臣告退。”

他垂頭退了出去,低垂的面上是一片又怒又驚的模樣,只是眉梢卻有著一絲不明所以的喜色。

秦豔蓮嘴巴緊閉了起來,手指緊緊的握緊,指甲深深的掐在肉裏,看著坐上一派清閒自然的清歌目光中的惡毒濃如黑夜,沐清歌搭上乾王,現在可以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了,這本來是紫如的位置!紫如才配做乾王妃!

沐清歌!沐清歌!

秦豔蓮在心裏喊著這個名字,恨不得把這三個字連同這名字的主人一起嚼碎了吞下肚子裏去!

她一瘸一拐的往乾王府門外走去,卻聽身後有人喊道:”沐將軍,這個人你可要帶走!”

沐宗佩反頭一看,兩個侍衛鉗著一個渾身狼狽,嘴巴高腫,頭釵亂豎的女子出來,雖然五官走形,衣裳淩亂,可是他一眼看出這可是他最心疼的女兒沐紫如,心內狠狠地一抽。

秦豔蓮更是面色一白,淚水從美目中嘩嘩的流下,拖著瘸腿一拐一拐的沖了過來,”我的紫如啊,怎麼會這樣啊!”她手指顫顫的摸著女兒的臉,又有些不忍心碰觸到以免引起女兒的疼痛,這漂亮的臉上全是木片打出來的痕跡,紅腫得不成樣子,心裏疼的就要暈過去,

那樣子,可真是痛徹心扉,肝腸寸斷,愛女揪心的模樣,整個人一抽一抽的,可是廳中的人沒有一個有半點同情之心,就連最軟心腸的萍兒都沒有不忍的樣子。

沐紫如這樣會心痛了,這還只是掌嘴,秦豔蓮把兩歲的清歌往水中浸的時候,若能有現在百分之一的心疼,就不會下得了手了!

沐宗佩一向形色不太激烈,這時候臉上都痛色俱顯,看著昏迷過去的女兒,只覺胸中悶痛,他這一步走得太險,可苦了紫如,也好,這樣狠一點才有效。

秦豔蓮抱著沐紫如,美豔的面上淚水漣漣,抬起被淚水糊住的雙目嘶聲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打她,紫如有什麼錯啊!她就是去外面透透氣都不行嗎?”

透氣?有從前廳透到後院的嗎?

陸風看著秦豔蓮,不鹹不淡的回復道:”剛才沐夫人問,為何我們府中沒有侍女,現在陸風可以回答你,因為覬覦我們王爺的女人實在太多。”

淡淡的一句話,沒有諷刺,沒有怒火,卻讓沐宗佩和秦豔蓮兩人臉色漲紅如豬肝一般,沐宗佩更是覺得一刻都不能在乾王府多留,也顧不得那麼多禮,抱起昏迷的沐紫如就往府門外走去。

剛才陸風說話真是給足他面子了,若是不客氣的說法,那就是沐紫如要主動去爬乾王的床!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6章  報仇的來了

一個未嫁的官家嫡女闖進後院去爬王爺的床,還是自家姐姐夫君的床,這傳出去紫如以後可真是不要再見人了,他哪里還管這掌嘴為何下得如此之狠,趕緊回去保住女兒名聲才是。

沐家的馬車堪堪使出乾王府不久,兩匹駿馬呼嘯就到了乾王府前。

“長風,秦雨見過王爺。”大廳外走來兩人,一男一女,男子五官分明,豐神俊朗,眉目間帶著武將特有的豪氣,卻不顯粗獷,雙眼炯炯有神,正是沐家長子沐長風,女子一身藍色短打,姿色算得上中等,五官端莊大方,不是過目不忘的,卻讓人越看越舒服的類型,整個人看起來沉穩自持,是禦天乾”風雨雷電”四將中的唯一一個女子秦雨。

他們剛回來,卻是得知乾王已經選定了王妃,沐長風心裏是有準備的,他這次出門去查沐家所有人的資料是為了誰心中多少都有些底,倒是秦雨事先沒有任何徵兆,不過他們此時都能知道了,於是二人看見過清歌之後微微一怔後,立即對著清歌行禮道:”見過王妃。”

清歌點點頭,沐長風是她的哥哥,雖然不是親生的,倒是唯一一個姓沐的對她還有幾分像家人的,談不上多深感情,也不討厭。

禦天乾也不再多餘得介紹了,他的手下不是那愚笨之人,墨藍色的瞳孔一轉,看了星兒和萍兒一眼,才望著清歌。

清歌知道他是詢問這兩個丫鬟是否能靠得住,其他的汶無顏、陸風都是禦天乾的心腹,禦天乾並不避諱,她點了點頭,禦天乾才開口問道:”查的如何?”

沐長風眉峰一皺,面上沒有喜色,答道:”我與秦雨出去查了,所有人的資料都拿到了,但是沐府在十四年前因為沐二小姐差點被水淹死,秦豔蓮對沐府所有下人進行了一次大換血,當時老的下人丫鬟婆子都被換掉,現在在沐府的,都是那一次換掉之後的人。”

十四年前?

那不是剛好是清歌進府的時候,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而為?

清歌和禦天乾兩人相互對視一眼,他們二人自然記得那一晚在千紅居聽到的話,微微沉吟了片刻,禦天乾才開口道:”換掉的那批人可否能尋?”

“那批人的名單我和長風已經弄到,但是來自各地,至少需要半月才能尋到去處。”秦雨開口道。

汶無顏和陸風二人在一旁聽的他們對話,模模糊糊的但是並不是十分清楚,開口問道,”王妃的身份有何問題?”

沐長風在沐家是呆過段時間,對於這其中的一切多少比其他人清楚一點,抬眸見禦天乾並沒有要隱瞞,便將這其中的事情說了出來。

汶無顏,陸風,秦雨等人這才明白,看沐宗佩今日對沐紫如的樣子,對女兒是真的心疼,若清歌不是他的女兒,他為何要將清歌帶回,撫養又虐待於清歌,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行為,是什麼原因讓他將清歌抱回,當做自己的女兒撫養,卻又另一方面不讓清歌有好日子過呢。

眾人一時也猜不透這其中的一切,這些也並不是靠猜就能解決的,禦天乾一揮手,吩咐道:”長風秦雨你們半個月內將以前府中的人都給我找到。”

“是。”沐長風秦雨立即應道。

待到眾人退下之後,清歌坐在房中,冰眸斜斜一挑,看著禦天乾道:”今日這沐家人可不是像上門看看的。”

秦豔蓮的樣子根本就沒什麼收斂,比起以前在沐府的時候沒有好上什麼,沐宗佩若是真心要來的話,怎麼會帶上秦豔蓮來,而且對於秦豔蓮後面幾番話都沒有阻止,這實在不像是謹慎的沐宗佩會做出來的事情。

禦天乾冷笑道:”有動作就好,如果沒動作我們怎麼查?”單單靠查那些府中下人的資料是很難說的,若是有心,只怕這些下人當時出了府就已經丟了性命,現在只要沐宗佩有動作,那就比什麼都好。

清歌垂眸,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神色,作為殺手,她是最有耐心的,沒有合適的時機,她絕不會莽撞出擊。

“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無顏的話你可是聽到的了。”禦天乾長袍一拂,坐在清歌的身旁,墨藍色的冰瞳裏有烈焰燃燒。

“嗯。”清冷的應了,她的身體她自然會注意的,難得再活一次,她也會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大哥退出之前和你說的話和我有關吧?”

剛才在大廳裏,最後沐長風附在禦天乾身邊說了句話,目光在她身上停轉了一瞬,肯定是和她有關。

禦天乾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看著清歌的眼底滿是讚歎,好細緻的觀察力,他也不打算隱瞞的,既然清歌先問出來,他自然會說,”賀雪瑩被左相送到洗心寺中靜修。”

清歌挑眉,賀雪瑩當初在宴會上給她下了那種藥就要做好承擔的準備,未嫁女子在眾人面前做出脫衣抱男的行為就算是民風開放的大雍,也是容忍不得的,何況是在其他國家的使者前面,等於打了淩帝的臉,左相是反應快的,送到了洗心寺中靜修,一面是做錯反省,一面可以避開去聽這滿城的風雨,待一年或者多久之後,事情漸漸淡了,有左相這個大官壓住,其他人也不會太過放肆。

如果僅僅是因為這個,大哥是絕不會要避開她說的,她開口道:”我給你樹敵了。”

左相有多寶貝這個唯一的孫女朝中上下無人不曉,原本禦亦辰和賀雪瑩就是為了親上加親,把左相拉入禦亦辰這一派中,現在清歌在盛宴上這麼一弄,加上之前跪拜的事情,現在清歌做了乾王妃,他肯定是不會再幫禦天乾。

“他從來都不是我這一派的,再說,我對皇位沒他們覺得的那麼感興趣。”禦天乾毫不在意的說道。

清歌聽言再細細一思索,頓時明白了,左相看起來是中立,賀盈兒和母后的仇恨可不是一天兩天來的,之所以一個貴妃能這麼囂張,仗的就是左相的勢,這其中的關係她開始沒有深思,現在認真一想,豈不明白,這些皇家的彎彎曲曲,明爭暗鬥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她有些驚訝的是禦天乾所說的後一句。

“你不在乎?”清歌揚眉反問道。

禦天乾目光如大海浩瀚,眉宇間有一種遼闊的意境,他看著清歌緩緩的說道,聲音低沉帶著霸氣道:”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大雍的鐵蹄,北上南下,翻過層疊的峰巒,跨過洶湧的江河,讓秦天每一片土地都寫上我大雍的名字,這,才是我所在乎的。”

“男人,永遠喜歡征服土地,征服領域,彰顯本色。”清歌嘴角輕輕一咧,輕聲接道。

“山河不統,戰亂終日不斷,人民永無安康。”禦天乾並不反駁清歌的說法,那是男人骨子中的東西,但是不僅僅是這些,為王為皇者,不僅僅是要的那些。

清歌墨色的眼眸中劃過一道清波,看著身旁眉目鋒利的男人,看來她對他的瞭解還是不夠。

室內耀金流淌,灑下一地情脈流轉。

日子悄無聲息的過去,清歌在乾王府,每日汶無顏過來把脈聽診,藥膳調理,美食供養,身體一日比一日好,氣色也比以前好了許多。

禦天乾將一切安排的極為符合她心意,沒有閒雜人等騷擾,只要對她有益的,一切東西禦天乾都會馬上弄來,吃的用的沒有一樣需要她操心,星兒每天都要在身邊讚歎乾王,崇拜是與日俱增,絕無減少。

碧天耀金,蒼穹無雲,天色如碧洗,純淨無雲。

清歌動了動手腕,將匕首唰的插回靴內,看著眼前的成果,很好,身手恢復的十分完美,這和半月來的禦天乾安排的調養可是離不開關係的,身體好了靈敏柔韌都提高不少。

陸風走進來,目光看到清歌後微微一怔,暗道:王妃面容看了半月了,偶爾看到還是有些發愣,實在是美得有些不似真人,也只有王爺才配得上。

他斂了心神,稟報道:”王妃,三王妃邀請您去馬場,說馬場新來了一批漠北來的好馬,讓您去挑一匹。”

“挑馬?”清歌還沒一匹自己的好馬,她倒是有點興趣,就是這個三王妃,她可是一直沒見到過,怎麼會這麼主動上門相邀。

陸風見清歌有去的意思,想了一下還是沉聲道:”王妃可以回絕的。”

聽陸風這樣說,清歌哪有不懂的道理,這個邀請只怕是鴻門宴,沒有那麼好赴。

“這個三王妃有何不妥?”

“三王妃與左相孫女賀雪瑩關係頗好。”

難怪,賀雪瑩可是因為她的關係去了寺廟裏清修,現在三王妃是來為賀雪瑩出氣還是報仇呢?

清歌嘴角勾起,玉顏上帶著微微諷刺,禦天乾早晨剛去軍中查看,就有人上門來邀請,這恐怕是計畫好久了的,等到今天這個機會趕緊就來了。

人家都邀上門了,她豈能讓她們失望?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17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7章  傾家蕩產(一)

清歌冷冷的一笑,眸中銳利光芒一閃,冷道:”總呆在府中也怪悶的,既然是三皇妃邀請,幹嘛不去!”

她轉身換裝時間,府外的一輛華蓋四駕馬車早已經準備好,清歌上了馬車,陸風騎馬跟隨其後往馬場所在的方向走去。

閉眼靜靜的在馬車內休憩,忽聽街上一陣陣吵鬧聲音,夾雜著幾聲熟悉的聲音,清歌微微坐起身子,細長瑩白的手指挑起一點幕簾,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正是她剛搬出不久的沐府,一大群人都聚在沐府的前面,門內傳來尖利的叫喊聲,帶著哀求的哭泣聲:”老爺,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辦法啊!”

冰咧的容顏上秀眉一皺,這不是秦豔蓮嗎?她和沐宗佩又怎麼了?

“大夫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若不是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請了大夫來,可能以後我也會和你一樣了。”嬌滴滴的嗓音傳來,帶著害怕驚恐,柔媚的方晴兒緊緊靠著沐宗佩,如水柔軟的臉上一片蒼白。

沐宗佩面色發青,看了一眼大門外的人,對著秦豔蓮低吼道:”你還在這幹嘛,還不給我進去,嫌丟人丟的還不夠,還要在這裏繼續給我丟人嗎?”

隨後就有下人將府門飛快的關上,裏面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也聽不清楚,陸風也聽到這一切,立即下馬拉住一個圍觀的人問道:”沐府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看著陸風身旁的馬車,華貴奢雅,馬車閣角掛著乾王府的標誌,本不想回答的,也皺起眉頭答道:”還能幹什麼,一大早的就鬧得狠,這大宅院裏面還不就是妻妾相爭的事,那做小妾的看樣子是懷孕了,正室容不得下了什麼藥,還不就是這些東西……”其實他也沒有聽到多少,只知道剛才就熙熙攘攘的全部的人圍了上去看,看到小妾和正室一起估計就是這麼個戲碼。

陸風望了清歌一眼,她將下巴往前一點,示意繼續往前走,墨冰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冰咧,沐府給她的感覺像個雜耍團,每一個都盡力在耍猴戲給人看,她就要看他們還要耍多久,耍得夠了才捨得出手。

風過天瀾,日光暖媚,和熙的日光籠罩山河,蔥郁闊美。

“王妃,馬場到了。”陸風躍下馬,把清歌的門簾打開。

碧綠的草場整齊平蕩,風吹起草低如海浪起伏,一波一波的綠意起伏,一眼望去只覺巨大,從半山腰開闢出一塊巨大的平地作為皇家馬場,可見大雍的實力。

喧鬧的聲音從馬上上傳來,

“不愧是北漠賣出來的馬,這馬夠精壯。”

“那些蠻族的人除了養馬行,其他的能幹什麼!”

聽到這句話清歌皺眉,這些日子她調養鍛煉之餘,也有看關於秦天大陸風土人情的書籍,這北漠在秦天大陸的北邊,是遊牧民族,有些類似於上世的蒙古,養出精壯馬匹的民族歷史上都是彪悍的,成吉思汗帶領著馬背上的民族一路飆打到了歐洲的土地上,那豈是一個蠻族可以形容,說出這樣的話未免眼界太小。

抬眸看去,那說話的的人穿著一身粉色的騎馬裝,二十五六左右,姿顏姣好,身形嬌小,也恰好抬頭迎上清歌的目光。

“這不是六弟妹嗎?一直都想請你出來和我們聚一聚,今天總算是見到了,可叫三皇嫂我等的迫不及待了。”那粉色騎裝的女子過來熱情的拉住清歌的手,那熱情的樣子若是讓人看見,絲毫不會以為她們只是第一天見面。

看著這自稱是三皇嫂的女子,清歌突然覺得其實沐紫如還比較順眼,至少是看不掛她就寫在臉上,哪像眼前的人,假惺惺的做了這好姿態,等下不知道要使什麼壞。

不過要裝嘛,她沐清歌也會,清歌也勾起一抹淡笑,眉眼展開道:”三皇嫂,清歌這不是出來了嗎?”

這三皇子的王妃是個武將出身的,名歐穆蘭,她上次本來也要參加盛宴的,後來因為和三皇子吵架,一氣之下回了娘家便沒有參加了,一回來後才知道賀雪瑩在宴會上出醜,賀雪瑩是她自幼就看著長大的,兩人感情頗深,雖然知道是賀雪瑩先出手的,可是覺得清歌一個庶出的竟然這麼囂張,要報復報復才行。

聽聞沐清歌容姿出色,想必是那尋常攀龍附鳳的女子,靠著幾分姿色就迷惑了乾王。

此時見清歌一身火紅的騎裝,皇家剪裁束出她纖細的腰身,人雖瘦弱卻不會給人半點弱勢的感覺,一頭烏髮光澤照人的束在腦後,以同色的發冠束起,額前有一行細細的珍珠墜下,沒有想像中的嬌弱美態,也沒有嫵媚勾人的風情,只覺一股自然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嘴角勾起的笑容淺淡卻給那絕色容顏更添光華,如同絕世的雪蓮,瀲灩芳華,又如當頭烈日,睥睨姿態暗藏眉峰,就算勾唇淺笑,也沒有低下的姿態,更覺大方典雅。

歐穆蘭也不由的一呆,若是她想像中的那種女子,便是極好對付,三皇子往家裏塞了那麼多女人,若是沒點本事,她也不會坐穩了這三皇妃之位,可是現在清歌這樣子,她開始準備的那些話反而沒什麼用處。

清歌看著她的神色,揚了揚眉,輕笑道:”怎麼,三皇嫂不是說讓清歌來看馬的嗎?”

“是啊,三弟妹非要拉著你來看馬,說今天來了一匹好馬,我想,六弟妹肯定是沒有自己專用的馬匹的,所以,今天來挑一匹也是好的。”剛走過來二皇嫂面目有些皺紋,已隱見衰老,她和二皇子禦青峰感情還是很好的,不過今日對清歌說話也不怎麼客氣,明裏看起來是為了清歌好來挑馬,暗裏可就是諷刺清歌出身不怎麼的,連匹馬都沒有。

陸風在身後也微微皺眉,一匹馬而已,王爺要什麼樣的馬沒有,只要王妃要,王爺一定會拿出最好的來。

他雖然與清歌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發現清歌除了為人清冷了些,沒有其他王妃那些架子,甚至比那些假模假樣的人好相處多了,此時不爽大多數是為了乾王,一小部分也是真正為清歌。

誰知清歌毫不介意這話,漫不經心的挑眉笑道:”倒是二皇嫂,三皇嫂費心了,那馬在哪呢?”

馬場周圍站著她們各自的侍衛和丫環,還有馬場裏本身的人在,歐穆蘭將手一揮,後面馬場的馬夫得令往遠處的馬廄中走去。

歐穆蘭轉眸又拉著清歌的手,”剛才我們等六弟妹之時,在玩射箭,這會子他們去牽馬也要時間,六弟妹不如和我們玩玩射箭吧。”

大雍崇武,所以女子會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清歌也出身武將世家,加上在賭武時顯露了身手,歐穆蘭她們知道也不奇怪。

射箭?

清歌看看前方兩百米外的紅心大靶,嘴角微微的一斜,這站著射死靶,她可是很久沒有試過了,畢竟這課程在殺手訓練中太小兒科了,哪個目標會站在那等著你去刺殺的。

見清歌沒有反對,歐穆蘭眨了眨眼,指著一旁遮陽幕下桌上的東西說道:”光射箭也不好玩,我們賭些小玩意吧。”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啊,是要讓她出點血是不是,好啊,錢財這東西拿多了絕不會手軟,有人送上來清歌豈能不要。

她面上卻是微微一詫,看著桌上的銀票珠寶表情微澀,開口道:”我從未練習過,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

那樣子,落入歐穆蘭她們眼底,可是滿意得不行,就說嘛,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從來沒出過門,能學好什麼射箭的。

但是面上可不能這麼直接的表露,歐穆蘭拉著清歌站在射箭的白線前,非常大方友好的介紹道:”不難得,六弟妹身手不錯,射箭也沒什麼難度。”

“這……”清歌似乎十分的為難,眉宇間十分猶豫。

見到這樣歐穆蘭和二皇嫂心裏有底,二皇嫂接過身後侍衛遞上來的大弓,拿了一張給清歌,比了比說道:”要不,我們先小玩兩局,其實二皇嫂我也不是很會。”

清歌接過弓,有些為難的說道:”那好吧,既然是小玩。”她從懷中拿出一張面額十兩的銀票擺在桌上。

可真夠小氣的,十兩?兩個王妃眼中閃過不約而同的鄙視,她們玩最起碼都是千兩起價,不過,好戲在後頭嘛。她們兩個也拿十兩的銀票擺在桌上。

“我先來。”歐穆蘭帶著滿臉笑容向前一步,從箭筒中抽出一隻翠羽鐵箭,她今天穿的也是騎裝,手腕處束緊,毫不拖泥帶水,拉弓非常的方便,只見她手臂一開,弓弦拉開如滿月飽滿,手指緊緊扣住拉至鼻尖,眼睛與手臂對直,眼睛一隻閉緊,直直看著紅心,唰的一下破風射出。

叮的一聲,箭非常準確的射到了紅心靶上六環的位置。

歐穆蘭拿著弓很是可惜的剁了一下腳,”哎,老是射不好。”說完眼角餘光與二皇妃飛快的交換了一下。

清歌將一切都收在眼底,卻裝作看不見一般,剛才歐穆蘭一拉弓,她就知道歐穆蘭絕不是什麼新手,不太會,那姿勢一看就知道十足十拉弓射箭的好手,裝,誰不會。

清歌隨便的把弓一拉,擺出一個像模像樣的姿勢,唰的一下,鐵箭從指尖飛出,也射出個六環,射准容易,她可是很久沒有試過不射准的感覺了。

陸風看著清歌射出的成績也一愣,在府中後院清歌練習時,五把飛刀可以同時射到一個飛舞的蛾子,這——看清歌眼裏飛快的閃過一抹嘲諷,他頓時明白了,既然歐穆蘭藏,那麼王妃也藏。

二皇妃也裝模似樣的一拉,射出了個四環的成績。

歐穆蘭立即抓緊機會道:”你看,二皇嫂比你還不如呢。”

清歌墨玉般的眼眸瞬間就亮了起來,吹彈可破的臉頰上浮起一點興奮,看樣子是蠢蠢欲試的樣子,將桌上三張銀票收了起來,開心道:”我比二皇嫂射的還好,真的很簡單。”

原來不是嫵媚勾人的,是個愛財的,歐穆蘭心中頓時明白了,這才好,人貪才好玩。

她立即說道:”那這樣,我們現在就正式來玩吧,既然六弟妹不玩大的,我們就這樣,在一個靶子上射十箭,看誰最後得地環數高,最後一名給第一名輸銀兩,每差一環的起價就十兩吧,然後每一環就往上乘疊上一環的銀兩,怎樣?”

“靶上一共十環,就算射得再多,也就是一百環,一百環乘以十,也就是一千兩吧?”二皇妃立即喃喃的在清歌耳邊算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清歌總算是明白她們的用意了,什麼一千兩,這種演算法明顯是用來誤導她的,正確是十兩第一環,第二環就是十兩乘以十兩,一百兩,第三環一百兩乘以一百兩就是一萬兩,第四環一萬兩乘以一萬兩……這數字可是天價。

還最後一名給第一名賠償,那這個第二名就是個陪襯,來湊數,主要就是最後一名倒楣了。

她們是打定主意讓她輸個底朝天,她輸了是沒什麼,但是她現在現在的身份是乾王妃,她輸了就等於禦天乾輸了,整個乾王府輸了。到時候禦天乾不肯為她拿出這筆錢,那可就難看了,乾王妃言而無信那是什麼聲譽,大雍人會怎麼看禦天乾,他們不會想著是乾王妃輸了,他們只會記得是乾王的王妃輸了,乾王不給錢,這對禦天乾有極大的影響,要是拿出這筆錢,這個數字就是傾國也不一定還得起,那禦天乾豈不是永不翻身。

好,要玩就玩大的!想用她來當靶子,既打擊她,又陰禦天乾!哼,清歌心中冷哼一聲,把她當傻子,那就看看今天誰是傻子!

“好。”清歌攔下上前有話要說的陸風,眉目都是單純,乾脆的就答應了,豪氣道:”一百兩而已,陪皇嫂們玩玩。”

歐穆蘭立即拿過丫環端上來的筆墨紙硯,將剛才所約寫了上去,三人都按了手印,各持一份。

“那就開始吧。”清歌將白底黑字的字條看了一眼,疊好放進衣內,喊道。

“按長幼順序射箭,怎麼樣?”歐穆蘭說道,長幼順序,的確是公平,清歌也不反對。

馬場中的人將其他的靶子都收了起來,照著她們比試的約定,在兩百米的地方擺了一個紅心大靶唰的一箭。

二皇妃穩穩射出一箭,馬場下人揚聲道:”十環。”她將弓一收,還笑著對清歌道:”運氣好而已。”

比想像中倒是好一點,沒有一射出好成績就在她面前將真面目露出來,清歌揚眉道:”二皇嫂好運氣。”

那語氣平和的很,可是二皇妃卻隱約覺得有點不對,似乎,沒有想像中輸了的沮喪,大概是因為真覺得輸了也是一千兩吧,真是上不了臺面的。

歐穆蘭拉弓,風破弦飛,穩穩正中紅心,”十環。”她滿目春風,將弓換到左手,笑得十分開心道:”看來我的運氣也不錯。”

陸風卻看得眉頭緊皺,這靶心只有這麼巴掌大,其他兩人先射占了靶心,王妃射中紅心他是很有信心,但是就算王妃射出,到時候紅心都被占滿了,怎麼射。兩百米的射程是極為考驗人的臂力的,他是男子都不可能拿著這種普通的弓將靶心射穿。

這要輸了,就是輸個四環,那巨大的數額,就算是皇宮也要傾其所有才能拿得出啊。

“王妃……”陸風站在她身後悄聲準備提醒道。

清歌豪爽的一甩手臂,”沒事,誰贏誰輸沒到最後可不一定。”

沒到最後可不一定,陸風收了聲,退後一步,他先看看再說。

清歌一箭拉開,手臂似乎還有點力量不足,弓弦沒有拉成滿月,手中就吃力微微一歪射了出去,剛好卡在靶子的中間。

那邊報環的人大聲道:”五環。”

“一下沒拿穩,沒有皇嫂們運氣好!”清歌搖了搖手臂,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那模樣,十足就是覺得輸了也不過一千兩的樣子。

下面馬場的人和侍衛丫鬟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這第一箭就射出這樣的成績,下面除非全部射出十環才有機會扳回,要知道二皇妃和三皇妃可是經常來馬場玩的。

第二箭,二皇妃八環,歐穆蘭依舊是十環,清歌射的更差了,一環,這成績讓所有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馬場上的人更是驚訝,這成績可是除了脫靶外,再沒有這樣的成績了,六王妃怎麼會射出這樣的成績。

清歌面上十分氣惱的拉了拉弓弦,自言自語的道:”下一箭會射的好的。”

“六弟妹,不要驚慌,慢慢來。”二皇妃安慰道。

第三箭,二皇妃十環,歐穆蘭依舊是十環,清歌六環。

現在她們也不說自己運氣好了,這樣說可有點太囂張了,清歌也雲淡風輕的繼續拉弓。

第四箭,二皇妃八環,歐穆蘭九環,清歌五環。

就這樣射下去,到了第八箭,清歌又射出一個一環,全場人基本是沒什麼興趣再看下去了,這還有什麼看的,不知道差了多少環了,這真是他們閉著眼睛都不會射出來的成績。

連馬場的人報著都有些有氣無力,這成績,真的是太見不得人了,人長得這麼漂亮,怎麼射箭的水準這麼差呢,難道人美了實力就真的上不去了。

連開始看到清歌射出那麼爛成績,很開心的歐穆蘭都有些惱怒了,一雙杏眼中帶著隱約的火星和鄙視,這種成績簡直有些丟皇家的臉了,輸也不至於輸成這樣吧,一環這樣的成績,她就算是蒙上布也不會射的這麼差啊,沐清歌可還射出了兩次這樣的成績。

她可沒想要下這麼重的手,誰讓沐清歌這麼菜呢。

二皇妃也有些不敢相信,這也太差了,那麼多環,迴圈下去,得多少倍,是多大的數字,不過再大也沒用了,拿不出來的錢多少也沒用。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8章  傾家蕩產(二)

到了最後一箭的時候,她們都是很隨意的射了個八環,一個九環,歐穆蘭有些無趣的將弓遞給身後的侍衛,看著清歌舉弓,語氣中的輕視此時也毫不掩飾的說道:”六弟妹,你這個成績確實太難以想像了,這一箭你是怎麼射,也射不贏了,那一環的成績你也射的出,想來六弟也是個人中龍鳳,怎麼會找你這樣的。”

到底是沉不住氣了,還以為你能一直裝出這幅模樣到最後呢,你不客氣我就更不客氣了

清歌將手勢一收,轉身過來,方才眉目間的單純和笑意此時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墨色瞳孔如同冰泉飽含冷冽寒意,淡色飽滿的唇角勾上濃濃諷刺的笑意,玉顏如淬了冷霜,冷冷道:”那就請二皇嫂,三皇嫂看清楚,為何你六弟會找我這樣的人做王妃!”

她說完,不看歐穆蘭的臉色,抬手,手肘持平,手指緊扣弓弦,拉出一抹滿月在懷,弓弦緊緊的繃住,讓人感覺那經過淬煉的韌弦會隨著她手指的發力而斷開,清歌目光緊緊看著靶上的一點,眸中鋒芒一閃。

翠羽鐵箭帶著尖利的破風聲從臉頰邊刮過,冰冷的箭鋒在陽光下帶出冷冽的光芒,勢如閃電的射了出去。

歐穆蘭聽著清歌的話,這沐清歌當真還有什麼辦法嗎?不可能啊,可那篤定的語氣,一身清冷的風華,充滿自信的語氣讓她還是猶豫了,她看著清歌第一次站出正確的姿勢,用比她還要標準的手法將長弓拉開,那充滿氣勢的模樣,她只覺心裏一下緊張了起來。

那是一種氣勢,一種讓人不由的信服的氣勢,弓和人幾乎混為一體,那箭在她的手中,似乎化為了她的目光,直直的釘在靶上。

本來已經篤定勝利,滿是自信的歐穆蘭,手指緊張的握了起來。

弓如滿月,人如利箭。

一雙杏眼睜得大大,上前一步看著射出的箭發出破風嘯聲,紮在了靶上!

眾人的目光也緊跟著那決定勝利的最後一箭,只見它發出一聲金鳴,尾部微微顫抖的震動,牢牢的紮在了靶上!

“這……”歐穆蘭看到箭射在靶上後,馬上大笑了起來,面色都笑得發紅,指著箭靶對清歌說道:”哈哈……沐清歌,這就是你讓我看清楚的嗎?哈哈,哈哈……”

陸風也有些掛不住的看著箭靶,這——

這成績比起開始並沒有好多少,可是王妃的樣子還是那麼有把握,這——他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所有的人都哈哈的笑了起來,這一次的笑聲比以前任何一次清歌射出來成績的譏笑聲都要大,都要張狂,都要輕蔑,連一直較為自持的二皇妃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笑聲合在一起震的旁邊樹林中的鳥兒都撲撲的飛了起來。

馬場上報數的人跑了過去,站在靶前看了一眼環數,轉身對著眾人喊道:”四環!”

清歌看了眼抱著腹部在旁邊大笑的歐穆蘭,掩著嘴在一邊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的二皇妃,還有那些笑得誇張的侍衛丫環,面色沉斂不見慌亂,緩緩的對著馬場上記數的人說道:”報所有環數。”

馬場的人得令立即轉身去計數,心裏還奇怪,這個六皇妃是心裏素質太好了,還是怎麼了,竟然這樣冷靜,還要他報——

他一邊轉身一邊看,剛才滿腹的腹誹生生的剎住,滿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箭靶,嘴巴張開得可以塞下自己的拳頭。

不可能,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

只見靶上的吱嘎的出現一聲裂響,從清歌射出的第一個第一環一直往下蜿蜒的裂了下來,第二環,第四環,第五環——

碩大的箭靶就如那冰山開裂一般裂到了最後一個第一環,圓形箭靶的下部分就這樣生生斷開,啪的一聲掉在了射箭場下,驚起一地灰塵。

直到巨大的聲音傳來,馬場報數的人才醒過神來,擦了擦額角的汗,轉身報導:

“本次射箭比試成績,每人十箭,現統計成績如下:二皇妃,零環!三皇妃,零環!六皇妃,四環!”

那些還在笑得人聲音嘎然而止,如同被人生生掐斷一般。

所有人的都驚訝,什麼?怎麼成績會這樣?

歐穆蘭最為驚訝,那笑容是生生凍結在臉上,抬頭看著紅心箭靶,入目是只有小半邊的箭靶,上面光禿禿的只有清歌射出的最後一箭立在上面。

遼闊的馬場上,暖風拂面,清晨的涼意已經慢慢散去,盛夏的炎熱漸漸攏了上來,耀金的日光照射出一片金色的奢雅,半邊箭靶獨立在上,翠色的箭尾在陽光下泛出美麗的光澤。

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剛才的笑容生生吞進了口中。

箭靶上其他人的箭都掉下了,只有一隻箭!

只有沐清歌最後射出的那一隻箭!

陸風心內更是震撼,他看明白了,從第一箭開始,就是為了最後這個結果準備的,看起來雜亂無章射出的環數,因為最後一箭,成為了裂開箭靶的最後一絲力量,把其他的箭都弄落在了地上,只剩自己那最後一隻。

射的准又怎樣,每一箭都是十環又怎樣,直接就讓你一環都沒有!用一個你們看不起的四環,就贏得所有人啞口無聲,心服口服。

清歌將弓遞給後面還在目瞪口呆的侍衛,望著滿臉凝結笑容的歐穆蘭和二皇嫂,冷冷的一笑,眉梢輕揚,”四環,麻煩三皇嫂記得把賭約的銀子送到乾王府啊。”

歐穆蘭這才從震驚中醒來,看著清歌一臉的客氣,藏不住的張揚在眉梢,心中一凜,還好,還好,剛才留了一手,她立即笑得親切的道:”四十兩銀子而已,我現在就可以拿出來給六弟妹。”說完,就讓後面的丫環拿銀票過來。

四十兩銀子?

是把她當成乞丐打發嗎?

清歌也不怒,看著歐穆蘭遞到她面前的銀票,挑起一邊的眉毛道:”三皇嫂這是什麼意思?”

“輸了的銀票啊。”歐穆蘭被清歌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但是想到剛才所說,又有底氣的說道,”剛才二皇嫂不是這麼說了的嗎?四環啊,就是四十兩。”

她使勁的對著二皇妃使眼色,二皇妃一臉刷白,她硬扯出一絲笑容道:”是啊,四環,那就是四十兩。”

清歌暗歎一聲: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慢條斯理的走到遮陽幕下,陸風飛快的倒了一杯茶放在清歌的手邊,這下他對王妃是心服口服了,接下來就要看二皇妃三皇妃的好戲了。

清歌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愜意,”二皇嫂三皇嫂果然會享受啊,這可是今年進貢的頂級大紅袍啊,配合這天青草碧,射箭騎馬,那真正是舒服。”

“是啊,六弟妹好見識。”二皇妃立即介面道,有些摸不著清歌的意思。

清歌連忙招招手,”來,陸風,給二皇妃三皇妃倒上兩杯。”

歐穆蘭剛才遞出銀票的手還在半空,訕訕的收回,面色也有點不好看,一個庶出的還在她面前擺譜,她杏眼裏滿是鄙夷,回道:”不用了,六弟妹若是喜歡,等會我讓丫環給你送一罐過去。”

“那清歌謝謝三皇嫂了,只是三皇嫂若是現在不喝,以後怕是再也喝不起這一兩值十金的好茶了!”清歌將相當和氣的說道。

“六弟妹放心好了,三皇嫂我是嫡女,就算王府沒有,娘家也是買的起的。”歐穆蘭真是一點臉面都不留,把娘家擺了出來,諷刺清歌是個庶出。

清歌眉眼上淩厲的鋒芒一閃,真是給臉不要臉,還真以為她沐清歌是好欺負的!

“那就請三皇嫂記住了,剛才射箭你輸了我四環,按照手上的約條,你一共欠我一億白銀!”將手中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放,濺出的茶水灑出淺綠的色澤,瓷器撞在大理石桌上清脆的聲音如金鳴震得歐穆蘭一抖!

什麼,沐清歌竟然知道那約條上些的東西,她根本就沒有被二皇嫂的話給騙了,那她射出的箭也是早就有計劃的,看起來淩亂沒有半點水準,那四環五環,幾乎要脫靶的箭,那都是精心設計好的,最後一箭的力道更是精密控制的力道,能讓箭靶開裂脫開,又不會讓箭松下掉下去!

沐清歌!

她果然還是太小看她了!

一億兩白銀,那就是把三王府和她娘家都賣了也湊不出這麼多銀子!

三皇子要是知道了,那會怎麼做?娘家又會怎麼看她?

歐穆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咬住嘴唇鎮定了下來,不怕不怕,二皇嫂不是還在這裏嗎?她應該會幫著自己的,她立即鎮定了下來,臉上肌肉僵硬的拉不出笑容,對著清歌道:”六弟妹,剛才二皇嫂可是有說的,開始射箭之前就說了的,你也聽到了,一環就是十兩。二皇嫂,你記得的吧?”最後一句,她是轉身對著另一側的二皇妃說的。

二皇妃眼底卻是帶著深深的不耐煩,這時候歐穆蘭還要問她,可是她不想說也得說,今天這局面她可是也參與了的,她帶著那拉扯出來不自然的笑容,盡力顯得和藹些,對著清歌笑得眼角魚尾紋都顯露了出來,”六弟妹,是的,開始玩的時候,我也說了一環就是十兩,你聽到了吧?”

清歌看著眼前的人,冷冷一笑,墨色的長髮被風吹起,絲絲張揚的飛在空中,給她整個人添了一分狂厲的感覺,”是的,二皇嫂的確說了,我也聽到了。”

二皇妃面上一點喜色,手指捏緊,松了一口氣,”那就是了,所以三弟妹輸了,那就是按照四環,也就四十兩銀子嘛。”

她眼底帶著喜色,口氣非常的輕鬆,看著歐穆蘭得意的一瞥,這可是幫了歐穆蘭大忙,以後三皇妃欠了她一個天大的人情。

清歌將她們眼神收在眼底,沉聲道:”話說的是沒錯,可是二皇嫂不識數,不代表清歌不識數。”

她從懷中將疊好的約條來出來,展開放在她們兩人的眼前,”白底黑字,是在一個靶子上射十箭,看誰最後得的環數高,最後一名給第一名輸銀兩,每差一環的起價就十兩,然後每一環就往上乘疊上一環的銀兩,也就是說,第一環是十兩,第二環就是十兩乘以十兩,也就是一百兩,第三環是一百兩乘以一百兩,得出一萬兩,第四環,一萬兩乘以一萬兩,也就是一億兩!加起來也就是一億一萬一百一十兩,念在喊你們一聲皇嫂的份上,就去掉零頭,整數一億兩!”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算數並不是十分精通,只有大家的官家和主母,才會對數目十分清楚,因為要查看帳本,她們也就是欺負清歌是個庶女不懂,哼!不懂,若不是看著古代的計數一億就是個盡頭,清歌可以射一出更高的成績!保准她們十輩子都還不完!

她九歲的時候就是殺手營第一,蒙住眼睛她都能辨出飛蛾的方位!跟她玩射箭,也不看看自己水準!

白底黑字展開在面前,一字一句如冰柱直插心底,歐穆蘭面上已經全無血色,二皇妃面部也僵硬了起來,微拉著嘴角對著歐穆蘭道:”那三弟妹你就給六弟妹賠了這賭金吧。”她眼底還是有些幸災樂禍的,這一賠,三王府可就全賠進去了,就算今日沒有弄倒乾王府,弄倒最像淩帝的三皇子也不虧。

清歌斯文有禮的伸出一根手指搖道:”不,剛才我說了,不是你,是你們,二皇嫂,你也不例外!”

不要以為她沒看出來,出這主意的人不會是歐穆蘭,而是這一直表現的溫和的二皇妃,她的話雖然不多,可是每一句都很關鍵,沒有她,這個局可絕對展不開。

“我?怎麼會有我呢?”二皇妃往後猛退了一步,面容失色。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19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59章  傾家蕩產(三)

清歌慢條斯理的將約條疊好收回懷中,嘴角邪佞的勾起,絕美的容顏上墨色的瞳孔中折射出金輝,暗含肅殺,”其實我還想再比一比箭術的,可惜,二皇嫂三皇嫂,你們可是沒資本了吧!”

看著面前兩個臉上無一點血色的皇妃,狂傲的笑聲毫不掩蓋的從清歌口中發出,笑,現在才是真正笑得時候!

清風夾雜笑聲,扶搖直上九天,夾雜著驚若奔雷的聲音。

忽而陸風神色一變,看著遠處傳來人聲紛雜,大聲喊道:”王妃,小心!”

平坦的馬場上,一匹體型高大,通體毛髮赤紅的駿馬,在陽光下如同一團火焰,光潔的皮毛散發出閃耀的光澤,一雙墨色的眼眸鑲嵌在高大的馬頭上,如黑色的寶石一般濕潤閃亮,四肢奔跑有力,結實的肌肉隨著馬蹄的動作配合的完美無缺,一看就知是一匹野性未除的好馬。

這次買的馬中以這匹血紅駿馬為上上品,讓每一個人都驚歎不已,卻也讓馬夫們束手無策,難以馴服的性子,無窮無盡的精力,折騰了整整三天,傷了十幾名專業的馬夫,最後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拉進馬廄。現在拉出來後比開始更加難以馴服,四個人馬夫拉著它,竟然都被它那強悍的力氣甩開。

血紅的駿馬速度非常之快,幾乎與風同速,兩眼充血,不顧一切的朝著清歌所站之地沖過來。

剛才臉色已經難看的歐穆蘭和二皇妃此時更是驚上加恐,尖叫著往四處散去。

二皇妃更是朝著侍衛們所在的地方奔去,口中大喊:”侍衛,快點快點把那野馬殺了!”

清歌轉眸看去,似笑非笑的看著血紅駿馬奔來的方向。

好馬!夠野,夠狂!

她喜歡!

她身形一矮,右腳飛快的往地上一蹬,頓時草地上出現一個小巧卻深陷的腳印,火紅的身影頓時化成一道紅色直線,直接的往血紅駿馬往來的方向疾奔

“王妃!”陸風雙目中閃過驚恐,以血紅駿馬奔跑的速度,若是撞上王妃,真是危險之極!

馬夫們的心臟幾乎要蹦到了嗓子眼裏,這六皇妃是怎麼了,這血紅駿馬可是他們四個人都拉不住,那力氣,非一般的駿馬可以匹敵!

這樣撞上去,那麼一個絕色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損,豈不是可惜!

梭梭的風聲從臉頰吹過,清歌算著與那血紅駿馬的距離,一百米……

七十米……

五十米……

二十米……

駿馬奔馳的踏踏馬蹄聲,節奏感極為強烈的在耳邊,近處聽來更是強健有力!

清歌眼眸冷冽到了極點,面無表情的計算著距離角度力量,她借著疾奔的力量,身子蹲低翻身一騰,堪堪與那駿馬迎面撞上!

“啊……”已經有膽小的丫鬟把眼睛閉上了,膽子稍微大點的也驚不住嚇得尖叫了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那火紅的身影在半空一個翻騰,準確的躍上了血紅駿馬的馬背!

“好樣的!”旁邊的侍衛一揮手叫了起來,六皇妃坐了上去了!

清歌絲毫沒有注意其他,她的目的就是要讓這匹驕傲的血紅駿馬成為她的坐騎!

長風揚起她潑墨般的長髮,在空中如黑色的絲綢帶起軟滑的弧度,少女臉上的表情鎮定,雙眸專注,纖細的十指緊緊的抓住血紅駿馬的馬鬃,兩條長腿緊緊的夾緊馬腹!

血紅駿馬眼中都是狂傲,它一直是草原上最狂野的駿馬,不小心中了人類的詭計被抓了起來,憑著它馬中之王的稱號,就是北漠勇猛的騎士們都沒有辦法征服它,最後被賣到了大雍!

這個人類中毫不起眼的少女竟然騎在了它的身上,它四蹄加快,更加毫無章法的在馬場上奔跑,每一個急速的轉彎借力要將那騎在它背上的少女甩下。

陸風五指緊緊握住,眼裏光芒閃亮,王妃加油!這匹血紅色的駿馬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就是難得一見的品種”血瑪瑙”,不僅難以馴服,而且有靈性,一旦認主終身不變,比王爺的那匹墨焱不會差上半點!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清歌身軀被甩的在半空中飛舞,雙手依舊緊緊的抓著血紅駿馬的馬鬃,

“有什麼本事就使出來給我看看!”清冽狂傲的聲音在半空中飛揚,清歌朗聲喊道,嘴角的笑越發的歡喜,好,好,她沐清歌就不要那一下就屈服的馬!

血紅駿馬鼻中呼哧呼哧的噴著熱氣,似人在冷哼一般,要看它的本事,那就好!奔馳得駿馬忽而一停,上半身一甩,前蹄高揚,那力量宛如空中來了一隻大手,拽著清歌就往下墜去!

清歌手臂一緊,這馬果然非凡品,心中讚歎,腳下卻更是用力一踮,踩在馬背上往前一躍,死死的坐在馬脖子上!手腳全部卡住馬鬃,毫不放鬆!

她完全可以用最直接的方法,就像一代女皇武則天所說,不聽話的野馬馴服不了就用刀,用戳,但是這匹馬,清歌見了就喜歡,捨不得用傷害它的方法!

“嘿,再來甩一次看看!”清歌伏低了身子,幾乎是靠在血紅駿馬的馬耳處說著。

血紅駿馬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呼哧熱氣一噴,頓足長跑一段,更用力的一甩,這一次,不是單單的一甩,強壯的馬身連連左奔右甩,幾近瘋狂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噤聲只顧著看場上的舉動。

二皇妃一手捂著胸口,看著馬場上激烈的人馬鬥,那真是她一輩子都沒看到過的馴馬,馬和人都是絕世之才。

那人和馬都是紅色,血紅和火紅在陽光下幾乎混作一團,紅的耀眼,紅的張狂,馬蹄的嘶聲伴隨著清歌迅疾的動作,每一下都不亞於戰場上最激烈的搏鬥!

特別是清歌,她的身子在馬上顛簸、起伏,幾乎每一下都會讓人覺得下一秒她就會被那血紅駿馬甩出去,被那鐵一般有力的馬蹄踩死,卻偏偏她不會掉下來,就算馬兒折騰的再厲害,她的雙手始終不會鬆開馬鬃!

那小小的纖細的身體中,似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不行,乾王已經如此出色了,再來一個這樣的王妃,這……

看著馬場上的爭鬥,二皇妃溫和的面上驚嚇之餘,還有著一絲莫名的鎮定,瞳孔一縮,看著馬場上爭做一團的人和馬,眼睛微微的一眯。

她轉過神來,臉色驚慌的對著身後的侍衛吩咐道:”你們還看著幹嘛,還不去幫幫六皇妃!”

侍衛們看著那精彩的馴馬,一口氣一直緊緊的提在心口,忽而聽到吩咐,面色都有一愣,才回過神來,答道:”是,王妃。”

二皇妃往後退了幾步,冷聲道:”你們可要好好收拾那駿馬!”說完,捂著胸口的手輕輕的比了個手勢,侍衛們臉色一變,抿了抿嘴唇,微微點頭就沖了上去。

陸風一直關注著清歌的舉動,沒有看見二皇妃的手勢,只看著那三名貼身侍衛提著手中的長弓飛快的往前而去。

二皇妃眼底微微的幽光一閃,六皇妃馴服烈馬不成,侍衛為保護六皇妃不小心失手射死六皇妃,讓乾王知道了,那也就是把侍衛處死作數,只要沐清歌一死,那約條可就作廢了,一億兩白銀,以為她二王府是國庫嗎?!

陽光耀眼,止不住陰毒思緒的蔓延。

空曠的馬場上,清歌身子被甩的一顛一起,雪色的玉顏卻綻開大朵的笑容,墨色的瞳孔如水浸的珍珠一般閃亮,大聲道:”赤焰,以後你的名字就叫赤焰,你再怎麼甩,我也不會掉下去的!”

清爽的笑聲伴隨夏日的風在馬耳邊回蕩。

血紅駿馬身上沁出的汗珠在陽光下在晶瑩生輝,偌大的鼻孔中噴著粗氣,強健的馬蹄往後刨了兩刨,這個人類的少女真奇怪,還給它取名字,不過,它覺得,嗯,還行,至少那些想騎在它背上的高大男人,被它這麼甩都早甩下去了!能一直坐了這麼久的她還是第一個!

感覺身下駿馬雖然還是在甩動,但是明顯力道小了許多,顯然是有些屈服了,清歌笑著用一隻手拍拍它的脖頸,另一隻手還是緊緊的抓住長長的馬鬃!

忽而一隻長長的冷箭從前方射來,清歌拉著馬鬃,手指緊緊一收,身軀往前一貼,呼嘯的冷箭貼著她的背脊而過!

清歌坐直身子,臉色一沉,眼眸一眯,看著冷箭所來的方向,一名侍衛握著長弓,口中喊著:”六皇妃,你小心!”

小心!

把箭對著她射過來叫小心!

墨色的瞳眸一冷,散發出森冷的氣息,那火紅的色澤仿若成了冰冷中一點陪襯,”赤焰,我們上!”

血紅駿馬不愧是名馬,它通靈似的一揚馬蹄,長蹄一甩,雙目似乎都染上了火紅的色澤,朝著侍衛們的方向而去!

侍衛們看著剛才那桀驁不馴的血紅駿馬忽而如同那烈焰一般朝著自己而來,心中一凜,面上更是一愣。

僅僅一愣的時間,血紅駿馬已行到了面前,後腳站立,前蹄往前一題,踏踏踏踏踏的一連串動作流暢至極,強壯有力的踢到了三名侍衛的胸口。

噗——

三道血珠從侍衛口中流出,高大的身軀赫然倒了下去。

那馬蹄踩下去的力量起碼重達三百斤,踏在人的胸口,那就是致命一擊!

“赤焰,好樣的!還有一個主使的!我們過去!”清歌獎勵的拍拍赤焰的後背,墨眸中卻是一片森寒,如劍的目光直直射在二皇妃的眸中!

驚得二皇妃往後又退了幾步!

赤焰一甩長長的馬鬃,朝天長嘶一聲,清越的馬嘯從馬場傳出,震得邊林中飛起驚鳥無數,它放下馬蹄,原地一刨,立即對著二皇妃的方向沖去!

二皇妃看著鼻孔中噴著熱氣,全身皮毛血紅,雙眼黑中帶著紅色色澤的赤焰,只覺得這血紅駿馬如那地獄中的惡獸一般,連忙往後退去。

清歌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逃,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上我,那可怪不得我沐清歌了,她本就不是慈悲之人!

那眼中的神色,二皇妃都看得明明白白,她心中升起一股從沒有的絕望,手指抓著胸口微微顫抖,怎麼辦?怎麼辦?

旁邊一個丫鬟大喊:”快跑啊,那野馬對著我們這邊沖來了!”

這一聲尖叫,讓二皇妃猛然醒來,對啊,這裏還有其他人其他人,她轉頭對著往另外一邊跑去的粉色身影喊道:”三弟妹,快叫你的侍衛去攔住那匹野馬啊!”

歐穆蘭正急急往另一邊而去,因為清歌的馬是往這邊來的,在眾人的眼裏,是清歌沒有馴服那野馬,野馬現在往人多的地方來了。

抬起杏眼,看了看馬背上一直顛著的清歌,歐穆蘭揮手道:”不行,侍衛要是去,不小心會把六弟妹射死的!二皇嫂,你還是快跑吧!”說完,不再停留,在侍衛的保衛下朝著另外一邊跑去。

歐穆蘭雖然是要收拾清歌,替賀雪瑩出氣,但是她確實從來沒有想過要清歌的命。

二皇妃聞言猛的一咬嘴唇,這個三皇妃,就知道成不了大氣,難怪三皇子肆無忌憚的往府中帶女人,二皇子就絕對不會,也不敢!

她眸光一轉,看到一道筆直挺立的身影,臉色一急,大聲喊道:”陸統領,你趕緊上去拉住那野馬,小心你們王妃!”

陸風冷冷的一回頭,渾身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他一開始被王妃的安危吸引了心神,沒注意到侍衛的上前,後來看出侍衛的目的之時,已經來不及出手,還好王妃沒事!心中早就知道二皇妃讓侍衛上前的用意!

他沉聲道:”二皇妃好自為之!”

王妃和那野馬之間的默契,其他人看不出來,他帶騎兵這麼多年,對馬匹的習性等瞭若指掌,如何看不出來!

寶馬不僅是要馴服的,還要靠馬和人之間的緣分!

這匹”血瑪瑙”已經認了王妃為主!

碧色馬場上,人員都做了鳥獸狀散開,剛才血色駿馬一眨眼踏死三名侍衛的畫面深深刻入他們的腦中!心內俱是驚恐,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二皇妃聽著陸風一言,臉上又是一變,她的身邊沒有人了!

說時慢那時快,赤焰鏗鏘有力的馬蹄聲近如雷鳴,如風一般席捲到了二皇妃的面前。

她只覺得一片巨大的陰影蓋在了眼前,赤焰高大血紅的身軀立在身前,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嬌小的少女一身紅衣,手指緊緊抓住赤焰飛揚的馬鬃,冰冷的眼神看著二皇妃!

赤焰的前蹄如同一隻巨大的鐵錘,揚起就對著二皇妃踢下!

對付它的主人,它絕不會放過!

二皇妃一把拉住旁邊嚇得癱倒在地的丫鬟擋在了面前,赤焰落下的鐵蹄踢在了丫鬟的身上。

那嚇得癱軟的丫鬟口中吐著鮮血,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二皇妃,艱難的指控道:”王妃,我是你陪嫁的丫鬟,是你最喜歡……”的丫鬟這幾個字她已經說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還什麼最喜歡,保命才是真理!

二皇妃眉頭一皺,眼中無情之極,將擋箭牌一扔,連忙往著林中逃去!

殊不知她剛才所作所為讓清歌怒火直升,好狠的心!

清歌眼中冷芒一閃,竟然拉著自己的丫鬟換自己的命!

她雖然狠絕無情,那是對於敵人,對於自己的人,不管是上世對自己手下的傭兵,還是這世對萍兒和星兒,只要不是原則問題,都是隨意縱容的,簡而言之,就是護短!

二皇妃這種做法,讓清歌完全的憤怒了!

逃林子中!

以為逃在林中赤焰就追不到了嗎?

哼!方法倒是不錯,可是速度太慢了!

二皇妃還剛跑了兩步,赤焰一低頭如電般就追了上去,借著奔跑的力量用大大的馬頭對著二皇妃的背心撞了過去。

那巨大的力道撞在二皇妃的背上,一陣劇痛從背心傳來,她眼鼻幾乎痛的擠做一團,身子直直的往前飛去,撞上百米外的一棵半米粗的大樹!

澎的一聲大響!

大樹被撞得樹身搖了幾搖,青翠的樹葉零落的飄下幾片!

赤焰抬起鐵蹄,還欲踩去,清歌一把拉住馬鬃,輕聲道:”赤焰,不踩。”

赤焰這才收回鐵蹄,鼻孔裏呼哧呼哧的噴著起,不滿的甩了甩長長的整齊的馬尾,幹嘛不踩了,踩死了才好!

清歌看著如此通人性的赤焰,嘴角咧開一抹笑容,看來今天的確撿到寶了!

清冷的目光輕蔑的看著倒在地上的二皇妃,二皇妃撞上樹幹,從樹幹上掉下後,就四肢大開的躺在地上,衣物已被劃得稀爛,身子撲在地上不時的抽搐幾下,嘴角有殷紅鮮血流出,眼睛也半睜半開,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傷,陷入半昏迷狀態。

“她死了,我的銀子可沒地方找了,想死也要等把銀子還了才死!”清歌冷哼了一聲,說道。

赤焰甩了甩馬頭,刨了刨蹄子,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饒了她!

“二皇嫂,三皇嫂,清歌在府中等著你們的銀子啊!”清朗的聲音伴隨著炎熱季節蒸蒸的日風,遙傳千里,血紅駿馬上少女美到極致的容顏此時更是染上一種讓人驚心動魄,屏息凝氣的氣息,眉眼中的張狂如同烈日灼目閃耀。

陸風眸中一揚,從內心中生出了崇敬和尊重,此時他非常肯定的知道了,他這些時日所不明白的,他心中至高無雙的王爺為何會選了這個毫無名氣,沒有赫赫家世的少女做了王妃——

因為,只有這個從容姿外貌,身手氣質上毫不輸于王爺少女,才能讓他們驚采絕豔,舉世傾慕的王爺一見傾心!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0章  越來越喜歡

遠處巍峨的群山,在陽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清歌將赤焰帶進馬場做登記,摸摸順滑光潔的皮毛,從此以後,赤焰就是她的了。

抬頭看著碧空如洗,金光耀眼,今日真是一個好天氣。

“駕!”正想著,馬場前方傳來一聲急促的呼聲,一道玄黑的身影出現在前方。

“王爺怎麼來了?”陸風目光看著自家王爺的身影,說道。

禦天乾騎著墨焱一路狂奔,冷峻俊美的眉間帶著一絲焦急,完全無視前方所有的人,他的目光中只有那道纖細的火紅身影。

還不待沖到面前,禦天乾一個翻身從馬背上躍了下來,玄黑色的衣裾帶著一道流利的弧度,落在清歌的面前。

一身薄緞玄黑長袍,金紅色的火焰紋路在袍尾綻開,愈發顯得身量高健挺拔,容色逼人,只見他光潔高闊的額頭上有著薄薄的汗珠,氣息稍稍有些急促。

清歌墨色的瞳孔中帶著淡淡的疑惑,他今天不是要在軍中巡查嗎?怎麼才中午的時間就急急忙忙的回來了?

禦天乾今日本是巡查京城守城禁軍,才到軍中不久,就接到陸風派人送來的口信,說是皇嫂們請清歌來馬場,立即安排沐長風將巡查完成,隻身急忙趕回。

馬場這批次的馬匹中有一匹性子非常烈的駿馬,他是知道的,若是清歌去了,被那桀驁的野馬傷到,萬一危險了怎麼辦?

他上上下下看了清歌幾眼,清瘦的肩,細弱的腰,深如暗夜的瞳,宛如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般,除了臉上有幾分馴馬時激烈動作導致的紅暈外,其他都是完好無損,懸了一路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眉宇間卻是一片肅色,冷峻的話語中帶著絲絲的關心,說道:”你沒事就好。”

墨藍色眼中一瞬間的放鬆落入清歌的清澈的眸中,禦天乾看到她後,那放下心來的樣子是為什麼,剛才他策馬而來,是因為擔心她嗎?

心頭有一絲絲異樣的情緒,與以前所有的感覺都不同,卻有一點點的旖旎的美好。

清歌的嘴角不自覺的拉上了一點,墨玉般的眼眸也浮上一點點暖色,如那頭上的日色,”不用擔心,她們不是我的對手。”

就二皇妃和三皇妃那樣的級別,還差的遠呢!

陸風看著從未為誰有過擔憂之色的王爺,看來,王爺是真的喜歡王妃的,他躬身道:”王妃不僅沒吃虧,還讓二皇妃三皇妃輸了個傾家蕩產!”

禦天乾一挑眉,奢冷的眉峰中帶著點點驚訝,聽完陸風把整個事件簡短的說完,面上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有一絲凝重。

“怎麼,有問題?”清歌沒有漏看他眉間的神色,挑眉問道。

禦天乾對著清歌點頭,臉色深沉,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他身上變成了淡淡搖曳的光暈,當真是氣宇俊軒,豐姿逸儀。

“我們去皇宮!”禦天乾話語一落,清歌立即明白他所說的意思。

她畢竟不是生活在皇權時代的人,就算穿越過來已經足二個月,很多東西還是沒有改變,上一世民權自由還是在她的骨子中,只要白底黑字的約條在手,在法律上就是有力的證明,鬧到法院也不怕!

可是秦天大陸這裏不同,這裏是皇權為大,皇權至上。

她這賭約是和二皇妃三皇妃私自定下的,若是二皇子三皇子得到消息,去淩帝面前說上些什麼,那這一紙約條到時候可做不做得了數可是難說了。

她抬眸看著禦天乾,這男人腦子當真是轉的飛快,一瞬間就把厲害關係想得明白透徹。

禦天乾接到清歌的目光,知道她已經明白這一切,長臂一伸攬住清歌的腰,足尖一點,飛上墨焱的馬背上。

“父皇允許我的墨焱進內皇城。”一句簡短的話,把清歌的問話攔下,她本來想說她可以騎赤焰去的,但是赤焰才剛剛被她馴服,很明顯在皇城外就會被守城侍衛攔下,從皇城大門到太極殿,用步行起碼需要半個小時,不如騎馬來得快。

至於其他的事,陸風自會處理。

巍峨壯闊的皇城中,驕陽下琉璃瓦閃著七色光澤,比御花園中盛放的百花毫不遜色。

鳳藻宮內,淩帝端著一碗茉莉酸梅湯,上面漂浮著細細的碎冰,正用雕花白玉勺輕輕的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眉眼間讚歎之色馬上出現,對著坐在旁邊的一臉溫婉的皇后北聽芙道:”芙兒,酸梅湯朕是喝過不少,這加了碎冰的倒是第一次,倒是適合這夏日冰沁舒爽。”

皇后見淩帝喜歡,臉上染了一抹淡紅,柔和的一笑,”陛下喜歡就好。”

北聽芙已為人母,將近四十歲,面容依舊嬌俏純真,聲音婉轉如風鈴悅耳,淩帝將手中的玉碗遞給一旁的李陸,抬眸看著她。

皇后今日穿身穿芙蓉色廣袖寬身長裙,薄施粉黛,頭上釵著一根象徵身份的翱翔清鳳簪,手臂上挽著長長的煙羅紫輕綃,襯得面容也似盛妝芙蓉,百媚千嬌,淩帝心頭一顫,想起初次見到皇后真容的時候,那時可是讓大雍帝王愣了一愣才回過神來。

他上前緊走幾步,把皇后細膩的手掌握在手中,眼中都是情意,”芙兒,朕的芙兒就是聰慧。”

鳳藻宮中的宮女太監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看著面前的方寸之地。

“乾王,乾王妃求見。”一聲尖利的聲音傳來,打斷淩帝和皇后之間的情絲流轉。

禦天乾和清歌兩人抬步而進,行禮道:”兒臣(清歌)見過父皇(陛下),母后(皇后娘娘)。”

淩帝放開握著皇后的手,坐回主座上,手指握拳放在唇邊,輕輕的咳了兩聲,收回些許的尷尬。

“平身。”看著下方而立的禦天乾,這是他最小的兒子,容顏六分都像足了皇后,生的真正明若玉石,形容豐嶠,儀貌威峻,可謂他平生一大驕傲。

淩帝心情極好,語氣親切的問道:”乾兒和清歌今天一起來有何事啊?”

清歌與禦天乾對視了一眼,往前一步開口道:”清歌與王爺兩人為一件事各自看法不同,所以想請陛下解答。”

淩帝面上一笑,這年輕人就是氣盛啊,為了事情有不同意見,這清歌也是個倔脾氣,乾兒也是不退讓的,起了爭執啊。

“是什麼事?說出來聽聽,要是乾兒欺負你,母后為你討回公道。”皇后嗓音溫和的問道,美目卻是看著清歌內裏都是喜歡。

清歌自從上次盛宴後,對皇后的印象頗好,她點頭道:”是這樣的,我和王爺所爭執的事情就是同樣的一件事情,如果一個人犯了錯,是不是這樣的錯誤到了平民的身上律法就能作準,如果是皇家子弟的話,那麼就可以求恕免?”

“什麼樣的錯?”淩帝問道。

清歌幽幽的一笑,淡色的唇角抿成向上的弧度,”例如,賭錢欠債,縱人傷身之類的。”

“那當然不行,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后聽了之後,柔和的面上有著一絲嚴肅,”一個國家想要健康有序的發展下去,那麼,律法嚴明是必須。”

清歌聽言後微微一笑,烏木般深眸轉向淩帝,面色如常的問道:”不知道陛下如何說呢?”

淩帝心中雖然覺得清歌和禦天乾所說之話有些莫名其妙,按理來說這種問題不會拿到他這裏來詢問,但是此時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皇后剛才又說了那樣的話,也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點點頭道:”當然,皇后說得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大雍一直都是以這樣的標準來治國的。”

得到這句話後,清歌立即行禮道:”欠債還欠天經地義,自古真理,陛下果然是英明正直的好皇帝,謝謝陛下和皇后娘娘評理,相信陛下一直都會以這樣的標準來處理事情。”

一句話說的淩帝眉開眼笑,他本就喜歡清歌,此時聽了讚美的話,怎麼會不開心。

清歌揚了揚眉,拍馬屁什麼的,需要的時候,她也會。見目的達到,兩人立即行禮告退,他們不需要說的太多,效果反而不好。

退出鳳藻殿,轉出內皇城,正巧看見左側進殿方向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身影,速度還真快,看來是得了消息馬上就進宮了,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清歌和禦天乾兩人對視的會心一笑。

“還好你來了!”清歌微微一笑,白玉般的貝齒在陽光下閃著清冷的光澤。

若是禦天乾沒來,她今天就白白射了那十箭了,二皇妃和三皇妃根本就不容為懼,但是不會每次都有這樣好的機會,有人眼巴巴的送兩億白銀上門的。

對,還有一匹好馬!

禦天乾手指在清歌的鼻尖一刮,眉宇間帶著一抹輕笑,低沉的嗓音帶著寵溺道:”真不能小瞧了你!”

這女人,他不過點了一句,短短的時間,她已經將所有的後續內容都想好了,那暗夜雙瞳中慧黠光芒流轉不盛,比他見過的任何一種寶石都要璀璨。

真是越看越喜歡。

皇宮巍峨,金陽燦爛。

男子微微粗糙的手指帶著溫熱的氣息從小巧的鼻尖極快的劃過。

清歌一時沒反應過來,光潤的臉上帶著一點忪怔,剪水黑眸中水光瑩潤,她抬起纖細的手指摸了摸鼻尖。

誰知道禦天乾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從來沒人敢刮”KING”老大的鼻子,這樣的舉動實在太親密了,是情人和極為親密的人之間才有的舉動。

禦天乾餘光一掠,望著清歌一直欺霜賽雪,如冰似雪的面上帶著忪怔的表情,仿若靈動的獵豹突然化為呆愣的小貓,心中柔軟的一塊被狠狠地擊中,眼中柔情氾濫,猿臂攬住清歌的楊柳纖腰,飛身躍起坐到了馬上,”我們回府。”

後背貼著男子的寬厚的前胸,就算隔著兩人的衣物,那源源不斷的熱力也能感受到肌膚上,腰間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抱在腰間,長風從發間劃過,鼻尖還有著方才刮過的粗糙感,那每夜伴隨入眠的龍涎香氣也好像遺留在了鼻尖上,奢靡的香味隨著呼吸沁入心中。

這種感覺,很陌生,也真的很不錯。

嘴角揚起大朵的笑容,清歌清越的嗓音伴隨著耳邊的風聲,大笑道:”我們回府。”

漆黑如墨的駿馬上,一冷峻奢雅,一清冷絕塵,從皇城外院飛馳而過,看的一干宮女侍衛呆滯而去,這一對絕世璧人,是乾王和乾王妃嗎?

六宮之首的鳳藻宮內。

見兩人的身影飛快的退了出去,淩帝面色有著微微的疑惑,轉頭對著皇后道:”他們就為了這事情來,這剛才爭執到底誰是誰非?”那樣子,真看不出乾兒和清歌有爭執啊。

“小倆口不都這樣。”皇后輕輕的說道,俏臉低垂,清透的美目宛轉斜看淩帝。

淩帝又想起自己年輕時候和皇后的爭執,”是啊,想當年……”

氣氛一下又轉回開始那情絲轉動間,皇后明媚如花的容顏上帶著笑意,眸中掠過一抹深色,清歌絕不會隨意問出這樣的問題的,那個少女不會是將這種問題隨意拎出來問的人。

“二皇子,三皇子求見。”一聲宣告,淩帝的面色沉了下來,今日是怎麼了,他和皇后想親熱一點都不成,大手一擺,”不見。”

話音未落,那邊的喊聲已經進來。

“父皇,你可要為兒臣做主啊!”一襲米黃色長袍的三皇子撲通跪下,連聲呼喚,面色愁苦的喊道。

二皇子也一撩衣擺,跪下行禮,”父皇,請為兒臣做主!”

兩個兒子都跪在地上,淩帝再不高興總不能讓人用掃把趕出去,只不過面色不鬱,廣袖一甩,沉聲道:”平身,有什麼事就說!”

二皇子和三皇子聽淩帝語氣不佳,顯然心情不好,但是那約條的事更加緊急,於是兩人把在馬場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事情也說的八九不離十,只是避開了那關鍵的,自家妻子設計陷害的部分。

二皇子並沒有將二皇妃受傷的事情稟報,因為說了也沒用,那匹”血瑪瑙”當時所有人都看到清歌被它顛地亂搖,是那匹野馬不馴才踢到二皇妃的。

就算追究起來,淩帝最多降罪到馬場的人身上,再把那匹血色駿馬殺了,現在那匹馬沐清歌登記接養,如果殺了,不知道會不會把沐清歌惹惱,把二皇妃讓侍衛下殺手的事弄出來,那射殺當朝皇妃,不說淩帝大怒,就是六弟的性格他都會招惹不起。

這一番話下來,淩帝也知道為什麼剛才禦天乾和清歌會來說那段話了,他當著這麼多人面說了”欠債還欠天經地義”,皇后也坐在這裏,總不能區別對待。

自古君無戲言,他自然不能再說這欠條作廢了,再者,他也不是個昏君,在馬場打下那樣的欠條,腦子稍微一轉彎就能想到這其中的關鍵,明顯是二兒媳和三兒媳要設計清歌,設計禦天乾。

作為皇帝,他顯然不喜歡自己兒子之間相互設計,本就不鬱的臉色更加冷沉,皺眉道:”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聽到淩帝這樣回答,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臉色巨變。

“父皇,這一億白銀,我們府中哪里拿的出來啊……”三皇子瀟灑的樣子也不復存在,苦悶的對著淩帝訴苦。

這都是王妃,怎麼區別這麼大,沐清歌能讓右相最心愛的孫女當街跪行,還有苦說不出,能馴服那匹桀驁不馴的寶馬,還能一下拿著兩億白銀的約條。

自家那個蠢貨呢,啥都不行,就會一天到晚耍小性子,設計不成,還把整個王府輸了!

這真是偷雞不成反而蝕把米。

“既然拿不出,當初就不要想去設計陷害!”皇后柔美的面上也有著一絲冷色,乍看之下與禦天乾眉宇間的冷峻十分相似。

二皇子瘦窄的面目上閃過一絲難堪,辯解道:”兒臣並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一定會阻止的。”

“知道不知道你心中自然有數!”皇后語氣也冷了下來,美目中染了冰霜。

她的兒子是什麼性格她還不知道,對於兄弟之情是相當在乎的,從不主動去爭搶繼位之權,否則,這些人有什麼資格爭!

她性格好,不代表好欺負!

“下去吧!”淩帝不想再多說,揉了揉有些漲痛的太陽穴,揮手道。

李陸立即上前對著二皇子三皇子道:”陛下龍體抱恙,你們先下去吧!”

他心內一歎:至今為止,在沐清歌手上的人都沒得過什麼好處,那少女可真不簡單。這次,只能你們自求多福了。

二皇子三皇子滿臉不甘,也沒有半點辦法了,他們本來沒有把那約條放在心上,只要求一求父皇,賠禮道歉,再送上份禮物,應該就過去了,誰知道淩帝根本就不幫他們。

他們怎麼會知道清歌和禦天剛才已經來過,等於得了淩帝的口諭了呢。

兩人出了殿外,一億白銀,怎麼辦,還能怎麼辦,解鈴還須系鈴人,父皇這不行了,那就去找六弟吧!

轉身就朝著乾王府方向去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1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1章  奪嫡

碧空耀金,一股黑影如風卷來,停在了威嚴莊肅的乾王府前。

禦天乾一拉馬韁,墨焱頓蹄停在了乾王府門前。

“我還要去軍中,等會他們你不想見就不見。”禦天乾低沉磁性的聲音充滿了男性魅力,冷酷中帶著淡淡的溫柔。

“嗯。”點頭應了,清歌一躍跳下馬背,轉身而立。

她自然知道禦天乾口中的他們是誰,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淩帝那沒有求的赦免,自然會尋到府上,禦天乾去軍中就是擺明避而不見,以免傷了兄弟間的感情,而她,自然也不會見。

“清歌,紅色很襯你。”禦天乾抿成一痕的薄唇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帶著愉悅的弧度,府門前一身火紅騎裝的女人明豔如四月薔薇,豔麗奪人,耀眼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比起初見時一身森冷的黑色,寫滿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好上許多。

紅色?

她自問沐清歌這身子可是穿什麼顏色都不會被人比下去。

但是此刻聽到他的讚美,心湖中有魚兒躍起,帶出一道道水珠清起。

清歌的眉梢幾乎不察的挑起,下巴微抬才能看到馬背上高大的男子,”紫色更襯你。”

禦天乾低頭看著今日穿的玄色薄袍,刀裁的眉峰躍過一絲明朗,戲謔道:”今日我穿的不符王妃意?”

朱色的唇仿若桃花淺紅,帶著隱約的笑意,”我挑的,當然合適。”

今晨的時候,禦天乾拉著清歌讓她給自己挑一襲巡查穿的衣袍,當時清歌就選了這一身袍尾綻開金紅色的火焰紋路的薄緞玄黑長袍,襯他的氣勢,也符合今日巡查的場合。

禦天乾唇角微微一勾,一抹旁人無可比擬的優雅犀利弧度就躍於面上,眼底浮著暖暖的溫柔,”你選的,我自然也喜歡。”

金輝下瞳仁中倒映著馬背上桀驍的男子,那完美的顏上,峻薄的唇扯出一道優美至極的弧線,讓原本就索魂攝魄的面容更加華貴俊迤,一切都成了陪襯。

這樣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雖然兩人是名義上的,心裏也有些莫名的驕傲。

一上一下,憑空對望,墨藍暗黑,清晰的映出眸中只有對方那一襲身影。

輕風刮過,卷起一地的情意綿漲。

這一瞬間,兩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又向前躍了一步,這一步邁的不快也不慢,卻是甚為關鍵的一步。

“路上小心。”清冷的話語從淡紅的唇中吐出,清歌轉身進了府門。

她不知道,這簡單不能再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冷峻無匹的乾王閱兵巡查之時,整個軍營都從他身上察覺一種詭異的如沐春風的感覺。

沐長風更是覺得乾王平日裏那鐵硬冷凝的氣息都散了兩分,他抬頭看了看直射頭頂的曜日,是日頭太盛的原因嗎?

知了在樹上鳴叫,夏日的陽光炎熱的照耀下,平日裏喜歡三五閒聊的人們都有些懶懶的,眼皮止不住的上下打架,昏昏欲睡。

此時的乾王府內卻是完全不同的氣氛。

後院裏,清涼的水氣撲面而來,湖上拱橋兩側開著大朵荷花,粉白粉紅極盡鮮妍,青圓的荷葉重重疊疊覆住了水面,時而有金紅的錦鯉在葉下淘氣的啄咬,引得花枝輕擺,隨風起伏,燥意頓消。

長橋直入水苑,水閣佈設優雅,精緻大方,令人一見生愛,簷下垂著極細的蝦須簾,細若纖毫,絲絲纏繞,如淡煙懸空,從窗內望去仿佛霧裏看花,更增迷離意韻。

雅致的水閣中人影搖泛,傳來一陣陣的大笑。

陸風站在水閣左側,一身筆直,汶無顏一身水綠色的長裳,冠著一個米白的玉冠,半靠在水閣的欄杆邊,手中端著一隻琺瑯藍彩小口杯,萍兒端著長頸酒瓶為她倒出陳年佳釀,他有禮的對著萍兒道:”謝謝。”

輕抿了一口後,轉過頭又繼續眉飛色舞說道:”……此時王妃一聽,這二皇妃三皇妃來者不善啊,王妃頓時慧眼一轉,凝望箭靶,呀,這麼厚的箭靶,你知道有多厚嗎?”

紮著兩個團子頭的星兒正聽到關鍵時刻,粉唇一張,連忙追問:”有多厚?”

汶無顏看著正閃著眼睛聽他說書的星兒,活潑明麗,雖是初至王府卻毫不拘謹,眉目靈動,真正可愛至極啊。

彎彎的眼睛狐狸光芒一閃,握起星兒的小手,扳出她的食指道:”一指長度,就是這麼厚,看到沒?”

看著汶無顏摸著自己的食指,星兒完全沒有被吃豆腐的自覺,沉浸感歎,這得多厚啊,最少一寸半的箭靶啊,大眼睛一亮,”後來呢,後來呢,王妃是怎麼贏了她們的?”

汶無顏笑眯眯的握著星兒軟軟的小手,心內歎道:真是軟滑啊,就是不夠細膩,看來是做乞丐長了,磨損了小手,下次配點護手膏送給星兒。

想到這裏,他十分滿意的繼續說書,開口道:”王妃一看,這麼厚的箭靶,兩百米的距離,就靠手上的這把破弓一下射不穿啊,怎麼辦呢?於是聰慧的王妃馬上想到,有十箭哇,只要每一箭射穿一點,再將十箭連在一起……”

他講得那個眉飛色舞,連天氣風景,各色人物對話之語,亦是老少男女齊備,一張薄唇內忽而作女子嬌聲細語,忽而又出侍衛雄壯之聲,活靈活現。

漸漸地,不但星兒,萍兒屏息聽得入神,就是那一干站在明處的侍衛,竟也都逐漸入迷,不自禁地眼眸轉到這方,專心靜聽起來。

陸風看著汶無顏吃著星兒的小嫩豆腐,說的神色並俱,不知道的肯定以為汶無顏當時一定在場,天知道回來之後,他只不過簡短的和汶無顏說了一遍。

清歌走到水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她微微眯了眯眼,汶無顏的口才十分出色,醫術也頗佳,不在現場卻能將所有事說的如此有聲有色,頭腦甚為靈活,不愧是禦天乾的左膀右臂。

她正聽著,後方上來一名侍衛道:”王妃,二皇子三皇子求見。”

求見?

見什麼?要求她不要收那銀子嗎?

“不見。”手一揮,簡短有力的回復,她沒興趣去和他們浪費口舌,對於其他人的事她一向沒興趣,若不是他們欺負到了她頭上,她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如今來求情,情是那麼好求的嗎?

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見清歌如此說,立即返回對著在門口等待的兩位皇子回復:”讓二皇子三皇子久等了,我們王妃不在府中,不過王妃有一句話轉告兩位皇子。”

不在府中?

怎麼可能,剛才還有人看見六弟和沐清歌到了王府前,這擺明是避而不見。

可是她不見又有什麼辦法,擅闖乾王府?那也得他們有這個本事才行。

乾王府無一侍女,全部是六弟親選信任的侍衛,身手皆為一流,且只聽六弟的話,他們闖不進去反而會惹來笑話。

兩人不甘卻又沒有辦法,只能問道:”六皇妃有何話要說?”他們還是有點希望這個只遠遠見過一面的六弟妹能給他們一線機會。

那侍衛抬頭看了看兩名心急如燎的皇子,開口道:”王妃說,陛下對她說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所以,二位皇子也不用再來了,若是兩位不還,她可以直接上宮告禦狀,若是兩位還不清一直呆在天越城,王妃,世世代代追在二皇子三皇子的兒子、孫子後面拿著欠條劃數。”

這話?

二皇子三皇子面面相覷,這意思,若是還不清,那就他們的兒子,孫子都要還下去,父債子還天經地義啊。

如此他們也明白了,沐清歌肯定去了淩帝那得了什麼保證,所以今日淩帝才一句話都不幫他們說趕了他們出來。

六弟也是擺明不見他們,他們真要世世代代的都做欠錢的王爺嗎?

這最後一句話,更是話中有話……

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肚子悶氣,兩人回府之後,免不得發脾氣,三皇子抓了三皇妃就要出氣,歐穆蘭也是習武之人,兩人在三王府打得不可開交,小妾通房都來幫忙,下人丫鬟不敢勸架,三王府中雞飛狗跳,那叫一個熱鬧。

二皇子看著一身傷的二皇妃,有氣沒地方出,抓著下人就罵,抓著府中不值錢杯子碗具等物砸了一晚。

到了欠條上協定還債日期的最後一日,二皇妃拖著病體回娘家求救,被父親痛打了一頓,宣告與她斷絕了父女關係。

三皇妃因為是家裏嫡女,家裏到底也念著些,親娘東湊西湊,典當金銀玉器,鋪子莊子,可還是不及那欠條的百分之一。

二皇子三皇子咬緊牙根,將府中所有的物品東西都清了出來,珍寶古玩,房契家奴,凡是能賣的能換錢的都拉去賣掉,看那架勢,若不是王府是淩帝御賜不能賣也沒人敢買,否則連王府都要賣了。

天炎氣熱,抵不住八卦的熊熊之火。

天越城的百姓飯後談資可是一下多了起來,那說書的段子又更豐富了,把六皇妃說的神乎其乎,十箭射靶最後說成了一箭裂靶,神功蓋世,內力精絕,與乾王可以匹敵。

百姓都歎道:都想著乾王會娶個什麼王妃,果然要就不挑,一挑就是一鳴驚人啊!不簡單,不簡單啊!

一下將禦天乾在百姓心中的水準又提了上去,看看,乾王不僅是長得俊,兵法好,身手佳,連挑個媳婦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最後,看著光禿禿的王府,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覺得丟盡了臉面,京中的貴胄們看到他們都是指指點點,譏笑嘲諷的眼光讓他們再也無法呆在天越。

二皇子拿著四百七十二萬兩的銀票,三皇子拿著五百四十萬兩的銀票,還給了乾王府後,分別和淩帝請了去了離天越越遠越好的地方封地為王。二皇妃身負重症,長途顛簸,死於前往封地的途中。

一直在京中的五位皇子,一下發送了兩位出去,再無爭嫡的資格,而四皇子本就是乾王一派,五皇子對皇位完全沒有興趣,一心只想開個天下最大的酒樓,吃盡天下美食。

就此,皇六子禦天乾和皇長孫禦奕辰爭奪皇位之勢完全浮出水面,擺在眾人之前了,已有多事之人暗開賭局,開始下注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2章  嫁妝?

天越城。

夏日的烈日下,蟲鳴陣陣,樹葉兒曬得顯出幹綠的色澤,微卷了邊據減少水分的蒸發。

街上人煙稀少,寬闊的青石路曬得燙手發熱,茶樓中客人隨手倒出來的茶水,哧的一聲冒了煙,不出一刻鐘就幹的沒有半點濕潤的痕跡。

人們都聚集在清爽的茶樓中,三五相聚,喝著小酒,聽著小曲說書,熬過夏日漫長的白晝。

那廂有幾人正啃著瓜果,一邊眉眼紛飛的說著什麼。

“老王,你們下注了沒?”一個戴著瓜皮帽的年輕人問道。

“下啥啊?”一旁有些懨懨的中年人擦了擦額頭的汗,隨口問道。

“這你都不知道啊,就是乾王和皇長孫的那個啊……”將啃完的瓜皮往桌上一丟,另一人搭著話道。

中年人終於提了些精神,眼皮也抬起了點,”哦,這個啊,最近有點忙,還沒去下注呢,你們呢?”他用粗大的手指點了點兩個年輕人,問道。

“我啊,廢話啊,當然是買乾王啊。”瓜皮帽青年雙肘往桌子上一稱,兩眼發亮的說道,”乾王,你想想,他八歲就能出策……”

“得了得了,你又要開始說了,我都聽你說了百八十遍了,乾王的事蹟就都能倒背如流了,我可是聽了你的下了乾王的注。”另一個年輕揮手打斷道,顯然瓜皮帽青年是禦天乾的崇拜者。

“最近我忙著跑商,你們給我說說,怎麼個賠法啊?”中年人倒了杯茶水喝了,有點興趣的問道。

瓜皮帽青年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什麼異常,都是些平常人,這才輕聲說道:”買乾王一賠一,長孫一賠四,四皇子一賠六,五皇子一賠十。”

“這樣?”

“嗯,這可是現在地下賭莊的賠率,這地下賭莊也不知道哪里出來的,去買的人必須是熟人介紹,你知道的,這個可不能太明面上去賭了,不過,據說有官員都在買呢。”瓜皮帽青年有些得意的炫耀自己的門道。

他們說話聲音雖輕,只能避開一般人的耳朵,對有心人來說,絕對能聽個一清二楚。

茶樓豪華的竹砌隔間中,長長的垂簾從天花板上拉過,淡色的流蘇垂下,幾片青竹,幾朵雛菊,整個隔間都顯出一股茶韻淡雅的雅致。

空中沒有清韻的茶香,反而有著濃濃的刺鼻酒味。

紅漆圓木桌前,坐著一名清雅豐朗的男子,一襲純白長袍古香緞的長衫襯得五官越發清華毓秀,眉目間有一股自成的溫潤秀華,他玉色的容顏滿臉酡紅,修長白皙的手指中握著一個白瓷細胎酒杯,另一隻手握著白瓷細口酒壺,倒出緋色的酒液,一杯又一杯的往口中送去。

“奕辰,你不要喝了!”越希夷手中的摺扇一敲,擋住那又要送到口中的酒液,風流的眉間皺起深深的折。

禦奕辰只覺得眼前的東西有一絲模糊,看著架在自己手腕處的摺扇,目光移道一臉含怒的越希夷臉上,溫潤如玉的面上勾起清淺的笑,問道:”希夷,你不是說你父親告老還鄉了,你要回到隨父同行,回到老家嗎?”

“是啊。”越希夷伸手拿過他手中的酒壺,放到一側,”可我沒讓你喝這麼多酒。”

“你走了,以後我們就難再見面了,不多喝幾杯怎麼行?”禦奕辰墨色的眸子如同浸水一般,站起身來又去拿那酒壺。

越希夷坐著的身子一動不動,看著禦奕辰寬大的袖擺從圓桌上劃過,劃倒自己的酒杯,緋紅的酒液沾滿了他純白的衣袖,沁出一片難看的灰紅色澤,他卻渾然不知一般,拿著酒壺又坐了下來,往那白瓷細胎酒杯中倒酒。

桌面上傾倒的酒液流淌到了邊沿,順著桌沿滴滴答答的流下,滴在繡著竹枝的古香鍛長袍下擺,滴到白錦團雲靴上,印出一個又一個的異色原點。

越希夷的目光中有火星點點,禦奕辰素來喜潔淨,衣物都只喜純白一色,如今衣袖袍上弄的一片狼藉,都不在意半分,他只覺得刺眼異常,咻的站了起來,一把奪了那酒壺,搶了酒杯往地上一砸,對著有些怔染看著突然空了的手掌的禦奕辰怒駡道:”你看你成了什麼模樣,這些時日你白日喝酒,夜晚升歌,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見過她幾面,和她說過幾句話,她和你認識的時間還沒賀雪瑩長吧,你怎麼就著魔了一般?”

越希夷一口氣說完,微微喘了口氣,自知道沐清歌搬到了乾王府後,禦奕辰就是這樣,每天喝酒取樂,不管其他。

皇家子弟中數禦天乾最為潔身自好,其次便是禦奕辰,從不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可是為了一個沐清歌,禦奕辰三杯就倒的酒量,在這半個月猛然的一下翻了十倍。

沐清歌,這個女人他在心內一直都承認,的確是個好女子,獨立,聰慧,堅韌,也有著男子都不及的狠絕。

他當初沒有阻止禦奕辰遞出休書,也是有些後悔的,可是,到了如今,這女人如今已經是乾王妃,是他六叔的妻子,見面也只能稱之六皇嬸,何苦還如此?

禦奕辰嘴角輕輕的勾著,清眸中有著如疾風刮過的淩亂,抬頭看著站立著的越希夷,似自言自語般說道:”是啊,我見過她幾面,一次,兩次……統共不會超過六次,我和雪瑩自幼就熟識,千次都不止,可是,這和次數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腦中努力回憶著賀雪瑩的模樣,卻無論如何,腦中躍然出現的,只有一道墨色的身影,纖細而小巧,清冷的氣息散發出冷了方圓三丈之地,如一道明萃的月光照在黑暗之地,那裏只有那一道身影,那一個人兒。

從瀚雲軒開始,從那雙仿若無盡黑暗的蒼穹升起的那一顆明星,散發著眩目的清光,異常澄澈清亮的眼睛開始,每一次的相遇,她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表情,都鮮活的在他的記憶力,甚至連一個挑眉勾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手指抓著膝蓋處的長袍,目光遙望著竹牆上一抹煙雨渡船水墨畫,鳳眸中帶著重重迷霧,”希夷,我後悔,很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寫了休書,後悔為什麼會覺得隨便娶個女人也好。”他抬起頭來,眸光幽遠又帶著蒼涼,”我有時候還會想,當時為什麼你沒有勸我不要遞出那封休書,如果你勸了,也許我就不會遞出去了,呵呵……我竟然會埋怨到了你身上,可笑吧……”

話語末尾自我譏誚中帶著幾不可聞的輕輕歎息,秀致的眉尖攏著愁雲,雙目中有複雜的難以辨清的情緒,後悔,痛苦,迷惘……各種各樣交織在一起,越希夷從未想過他這個一直以溫潤這面示於人前,甚至在他面前也一直如此的皇長孫,面上會有這樣的表情?

情,是這世上最難預料的東西。

他輕歎一聲,目光中也有微痛,卻不乏清醒,神色肅正的說道:”那些已經發生了也改變不了了,你一直這樣下去絕對是不可以的,要知道,你並不是一般的公子少爺。”

聽到越希夷用難得正色的口氣,禦奕辰強壓了心中的惆殤,修長的手指掃了一下額角,越希夷的話讓他有些發暈的頭腦漸漸的沉靜了下來。

他是皇長孫,是皇家的子孫,是下一任國主的可能繼位者,他不是一般的可以隨意為了紅顏痛苦買醉的人。

這些時日的他的行為已經是違了所有自律,若是有人抓住了做文章,於他大大不利。

他搖了搖頭,將混沌的一團從腦中甩了出去,再抬頭時,酒後的暈紅雖還淡淡的存浮在面上,眼中的情緒已經漸漸的藏在深處,放在不可見的角落中,只余清澈潤澤。

越希夷見他認真聽自己所言,面色舒展了少許,仍舊肅聲道:”我明日就要離京回鄉了,能說的話不多,現在京中暗裏有人設了賭局,賭局的賠率相信淑妃馬上也會知道的,你還是想想未來的事情比較重要。”

“嗯。”這些時日下面送上來的各方情報他也只是略掃了一眼,既然越希夷提了,那這事自然是重要的,他點點頭,清雋秀俊的容顏上有著深思,看著一身風流,藍袍清華的越希夷,這個人一身才華,若是能留下來,必定是他強有力的幫手。

他嘴角帶著慣有的一點溫潤,聲如清弘,問道:”希夷,你真不考慮留下來幫我?”

“怎麼,才剛覺得你清醒了,現在又醉了麼?”越希夷一撩長袍坐了下來,手中的摺扇也唰的打開了來,禦奕辰鳳眸一掠,便看見白絲扇面上,一行狂草如游龍飛走,字字瀟灑不羈--

行扁舟,累坐溪風垂釣,賞春花,倦望落櫻飛鳥,一世足歎風流。

這是當初兩人談人生談理想時,越希夷所說的話語,一方小湖,泛舟遊覽,每日垂釣賞花,游賞美景,做一個逍遙閒散人。

禦奕辰斜挑眼眸,眸光氤氳山陰之氣,輕聲嗮笑一聲,語氣中有著說不盡道不明的意味,”是,是醉了。”

每個人的人生和理想不一樣,每個人所選擇的路也不一樣。

但是,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

越希夷垂首一笑,眼睫遮去眸中神色,再開口時,眉目間又帶上了他慣有的輕隨笑意,深眸中含著層疊的墨色,”說句遠一點的話,只有坐到最高的位置上,才能為所欲為,天下,還是女人,你想要就會有。”

清朗的聲音在不大的竹間裏格外的清晰。

禦奕辰沒有答話,面色如常,只一雙鳳眸中那掠過的異色顯得其亮無比。

炎炎夏日,竹間涼沁。

屋角冰籠中,冰塊融化流下的水滴聲點落有序,咚咚的跌入水盆中,濺起小點的水花和淡淡的漣漪,送了一室清涼。

越希夷將扇柄一收,將垂下遮了眼簾的幾縷發絲撩開,站起身來,用扇柄在禦奕辰肩上輕打了一下,微微一笑,”就此告別吧,希望別後重逢,你,我都完成了自己的理想。”

“好的,就此別過,一路順風。”禦奕辰也撩起袍子,起身送道。

越希夷清朗的笑道:”可惜以後不能再和你一起喝酒了。”

“若你想,我隨時奉陪!”禦奕辰拍了拍他的手臂,眉眼中蘊的淡淡的笑意,寬慰道。

越希夷看了他一眼,隨即點頭道:”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不守諾啊!”

待越希夷出了隔間,禦奕辰慢慢的坐回隔間的圓木桌前,眸中氤氳中浮起黑霧,帶著令人膽寒的幽光,冷厲無比,掃過滿地的細薄碎片,著著錦靴一腳用力踏上其中的一塊,一點一點的碾磨著,直至碎成粉末,才拂了拂袖口,看著被蒸發了一大半,酒液的顏色淡去許多,只余一抹淡淡的水紅,卻因水浸褶皺更明顯的寬袖,緊緊皺眉,頓了一頓,抬步出了茶樓。

恢宏的乾王府,漆黑獸首門前麒麟在烈日之下更顯得尊貴猛戾,氣勢逼人。

內院中,禦天乾正拿著一張長長的財物清單策,薄峻的唇角帶著笑意,墨藍如深海的眸中閃過一幕幕驚奇,他將單冊往梨花木茶几上一放,望著端著解暑湯正在喝著的清歌,嗓音裏藏不住的悅意,”女人,你這是算做嫁妝嗎?”

正在喝湯的清歌手不由的一頓,瞪了還笑得得意的禦天乾一眼,將手中的解暑湯放在一側,”怎麼,這份嫁妝可算豐厚?”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1 AM

本帖最後由 koou 於 2013-5-30 09:24 AM 編輯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3章  新仇舊恨

一旁的星兒瞟了一眼那紅色的單冊,大眼裏都是驚歎,如果這都叫做不豐厚的話,那麼整個大雍,不,就算整個天下,只怕也沒人拿得出這樣的大手筆的嫁妝來了。

二皇子三皇子急於還清欠條上的款項,手中的店鋪莊子,古玩珍寶幾乎都是最保守的價格盤了出去。

清歌當時調集了乾王府明裏暗裏所有能調動的銀子,將所有的能接下來的東西都吩咐人暗地裏接下,也就是說,當時二皇子三皇子賣出的東西,其中有百分之六十,全部是清歌吩咐人接下的,一買一賣,轉手間就能讓清歌至少賺進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聽起來雖然不多,可是基數大,六千萬兩的百分之二十就是一百二十萬兩,還不算那些旺鋪每天進出的銀錢。

“小姐,你可真厲害,怎麼馬上就想到調出銀子去去買下那些東西呢,星兒可想不到。”星兒眼睛冒著一顆顆閃耀的星星,看著那紅紅的冊子,嘴角掛著傻笑:”這麼多嫁妝,以後嫁到夫君家裏也不怕被看不起了……”

正一臉陶醉的星兒忽而覺得冷風索索,兩道冰冷的視線刺在自己身上,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馬上笑得十分諂媚道:”不過,小姐啊,你都嫁人了,王爺對你這麼好,嫁妝有沒有的無所謂,嘿嘿……”

她邊對著清歌說話,餘光偷偷的看著一臉冷酷的禦天乾,禦天乾面無表情,兩道眼眸卻滿含著威懾,被那冰刀似的眼眸一射,星兒渾身一抖,偷偷小碎步的從清歌身側移到她身後。

哎呀,乾王怎麼這麼恐怖,她不就說了一句小姐以後嫁到夫君家裏嘛,又沒要小姐嫁給別人,有必要像要把她用目光淩遲了一樣不,嗚嗚,她又不是故意的。

清歌看著癟嘴的星兒,嘴角微微上勾,這小丫頭轉風向倒是轉得飛快的。

禦天乾輕哼了一聲,拈起一顆酸漬的蜜沙白果遞到清歌的唇邊,這些時日禦天乾將清歌的口味摸得個清清楚楚,她不管是饅頭白粥,還是燕窩魚翅,基本是不挑食,什麼都吃,但是偏愛酸味,於是他吩咐了膳房的人做符合清歌口味的夏日湯水,蜜餞點心,誓要將她瘦瘦小小的身子養的胖一點。

這個男人每天都是這樣喂東西給她吃,不吃他就不放手,久而久之,清歌很自然的張開菱唇接過他遞過來的蜜餞。

嘴裏酸甜的蜜餞沁著舌尖的味蕾,口齒裏都是果香和蜜甜,清歌轉眸看著坐在右側的禦天乾,那人眉目飛揚,半靠在長椅上,紫金色的衣擺灑開,襯得人越發的華貴峻逸,發冠上鑲嵌著的藍睛石與眸色幾近,墨藍色的眼眸深邃浩瀚,冷亮卻依舊能吸引人的目光,深深幽幽纏纏繞繞的停留在她的身

“味道不錯。”她本就對周圍一切觀察細微的人,當然知道禦天乾並不是愛吃酸味的人,這些東西都是為了她而準備的。

“你喜歡的話我讓膳房多做一些。”嘴角輕抿,禦天乾從盤中也拈了一粒放在自己口中,淡薄的笑容在眼底閃過。

星兒抬起頭望著素色的房頂,王爺啊,秀恩愛什麼的,可不可以人後啊,她這麼大的一個人,完全被當做透明的……

再說,王爺,你除了牽著小姐的纖纖玉手外,其他的啥都沒做過吧,每天抱著佳人入睡,這個夜深人靜,風高月黑的時候,是不是有點長夜漫漫的感覺呢……

正當星兒數著房頂上樑柱上的花朵,滿腦子胡思亂想,完全忘記是她自己剛才跑來找清歌的時候,陸風從廳外走進,恭敬的拱手說道,”王爺,王妃。”自上次馬場射箭的事情之後,陸風在心中已經承認這個新王妃,對清歌的態度和禦天乾的態度一致。

相對于星兒的不自然,陸風看著眼前的兩人面色毫無改變,姿態中只有崇敬。

“有何事?”禦天乾靠在紅木雕龍的長椅上,修長有力的手臂擱在向上挑起的扶手上,峻鐫的面容上一雙海樣深沉的雙眸望著陸風,慵懶的說道。

“現在有人在京城開了地下賭局,賭得是眾皇子誰最後會坐上龍位。”陸風說道。

“賠率多少?”聽了陸風所言,清歌將口中的核吐到一旁的盤中,開口問道。

“押王爺一賠一,皇長孫一賠四,四皇子一賠六,五皇子一賠十。”陸風馬上回復道,這些都是分佈在京城中的探子們回饋回來的,這地下賭莊開了不到三天,卻引起很多人的興趣,私下裏百姓都是偷偷的議論。

這樣的賠率?

看起來是正常,可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基本上是排除在奪嫡之外的,剩下的就是乾王和皇長孫。

禦天乾的賠率是一賠一,禦奕辰的賠率是一賠四。

“知道是誰開的這個賭局嗎?”星兒開口問道。

陸風搖搖頭,面色深沉,”不是大雍人。”雖然陸風搖頭表示沒有查到具體是哪個人,但是不管設下這個賭局的人是別有用心還是真的巧合,只是設個賭局娛樂撈金,他都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挑撥離間的效果。

這樣看起來淺顯的挑撥,效果卻不會淺顯,反而會超乎意料的好,而這樣在簡單之中彰顯高明的手法,清歌的腦中自然的躍上一個人名。

禦天乾面色沉澱,目光微微一轉,便有著說不出的氣韻凝在眼底,隱隱流動,眉挺似刀,眼角略微上揚,恰好對上清歌看過來的眸子,唇角分明的薄唇中肯定的吐出三個字。

“千夜離。”

殘陽從西邊上斜射過來,地面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

瑰麗盡然的茫茫蒼穹上上,晚雲如同立體塑雕,層層疊疊,徐徐翻滾變幻。

巍峨雄壯的的宮牆翻卷如雲,一排排的宮中建築排列有序,組成一幅壯美的夕陽宮殿圖。

雕樑畫棟的棲霞殿中,微微敞開的窗戶,院中奇花異草數不勝數,輕風吹過,到處是馥鬱魅人的花香,白日裏炙熱余溫中夾著一抹悶熱,卻透不進粉牆內一絲半毫,反而透著一股稀薄的涼森之意。

柔媚陰冷的聲音從內殿之中傳來,站在殿中的婦人,一襲水紅絲裙領口開的很低,露出豐滿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墜滿珠玉寶釵,一雙桃花還要媚的眼睛緊繃,將手中的一紙信箋丟到了坐在下首清俊雋秀的白袍男子身上,厲聲道:”奕辰,你看看,這都是什麼,這都是什麼!”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內格外的尖利,使得禦奕辰眉頭微微一皺,拾起落在身上的信箋放在桌上,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越希夷說的沒錯,皇祖母知道了必然會把他找來的,他心裏有了準備,看著站在面前一臉郁憤的賀盈兒,蘊著霧氣的眼眸黑沉得見不到半點神色,”皇祖母,你且坐下,別氣壞了身子。”

清泓如同春風夾雜細雨的聲音讓賀盈兒臉上的鬱憤更甚,低吼道:”我坐下,我坐下這地下賭局就能不開了嗎?你看看這個賠率,禦天乾是一賠一,你的是一賠四,這是什麼意思,是你的機會只有他的四分之一嗎?”

“這只是百姓設下得賭局,一介草民,他們的話皇祖母不要放在心上。”禦奕辰見她氣急的樣子依舊沉靜,嘴角的笑容也淡淡的掛在唇上,夾雜著幾不可見的苦澀。

“他們的話是不用放在心上,但是這個賭局就代表了人心所向,他們都認為禦天乾比你更適合皇位!”賀盈兒手指緊緊捏住水藍的帕子,塗著蔻丹的手指保養如羊脂,在燈光下泛著光澤。

禦奕辰知道她所怨憤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皇位,他站起身來,從侍女手中接過養顏茶站起來走到賀盈兒的面前,淺笑道:”皇祖母喝口茶先,不要氣壞了身子。”

“如果喝一杯茶就能把這個賠率反過來的話,就是千杯萬杯我也能喝下去。”賀雪瑩看著禦奕辰冷冷一笑,並不伸手接那茶杯,一甩如水的絲袖,轉身走過去坐在了貴妃榻牡丹絲絨墊上,長長的手指劃過手旁的小幾,發出刺耳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北聽芙那個女人什麼都要比自己更勝一籌呢!

她比北聽芙早上許多時間嫁給還是太子的禦淩天,憑著傲人的美貌,重重的心機,雄厚的家世,賀盈兒成為禦淩天最寵愛的側妃,那時的禦淩天並沒有正妃,太子府中屬她位份最高,理所當然的,她等著禦淩天做上皇帝,那她賀盈兒就是一國之母,母儀大雍的皇后娘娘。

誰知禦淩天被派了出去巡查一趟,再回來時,身邊多了一個面有胎記的貌醜少女,還真心疼惜的不得了,給她住在了清淨的靠近禦淩天院落的小院裏。

她心生嫉恨,屢次下手毒害,卻每次都被這個醜女非常巧合或者幸運的化解了去,她不是愚蠢之倍,一次可以說運氣好,兩次三次那絕對不僅僅是運氣好的問題,這個無鹽醜女也許並不是那麼簡單。

果然,這個醜女原來是美名傳遍六國的第一美人北聽芙,那洗去掩飾胎記的容顏如同明珠長埋在污泥之中,揭開層層污泥之後,光華閃耀,卓灩柔婉,滿園的百花都失了色彩,同時也花了禦淩天的眼,那俊眉朗目間的柔情四溢,帶著詫訝的驚豔和深藏的悸動,她心中警鈴大作。

女人的預感總是出奇的准,緊接著,北聽芙馬上被淩帝迎娶做了正妃,最後隨著淩帝的登基,做了一國之母,而她苦心經營多年,只得做了一個妃,雖然是妃中最高的貴妃,可是再尊貴的妃位,也不會比皇后的位置要高。

北聽芙,北聽芙,聽到這個名字就來氣,淩帝總是讚美,聽芙,聽芙,雅韻別致,正襯皇后的氣質——持扇倚窗聽夜風,半夜芙開浮香冷。

她覺得自己的名字也很好,盈盈一笑,也是很美的,可是淩帝從來沒讚美過一字半句,卻給北聽芙畫了許多畫,做了許多詩。

好在淩帝並沒有因為北聽芙而冷落她,淩帝繼位不久,她的肚子十分爭氣的懷上了,接著還生下了皇長子禦元凡,自然的封了太子之位,而皇后的肚子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反應。

她在心中譏笑,第一美人又如何,寵愛又如何,是皇后又怎樣,在後宮之中,最為重要的就是肚子要爭氣,生下龍子,那才是真理,她的兒子是太子,以後她就是皇太后,好好的整整那北聽芙。

不知時運不濟還是如何,十年來一直肚皮沒動靜的北聽芙竟然懷孕了,而且也是生了兒子,淩帝高興的把自己名字中的”天”字都賜給了這個最小的兒子,整天抱在懷中。

而禦元凡雖然貴為太子,身體卻不太好,自小體弱多病,她想盡各種辦法,求盡天下名醫也束手無策,最後只好娶了太子妃來沖喜。

所幸老天待她不薄,兩年後,太子妃生下了皇長孫,年歲已快有四十的淩帝對著第一個孫子還是格外疼愛的,當太子逝去後,將禦奕辰接到宮中讓她撫養,時時來探望,她一直擔心淩帝會把禦天乾封為太子,可是一去過了十餘年,淩帝卻從未提起過再立太子之事,有大臣上奏要求立儲君的摺子也屢被送回。

沒有人知道淩帝怎麼想,但是對於賀盈兒來說,這卻是個好壞參半的消息,至少禦奕辰是皇長孫,他是有這個資格的,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皇爺爺傳位皇長孫的先例,更何況淩帝對禦奕辰一直寵愛有加,這都是讓人喜悅的。

壞的是,禦天乾太出色了,外貌繼承了北聽芙的奪目,禦淩天的俊朗,才智上從小就表現出過人的聰睿,她每日就是催促禦奕辰背書,當禦奕辰可以在淩帝面前說出”國之根本,民也”這樣的話時,禦天乾已經可以為大雍奪來兵器鍛造之秘法。

她心急,心焦,她知道這一生憑自己是鬥不過淩帝對北聽芙的寵愛,奪不下那皇后之位,所以她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禦奕辰的身上,日日夜夜告訴他,他生下來就是為了做那帝位,他所學的東西都是為了日後做一國之君而用。

只有她的孫子做了皇帝,她才能真正的比北聽芙高上一節。

禦奕辰端著養顏茶的手緩緩收回,鳳眸中雲淡風輕,沒有半點漣漪,轉手遞給後方伸手來接的宮女,嗓音依舊溫和,望著神思又若恍惚的賀盈兒,說道:”皇祖母不喝也罷,那茶也涼了。”

揮了揮手,讓宮女太監們都退了下去。

他緩緩的走過去,低頭看著冰涼的白玉石地板光可鑒人,石脈的紋理沿著走向漸漸淡去,上面精工雕刻著牡丹花絡,層層疊疊,綿延不盡。

這樣的花絡是賀盈兒這個品階唯一能選的一個與皇后並用的花絡,牡丹,花中之王。

但是,鳳藻宮的地面,不僅有牡丹,以宮中最中心的地方開始,雕刻了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那是只有皇后才能擁有的東西。

鳳凰,鳳凰——

西方有鳳,浴火重生。

那紛飛的珍寶華袍下,冰藍的身影躍于面前,容顏上展著淡儀的笑,如閃爍星子的墨眸如同一道深刻入骨的魔咒刻在了心中,消融不見,已入了血肉。

他一撩純白色暗繡金紋的衣擺,堅定的跪在了賀盈兒的面前,抬頭看著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的涼意漸漸的浮了上來,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堅定,”皇祖母,孫兒自當拼盡全力奪取皇位,絕不讓皇祖母失望。”

賀盈兒面上的漸漸被一種又喜又驚的神色取代,手指微微的顫抖,美目中帶著驚訝的興奮,身形從塌上轉過,蔻丹手指緊緊掐住禦奕辰的手臂,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從今日起,我禦奕辰會為得到大雍國主一位竭盡全力,不折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棲霞殿裏,依舊是清透如溪水輕緩的流過林間的嗓音,只是這林,是重山密林,荒無人煙,那水,是透徹清潤,暗取人命。

“好!好!”賀盈兒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這是十九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要聽到的一句話,如今,終於從禦奕辰的口中說出來了。

有野心的人,才有拿到勝利的機會!

一時的激動過後,賀盈兒扶起跪地的禦奕辰,透著幽光的美目中帶著嫵媚殺意,唇角的笑容妖媚奪命,”奕辰,記住你剛才所說的話,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能讓你扭轉現在的劣勢。”

禦奕辰垂首道:”孫兒願聽皇祖母所言。”

豔麗錦簇的棲霞宮中傳來細語聲聲,輕言慢語中帶著森森的涼意,映襯著漸漸地淡下去的霞光,透著一股詭異的美。

天空中瑰麗變成了緋紅,緋紅又變為淺紅,最後,當這一切紅光都消失了的時候,漫天彩霞撤去,突然顯得高而遠了的天空,則呈現出一片肅穆的神色。

金烏漸漸爬上樹梢頭,又悄悄的降了下去,一個輪轉之間,白晝又已來臨。

夜裏的寧靜仿若剎那之間退去,喧囂的一切又出現在了天越城中。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4章  王爺之女

每一天都是重複的一天,每一天又都是新的一天。

一大早清歌和禦天乾接到淩帝傳旨,讓他們二人立即進宮。

巍峨的宮殿群在耀閃的金光下重重疊疊,遠遠看來肅穆莊重,豎立在皇城中軸線上最中心位置的太極殿是淩帝退朝後處理政事之地。

踏入太極殿,清歌抬眸一掃,唇角微微一勾,今日可真是熱鬧,這大頭們都聚集起來了。

闊廣的太極殿中,淩帝禦淩天端坐黃金龍椅上,明黃龍袍量身合體,束出他並未走形的身材,帝王專屬的龍冠上騰龍環繞,襯得眉目間多了幾分威嚴。

身旁的金色鳳椅上坐著一身正紅鳳袍的北聽芙,眉目攏翠,面色平和,偏右下方是上次見過一面,嫵媚入骨的淑妃賀盈兒,此時面有喜色,禦奕辰則一臉清朗,依舊穿著白色長袍站在賀盈兒的旁邊。

當看到禦奕辰對面所站的兩人,清歌微微一眯眼,眼眸中涼意幽浮。

那兩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沐宗佩和沐紫如,自從上次到乾王府中轉了一圈後,清歌再也沒有見過他們,此時在淩帝這兒見到,想來今日淩帝所說之事必然和他們有關係。

讓她意外的是,沐宗佩身旁還有一位五官雕刻分明的男子,英氣又不粗魯的氣宇存於眉間,正是沐長風,他竟然也在,看來今天沐家人也來得差不多齊了。

沐長風含笑對著清歌略微一點頭,淩帝在上,他們不可能如在府中一般。

一眼將殿中情況收於眼底,禦天乾和清歌對著淩帝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母后。”

“平身。”淩帝哈哈一笑,語調輕鬆,像是心情極好,開口說道:”乾兒,清歌,今日朕可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不知陛下要說與清歌聽的,是什麼好消息?”清歌一臉平和,舉止大方,有禮的問道。

作為一名出色的殺手,除了殺人的本領,在禮儀教養,言行舉止等方面也必然是要學習的,否則如何出入各種場合,混入人群之中。

她因為今日要朝見淩帝,換下了平日裏為了方便所穿的騎裝,取了一件淺藍色繡折枝堆花襦裙穿上,裙裾上繡著朵朵薔薇,含苞欲放,外罩薄粉紗衣,髮髻亦非繁華,簪著數朵青梅小釵,素顏淡妝,氤氳濃濃,如夢似幻,非俗塵依若,加之她將渾身冰冷的氣息收斂,倒如畫中仙子出了畫境下到人間。

別樣的風華惹得殿中除了驚豔外,還有兩道完全不同的目光,禦奕辰清雋秀麗的容顏,墨玉似的眸子隱藏著霧氣,層層黑霧之氣濃情流轉熱烈,暗藏深處,沐紫如卻是看得心內嫉恨含毒,見乾王素來冷峻無匹的容顏帶著情意看著身旁的藍衣少女,暗自咬牙,這一切本來是她的,沐清歌,我一定要讓你不好過。

各種目光交織,各人面上都是淡淡的,目光直望龍座上的禦淩天。

淩帝眉梢的喜色今日格外的濃烈,一雙深眸看著站在沐宗佩身側的沐紫如,笑容更盛,長袖一擺,手放在膝上,對著清歌道:”清歌,朕今日可是十幾年來最開心的日子了,你的妹妹,不,應該說是你的堂妹,朕真是不知道怎麼說啊,十幾年了,終於讓朕知道阿燁有後啊!”

這時的清歌已經知道了淩帝和沐宗燁之間的故事,知道他所說的阿燁就是沐宗燁。

可是,堂妹又是怎麼回事?沐宗佩除了沐宗燁沒有其他的兄弟了?難道是沐宗燁的孩子?但是從未聽說過沐宗燁有後人留下。

清歌挑眉,眸中雖疑但毫不驚訝,沐家這個馬戲團再出什麼她也不會驚訝的,只是這沐紫如不是秦豔蓮的女兒嗎?

怎麼又變成了堂妹了?

聽到淩帝所言,沐宗佩一臉慚愧,濃眉皺緊,上前掀衣而跪,”臣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兄長!竟然讓那惡婦瞞了我十六年!”

“不關沐卿家的事,你那時候隨軍在外,是那秦氏惡婦所為,你如何能查到!”淩帝說道秦氏惡婦的時候,臉上的笑都是轉為濃濃的厭惡。

“但是臣作為一朝重臣,竟然連這點都沒有察覺到,實在是對不起陛下,對不起自己的兄長啊!”沐宗佩一說,腰背壓得更低,額頭幾乎要觸地。

看著眼前的一來一往,聽著兩人的對話,禦天乾和清歌兩人一對視,這樣說多久也說不到事情的重點。

禦天乾目光輕漫,尊敬的問道:”父皇,究竟是何事?”

他的聲音如鐘石撞擊,含著一股隱隱的威嚴在內,連淩帝聽了都不由的凝神,這才想起叫來禦天乾和清歌的目的,輕咳一聲,笑顏又展開了道:”沐卿家,你將事情來龍去脈說說罷。”

不知道淩帝是不是心情太過好了,竟然忘記讓沐宗佩起身,沒有淩帝的吩咐,沐宗佩剛才請罪的姿態也不好站起身來,只好跪在地上,方才慢慢的說道:

“臣府中有一名小妾方晴兒,近半個月來胃口不好,又屢有嘔吐反胃之舉,到了前幾日,小妾腹部抽冷,下腹流血,臣請來大夫為其診斷,連換幾名大夫都束手無策,正巧皇長孫殿下路過,臣便求了皇長孫殿下請了宮中御醫來看,御醫把脈後說是小妾誤食極為寒涼之物導致陰虛血滯,我見御醫醫術高明,想起賤內前日裏身體不適,臣便讓那大夫也順道替秦氏把脈,結果御醫把脈後神色有異,偷偷告知於臣,說秦氏天生並無生育能力,臣一時懵怔,心中大驚,若是無生育能力,那臣的二女沐紫如是如何而來,但是御醫畢竟是宮中久有資歷的大夫,臣雖懷疑也不得不有些相信,於是臣又去請了宮中另外的御醫再來查看……”

說到這裏,沐宗佩神色一凜,又十分悲痛,臉色沉重,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

“結果和上一位御醫所得出的結果一致,臣大怒之下去找秦氏問話,起初她一言不發,滿口狡辯,正在此時,管家又來告訴臣說小妾所喝的湯水,由秦氏這邊的丫環送去的,臣得知後震驚又後悔,大斥秦氏……”

清歌聽著沐宗佩所說,想起那日應三皇妃之邀去馬場時,看到的那一幕,那時只怕就是御醫把脈得出結果之後沐宗佩所發生之事了,接下來沐宗佩所說,就是沐紫如突然變成她”堂妹”的真相了……

義憤填膺的聲音依舊述說,充滿了怒氣和正義,沐宗佩一拳身側的地板上:”最後臣拿出御醫所診斷的結果,對秦氏說若不說出實話,就休了她,她才將十六年前的事情說出來……”

十六年前,那時的沐宗佩還不是二品將軍,只是一個五品的武將,雖然兄長是平南王,但是兩兄弟感情甚好,沐宗佩也居住在平南王府之中,那時秦豔蓮嫁給沐宗佩,因為在一個府中,所以雖然沐宗燁的妻子傾雲不出門,不見人,與秦豔蓮妯娌關係卻很好,傾雲悄無聲息的生了一個孩子,她不允許沐宗燁和任何人說,除了沐宗燁外,也只有秦豔蓮知道這件事,之後,生下孩子後傾雲就無緣無故的離開平南王府,再不見蹤影。

那是沐宗燁和沐宗佩正好出外帶兵,沐宗燁沒有向沐宗佩說過妻子懷孕之事,得知傾雲失蹤,沐宗燁先獨自回來後,他根本就不看那孩子,發瘋似的尋找傾雲,嬰孩一直是由秦豔蓮帶著。

沐宗燁幾尋未果後,人便蕭沉了下來,借酒買醉,被仇家追殺墜崖而死。

兄長墜崖沐宗佩自然回來,悲痛萬分之時,也得知結婚三年的秦豔蓮生了個女嬰,這種喜悅沖淡了悲痛,也讓他有了轉移痛苦的地方。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女嬰其實就是眾人不知的傾雲的孩子,秦豔蓮見自己一直無所出,害怕沐宗佩另娶側室,想著這也是沐家的骨肉,便當做是自己的孩子。

大殿之中只聽沐宗佩時而憂傷,時而悲痛,時而憤怒的聲音,說到最後,他還是返身一拜,”臣知道真相後,心中也有震撼,紫如是臣唯一的嫡女,臣從小十分疼愛她,反復思慮,將真相告知於紫如,她也嚇了一大跳,傷心了幾日,臣考慮再三,知道隱瞞陛下的後果,可是想到陛下對兄長的一片敬慕,不忍隱瞞,於是前天便來說與陛下真相。”

沐宗佩述說之時,站在他一側沐紫如臉上浮著淡淡的哀傷,雙眉中有愁雲飄拂,待到沐宗佩說完後,她也低聲道:”未曾想到臣女身世是如此,爹告知紫如之時,也是驚訝,震驚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只是感覺一瞬之間,爹不是爹,娘不是娘,這真是紫如人生的最大變故了……”

她的聲音愁中帶柔,那小女兒的無措彷徨,顯露的十分到位。

淩帝被她一番話說得面容觸動,歎了一口氣道:”朕也未曾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清歌掃了一眼沐紫如,見她一身素色簡單的衣物,頭上也只插了兩根翠玉的簪子,相對於平日她的精心打扮,甚為簡單,配上她的表情倒還真是憂心傷感的樣子。

只是她絕不相信這番說法,當初看到沐宗佩在大門前時還沒想到,此時聯想起來,沐宗佩從那時起,就在為今天這一幕做準備,讓全部的人都看到他夫人和小妾的爭執,更加確信了事情的真實性。

清歌不相信,顯然其他人也有懷疑,沐長風便邁出,躬身道:”陛下,臣有疑慮,不知可否想問?”

聽到他所言,淩帝沒有驚訝,反而笑道:”沐統領有疑慮儘管問便是,朕初聽也有疑慮的。”

沐宗佩一直都將這個養子示為一個驕傲,畢竟不是誰從街邊都能撿到一個這樣出色的養子的,但是也知道沐長風與他之間恭敬有餘,親意不足,關係淡漠疏離,維持著簡單的養子養父的關係。

此時聽見他有疑慮,雖有不鬱,也算是意料之中,他挪了挪跪得有些僵硬的膝蓋,淩帝可是一直沒讓他起身,他也只能跪著,平聲說道:”長風,你有疑問儘管向為父提。”

“事情多有疑慮,未免牽連錯誤無辜之人,長風想問問沐將軍,當年平南王妃懷孕,府中下人無一人知曉嗎?”沐長風依舊有禮,一番禮儀真是標準似範本,清歌見過他與秦豔蓮那次對話,知他風格如此,處事穩重,面目英氣中有著文人的儒雅,乍看之時很難讓人想到他也是大雍一名勇將。

“長嫂性子喜靜,不喜外人,兄長對她寵愛有加,所以府中除了一名老嬤嬤外,並沒有其他下人,而那一名老嬤嬤因身體欠佳,經常休息不在府中,所以沒有人得知。”沐宗佩立即答道。

“一個王府沒有下人?”沐長風繼續問道,這確實有些讓人難以置信,王府中一個下人都沒有,偌大的府中打掃清洗煮飯做菜的事情誰做呢。

見沐長風語有微詫,淩帝開口道:”這事,朕可以作證,當年平南王妃的性格的確如此。”這個他曾去過一次平南王府和阿燁下棋,府中靜悄悄的沒有看到有下人來往,茶水等都是傾雲預先泡好,他曾經問過,阿燁的回答和沐宗佩所說一樣——”傾雲喜靜,她不喜歡府中有其他人,我便讓人都散了去,她性子嫻雅,又不愛出門,每日時間怎過,就在府中收拾做飯等,我無事也會幫她的忙。”

他記得那時自己很詫異,一個位居王爺之人,說到幫助妻子做飯一點都不難堪,反而眼角唇邊都是甜蜜。

“那穩婆呢?”這柔和輕軟的一句,卻是從淩帝身邊的皇后口中問出。

北聽芙蹙著秀致的眉尖,攏著淡淡的雲煙,如同三月江南煙雨的絕秀容顏上也有著怔色,她也是今日被淩帝叫來才知道此事,剛才的那一番話不得不說有觸動,沐宗燁和淩帝之間的事她屢次從淩帝說起,也知道沐宗燁英年早逝幾乎是淩帝的一塊心病。

沐宗佩所言幾乎是沒有漏洞,合情合理,有怪異之處,也是當年的平南王妃傾雲不同人的性子所造成的,她雖有詫異,不覺可信,也尋不到什麼漏洞,這是她唯一覺得奇怪的地方,當年傾雲生孩子的時候,總有穩婆的吧,秦氏那時雖已是婦人,卻還年輕的很,不可能會接生。

清歌卻知道這句話問了也沒有用,既然沐宗佩能站在這裏,淩帝能把所有人召集在這裏,依淩帝雖然不是奪天之才,也不至於是庸碌昏君,必然是查了這些顯而易見的疑點的。

果然不出她所想,沐宗佩流利的回道:”回稟皇后娘娘,那穩婆是秦氏嫁過來時帶的一個婆子,接生後便得了怪病去世。”

都死了,那就是死無對證了。

一個一個的問題都毫無破綻的解答了,出生日期,隱瞞理由都天衣無縫,事實越發的明顯顯於人前。

太極殿裏,雖然不是人人都相信,卻一時也挑不出缺陷。

一直渾然靜立在一旁的禦天乾,此時卻開口問道:”幼時的滴血鑒親呢?”

大雍有一個與清歌原來世界不同的民俗,也就是所有嬰孩白天之後,會用銀針點破手指,將血滴入瓷碗,再將父親的血液也滴於碗內,如能相容那便是親生父子父女,如若不是,那便是女子有欺瞞出軌,不貞不潔的行為。

但是這個是在幼時,剛才說的都是秦豔蓮如何隱瞞嬰孩之事,所有人的思緒都被帶到了隱瞞,怎樣隱瞞,這樣一個圈子中,沒有人想到這一點。

而清歌,她來到這裏之後,沒有接觸過懷孕之人,這是歷來的習慣,並沒有寫到書中,所以她不知道大雍這個風俗,聽到禦天乾問話,雖有疑慮,卻對他很是相信,並不有疑問。

沐宗佩臉色一怔,顯然沒有料到一直冷然而立的乾王會發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不過微怔之後,卻依舊鎮定,轉身道:”陛下,可否給我一碗清水和一把小刀。”

看樣子他是準備親自在場證明,淩帝眼色沉沉,一揮手准了。

宮女立即端著木盤而來,上置一個魚白深口瓷碗,內盛清水端在了沐宗佩的面前,因為沐宗佩是跪著,她微微彎下腰去才能放於他眼前。

淩帝這時才發現他一直跪著,喚道:”沐卿家怎麼還跪著,起來吧!”

沐宗佩連忙謝道,慢慢的才站了起來,只覺膝蓋一片發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沐紫如扶了一把,才沒有在太極殿上發生跌跤的醜事。

他伸手拿起木盤上的刀片,劃開自己的中指滴出一滴猩紅的血液滴入水中,然後拿起沐紫如的手也飛快的一劃,一滴鮮血迅速的滴入水中,兩滴血液一碰到,馬上融合到了一起,化為一體。

看到血液融在一起,淩帝的臉色也是一變,只有父女的血液才能相溶啊,這沐宗佩是沐紫如的親生父親?

“你們是父女?”一直好眼旁觀的賀盈兒急了起來,這要是沐宗佩和沐紫如血液相溶,那就證明是父女了,那剛才一番話不是白說了,有什麼意義。

沐宗佩朝著賀盈兒一拱手,微笑道:”淑貴妃莫急,再看這一次的結果。”

他請宮女再端了一個碗上來,將剛才的動作重做了一遍,先擠出自己的一滴鮮血,再將沐紫如的一滴鮮血擠入,而這一次,兩滴血液如同冤家一般,無論如何碰撞,都不融在一起。

“這是怎麼回事?”賀盈兒又問道,兩次都是一樣的,為什麼結果不一樣呢?

清歌環手,好整以暇的看著沐宗佩剛才的動作,嘴角似笑非笑,好個沐宗佩,今日之事看來真的是準備齊全,一切皆有準備啊。

說你是馬戲團的雜耍演員,還真是一點都不過分啊。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6-4 10:10 PM 編輯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5章  誰真誰假

驕陽如火漸漸熱烈,太極殿裏陰暖舒涼,與殿外炙熱的氣溫形成強烈的反差,四周暗砌的冰格裏一塊塊整冰吸收了讓人煩悶的燥熱。

方形廊柱攀附吞雲吐霧的長龍,兩柱之間用一條雕刻的整龍連接,龍頭從中間探出,兩顆活靈活現的眼珠直直望著殿下。

殿中所有人的眼中都有著疑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沐宗佩和沐紫如的血為什麼兩次滴在清水中的結果會不一樣?

一旁碗中是融成一顆大的血珠,另一邊是兩不相溶,似兩顆獨立的血紅珍珠。

賀盈兒的話語問出來後,沐宗佩一拂袖擺,臉上的笑容帶著些高深莫測一般,卻笑著不說。

淩帝也有些沉不住氣,這沐宗佩究竟是幹什麼,他拂袖道:”沐愛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朕有些不明白你做出這樣的舉動是為了證明什麼?”

沐宗佩此時才頷首道:”陛下,臣剛才所做,就是回答乾王剛才所問,關於幼時滴血鑒親的時候,臣為何沒有發覺?”

“你就別賣關子,快說。”淩帝揮手道。

“好的。”沐宗佩老成的面上一笑,眸中墨色濃重,轉過身來指著宮女手中所端的第一個碗道:”這個就是當初賤內秦氏所用的方法,臣現在再給陛下演示一遍。”

他拿起小刀,將剛才所做的動作重複做了一遍,只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很慢,像慢鏡頭一般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依舊是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刀,然後拿起沐紫如的手指也劃了一刀。

因為動作極慢,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他拿起沐紫如的手指時,劃過沐紫如手指的時候,他手上傷口的鮮血滴到了沐紫如的手上,從她的手指處滴到了碗中,而沐紫如的手指根本就沒有被劃破,因為血液流過,有一絲殷紅,讓人看起來以為是一道小小的刀傷沁血一般。

賀盈兒軟媚的聲音立即響起,她轉過頭對著走到淩帝身邊,身子靠著淩帝道:”陛下,臣妾明白了,這兩滴血液之所有融合的原因是因為這血都是從一個人手上滴出來的。”她說話的時候,身子傾靠在淩帝的身上,似乎全身都軟了下來,聲音裏滴得出蜜來。

淩帝面色一變,這太極殿是什麼地方,是處理政事的地方,殿下還有臣子和兒孫一輩,賀盈兒這樣靠了過來,酥軟的雙峰壓著他的肩膀處,平日裏享受的滋味這時候沒有半點,只有難看,他轉過頭,眸色一沉,低聲道:”不看看什麼場合,你怎麼總是分不清輕重!”

說話的聲音極低極輕,話語輕卻嚴肅,含著威利,賀盈兒美目中漫上了怒意,貝齒咬著塗得豔紅的豐唇,瞥了一眼端坐在淩帝身側,儀容端重的皇后北聽芙,只見她面如柳柔,嘴唇帶著一抹微彎的弧度,也不知道剛才淩帝的話她聽到了沒,賀盈兒自發覺得那唇角的弧度是掛著對她的諷刺,手指緊緊的一握。

瞧著皇后花顏雲鬢,發上的金色鳳簪微微顫抖,羽翅震動如騰飛,天下獨一,貴不可言。

鳳凰,只有皇后才能用的東西。

總有一天,我會把那鳳簪從你頭上拔下來的。

“還不下去。”淩帝見賀盈兒一直沒有動,聲音裏含了怒氣,她才擺著軟腰,慢慢的站回了原處,目光裏幽怨如毒牙的色澤,豔麗毒惡。

賀盈兒身上一股濃郁的香粉氣隨著她的走動散了開來,這香味味濃刺鼻,吸入進去只覺喉管一陣澀堵,皇后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執了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感到好了些,放下茶杯後,目光望著沐宗佩,詢問道:”剛才沐將軍演示的非常清晰,本宮看得十分清楚,相信殿中的其他人也看得清楚,不過當時取血的不會是沐將軍你自己吧,其他人在你面前如何可以做到剛才的動作?”

“皇后娘娘鳳儀聰慧,說的極是,臣這一番掩飾只是為了告訴陛下,當時取血之人賤內秦氏,她事先取了臣的血液藏在膜紙之內,那天便是如今日臣的動作一般,割開的不是沐紫如的手指,而是藏在她手心的膜紙,這樣,兩滴都是臣的血液,便融合在了一起。”他這一番解釋下來,人人都明白了,淩帝伸臂指著第二碗清水挑眉道:”那這一碗,才是真正的你與紫如的血液?”他喚沐紫如做紫如,顯然心內已經是十分相信沐紫如就是沐宗燁的後人。

沐長風英目帶著些許疑惑,卻也無話反駁,轉頭望向禦天乾和清歌一方,卻見兩人表情幾乎一樣,都是面色輕鬆中,唇角勾著似笑非笑,王爺眼中還有一縷疑惑,清歌卻無半點異色。

沐紫如對著淩帝福了下身子,將割破的手指收了回去,用絲帕包住,一雙眸子的朝著禦天乾睨了過來,眼角眉梢如三月春花,情意綿綿。

只見禦天乾挺拔的身影站在清歌的身旁,飛插入鬢的長眉微微斜挑,雙目中帶著不怒自威的犀利光澤,紫金色的長袍上繡著鋪天蓋地的暗色火焰紋,襯著緊抿的薄緋雙唇,整個人顯得極為冷酷邪佞。

沐紫如就這麼看著,心臟就有一股接不上氣的窒息感,她雙手掩在絲帕下,捂在心口的位置,乾王真當是人中龍鳳,完美如雕刻的外型像一件藝術品,那眼角比起剛才還要帶粉三分,還要直接的斜媚看著禦天乾。

她帶著滿腔火熱的將秋波送來,禦天乾連一眼都未看她,目光一直看著沐宗佩的動作,再就是看著抱胸而立的清歌,眼底的柔情幾乎要滿溢出來。

清歌回望了一眼禦天乾,剛才兩人早在之前就把沐宗佩的手法看了個清清楚楚,不過兩人都想看看沐宗佩怎麼解釋,畢竟人家想了這麼久的把戲,不給一個展現的機會也不太公道。

她唇角一勾,忽然往前一步,行禮道:”陛下,清歌第一次看到滴血鑒親,紫如這十幾年來都是二小姐,突然這樣,清歌也想要驗一驗,心裏才能甘心?”

她這副身子才十六歲,就算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可以嫁人的年齡,但是眉目之間依舊是少女未褪的稚氣縈繞,加之她故意說得猶如賭氣一般,給人感覺就像是少女不相信眼前的巨大變故,硬要親自驗證一番。

面容上也配合了一絲賭氣的神色,兩頰有著抹紅雲,她的容色本就極為出色,風姿也甚好,一時稚嫩的行為反而襯得人可愛了一分。

“行,你便驗了吧。”淩帝眸中有著點寵溺的笑容,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清歌的時候,也是這樣倔強清立,像及了阿燁的樣子,笑著便答應了。

禦天乾挑眉看著清歌,他是記得汶無顏說的話,雖沒有過女人,也知道正常的話,女子十三歲左右就會來葵水,清歌十六了還沒來肯定是身子不對,所以他才一直極為注重她的調養,現在她去驗血?

有什麼好驗,如果不是要看沐宗佩到底要玩什麼,他直接就戳穿這一切了。俊顏上修眉一皺,”女人,你身體不好,還去放血?”

放血?

這種說法倒真是誇張,她做殺手當傭兵,流過的血可不是一點二點,那是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這割個小口子而已,不算什麼,再說她現在的身子,比起剛穿越來的時候好了可不少了。

但是,禦天乾語氣中的關心她還是能聽的出來的,對上深邃如大海的瞳眸,清歌一笑,”一滴而已,沒事。”

這清淺的一笑,如同梨花綻放在唇邊,大殿中的絲絲涼意裏夾雜了一縷芬芳,禦奕辰的手指在寬大的袖下緊緊握住。

這笑容,她也會笑得,會笑得這樣真,這樣的美,美得沒有一點雜質,沒有一點其他的目的。

這樣的笑容,應該擁有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心內如沼泥在翻滾,一股股的黑暗滿溢上來——

他今日來並不需要起太大的作用,只是皇祖母說沐宗佩曾來找過她,說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皇祖母。

這個好消息就是沐紫如原來是沐宗燁的女兒,被秦豔蓮一直隱瞞了下來,如今真相揭露,沐宗佩要向皇上說明。

這樣的事情,在宮裏生存了這麼長時間,看慣了明爭暗鬥的賀盈兒如何不知道沐宗佩上門的原因,無利不起早,無事不登門。

沐宗佩上門來,自來是有原因的,這原因便是利益。

現在乾王在大雍的名氣已經是隱隱出現太子之勢,又手握兵權,天平傾斜相當之重。

禦奕辰依目前的情況想拉平都非常之難,何況更勝一籌,那麼,便要劍走偏鋒。

淩帝最重視最為掛心的是什麼,那便是英年早逝的平南王,誰都知道沐宗燁在淩帝心中的地位,若禦奕辰的皇妃是沐宗燁的女兒,這個砝碼一落下,天平的傾向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禦奕辰若是奪嫡勝出成為國主,那麼沐紫如必然是皇后,沐家也一夜飛升,成為國舅爺,賀盈兒也能坐上太后之位,成就她壓在北聽芙頭上的願望

所有人的願望都可以完成,是的,禦奕辰長睫下玉眸微垂,他也可以……

只要有了天下,女人,權力,什麼都有了。

越希夷的話躍到了心頭,是啊,只要有了天下,她到時也會是自己的了,是自己的了。

抬眸看去,水藍色的纖細身影已然走到殿中,面色清潤如常,清歌已經走到了殿中,站到了沐紫如的對面,她轉過身背對著淩帝和皇后,看著一身素潔,眼神完全相背馳的沐紫如,嘴角的笑容充滿了挑釁和諷刺,一字一字的說道:”來,滴血!”

宮女在淩帝開口之時,已經立即換下碗來端上一碗清水翠玉碗,站立在兩人身側。

沐紫如看著清歌,美豔的面色上帶著不鬱,嘴裏的聲音恰恰相反,很是柔和恭敬:”這麼多年姐妹相處,突然一下要姐姐接受妹妹不是親妹妹的事實,也難怪姐姐難受。”

她的嗓音讓人聽了那叫一個恭敬謙和,沐紫如知道清歌站在面前,淩帝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到聲音,所以面色和聲音絕不一樣。

個個都是演戲的天才。

清歌冷笑,眸中冷冽之色浮上,她雖然與沐紫如說話,觀察的卻是沐宗佩。

剛才她說要來滴血鑒親的時候,沐宗佩極為鎮定的站在一旁,沒有出言反對,也沒有阻止,面上都是胸有成竹的穩定。

此時她說要滴血了,沐宗佩的目光也沒有向這邊看來,這就是古怪的地方了。

這個時代和古代十分相似,除了一些特殊的民俗風情外,器具技術等發展水準都差不多,所以,滴血鑒親也是存在的。

若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也就算了,清歌可是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現代人。

滴血認親這種說法,已經早被摒棄了,因為它的不準確性,但是有一點,是可以作為基本準則的。

孩子的血型一般都會跟父親一樣,相同的血型滴入時能很快的融合在一起。

也就是說沐宗佩和沐宗燁都是一個父親所生,那麼他們的血型是一樣,假設他們的父親是o型血,沐宗佩也會是o型,沐宗燁同樣是o型。

那他們二人所生的孩子血型也會都是o型,不管沐紫如是沐宗燁的女兒,還是沐宗佩的女兒,清歌都知道,和她的血型必然是融合的。

但是,這裏需要注意,清歌是穿越來的,沐宗佩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血型化為a,b,o,ab這些血型,他們所認的鑒定方法,就是子女和父親的血液能融合在一起,那就是親生的。(這裏劇情需要,拒絕考據黨哦,謝謝啊)

所以,沐宗佩這樣鎮定的表現就是

清歌或者沐紫如,的的確確有一人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他才能這樣毫不慌亂,因為他認為,兩人的血液絕不會相溶。

冰眸中蘊著霜氣,笑意一直在唇邊,譏誚的看著沐紫如,清歌拿過小刀,手指從刀鋒上輕輕的一抹,”好刀。”

“好什麼,一把小刀,你快點!”沐紫如看著清歌慢條斯理的樣子,越發的不順眼,沒好氣的說道,好在她還克制,沒有大聲的喊出來。

沐長風所站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沐紫如的嘴角,那極為美豔的面目落在他眼底極為刺眼,刁蠻任性,自私膚淺,就是他心中對於沐紫如的評價,比起站在她對面風姿清華的清歌,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清歌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然後小刀劃開手指,滴出了一滴血液到了碗內。

沐紫如將剛才劃開的傷口擠開,也滴了一滴進去,她可捨不得自己的手再受傷了,自從這個沐清歌鬼上身了之後,她的傷就沒有停過,先是鞭傷,再是雙手燙傷,後來又是嘴和臉被打的傷,今天有要被刀劃傷,這樣下去,還非得留疤不可。

“結果如何?”賀盈兒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動作,看著清歌一身藍衣素顏,眉目清冷,如霧的裙裾隨著她的動作行止飄搖,翩然浮動,如仙一般,雖然和皇后那種柔美完全不同的氣質,偏偏她就覺得非常的不順眼,只要和禦天乾,和北聽芙扯上關係的一切她都覺得不喜歡,不順眼。

難怪沐宗佩不喜歡這個長女了,反而要來和她合作,剛才殿上,沐清歌可是半點都沒表露出尊父之意,這樣一個舉止不知好歹的女兒,換了她,也不會喜歡的。

清歌感覺極為靈敏,有目光從她側後方射來,那裏站著的——

她微側了頭,瞟了賀盈兒一眼,剛才賀盈兒去靠淩帝的舉動讓她感覺就像街邊拉客的妓一女,那高高束起的胸部像是要跳出來一樣,都是做奶奶的人,還這樣輕浮。

禦奕辰見清歌目光看來,清雋的顏上微微一怔,隨即眼眸浮上淡淡的喜悅,她從進殿掃了一眼後,目光再也沒有投到他身上,唇角勾起,心內有幾跳而起,卻見清歌掠過他面上,便轉過身去。

禦奕辰眼底的光亮一點一點的被抽離,最後只剩下一片漆黑,剛才她並不是在看自己,只是掃過去而已。

呵呵,真是正眼都沒看過。

眼底有著自嘲,渾身散發出一種黑霧的氣息,賀盈兒站在他身側最近的地方,馬上察覺到他剛才身體氣息的變化,美目一厲,心內沉沉。

宮女看著碗中的血液沉至碗底,碰撞卻不相溶,待了半刻,仍舊沒有反應,回稟道:”陛下,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這兩滴血液並不相溶。”

沐宗佩眉目也帶著意料之中的顏色,這個結果顯然他胸有成竹。

“陛下,清歌覺得滴血鑒親很神奇,和沐紫如的真的不相融合,那斗膽申請可不可以和沐將軍也滴一次試試呢?”瞧著沐宗佩嘴角藏不住的笑,清歌心中冷笑一聲,馬上轉身對著淩帝道。

此言一出,沐宗佩神色劇烈的一變,方才眼角的那抹得意馬上頓住。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6章  不是他女兒

淩帝坐在殿上,視角廣闊,方才他也一眼見到沐宗佩神色的變化,心裏方平下的疑慮又起,眸中有著一抹深思——

這沐清歌是沐宗佩的長女,她在大殿上提出要驗血,沐宗佩最多只是覺得女兒提出這種要求不太合適,略又不虞而已,怎麼會神色變化的如此厲害?

心念一轉之間,便是有了懷疑。

“那便也驗一驗吧,當年沐愛卿帶回清歌之時也沒有驗過的吧。”淩帝隨手一揮,沉聲道。

沐清歌的身世他也十分清楚,是兩歲之時沐宗佩從外帶回的,並沒有經過嬰孩百日驗血這一個關節。

見淩帝如此的就准了,沐宗佩聞言臉色強自沉穩,卻掩不了眉宇間的一抹焦急,心中開始謀算。

方才淩帝語氣中淡淡的威壓他可是聽出來了的,他若是再推脫反而顯得心中有鬼,讓淩帝的疑心會越來越濃,下面的路就不好辦了。

他連忙低頭道:”臣領旨。”

他上前一步,老成的面孔上眉毛緊緊的皺起,這幅樣子,讓人感覺不是去滴血,而是去送葬一般。

清歌一臉怡然自得,眉梢眼角上揚,看起來心情非常好的樣子。

沐宗佩一步一步走著,步履十分緩慢,待走到宮女面前的時候,目中精光一閃,面孔上的神色舒展了許多,他滴了一滴血液,渾圓如珠的鮮紅血珠立緩緩沉入了清水瓷碗。

“六皇妃。”宮女喚道。

清歌踏步往前,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手臂抬起來就要滴血。

“我來!”沐宗佩眼神一變,出手十分迅速的抓住清歌的手,手指緊緊拉住她的手臂,方才眼中一抹涼涼的冷意被面色慈祥可親掩去,望著清歌笑道:”剛才紫如的手指是為父割的,你的,也為父來吧,都是為父的孩子,不能顧此失彼啊。”

不能顧此失彼?

清歌冷笑,這十四年來,顧此失彼的地方可不少了,如今怎麼就不能了呢?

不過,這也是她需要的。

否則以她的身手,就憑沐宗佩的身手想抓到她的手臂,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驀然一笑,面色沉穩淡然,伸出瑩白細長的手指展在沐宗佩的面前,開口道:”好。”

見清歌如此爽快的就答應了,沐宗佩面上反而一愣,眸中疑惑,沐清歌對他一直都是冷眉冷眼的,今日怎麼如此好說話。

他原計劃清歌聽了他的要求後,怎麼說也要拒絕,然後他再和她一番爭執,弄得淩帝十分不喜,一怒之下,這滴血鑒親也就蒙混過去了。

誰知道世事總不如他所料呢。

此時也沒有辦法,他抬起手臂,手指微微一動,大雍鍛制朝服的袖口又大又垂,顯出朝官兩袖清風,心懷天下,沐宗佩抬手時,那袖口隨之一動,掠過瓷碗的上方。

清歌飛快的用手拂開他的衣袖,”沐將軍,小心衣袖沾到水。”

她微笑著看著沐宗佩,眉眼裏都是笑意,那溢滿笑容的烏木瞳眸邪魅冷凝,猶如一道清光,照出人內心的所有想法。

沐宗佩全身都猛的一顫,表情尷尬又彆扭,他盡力表現的鎮定,仍舊有些氣息不穩,”好,好。”

拿著小刀的右手有一點點的顫抖,清歌手指稍微用力,迎向了刀刃,鋒利的刀口立即在右手的中指上劃出一道細小的口子。

絲絲嫣紅從傷口迅速流出,瑩白襯著鮮紅,刺目驚心,沐宗佩看著那滴鮮血落入碗中,一伸手欲去攔住,叮咚,已來不及,清歌手上的鮮血已然跌入清水。

他的眼睛圓睜,瞳孔一下子放到最大,沉穩的面色一下變得紙一樣的蒼白,背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那滴血液慢慢的沉入水中,在水中一個翻滾,跌到了碗底——

沐宗佩眸光閃了閃,抬起手臂轉身,他的動作非常大,身子轉起時帶起一陣風,手肘抬高一撩袖擺,和宮女手中木盤一個高度。

想要將木盤撞翻嗎?

清歌眼中幽光一盛,暗暗如同黑夜深沉,手臂一動,宮女只覺手臂上的力量一輕,端在手中的木盤已經不見。

“我來看看結果。”冰雪相撞,清脆中帶清新氣息的嗓音在偌大的太極殿裏帶著空靈之氣,煞是好聽,落在沐宗佩耳中卻如鬼魅之音一般。

他連忙反身去看,清歌嘴角微微一挑,眼中的光芒如同暗夜之魔,”沐將軍,你告訴陛下吧。”

沐宗佩粗大的手指發冷,強忍著心內巨大的恐懼看向已經伸到了面前的瓷碗,目光扭曲,當看到碗中血滴的時候,目光忽的扭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融合到了一起……

他抬眼看著清歌,見她目光高深莫測,飽含深意,”看來,還真是融合到了一起呢!”

“是,是,那是當然。”沐宗佩不自然的抹了一下額頭,心內如同海潮翻滾,怎麼可能融合到了一起,沐清歌明明是……

明明不是他的……

他不知道,清歌根本就沒有動任何手腳。

剛才他想抓住清歌的手,故意動手腳把袖中所藏的藥粉使個障眼法倒入水中,沐宗佩和沐紫如所驗的第二碗中就是因為加了另一種藥粉,所以兩人的血液並沒有融合。

沐紫如是沐宗佩的女兒,所以他才要用藥粉。

從開始沐宗佩不夠鎮定的臉色上她已經看出來,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加之他想借轉身碰翻木盤的舉動來看,更加坐實了他絕不是清歌的親生父親。

因為他只知道親生子女的血液才能相溶,清歌不是他的血肉,所以他緊張,他想用藥粉將一切隱瞞過去。

清歌隱隱約約覺得,沐宗佩所說的沐紫如的身份,可能和她有關係。

所以她沒在血液上動任何手腳,因為她想證實自己猜測,兩滴血卻很快的融合了。

這說明了什麼,一切都浮在了水面上,一切昭然若揭。

冷靜的眸中帶著層層的黑霧,欺霜賽雪的臉上帶著隱忍的怒火,她的血液和沐宗佩的血液融合,而她不是沐宗佩的女兒!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她是沐宗燁的後代!

也就是說,沐紫如現在所頂替的是她的身份!

豔陽高照,散發著它最大的威力,像要把地上每一個角落都照的清楚光明。

藍天上一朵雲彩也不見,如水洗一般清透。

聽到兩人血液融合到了一起,太極殿上的氣氛有些怪異,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不盡相同。

賀盈兒的手指交握,顏色的指甲瀅瀅發亮,妝容精緻的面上,嫵媚的雙眼不時瞟著身邊的禦奕辰,又幽幽的看著清歌,透著一股陰狠冷絕。

禦奕辰低斂著眼眸,眸中深思重重,目光空空,仿若心思完全不在殿中,飄忽幾萬里之處。

沐長風英眉微皺,目有驚訝。

沐紫如癡迷目光一直停留在禦天乾的身上。

而身材挺拔,一身冷酷俊鐫的禦天乾悠然自得的看著場中的一切,他是清楚為何清歌要提出這個要求的,可是這血液……

禦天乾雖然是天才,可他畢竟是這個時代的人,這個時候的鑒親技術遠不如現代那樣準確。

但是他的眼力卻是上乘,沐宗佩動手腳之時他看出來了,剛才明明看到清歌沒有動任何手腳,那血液為何會融合到了一起?

難道清歌真的是沐宗佩的女兒?

見禦天乾面色微慍,眸中有著淡淡的疑惑和氣怒,清歌走到他的身邊,暗暗的捏了一下禦天乾的手指,示意他別動。

她還有別的想法……

禦天乾眸中閃過一抹淡淡的訝異,清歌的性格從來乾脆俐落,她剛才分明是看出來沐宗佩和沐紫如之間有暗機,為何不直接拆穿。

清歌微微側了頭,嘴角帶著小小的狡黠,小聲道:”放長線,釣大魚。”

禦天乾頓時一笑,深邃銳利的眼中帶著淡淡的笑容,這個女人,看來是準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

皇后盈美的花容上也掠過一抹疑雲,看到結果卻不得不相信,看來這沐紫如還真的是沐宗燁的後代了。

淩帝眉目更為舒展,面容喜色毫不遮掩,”好,好,這下確定了,紫如啊,這些年朕一直在想若是阿燁有後,那是什麼模樣,看到你,這大雍第一美人,果真沒讓朕失望,阿燁當年可是無數女子的夢中情人啊……”

顯然淩帝真的很高興了,在太極殿上如同家宴上說起了往事,還好他平日也不是兇暴的帝王,威嚴中也有著隨和,也不會太突兀,但是所有人還是能聽出,淩帝真的很開心,因為他的笑聲一直沒有斷過,眼底也都是興奮喜悅,臉上幾條皺紋深深的陷了下去。

他笑著笑著,突然臉色咻地一沉,”若不是秦氏一直瞞著朕,朕也不會這十餘年來一直心中有憾,那秦氏,我絕不能輕饒於她!”他轉過目光,問道:”現在秦氏在何處,她欺君枉法,暗藏禍心,將平南王之女當作自己的之女,朕非要殺了她,才能平了心頭這口怒氣!”

沐宗佩眼眸中閃過一抹沉思,卻沒有向前去求情,為秦豔蓮說幾句好話。

淩帝氣怒了之後,又回到了方才的喜悅之中,手掌高興的拍了拍膝蓋,對著沐紫如說:”為了補償你,紫如,朕問你有什麼心願,今天只要你說出來,朕一定答應你!”

沐紫如豔麗的美目一睜,陡然只覺興奮的心臟都要蹦了出來,她側著頭,眉眼中都是春情氾濫,往禦天乾所立的地方看了過去。

淩帝剛才說,什麼願望都可以……

是不是代表了她要是想把清歌踢下乾王妃的位置,取而代之,也是可以的呢?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5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7章  沒有子宮

沐紫如心裏如是想著,看著清歌的眼眸中帶著絲絲的得意,今日她就要開這個口,讓沐清歌成為被乾王拋棄的下堂婦。

她往殿中輕輕移去,站在大殿上一拜,嬌聲道:”陛下,女子一生最為重要是尋得一良人,紫如想請殿下賜婚。”

她不能直接說出目的,只等淩帝再問她可有心儀之人再說出禦天乾的名字。

太極殿中涼意絲絲,沐紫如面目含羞,帶著淡淡的紅暈,眼眸朝著禦天乾所在之地飛去,眾人都看見她這極為明顯的一眼。

皇后似水眼波微微一橫,如碧波婉轉,描畫精緻的柳眉淡淡蹙起,凝望著沐紫如,聲音輕低似自喃,帶著些許不滿道:”方才陛下說要將秦氏處死,這沐宗佩沒有出聲相求也就罷了,畢竟欺騙了他許多年,據臣妾所知,秦氏對沐紫如寵溺有加,比起親生娘親也不會差上絲毫,她竟然半句話都不說,此時更是一心只顧著自己,無其父的蓋天情義……”

軟和的語聲落下,皇后微微一歎,語有憐意。

一個連從小撫養到大的娘親絲毫不顧的女子,其德行實在令人不敢苟同。經過剛才的一番話,她心中對沐紫如的印象由盛宴上的不太好變為極為不好。

淩帝坐在殿中的金色龍椅上,聽得皇后自語,目光微閃,心頭也浮起些微的不滿,方才他一時確定了沐紫如是阿燁之女,興奮有餘之下並未細想。

他心中還是認為秦氏此舉非常之過,雖不見得沐紫如求情他會高興,可孝字畢竟是自古百善之首,也許是紫如一時沒有想到吧,他略頓了一下,帶笑道:”紫如,你今日的要求朕都可以答應,只要你說的,朕都可以答應,就算是死罪也可以赦免。”

皇后雍容的面上閃過一霎那的驚愕,淩帝對沐宗燁感情之深是無庸置疑的,此時看來,這護短之意都轉移到了沐紫如的身上去了,竟然給了這樣明顯的提示。

禦天乾的狹長的鳳眸裏流露出絲絲幽冷之色,他充滿危險性地眯起雙目,雙眉斜挑瞪著沐紫如雙唇緊抿,若是她還開口說要嫁於他,他直接就讓沐紫如血濺太極殿。

感覺到禦天乾全身的繃緊,清歌知他所為何事,沐紫如覬覦禦天乾良久,此時找了機會還不趕緊地提出來。

可是現在這個局面,很顯然沐紫如陷入一個兩難的地步,不說禦天乾根本就不會娶沐紫如,若是願意,也不會在乾王府讓侍衛掌她四十個嘴巴,把她打成了豬頭,剛才她不顧秦豔蓮性命惹得皇后不悅,幸而淩帝再提點的一問,沐紫如不會那麼蠢還去提要嫁禦天乾之事吧。

若是敢說,清歌幽黑的眸中閃著深邃的光芒,深處有著犀利如冰的鋒利,她也絕不會讓沐紫如得逞。

此時的沐紫如的確陷入了兩難的境界,她之所以能討得沐宗佩和秦豔蓮喜歡,除了是家中的獨女外,另外一點就是會看些顏色,淩帝如此明顯的提醒殿中人都聽了出來,她自然也知道,面色中一股為難之色,秦豔蓮死了活了她本就不在乎,她想做的就是乾王妃,可是現在,她絕不能說,說了,只怕淩帝也會有其他想法。

她飛快的與站在右手側邊的沐宗佩眼神交匯一下,沐宗佩的瞳眸深不可見底的微微一眯,微微點了下頭。

見到沐宗佩的動作,沐紫如對父親還是十分相信,立即身子微微一屈,跪了下來,垂首道:”未曾想到陛下對紫如如此厚愛,如此紫如便能大膽說出內心真正的要求,今日真相得以解開,紫如乃平南王爺之女,這一切都是秦氏為一己之利而隱瞞了紫如的身世,害紫如十五年來不知親生父母,但是,秦氏待紫如卻是盡了為母之責,衣食撫慰從未少過,雖不是親母,也是撫養了紫如十五年,培養了深厚的感情,所以,紫如斗膽想向陛下看在這十五年她對紫如倒也不薄的份上,能饒了養母秦豔蓮的死罪。”

她聲有淒淒,眼圈泛紅,眸含春露,一滴滴的垂在龍紋大理石地板上,手指似激動的抓著自己的長裙緊緊拽住,好一番女子為母求情的姿態。

只有沐紫如自己知道,她心裏恨不得秦豔蓮立即去死了好,一個瘸了的老婦人,最近還時不時的腹中劇痛,攏不到父親的心,若不是看秦豔蓮對自己的將來還有點利用價值,她還懶得去管了。現在為了給她求情,還害她不能就此機會踢走沐清歌,嫁給乾王做乾王妃,早知道在府中就讓人弄死她好了,省的把這麼一個嫁給乾王的好機會就這樣浪費了。

“秦氏如此對你,你還能如此有孝心為她求情,實在是讓朕很欣慰,但是,秦氏所犯一罪巨大,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她關在刑部天牢三年,看其表現再定。”淩帝的目光落在雙肩顫抖抽泣的沐紫如身上,表情依舊慈祥,只是無人注意到他目光略微閃爍,深幽如一口巨大的古井,深不可測。

“多謝陛下隆恩。”沐紫如又是盈盈一拜,聲音剛哭過帶著一點點的沙啞,眉目間的不甘若隱若現的藏在裝出來的憂傷裏。

皇后淺唇輕笑,似水雙眸暗含鋒利,淡淡的看著沐紫如眼圈泛紅,姿態盈盈,好一梨花帶雨的絕色,可惜,滿肚子虛情假意。

“快平身吧!”

“謝陛下。”沐紫如才慢慢的站了起來,低頭謝道。

這一番滴血認主下來,已然到了到了中午時分,禦天乾,清歌,沐長風三人回到乾王府後,禦天乾端坐在椅子上,看著清歌皺眉道:”為何不揭穿他們?”

回想到剛才殿上沐紫如和沐宗佩那一番嘴臉,禦天乾心裏便覺得厭惡,明明看到他們動手腳了為何不直接戳穿。

“就算揭穿了,沐宗佩還是會把所有的過錯全部賴在秦豔蓮身上,秦豔蓮現在就是一個死棋,隨時會被他們拋棄。”清歌眉梢揚起,面色如肅的開口道,那些證據拿出來不過是讓秦豔蓮死的快,沐紫如和沐宗佩什麼過錯都沒有,淩帝念在沐宗燁的情分上,依舊不會有什麼大的處置。

稍微頓了一頓,清歌緩緩把心中最深處的疑慮說了出來,”平南王和平南王妃,一個是平南王上戰場時離去,一個是得知妻子離去而趕回隨之身亡,這一切你不覺得也太巧了?”

這樣的言論一出,勝過比外面的烈日還要灼人,平南王夫婦伉儷情深,平南王更是癡情一片,失去所愛後意志消沉,所以被人追殺致死。

這是大雍所有人知道的事情,若是按清歌這麼說,這豈不是一個陰謀,還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

“你懷疑這其中也是沐宗佩所為?”禦天乾的瞳孔幽暗,鳳眸緊緊的眯起,若是以前聽到這番言論,或許還會有疑,經過今日殿上這番舉動,他絕不懷疑有此可能。

“對!”清歌點頭道。

若真是如此,那的確不能輕舉妄動,殺一個秦豔蓮對於沐宗佩這種人來說毫無阻礙,必須要就一次全部連根拔起。

禦天乾雙眸中含著涼意,轉眸對著沐長風道:”你們調查的結果如何?”

坐下下首位置的沐長風英目一凜,立即稟報:”王爺,這次屬下一番細查,當年名冊上的人或得疾病,或突然死亡了,不過,秦豔蓮所說的那名接生嬤嬤倒是聽說過前兩年還有出現過,後來便沒有找到人了,很有可能還活著。”

“兩年前還出現過?那今日沐宗佩在殿上說死了,只怕也是沒來得及下手。”清歌冷冷的哼道,沐宗佩這種人最是會做表面功夫,表面上辭退,暗地裏是一個一個的除掉,不留半點漏洞給人。

“秦豔蓮對沐紫如怎樣,所有人都看得見,她會捨得將女兒認作別人的女人?”沐長風點了點頭,關於沐家他不發表過多意見,雖然沐家待他不好,畢竟是沐家將他撿回才沒死在路中,另外,他是乾王的屬下,命令是一回事,自己的私情又是一回事,所說的話都是闡述事實。

這些清歌都一一收在眼底,秀目一轉,瞳眸深邃,看著端坐在大椅上的禦天乾,眉目如畫,容色自有風華,難怪沐紫如會對他心心念念,不過,這個男人現在她沐清歌的,誰也不要再想打主意。

“不奇怪,那天沐宗佩帶著秦豔蓮和沐紫如來乾王府,就是這個目的。”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沐宗佩會上門,她不相信真的是為了看她過得好不好,想來那次禦天乾吩咐人打了沐紫如,秦豔蓮心疼的都要暈過去,看著她的目光恨之入骨,只怕這就是沐宗佩所需要的催化劑。

窗外明燦如金的光芒射入,伴隨一角淺綠袍子踏進來,汶無顏秀氣的面孔上帶著訝異,”王爺,我剛才去宮中一趟,聽到一條消息。”

“說。”

汶無顏雖然也進宮,他去的是太醫院,和清歌他們去的地方完全不同,他身上帶著一股藥材庫出來的藥香,眉毛一邊挑起,”方才張御醫悄悄的問我,問我有沒有見過天生沒有子宮的女人?我稀奇了,誰還天生無子宮了,結果一問,你們猜猜這個人是誰?”

“秦豔蓮。”清歌眸清似水,話語毫不猶豫。

“這如何可能?”沐長風眼眸一下睜大,俊顏上帶著不敢相信,他是篤定相信沐紫如是秦豔蓮的女兒,若是沒有了子宮,那沐紫如真的是平南王的女兒?

汶無顏反應更大,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星目閃動,望著清歌道:”你怎麼知道的?”

“千夜離。”看著跳起的汶無顏,清歌伸手取了旁邊萍兒端上來的一杯冰茶,飲了一口,淡淡的說道。

“關他何事?”禦天乾冷眉問道,有關千夜離的舉動都可能牽扯到大雍和東雷兩國之間的關係,他很慎重。

將手中的冰茶茶杯放在一旁,清歌看了萍兒一眼,萍兒甜甜一笑,單純如同一朵雛菊,幼嫩,需要保護,也要給萍兒安排去處了。

收回手來,清歌掃了廳中所有人一眼,緩緩說道:”當初千夜離第一次出現在大雍,便是在沐府,當時秦豔蓮不識他身份,出語辱駡千夜離,他身邊的小童月貌便要取秦豔蓮性命,後淩帝來了,千夜離才收手。”

“千夜離的性格如何會輕易收手。”對於千夜離這個強有勁的對手,禦天乾對他沒少下過功夫,自然清楚他的性格。

清歌看著禦天乾,雙眸如明珠璀璨,憶起當天的情景,千夜離雲淡風輕,一身韶華郎絕無二,卓絕優雅,眸中卻是玻璃清冷。

“月貌的劍尖戳穿了秦豔蓮的頸部表皮,他的劍上淬有毒。”

她當時看的清清楚楚,以為離得遠,分辨不出具體的毒素,現在想起來,秦豔蓮說腹痛請了大夫,就是因為這個毒。

“雖然我沒有把脈,但是聽王妃這麼說來,這毒大概就是空無,空無之毒發作非常緩慢,它是一種慢性的腐蝕性毒藥,自飲下後,根本每個人的體質和下藥的分量,分為一個月到三年的復發期,而且毒性極為難以發覺,不是精通毒藥的大夫根本查不出來。”說起醫藥,汶無顏自然是非常有自信的解說,醫與毒相生相剋,他是難得的醫學奇材,兩樣都十分精通,憑著清歌所說和御醫所把脈得出來的脈象,推斷的不說十分準確,起碼也有七八。

“是的。”清歌贊許的看著汶無顏,每個人都有擅長的領域,汶無顏在這方面確實是很出色,這空無在她看來就是一種帶著神經麻痹的病毒,使神經麻木,慢慢將人內部噬空,然後人會出現猝死的狀態,不開膛破腹是看不出死因。

“我相信沐家一定不知道她中了這個毒,所以一定是秦豔蓮自己喝了導致不孕的藥物,瞎貓遇上死耗子,剛好千夜離下了這個毒,所以御醫才能驗出是天生不孕,否則這關不是那麼好過。”汶無顏面色中帶著一絲複雜道,宮中的御醫雖然醫術不及他好,也不是全然的廢物,”一個女人把自己弄得不孕,這沐家可真是下了血本。”

“所以她要的東西也必然比不孕要大的多。”清澈明亮的雙眸目光深邃,對於女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天賜的作為母親的禮物還重要的東西了,秦豔蓮可以捨棄,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在前面。

什麼利益?

清歌與禦天乾對視一眼,那利益絕對是夠驚天的。

隨即,清歌讓沐長風將所查的沐家眾人資料拿來細查。

臥房裏熏著室中龍涎香料,奶白的香料片燃燒時有纏綿的白煙彌漫,晚霞照在少女身上,她身子靠在榻上,長長的墨發宛若瀑布垂在身側,晚霞為她鍍上一層桃色緋紅,於青霜中透出嫣紅,色增容傾。

她翻著手中的資料,最後重點停在那名嬤嬤的資料上面,長長的睫毛半垂,眼中沉思疊疊。

“在想什麼?”禦天乾緩步走了進來,坐在她身邊,目光看著她手中所翻的那頁資料中,”你是不是想親自去尋?”

清歌坐了起來,長髮從肩頭泄去,宛若瀑布灑開,飄來一陣冷香,她秋波中透出一股堅決,”要下手的話,這裏是一條最為迅捷的方法,必須要去。”

“我與你一起去。”禦天乾理所當然的說道,從旁邊拿出一瓶藥膏,紫金色的華袍順著他的身形直下,他的下顎線條分明流暢,帶著男子特有的硬朗,眸中含著點點怒氣,”讓我看看你的手。”

“這小傷罷了……”清歌將資料放下,看著面前認真神色的男子,後面的話吞了進去。

見清歌自發的斷了句,禦天乾一雙墨藍色色的眼眸當中籠上了一層近乎於溫柔的顏色,大手握起清歌的右手,”雖然小傷,也要照顧好自己。”

她以前的傷,那是過去了,他沒有管得到,現在,他不希望她受一點點的傷害。

“你受傷的是哪個手指?”禦天乾拿著她纖細白嫩的手指一個個看去,忽地抬頭看向清歌,目中有光芒閃爍。

“中指。”見禦天乾冷峻的面容上帶著微詫,清歌將手抽回,看著自己的中指,指腹完整,光滑如花瓣,絲滑細嫩,沒有一點疤痕的印記。

這是怎麼回事?

她將雙手攤開,仔細的看著每一根手指,是的,每一根手指上都完好無損,一點點細小的疤痕都沒有。

她很確定自己沒有記錯,當時確實是割開了右手的中指滴血的,現在為何手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呢?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8章  怎麼不閉眼?

禦天乾將藥膏瓶放在身側的小幾上,俊朗的眉目一擰,看著那攤開的手指,”你還記得我看見你背上的傷痕嗎?”

那次也同樣是如此,背上的青紫瘀痕也是這樣一點痕跡也沒有。

“嗯,這應該和我身世有關。”清歌淡淡的應了,眸中的光芒閃爍,摸了摸中指指腹,她更是確定了要親自前去尋找那個曾在兩年前出現過的嬤嬤,解開她的身世。

穿越初始她以為不過是到了一個不受寵的庶出小姐軀體中,慢慢的出現一個紫晶花的遺物,裏面有早就預備好的藥丸,以及被檢查出來被封印的筋脈,突然消失的內力,和擁有超高復原能力的體質,這一切像是一個謎,吸引著她,她迫切的需要去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

聞言,禦天乾眉宇一挑,”關於今日在殿上驗血的事情,你的血怎麼會與沐宗佩相融合?”自從皇宮裏出來他就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了。

“我曾在一本醫術上看過,略微有些印象,說是兄弟之間子女的血液都是相溶的。”清歌一笑,她就知道禦天乾不會忽略這個事情,早在心中有了準備。她總不能直接跟禦天乾說我是從一個你不知道的時代穿越來的,靈魂附在了這具身體上,所以我知道驗血的真相,這樣說出來,難保被人當成是神經病也不一定。

禦天乾墨藍色如海一般浩瀚深幽的瞳孔微微一閃,嘴角笑道:”你懂得的東西真不少。”

“那當然。”清歌眸中帶著自信,她懂得東西,絕對比一般人要多上幾百倍,否則怎麼對的起她穿越之前”king”老大的身份。

白煙繚繞,淡淡如霧,禦天乾看著她的臉上帶著一抹驕傲的自信,散發著夜明珠般得淡淡光澤,長睫下黑眸清潤,淩紅的唇角微微的抿起,雖然經過一段時間的調補,下巴依舊尖尖的,單薄細嫩,看起來還是單瘦輕盈,也不知道這段時間補的怎樣了。

“一天沒吃飯了,餓了吧。”禦天乾眸中帶著關切問道。

“是有點餓了。”清歌摸了一下空空的肚子,應道。

禦天乾站了起來,見清歌還未起身,狹長的鳳眸一閃,一抹促狹的光彩從中閃過,他大手拉住清歌的小手將她從榻上帶了起來。

突然間的使力,清歌粹然不及反應,身軀直直往前方撲去,撞上一堵結實富有彈性的胸膛。

小巧的鼻尖撞得有些發蒙,卻因為撞上的肌理彈性極好不覺得疼痛,眼前一片紫色的暗光,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龍涎香混合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包裹在身周,很寬闊,很結實,是一塊足夠她躲避風雨的避風港。

夏日的衣物本就極薄,溫熱的呼吸在胸口一進一出,溫軟的身體雖瘦小依舊帶著少女的特有的芳香,那起伏不大,依舊象徵著女性特徵的胸口堪堪在他胸腹之處,隨著她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輕動,一離一近。

一股異樣的情愫從腹部徐徐升起,禦天乾眼眸變得更為深幽,墨藍的瞳眸幾乎發黑,如鑽石一般的亮眼。

屋內霧氣繚繞,一地的馥鬱香氣,清涼溫蘊。

清歌深呼吸一口氣,手撐著禦天乾的腰,直起身來,剛才禦天乾大力的一拉,她的身子撲了過來,腿還是半靠在榻上,雙手只得撐住男人的腰來支持。

隔著薄薄做工精修的紫金色華袍,那勁瘦有力的腰身在手中噴張,肌理分明,線條流暢,讓人不由的想像它看起來的樣子。

腦海中不由浮現夜裏男子穿著薄薄褻衣露出來蜜色的健壯胸膛。

“剛才一時沒站穩。”清歌些微不自在的退到榻上,雪白的面上有著若有若無的紅暈。

她的發絲掠過禦天乾的俊削的下巴,帶起一絲絲沁涼和輕癢,他不由的動了動下巴,鳳眸睨見清歌幾縷發絲垂在她臉頰旁,臉上的有著若有若無的粉雲,一股嫵媚的風情渾然天成。

眸中微微一暗,充滿磁性的嗓音裏夾雜著微不可見的嘶啞,”你若是總是站不穩的撲在我懷中,我可是大大的歡迎。”

他的聲音有著淡淡的欲望,還有一抹揶揄,清歌正在穿靴,聞言一挑眼,正好看見男子墨藍色眼底眼底的一抹輕笑。

方才他是故意的。

禦天乾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冷峻霸道,邪佞狂妄,那張英俊無倫的臉,天生就是傲慢又凜然的,眉眼鼻唇,都像是被名匠一點一點地精心雕刻而成,清歌未曾想到他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清歌抹中閃過一絲好笑,她把靴子穿好,站立在禦天乾的面前,嘴角抿出一尾彎月,望著禦天乾薄得如同刀刃般的唇角上翹,顯示著他的心情非常的好。

是因為剛才占了她便宜?

她飛快的踮起腳,雙手勾在禦天乾的脖子上,小巧的紅唇覆在了禦天乾緋紅的薄唇上,水紅的舌尖掃過他的唇線,看起來分明硬朗的薄唇,親吻起來的時候卻是軟軟的,柔軟有彈性。

清歌品嘗著舌下的薄唇,烏眸中帶著調笑,看著一時還未反應過來,眸中帶著怔然禦天乾,嘴角更是大大勾起,不待他反應過來,她立即收回唇舌,轉身拔腿往外走去,搖頭道:”太不專業了,竟然不閉眼。”

清揚的嗓音中帶著藏不住的愉悅。

這一個月來,禦天乾每天除了晚上一定要摟著她睡以外,沒有任何的逾規之處,她是女人,況且這具身子還小,同男人睡一起也並不礙事。

可禦天乾今年二十二,血氣方剛的一個大男人,有時她也能感覺到他微微的情動,就像方才,他的嗓音中夾雜著很微小的暗啞,她不是什麼純潔小淑女,自然知道這個是什麼反應。

但是她很開心,禦天乾很尊重她,她對霸王硬上弓,從做到愛這種模式絲毫不感興趣,只有她愛上對方,心甘情願才願意,這點,在她做殺手的時候,就已經很明顯了,她從不用身體來殺人,色誘可以,上床絕對不會。

所以,在她看來,禦天乾很不錯。

這個男人是她沐清歌的男人,她親是天經地義,她不親誰親。

聽著清歌愉悅的笑聲,禦天乾微愣的神色這才緩了過來,剛才這是……

這女人主動親他了?

修長的手指掃過唇下,方才那芳香柔軟的舌尖掃過唇,帶起一陣從未有過的熱燙從心中燃起,他從不知道,還有一種感覺比戰場上打了勝仗的感覺還要好。

暗藍色的眸子閃動,一抹喜色還未上來,又被濃濃的怒氣掩了下去。

下巴一凜,這女人說什麼,他太不專業了……

說他不專業,哪有女人像她這樣敢撲上來親他的,只怕還沒近身就被掃到九霄雲外去了,再說,她也沒給他機會展示專業的這一面。

最重要的是,他不專業,那她很專業?竟然主動親他,雖然他不介意她主動,可是,這專業是怎麼來的?

善於捕捉重要資訊的乾王坐在桌前,陳冷著臉色,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比平日裏還要寒的氣息,看著對面一臉暢快吃著滿桌佳餚的少女,眸色越發的深沉。

她親了他之後就直接過來吃飯了?

神態還那麼自然,半點都不見羞澀,好像剛才那一幕沒有發生一般。

萍兒和星兒站在身後,為屋內的低氣壓弄得渾身不自在,萍兒低著頭,小臉上一副很茫然的表情。

星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眼珠咕嚕嚕的轉著,一會看向自家小姐,一會看著冷峻冰冷的乾王,發現氣氛十分奇怪。

這乾王的樣子,不像是生小姐的氣,反而,怎麼說呢,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氣息,她倒是看到過,就是覺得這種氣息不會在乾王身上出現才對。

誰會相信乾王身上會籠罩著一層幽幽的醋酸味呢?

難道,小姐剛才有和哪個男人說話嗎?可乾王也不會因為小姐和男人說話而吃醋啊。

清歌心情頗好的望著對面的男子,眉目如刀裁,臉龐如同天然雕刻般的完美,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高直的鼻樑給人添上一種天生的霸氣,烏木色的鳳眸狹長貴傲,眼眸半眯,內力有波濤在翻滾,混合一種酸酸的味道。

“你不餓嗎?今天的蟹黃豆腐不錯。”她夾了一筷子放下禦天乾的碗中,唇角上揚的弧度越發的大,今天早晨就去了宮中,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東西的,她早餓的不行了,這王府的廚子都是每日裏根據清歌的口味來制定做什麼菜,手藝比起她前生吃過的五星大廚只有好,此時餓了再吃,那更是覺得美味。

一屋子寂靜,只聽廳外幾聲鳥鳴。

禦天乾帶著縷縷怒氣的墨藍色目光一直看著清歌,她吃飯的速度很快,但是樣子不會難看,沒有咂嘴的聲音,也不挑食,看起來十分享受的樣子,她平素裏性格都是清冷的,對人不會熱情,若說她善良,她殺了賀雪瑩兩名暗衛時候那種狠絕可以與自己有的一拼,可對自己的侍女卻極好,沒有什麼上下的界限和歧視,都是很平等的方式相處。

而方才的她,又像是一個大膽的調皮的少女,帶著純真,這些不相干的氣質在她身上都糅合在一起,不突兀,反而為她增添了色彩,這樣的她讓他越來越著迷。

清歌夾了一塊魚,她喜歡吃魚,此時便被那魚刺一下卡住,直咳了兩聲,星兒趕緊遞了一杯清水上來。

“好了嗎?”看著清歌一下被魚刺卡著粉臉通紅,禦天乾眸中的怒氣褪了下去,換上了擔心。

清歌喝了一大口水,感覺那根小刺順著水流下去了,喉嚨處馬上舒服了,點點頭,又繼續吃飯。

星兒看著一臉緊張的乾王,方才小姐就卡了個刺,他的身體已經傾向了小姐那邊,是隨時起身的姿勢,真是對小姐十分的關切啊。

“來人。”

禦天乾俊眉一皺,眸中暗沉,對著廳外走進來的侍衛道:”讓膳房的廚子以後做魚都要將魚刺剃得乾乾淨淨,絕不許有一根剩下。”

侍衛一怔,立即斂目恭敬的應下,王爺對王妃可確實上心,只要是王妃的一切都很關切。

清歌也不出聲阻攔,眼中閃了一閃,將碗放下,看著面前碗筷絲毫未動的禦天乾問道:”你為何不吃?”

“你呢?”

“我吃飽了。”清歌接過帕子擦了擦嘴,挑眉道:”飯菜不合你口味嗎?”

禦天乾深幽的眸子一閃,他怎麼不吃,還不是被她氣的,剛欲開口問那專業不專業的問題,廳外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精明幹練的陸風,他恭敬的失禮後,道:

“稟報王爺,如王爺所料,沐宗佩曾在十天前到宮中尋過淑妃娘娘,兩人談了約摸有一個時辰。”

清歌的臉上的愜意立即罩上一層清冷的光芒,眸中帶著淡淡的涼意,定定的看著禦天乾,”你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易?”

禦天乾點頭道:”沐宗佩此時將沐紫如假作平南王之女,於他本人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相反,有可能惹怒我父皇,導致禍事上身,所以他這一個舉動,本來就是個賭博,賭的就是我父皇對平南王的深厚情誼,沐紫如做了平南王的女兒,他沒有好處,如何會做這樣的事情,他說當初秦豔蓮的不孕是御醫查出來的,而這御醫是奕辰叫去的,這一切放在一起看,沐宗佩的目的是要當國舅!”

當國舅?

那就是要讓沐紫如嫁給皇子皇孫,而目前最有競爭力的就是禦天乾和禦奕辰,嫁給禦天乾的話,不是不太可能,是完全不可能。

那麼就剩下一個,禦奕辰。

所以沐宗佩去宮中和淑妃商談,他們所商談的內容就算沒在現場聽,她也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清歌眸中帶著一絲敬崇,在大殿上僅僅那麼一點資訊,禦天乾就能推斷出後面的整個佈局,如此冷峻霸道的一個人,又有如此細緻的觀察力,難怪淑妃會有如臨大敵的感覺。有什麼比自己要走的每一步都被對手看穿還恐怖的事情呢?

有這樣的一個對手,實在是可怕。

只是這皇家相爭,白骨鋪就成王之路,站在客觀的角度上說,禦天乾絕對是適合做皇位的人,只是他並無殘害手足之心去爭奪,只是他不奪,人家會放過擁有至高聲望的他嗎?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相對,他會怎樣做?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6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69章  還珠郡主

禦淩天從太極殿出來,在皇后處呆了一小會,便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無域殿中。

這裏乃淩帝平日裏休憩之地,殿頂鋪黃琉璃瓦,鑲綠剪邊,從門而進,面闊是一片垂幕大廳,內置書房,最裏邊是淩帝的臥房。

帝王所居之所,依舊明黃為主,華貴奢侈,處處透著一股皇家的威嚴和尊貴,只是比起太極殿來說少了一點肅穆,多了一些舒適。

淩帝緩緩走近書房,早有宮女在屋內四角紅獸銅文香爐裏熏著蘇合香片,清淡提神,寧氣順意。

李陸在前方為淩帝將簾幕拉開,平凡柔和的面上帶著一絲笑容,望著面色平和,眼眸深黑的淩帝,問道:”方才皇后娘娘很想陛下在她那用完晚膳,陛下走的時候,奴才見娘娘有些難過的樣子。”

淩帝臉色微微一頓,抿了抿嘴角,走到堆疊著厚厚奏摺的桌前,目光微微淩厲起來,轉瞬即軟了下去,拿起一旁的奏摺翻了幾頁,頭也不抬,淡淡的道:”明日朕去她那,等會有人會來尋朕的。”

“陛下怎麼知道等會有人來的?”李陸垂手站在淩帝的左側,疑慮的問道,見淩帝看奏摺,上前一步拿起墨條研磨。

無域殿內乃帝王休憩之地,工匠設計的安靜隔音,只要不將簾幕放下,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也不會刺眼,殿頂上鑲著兩顆小兒拳頭大小的

雪色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亮,即使看奏摺的時間很長,也不會影響眼睛。

淩帝並不回答,將手中奏摺往桌上一放,靠在龍頭大椅上,閉上眼睛,似是小寐。

見淩帝睡下,李陸手中停下研磨,拿了手帕擦乾淨手,轉身準備去拿床薄被,只聽門外有太監匆匆進來稟報,李陸攔下他,輕聲問道:”殿下在休息,什麼事?”

李陸是淩帝的貼身內侍,也是宮中總管,很多事情淩帝都允他處理,為人又不偏袒枉私,在宮中自有很高的威望。此時那太監也不含糊,立即低聲道:”回李總管,殿外淑妃娘娘求見。”

淑妃?

她這時候來幹什麼,方才不是才在太極殿上見過陛下嗎?

他正要揮手讓太監回稟了,說陛下在休息,想起方才陛下說起會有人來求見,莫非說的就是淑妃娘娘會來?

李陸沉吟了一會,讓小太監在原地候著,轉身走了進去,站在淩帝的左側,小聲的喚道:”陛下,陛下……”

他輕喚了幾聲,淩帝才緩緩的睜開眼睛,抬手對著李陸道:”讓她進來吧。”

李陸抬首見淩帝目光中一片清明,毫無睡熟之人的慵懶困倦,看來淩帝等的人就是淑妃娘娘了。

“讓淑妃娘娘進來吧。”李陸吩咐了小太監後,又站定在淩帝的左側,垂手靜立。

伴隨著一陣濃厚的香味,被四名宮女簇擁著,穿著水紅絲裙,體態妖嬈的淑妃走了進來,雖然保養的極好,但是和身後二八年華的宮女比,濃妝掩蓋下,依舊可以看出肌膚鬆弛的痕跡,她嫋娜移步,走到淩帝的右側,行禮道:”臣妾見過陛下。”

淩帝面上一片平和,右手虛扶了一下,笑道:”愛妃請起,怎麼這時想起到朕這裏來了?”

淑妃順著淩帝的手就站了起來,身子軟軟的靠在淩帝身上,嬌聲道:”臣妾為陛下熬了夏日清涼湯。”

她說完,站在下側的宮女端著一碗瓷湯煲走了上來,淑妃用碧玉碗盛了一碗,端在淩帝面前,”陛下嘗嘗,這湯可是對陛下的身體有好處的。”

說話間,媚眼橫飛,柔情萬分,那聲音軟的都膩得出水來。

淩帝被她的眼神一飛,身子都酥了一半,笑得越發的開心,”既然是愛妃用心為朕熬的,朕當然要嘗嘗啊。”

他接過淑妃遞來的湯,嘗了一口,眉目一展,”喝起來很爽口,不錯,愛妃好手藝。”

身後的宮女立即道:”是啊,陛下,這湯是淑妃娘娘讓人特意去找的方子,然後昨晚就守在爐子旁邊,熬夠了六個小時,放在冰桶中鎮了一天,一拿出來就趕緊送給陛下了呢。”

“噢,愛妃如此費心,朕可要多喝幾口啊。”淩帝笑著將碗中的湯都喝了,賀盈兒的眼裏溢滿了笑意,讚賞的看了一眼那說話的宮女,不錯,嘴巴還挺會說的。

“哪里,若是陛下喜歡的話,臣妾天天熬給陛下喝都可以。”淑妃豔紅的朱唇含著媚笑,眼波嬌媚似月,望著淩帝說道。

淩帝一拉她凝白的小手,面色一沉,”那朕可捨不得愛妃天天伴著煙火,傷了這如玉的手可怎麼辦?”

順著淩帝的手,淑妃身子一軟,就倒在了淩帝的身上,豐滿的胸部恰好壓在淩帝的大腿上,她臉上浮出一抹紅雲,嗔道:”陛下,你好壞。”

“朕壞什麼啊……”淩帝手掌環住淑妃的細腰輕輕的往下摩挲,一手握著她的手指揉捏。

那輕重恰到好處的揉捏讓淑妃全身都軟了起來,她帶著微微的喘息,手掌象徵性的在淩帝的胸口推了推,從鼻中哼出幾聲酥媚的聲音,”陛下,有人……”

“朕讓他們退下。”淩帝說完,對著李陸使了個眼色,李陸立即領會,帶著那幾名宮女就退到了殿外,守在了門口,心中微微疑惑,莫非陛下所說有人來尋他,便是淑妃來找陛下幹這種事……

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淑妃終於不再扭扭捏捏,其實就算其他人在,她也不是委婉的女子,這樣不過是給淩帝增添幾分情趣而已。

她慢慢的跨坐在淩帝身上,塗著丹寇的的手指從淩帝身上劃過,動作十分挑逗,水紅的紗裙本就極薄極為敞開,剛才這一番動作,順著肩部滑了下來,掉到了手肘之處掛著,呼之欲出的白嫩山峰隨著呼吸一上一下,頗為誘人。

“陛下,你今日心情很好的樣子……”

淩帝渾身升起一股燥熱,眼眸越來越深,呼吸也越來越重,手掌慢慢的摩挲著淑妃起伏的線條,緩緩道:”當然心情好,阿燁終於有後了。”

淑妃的眼中含著濃濃的算計,她的手指將淩帝的衣袍一點點的解開,將自己的內裙也扯開了去,手指在淩帝的肌膚上游走,目光看著呼吸急促,眸中帶著濃濃暗色的淩帝,禦淩天,這個男人,就算年近五十,身材依舊保養得頗好,不比年青之時差上幾分,面上的皺紋也只是為他俊朗的面目增添了更多充滿男人味的滄桑,比起年青時更有韻味。

禦淩天,她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上他了,可是他心中從來都沒有她。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眼裏從來都是欲望,沒有一點柔和的深情。

她恨,他是帝王,她不奢望得到他所有的愛,只要有一小點也好,但是禦淩天的愛全都給了北聽芙那賤人。

所以她賀盈兒得不到他的愛,她就要權利!她要做權利巔峰的女人!

淑妃妖媚的唇在淩帝的肌膚上游走,感受到身下男人灼熱的欲望,她才軟綿如蜜糖的開口,”陛下,你曾經和平南王訂下親事對嗎?”

禦淩天的眸中沉積如噴薄的岩石,手掌按著淑妃的頭,讓她順著自己的胸膛一直往下,喘息著回答:”嗯,嗯……你專心點……”

大殿中香味彌漫,靜悄悄的直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和其他一些水黏之聲。

聽到禦淩天的回答的聲音,賀盈兒更是賣力,間隙的問道:”那是和誰定下親事呢?”

淩帝不耐的動了動,眉頭緊皺,享受著軟唇之間的蠢動,”奕辰……阿燁的女兒和奕辰。”

他說完,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拉過蹲下的淑妃,將她狠狠拉了上來,壓在書桌之上……

一屋的淫靡之聲,伴隨著大力的撞擊聲和似痛似叫的軟吟……

半個時辰後,淩帝和淑妃躺在了偌大的龍床上,淡白的紗帳飄在床邊,淩亂的垂在一半掉在地上,一半掛在床角的龍紋千福蠶絲被上。

淑妃趴在淩帝的胸口,臉上帶著情事方過的紅潮,微喘著道:”陛下比起當年來依然勇猛,盈兒差點承受不住……”

沒有男人不喜歡被女人誇那方面勇猛,淩帝聽了賀盈兒的話,顯然也很受用,他靠在玉枕上,微微一笑,看著躺在胸口的賀盈兒,她生的確實是極美,雖然年紀已有,這番時候看起來還是如個絕媚的尤物,很是惑人。

一手在她的胸前揉捏著軟白,打趣道:”盈兒若是承受不住,朕這後宮也沒人承受得住了,盈兒的花樣可是最多的。”

淑妃身子微微一顫,濃妝的臉上有一絲苦笑,她還是有比北聽芙厲害的地方吧,呵呵,可惜也是在承受這方面,若是換了北聽芙,你會捨得隨意按到,肆意折騰嗎?

她心裏想著,面上不顯露半點,嘴裏依舊嬌笑道:”陛下就會打趣盈兒,真討厭。”

“朕怎麼會打趣呢,朕可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的。”淩帝俊面上帶著笑容,將淑妃拉過來,抬起她的下巴說道。

淑妃的媚眼含情帶春,表面如水波映著一湖深情,內裏隱者不為人知的深邃和幽寒,她檀口一張,”那方才陛下所說也不能反悔哦!”

淩帝挑眉,幽目閃了一閃,”方才朕說什麼了?”

淑妃嗔道:”方才陛下說賜平南王之女與奕辰婚事的。”

“這個……”淩帝聲音中顯得有些為難,”沐紫如的堂姐沐清歌嫁給了老六,若是沐紫如再嫁給奕辰,這輩分……”

淑妃眼眸閃了閃,暗道:若不是如此,她為何要使上這麼個手段來色誘,還在湯中加了一點點料,就是為了讓淩帝沒有反悔的餘地。

她撅起嘴巴,哼哼道:”就知道陛下是打趣,什麼都拿臣妾打趣!還說什麼君無戲言,說答應了平南王的,哼!”

聽到平南王三個字,淩帝幽幽的一歎,他當年的確是和平南王定下婚約了的,所以當初才會有清歌和奕辰的訂婚之舉。

見淩帝面色有了鬆動,淑妃立即趁機撒嬌,手臂挽著淩帝的脖子,道:”陛下,她們不是親姐妹,只是堂姐妹而已,以前我們皇家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有了先例已經無妨,總不能讓您做個言而無信的君王吧!”

她睨了一眼淩帝的神色,已有說動之色,接著道:”再說,臣妾一直都知道您心中最看重平南王了,才賜了奕辰和沐清歌的婚,如今正主發現了,您怎麼還猶豫了……”

一番話下來,淩帝沉吟了片刻,終於歎道:”也罷,朕總不能負了與阿燁之約啊,就這樣吧。”

淑妃面上一喜,又覺得太不過掩飾了一點,收了少許,眉眼裏藏不住的高興,”那臣妾先替奕辰謝謝陛下的賜婚了。”

“謝?怎麼謝……”淩帝一轉身,將她壓在了身下,聲音裏調侃道。

“陛下想怎樣,就怎樣……盈兒整個人都交給你……”比起剛才來,淑妃更是要心甘情願一些,她閉上眼,感受著男人激烈的撫慰,卻沒有看到本應一臉情欲的淩帝,眼神清明的如同一湖清水,內裏有暗光一閃而過,臉上一抹從未有過的暗沉轉瞬即逝。

第二日,淩帝吩咐司禮監選定日子,頒佈了聖旨,皇長孫禦奕辰與原平南王之女,現封還珠郡主的沐家紫如三日後大婚。

一下子京城官員中都炸了開來,沐家二女,現在一人做了乾王的王妃,一人又被賜婚,成為皇長孫禦奕辰之妃,這沐家看起來皇恩幾欲沖天,誰家能有兩個女兒嫁給皇子皇孫為正妃,那都是天大的福氣,這沐家一個沐清歌是外室生的庶女,身份低賤做了王妃,現在沐紫如又變成了平南王的女兒,還封了還珠郡主,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榮寵啊。

但是,這兩個人又偏偏都是皇位奪嫡呼聲最高的人,淩帝此舉讓百官心中又有些不解,但是沐府一下子成為了比右相府還要來客如雲的地方是毋庸置疑的,沐家之女分嫁二人,這無論哪一個做了皇帝,沐家都是國舅府。

另一方面,京中賭局中本來偏于乾王的下注比例,一下子拉平了不少,乾王的比例依舊是一比一,皇長孫的為一比二,連帶其他兩位皇子的幾率也高了幾許。

外面的人都羨慕沐府恩寵無雙,沐府裏卻是炸開了天。

千紅居裏一片狼藉,那一屋亂七八糟的,比起有人來搶劫過還要碎亂,好似有大車壓過一般,什麼好的東西都看不見一樣。

沐紫如掃視了一遍房間,除了她搬不動的大櫃子,其他的能踢的她都踢翻了,能丟得都丟了,她左尋右找的找不到合適的東西洩氣,火氣便越來越大,拿起一個棍子,就去砸梨花沉木床,砸了幾下床上只有幾道口子,手卻疼了,她氣鼓鼓的丟到一旁,想找個地方休息下,發現凳子都被她弄爛了,瞪著眼睛大叫道:”人呢,都死哪去了!瑩白,瑩白,這個賤婢不知道又跑去哪尋死去了!”

她剛才那瘋癲的樣子,誰還敢留在這裏,早跑得遠遠的。

沐宗佩站在院外,等著沐紫如砸得精疲力盡,才開口道:”紫如……”

看著一臉穩重的沐宗佩,沐紫如眼圈一紅,又怒又氣的道:”你騙我,你說做了那什麼平南王爺的女兒,陛下就會答應讓我做乾王妃的,現在呢,這賜婚是怎麼回事!”

見沐紫如臉上儘是委屈,沐宗佩眼中閃過一抹心疼,憂心道,”紫如,你聽爹說……”

沐紫如美豔的面色氣的如脹氣的皮球,雙眼如火燒,根本就聽不進別人的話,抬腿往前狠狠的一踢,大叫道:”我不聽,我要嫁乾王我要嫁乾王,我要做乾王妃!啊……”

這最後一聲是因為踢在了面前被她推到了一個小幾腳上,嬌生慣養的嫩腿踢上堅硬的木頭,疼得她當下就倒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誰知,馬上她又發出一聲更慘的尖叫,慘叫道:”爹啊……”

“怎麼了,怎麼了……”沐宗佩本來怕走近了惹她更生氣,此時見她疼得都喊爹了,趕緊跑了過來,扶起沐紫如。

她疼得滿臉哆嗦,指著身後,說不出話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0章  不簡單

沐宗佩撇頭一看,她臀部上一屁股的瓷片渣子,這瓷片渣子,正是她剛才自己發脾氣的時候亂砸得花瓶玉碗弄得,沐宗佩想尋人罵了來給沐紫如出氣都不行,看著一屁股血渣子的女兒,對著門外大吼道:”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下人們躲的並不遠,主要是怕沐紫如罩著她們出去,此時聽到沐宗佩如雷的爆吼聲,心中一顫,抖抖索索的趕緊跑上前來。

“老爺,在呢,在呢!”下人一進院門就看見沐紫如臉上哭的一塌糊塗,屁股向後撅起,一隻手摸著腿,金雞獨立,一隻手虛摸著屁股,一身豔光錦衣,像足了下蛋的山雞,他嘴角彎了一下又飛快的收了起來,此時就算是想笑也不敢,因為老爺的臉色非常的難看。

沐宗佩臉上烏雲遍佈,手扶著沐紫如,吼道:”站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去請大夫!”下人這才飛快的跑了出去。

沐紫如一聲長一聲短的喊著,”疼死我了……爹啊……”

這痛苦的呼喊幾乎要揪了沐宗佩的心,目光掃了一眼滿地的狼藉,這亂七八糟的幾乎連站腳的地都沒有,他好聲好氣的哄道:”紫如,先去你娘的院子裏,找個地方歇了,等下大夫來幫你把這……瓷片給拔了……”

好說歹說的把沐紫如哄到了春豔居,大夫來了之後,看了下傷勢,因為下人說明是刺到屁股了,他特意帶了個女學生,讓女學生把瓷片拔了,再敷上止血消炎的草藥。

拔瓷片的過程中,沐紫如大聲慘叫,嚇得那小女童手腳抖了好幾次,有幾個瓷片抖得插得更深,把在外面候著的沐宗佩嚇了個心驚肉跳。

待看完傷之後,沐宗佩一撩袍子,急急的走了進來,望著趴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還在嗚咽的沐紫如顫聲道:”紫如,還是很疼嗎?”

其實沐紫如坐的那塊地方瓷片也不是特別的大,加上屁股上肉多,刺得都是表面,並不是十分疼,看著流了點血,也就是皮外傷。但她就是喜歡鬧,看著沐宗佩為了她擔心的樣子就很開心,嘴巴一癟,眼圈紅紅道:”你別管我了,讓紫如死了算了,反正也不能嫁給乾王了,女兒也不想活了。”

“紫如,你聽爹說……”沐宗佩坐在床沿,拍了拍沐紫如的背,沐紫如雙手捂住耳朵,搖頭道:”我不聽不聽,除非爹讓陛下改了聖旨,讓我做乾王妃!”

沐宗佩望著沐紫如雙手捂住耳朵,一副打死不聽的模樣,輕輕的歎了口氣,沉眸掃了一眼,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是的,老爺。”蓮白和房中的另外兩名丫環福了福身子就退了出去。

屋內裝飾的花團錦簇,蚊帳,紅木櫃上都有著秦豔蓮最喜歡的牡丹圖案,一朵朵盛放著最美的年華,沐宗佩站起身來,看著花梨木梳妝桌上還擺著的秦豔蓮最常戴的一對翠玉鎏金耳墜,眸色一閃,悠悠開口道:”紫如,你可知你娘犧牲了不能生兒的權利,冒著被殺頭的危險,所做為何?”

沐紫如雖捂著耳朵,其實一直在注意沐宗佩在說什麼,聽到他說到秦豔蓮,眼裏有著憤恨,就是因為把那個要求說了去求陛下放了秦豔蓮她才不能做乾王妃的,不然現在沐清歌那個賤人就只會是個下堂婦了,她才是所有人豔羨的乾王妃,鼻中重重的冷哼一聲,豔麗的雙目一轉,”你不是說做了那個平南王的女兒,陛下就會很喜歡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嗎?為什麼現在陛下給我和皇長孫賜婚了,女兒明明喜歡的是乾王的!”

她自第一次看到那個冷寂高貴的男子就篤定了非卿不嫁,如若不是為了這個,她也懶得去做那什麼平南王的女兒,那個人是誰關她什麼事!

“紫如!”沐宗佩音量提高了一分,轉身看著滿臉掛著不服的女兒,”乾王和清歌的婚是陛下剛賜得,你去開口讓陛下馬上把沐清歌休了,讓你做乾王妃,你覺得可能嗎?最多就是准了你去做個側妃,你要做側妃嗎?永遠在沐清歌之下嗎?”

沐宗佩一點點的分析道,還有一點是在他內心深處不能說的,今日在太極殿上,乾王的表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就算陛下讓禦天乾娶紫如,乾王只怕也絕不會答應的。

“誰要做側妃,誰要做那賤人之下的!她算什麼東西,只不過一個外室所生的賤種而已!”沐紫如神情激動,大聲罵道,雙手一疊,放在下巴處,豔紅的小嘴狠狠的一抿,目光幽怨的看著面前床欄上雕刻的一隻黃鶯,氣鼓鼓的回道:”行,反正照爹這麼說,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乾王妃,這什麼還珠郡主的身份我也不在乎了!再做什麼郡主,也不會比王妃好!”

“你!太胡來了!”聞言沐宗佩雙目中有火星在點點跳躍,一掌打在梳粧檯上,堅硬的花梨木上一個寸深的手掌印,可見怒氣之深。

沐紫如嚇得渾身一跳,轉頭見沐宗佩面色沉如烏雲密佈,是她從未見過的陰鷙,爹從來沒在她面前發過這樣的脾氣,這是怎麼了,這個身份對於她真的很重要嗎?現在娘去了大牢,可不能把爹得罪了,她慢慢的將心內的驚恐收了起來,望著沐宗佩委屈的道:”爹有什麼脾氣就只知道對著紫如,紫如也是不甘心啊,沐清歌她哪里比我好了,為什麼她就能比我得到的多,為什麼她就能做乾王妃……”

她的聲音含著小輩的撒嬌,和真正的委屈,把沐宗佩本來就不是對著她的火氣一下就平了下去。

沐宗佩收回手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紫如是他唯一的女兒,他絕不會再讓她重蹈自己的舊轍,看著女兒眼中的驚嚇,他慢慢的走了過去,坐在她身旁,手掌撫了下她的雲鬢,眸中疼愛如湖水,緩緩的問道:”紫如,你覺得皇后好,還是王妃好啊?”

皇后和王妃?

沐紫如腦中飛快的掠過在盛宴上,北聽芙站在大紅高臺之上,百官齊齊跪拜,各國使臣獻上稀世珍寶,一身巧奪天工,雍容華美的鳳袍在身接受所有人敬仰目光的盛景,撇了撇嘴不屑道:”爹這不是問廢話嗎?小小的一個王妃豈能與一國之母的皇后相提並論。”

沐宗佩臉上的笑紋加深,點頭道:”爹就知道紫如最聰明了,所以嫁給皇長孫殿下,才是你最正確的選擇啊!”

什麼?

沐紫如秀美一蹙,嫁給皇長孫殿下和皇后王妃有什麼關係,她嫁給禦奕辰,最多也就是個長孫妃,禦奕辰可還沒有正是封王的,她連個王妃都不是……

目光看著沐宗佩眼中精光,她在腦中使勁的想著,忽地,美目一睜,撐著就坐了起來,張大嘴問道:”爹,你是說皇長孫殿下會是太子?”

這可太驚訝了,她就算再愚笨,和那些小姐千金聚會的時候,也會聽她們說起現在京中的形勢,對於奪嫡的形勢多少也知道些。

她滿臉喜色,顧不得屁股上的傷,翹起屁股蹲在床上問道:”爹,你們說的是真的嗎?陛下是說要讓皇長孫做太子了嗎?”

沐宗佩見她不顧傷坐了起來,連忙道:”你先躺下,注意傷口。”

沐紫如這才記起自己剛才臀部還是受了很痛傷的,趴了下去,依舊興奮的問著:”是不是,是不是?”

“現在不是,以後會是的。”沐宗佩笑著回答,眸色深黑,如同最陰暗的夜幕,藏著見不得人的骯髒,”那你現在願意嫁給皇長孫殿下了嗎?”

沐紫如咬著下唇,美目裏都是猶疑,說實話,她還是希望能嫁給乾王的,那樣偉岸無雙的男子,她幾乎每天都會夢見自己被那強健的雙臂摟在胸前,靠在他寬闊的胸膛,被那冷峻森寒的眼眸溫柔的注視,可是,就像爹說的,她嫁給乾王也不過是個側妃,永遠被沐清歌壓在身下,就算沐清歌死了,她被扶上正妃一位,也是個填房,永遠比沐清歌矮上一截,但是如果嫁給皇長孫的話,她就能做皇后,做了皇后就能想買多少華麗的衣裙就多少,想指使人幹什麼就幹什麼,甚至能對付沐清歌……

她腦海裏浮現了禦奕辰清雋秀致的面容,雖不如乾王的氣勢,也是溫潤如玉的公子……

究竟是情重要……還是權重要……

見沐紫如猶疑不定,沐宗佩眸光閃了閃,加上最後一句話,”若是你做了皇后,可以拆散了乾王他們,到時候……”

沐紫如如醍醐灌頂一般,豔目裏的光亮閃得比日光還盛,是啊,等她做了皇后,就把乾王召在宮中,日日夜夜陪著她,她這樣美,身材又玲瓏,乾王現在不喜歡她,是對她瞭解不夠,等到時候日夜相對,肯定會愛上她的,想到這裏,她的心就撲撲如同有小雀在撲騰,立即點頭道:”好,紫如就聽爹的。”

見她答應了,沐宗佩總算松了口氣,讓她好好靜養,漫步踏出屋子,若是紫如一直鬧下去,還不知道怎麼辦,淩帝的聖旨可都是頒下來了,還是淑妃求來的,這時候鬧開,他就會把淑妃得罪,順帶把右相也得罪了。

心內長長的歎了口氣,這個女兒,若是稍許聰明點就會知道,若是皇長孫坐上了皇位,乾王肯定是必須要滅掉的,沒有哪一個帝王可以容忍比自己威望還要高的人存在,那樣優秀奪目的人沒有一個帝王可以忍受的。

精光畢現的眼眸望著一院的牡丹,本是最珍貴的花兒,因為秦豔蓮被關進大牢,無人來照料,盛夏的烈日裏,不到三天,就開始出現頹敗的趨勢,花瓣奄厭,乾枯垂落。

溫室的花兒經不起一點風吹日曬,他的紫如就如這牡丹,不管怎樣,他都不能讓紫如如他一般,永遠被那人壓下,一生都沒有出頭之日。

陽光照在院中,金色閃耀,半點都照不到沐宗佩漆黑如墨的眼中,只有無盡的陰暗森寒。

同樣的時間,清雅的一間小院的花園中。

千夜離站在半圓形的小池旁,手心裏放著一些碎碎的魚食,一點點的撒在水中,琥珀色眼眸中如同有流彩轉過,五彩的錦鯉都圍在了池邊,一起搶著魚食,熱鬧得不行。

他身著一襲白色為底的輕袍,衣角上一朵朵的曼珠沙華開出紅迷的色彩,順著衣角一直到最盡頭,如漆一般烏黑的長髮從左邊梳起三縷小辮子串著琉璃珠,在陽光下折射出迷離的色彩,長卷的如同蝶翼的睫毛輕顫,眼角點著一點紅色的嫣紅,如同血淚一般垂在眼角,妖冶動人,他唇角微微勾著,側面一個弧度能讓人屏息凝氣。

他撒下最後一粒魚食,身後站著的花容立即遞上純白手帕讓他擦手,接過細細的擦乾淨手上的殘渣,從腰間抽出一柄白色紗扇,扇面有著與衣同花的曼珠沙華一朵,轉身緩緩一笑,望著一直站在身後不遠處的男子道:”得福,情況如何?”

這一笑,比那烈日還要灼目,直把男子看的目光一怔,他從沒看過比夜王還好看的男子,連女子都沒有,直到感覺千夜離的笑容中帶著陰寒之氣,他才回過神來,這個王爺絕不是單有外貌的男子,他一直都善於用最簡單的手法做最複雜的事情,雖然時時淺笑,那笑容底下藏著的嗜血,絕不比任何人少。

來福驚得立即垂頭回道:”稟王爺,自從王爺讓人開了地下賭局後,大雍淑妃一黨得到賭局比例後,果然沉不住氣,現在與沐府聯姻,欲扳回一局。”

“與沐府聯姻?”千夜離嘴角淺笑依舊,秀眉挑起,問道。

“是。”得福點頭,清冷的聲音中沒有半點起伏道:”昨日沐宗佩帶著沐二小姐去殿上認親,沐家二小姐是平南王爺遺女,淩帝賜封還珠郡主,賜婚于皇長孫。”

“噢……沐家二小姐是沐宗燁之女,倒是新消息嘛。”千夜離扇柄放在流線如月的下巴上,琥珀眸中閃過一抹深邃,眸底深不可見底,輕軟魅惑的聲音輕輕笑道:”本王倒是好奇沐清歌的孩子見到沐二小姐的孩子應該叫什麼,是叫小姨呢,還是叫嫂嫂呢……”

來福一愣,仍舊低著頭,他一直都不懂這個王爺在想什麼,這個時候怎麼會想到大雍皇家的輩分去了,倒是花容嘀咕了一聲,”主子,你也等她先生下來再說吧。”

千夜離一笑,如同百花綻開在他唇邊,”花容說的對,那禦天乾什麼反應呢?”

“乾王和乾王妃兩人今日往北而行,一路策馬,看樣子是有急事。”來福道,乾王府是最難打聽到消息的地方,這些消息都是他經過長期磨練分析出來的。

“嗯。”聽罷,千夜離點了點頭,眉梢輕挑,花顏淺笑,”你們繼續關注大雍的一切舉動,那個賭局慢慢的開,本王可也是在裏面下了注的呢。”

“是!”來福立即應道,隨即悄無聲息的又潛了出去。

院中一片靜謐,如同剛才這裏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般,千夜離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閃,轉身沿著鋪著卵石的小路走去,”花容,你說沐沐她去幹什麼了?”

“沐沐……哦,你說乾王妃是吧,我怎麼知道啊……”花容抬著頭皺眉,粉嫩的臉上有著不服氣,小聲的對著一臉漠然的月貌道:”哥哥,我實在不懂主子為什麼對那個沐清歌的舉動時時刻刻關注著,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就算再好,都是別人的妻子了,主子幹嘛還老想著……”

月貌臉色不變,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一下就能贏掉兩個王府的女人,不簡單。”

花容聽到月貌的話,想起沐清歌一下就打下了一億的欠條,讓兩個有意奪權的皇子搬出了京城,不甘不願的也有點承認,確實有那麼一點點不簡單,可是這麼一點點不簡單也不能讓主子對有夫之婦老是關注啊。

千夜離走在前面,似完全沒聽到花容和月貌的對話,眸光幽離,忽地頓下腳步,反身笑道:”既然我也不知道,花容你也不知道,那我們就跟去看看沐沐去幹什麼了吧。”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7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1章  你不會的多著呢

大雍,天越城外通往遙水城的大道上,馬蹄跑起的得得聲在兩旁的密林中響徹。

兩匹寶馬正撒蹄奔馳,前往主人所要去的目的地。

血紅色寶馬上一身普通平民打扮的清歌,墨色長髮飛起,將欺霜賽雪的容顏完全的顯露出來,逼人窒息般得顏色,她雙眉微緊,側頭大喊道:”大概還有多遠到那坪山村?”

急速奔馳中的聲音被呼呼從身邊刮過的劃的七零八散,禦天乾禦著墨焱聽的斷斷續續,同樣大聲道:”半個時辰。”

清歌聽後,專心策馬前行,本欲一早就出門,誰知收到宮中頒佈的聖旨,淩帝又喚了兩人去聊了一會,直到正午時分才從宮中出來,打點好了一切,便立即上馬去尋那資料上,曾經在秦豔蓮身邊呆過一個喚做馬春紅的嬤嬤,兩人現在要去的平山村,正是沐長風屬下打聽到的地址,經過核實,那馬嬤嬤在官府戶部登記上的確實是這麼一個位址。

驕陽下的樹林中紅黑兩道身影飛梭一般穿過,兩匹駿馬飛馳的速度不相上下,並駕而進。

半個時辰後,到了一處分岔口上,最右邊的灰色指路方石上,隱隱約約書著”坪山村”三字,清歌下馬檢查了石碑,翻身上馬,對著禦天乾說道:”石碑沒有被人動過手腳,灰塵是積上去的,下面的根基也沒有動過。”前世的經驗讓她做事都頗為細心,這個分岔路口,若是被人動了手腳,他們就會白跑一趟了。

禦天乾點點頭,兩人小跑往前行去。

分岔路變得窄小,清歌走在前面,禦天乾跟在身後,蔥蔥郁郁的林間不時聽的兩邊有鳥聲啾啾,不時矮低的草叢中還露出幾隻野兔的長耳,寧靜靜謐,一派和諧的景致。

穿過這片樹林,走到村子的入口處,清歌皺眉道:”這裏是坪山村?”

禦天乾望著面前這靜得與林間幾乎毫無區別的村莊,靜悄悄,空落落,屋頂上的稻草被吹的七零八落,牆面上還生出幾根頑強的野草,風吹起的時候卷起梁上的灰塵,絕不是有人住的光景。

他們的路線是對的,石碑也沒有人動過,不可能會走錯。

清歌進去在幾間屋內掃了一遍,出來說道:”這些房屋內裏面空空,沒有剩下什麼傢俱和物品,看樣子是集體搬離了。”

聞言,禦天乾眸光一閃,狹長的鳳眸眯起,帶著冷睿的光芒,”半年前,前方不遠處的趙河截壩,他們這裏屬於下游,應該是官府命令集體撤離的。”

噢……清歌心道,原來這遷移工程自古就有的,不是現代建大壩遷移的專利。

“看看附近有沒有其他村落,有沒有人知道他們搬遷的去處。”

禦天乾眸色一凜,蘊著淡淡的涼意,磁性的聲音冷然的說道:”只有如此。”

忽而後方一陣梭梭的腳步聲,兩人眼神迅速的交匯,清歌將匕首一扣,欲待那人再接近一些,迅速出手。

“兩位是來尋人的嗎?”爽朗的男聲從後方傳來,清歌警惕的轉身,只見一個中等身材,面色黑黝的男子站在路口處,對著兩人笑著問。

清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深藍色的短打,洗的有些發白,上面沾染著血跡,手裏拿著一張半舊不新的弓,腰間掛著兩隻野兔和三隻山雞。

典型的獵戶裝扮,皮膚也是長期打獵曬出來的黑黝黝的顏色,腳步沉重,有些功夫卻不會太過厲害,外表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破綻。

她將全身的殺意收起,匕首滑入袖間,拉著一言不發,面沉如水的禦天乾,笑道:”這位大哥,我們是來尋親戚的,這裏是不是坪山村啊?”

那獵戶提著弓,站的有些遠,禦天乾雖然穿的也是普通人家公子穿的衣袍,但是這天生一種上位者的氣場不由自主的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依舊讓人看了心驚,此時見清歌滿臉可親的笑容,一雙墨色瞳眸在陽光下帶著光彩流離的色彩,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輝,看的獵戶微微一怔,心裏也放鬆了一些,憨厚的笑道:”姑娘,這裏是坪山村,不過半年前朝廷要修大壩,怕水淹了這村子,就讓村子裏的人搬走,現在就沒人住了。”

他所說的與禦天乾開始所說的一樣,清歌接著問道:”那大哥你知道這村子裏的人都搬哪去了嗎?”

那獵戶大概是沒見過這樣美的女子,美得他都尋不出詞語來形容,只覺得像仙女,臉色帶著點紅色道:”呵呵,姑娘要找人嗎?”

可惜他膚色太黑,清歌半點也未瞧出來,”嗯。”

“那姑娘跟著我走就行了?”獵戶將手中的弓插到背上的弓囊中,說道,”我就是坪山村的,現在我們村的人都搬到那邊山頭去了。”

“那你為何還要來這裏打獵?”禦天乾墨藍色的眼眸中帶著一抹犀利,冷然的問道。

獵戶被他看的渾身有些發冷,這男子的氣勢好強,像一把古樸的刀,不出鞘也自有威刃,好在他天天獨自在山上行走,膽子不算太小,拉了下腰間的綁獵物的帶子,歎了口氣道:”我是個獵戶,靠獵為生,搬到山頭那邊,那邊的動物沒有這邊的多,一天難得打到一隻兔子,所以我早上起來,走到這邊,打了獵物再翻山回去。”他顯然很高興,抓著幾隻兔子舉起來給清歌他們看道:”你看,才兩個時辰不到,就打了這麼多,還是住這裏好啊……”

“從這裏去山那邊要多久?”清歌無意看他開心,問道。

“不久,走路的話,大概也就一個半時辰。”他看了看清歌身後的馬,黑黝黝的面上眼睛發亮道:”像兩位這樣有馬的,大概也就小半個時辰,有些路不好走,馬也跑不起來,只有牽著走。”

“那就煩請你幫我們帶路了。”清歌客氣的說道。

“沒事沒事。”這獵戶走在前面就帶起路來了,他沒有馬,清歌的赤焰,禦天乾的墨焱是絕對不會讓其他人騎上它們的,所以清歌和禦天乾也只有跟著他走著,好在三人的腳力都不錯,到夕陽染紅了半邊天之時,已經隱約可見前面村落炊煙嫋嫋了。

這帶路的獵戶也是個開朗的,一邊走一邊不閑著的問道:”姑娘要找的是誰啊?”

清歌漆黑如墨的眼眸一閃,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你們村裏有沒有一個叫馬春紅的嬤嬤?”

“怎麼?姑娘原來是馬嬤嬤的親戚啊?”獵戶臉上顯出驚喜的樣子,看著清歌帶著些崇敬道,”可惜……”

見獵戶忽然間神色的變化,禦天乾瞳眸中犀利之色頓時銳利了起來,清歌暗道難道這馬嬤嬤出了什麼意外?

那獵戶自顧自的又接著道:”我倒是忘記了,明日是祭祖的日子,馬嬤嬤怎麼也會趕回來的?”

“趕回來?”

“對,馬嬤嬤兒子在外做生意,早就接她出去享福了!她是見多識廣啊,以前是將軍夫人身邊伺候的,現在又享了兒子的福。”獵戶羨慕道。

禦天乾和清歌這才明白獵戶剛才所說的可惜是什麼意思,只是這馬嬤嬤要明日裏才回來……

“你們今晚就在我家歇著吧。”獵戶立即提議道,見禦天乾沒有意見,清歌也答應了下來,一天的奔波他們也可以趁著這裏休息下。

進了村子中間一間很普通的小土房,裏面擺放著一張木桌和三條長凳,牆上掛著簸箕和一些家用東西,極為簡陋和普通,獵戶給他們兩人安排到自己的睡房,自己去了隔壁家擠擠。

夜幕垂落,小村落裏一片寧靜,清歌走出屋子,看著靜謐的夜空裏有著密佈的星子,如同絨布上的寶石一閃一閃,她慢慢的朝前走去,一邊觀察著村中的一切,村裏的人都睡的很早,在沒有太多娛樂活動的古代,窮人的生活哪里會精彩,每日大概就是像獵戶所說一般,睡覺,吃飯,打獵,枯燥無味,也可以說是簡單寧靜的幸福。

她觀察了一周,沒有瞧見什麼異常的地方,朝著村子的周圍走去。

“怎麼一個人,也不等我?”低沉悅耳,帶著慵懶水汽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清歌頭也不回,不頓步的往前而行,”屋內濕悶便出來走走。”

夏日的夜裏即使涼爽,也透著一股讓人窒悶的濕氣,平日在乾王府,工匠巧妙設計避免了去,這平民的草屋哪里會舒適,不如出來透透涼風。

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從黑色中走出,淡灰色的衣袍微微敞開,發間還有著些許的水汽,平素銳利的眉眼中也帶上了潤濕,顯然方才沐浴了一番。

禦天乾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容,行至清歌身旁與她同行道:”查看的怎樣?”

“看不出什麼異常。”清歌走到一顆樹下,看著上面結著一個個青色的果子,一手摘了下來,看看又聞了聞,咬了一口,然後又順手摘了一個,遞給禦天乾。

禦天乾滿是疑慮的看著少女瑩白的手指握著一個青裏帶黑的,不足手掌大的果子,接過來咬了一口,雖然外表不怎麼樣,吃起來倒也爽口清甜,挑眉道:”這是什麼?”

雖然不嬌生慣養,到底是皇家子孫,民間都知道的小東西他們反而不知。

“野梨子,你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啊!”清歌一雙珍珠似的眼眸彎了彎,打趣道。

“除了這個,其他的都會。”禦天乾薄唇一彎,墨藍色的眼眸深邃到望不到底,反駁道,他吃的一般都是進貢的東西,就算是行軍,他吃的也是常見的蔬果,這野梨子當然不認識了。

“那可不一定。”這梨子很小,核又大,兩三口也就吃完了,清歌順手把果核丟到一邊,笑吟吟的說道,一面往湖邊走去。

禦天乾跟著她走了過去,湖面上平靜無波,星子倒影,如同碎銀點綴,偶有山風刮過,蕩起一圈波瀾,如寶石絨毯一般,旁邊偶有飛鳥鳴飛,頗有一種雅致意蘊。

他半靠著樹邊,見清歌在旁邊摸摸掂掂的,狹窄的鳳眼裏帶著一點月色冷光,立體雕刻的五官在星光下朦朧中更添一份俊削,眸光沉冷中帶著溫柔的火焰,淡淡的跳躍,”在找什麼?”

清歌又摸了幾次,似是找到了要尋的東西,眼底帶著淡淡的微笑,挑釁般的說道:”再找一個你不會的東西給你看看。”

“噢?還有什麼我不會的。”禦天乾嘴角的笑容大了些許,挑眉道。

“你注意看。”清歌說完,轉身眯眼對著水面一飛,手中扣住的石頭頓時順著她扔出去的弧度,在水面上接連的跳了起來。

禦天乾眯眼看著,那石塊在水面接連跳了一下,兩下,……,五下,才沉了下去,他不在意的笑道:”就這個,雕蟲小技。”

清歌揚起白雪一般的下巴,月光下泛著珍珠一樣的色澤,眼底帶著傲氣,”別說大話,你先試試!”她把手中的另外一塊石頭塞在禦天乾手中,挑挑下巴,讓他去扔。

“好,就扔給你看看。”禦天乾丟了丟手中的石子,失笑道,這樣的清歌真是有點讓他心動,他對著水面一丟,很隨意的打在水面上,撲通一聲,那石子直直的就沉了下去,只剩下水面一陣一陣的波浪。

清歌馬上搖頭笑了起來,”嗯,果然是雕蟲小技啊。”

禦天乾面色微微發熱,方才見清歌丟的很是隨意,他怎麼丟不起來,又在地上拾了一塊,冷哼道:”再來一次。”

如同上一次一般,石子在水面跳了一次,又撲通的沉了下去。

清歌倚靠著樹幹大笑了起來,”別打了,王爺,這東西你小時候肯定沒玩過……”

灰色的高大身影忽然站到了她的面前,瞧著扶著樹枝,面容如同那月色一般清冷,卻浮著從未有過的笑靨的少女,心頭方才那一團惱羞成怒就這麼煙消雲散了,若是能讓她這樣大笑,他便是多讓石子沉上幾個又怎樣。

面前淡淡的光亮被遮住,清歌只覺得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從她肩上拂過,將那搖落在她肩頭的樹葉撣掉,莫名的心內就有一絲絲的不自在起來,慢慢的站直身子,眸中猶如煙雲籠罩。

月色淡淡的攏在兩人身上,銀色的光華如同一道天紗垂下,朦朧蘊華,寂靜的夜裏飄著些微的野花香味,沁涼馨香。

清歌的頭往一邊撇去,不敢抬頭看面前高大俊偉的男子那雙如同海一般深邃,仿若有著吸人魔力的瞳眸,她還未偏過去,一隻有力的手掌已扣住了她的下巴,讓她轉過臉來,動作緩慢又溫柔,但又分明不容拒絕。

禦天乾盯著面前的少女,初見她時雙目湛湛有神,如天山上最純潔的一捧水在盈盈轉動,又如那雪峰上最高點的一點冰白,帶著絲絲縷縷的寒氣,清淡如蓮蕊之清,秀美若芙蓉之豔,此時這副如雪蓮一般清冷的容顏上展現了桃花一般的色彩,顯得更加光華瀲灩,清氣含芳,這是為他而盛放的色彩。

他眼神裏透出一種溫柔到近乎詭異的奇異色澤,薄唇勾起一抹陌生的弧度,覆上了清歌的唇。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2章  清歌被囚

男子的唇舌便如同他的人一般,霸道狂佞,橫衝直撞,不容得人拒絕半分,從她粉嫩的唇齒間滑入,一點空隙也不剩下,清歌只覺呼吸都要被奪了去,胸腔裏那一團撲通撲通的直跳,臉上灼燒成火燒雲一般,豔霞漫布,背部有一種酥麻的電流慢慢的竄了上來,一種陌生的,讓人興奮的感覺漫到了全身,全身有些綿軟。

不過這也僅僅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她素來不是任人主導的女子,雖然對情事未曾接觸過,性子中大膽的因數也不會讓她甘願處於下風,雙手攀上他的脖頸,腳尖微踮,口唇蠢動,化被動為了互動。

禦天乾微微一怔後,眸間帶著滿溢的笑意,墨藍色的瞳眸流光溢彩,比那寶石還要耀眼幾分,他大掌緊緊的摟住少女的纖腰,涼夜裏熱度漸漸的攀升。

夜風緩緩劃過,拂過兩人越來越熱烈的唇齒間,卷起兩人的長髮無意的交纏在一起。

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才慢慢的分開了唇齒,少女粉紅的菱唇一片水潤的色澤,微微腫脹,在淡如清華的月色中更顯得誘惑,禦天乾的眸中深得幾乎如黑夜一般幽深,修長的手指劃過剛才被他掠過過的粉色,目光細細欣賞著懷中少女紅潮微染的面孔,視線專注於上,慵懶輕笑道:”這回,可否專業?”

清歌眸中帶著一絲疑惑,轉瞬便失笑了,原來他還惦記著上次她說他不夠專業的事情,眸中蘊著促狹,故意道:”還好,也就一般般。”

禦天乾忽然一點一點地攥住了清歌的手,面色微微冷峻起來,眼中流露出一絲森然,目色深沉,道:”你還同其他人吻過?”他覺得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怒火就冒了出來,她之前是怎樣的他都不管,可是一想到若是之前有別的男人也像方才那樣吻了她,禦天乾心裏便覺得悶痛了的難受。

他自顧自的想著,完全沒意料到自己的樣子就似一個妒夫一般,深藍如夜之蒼穹的眸中有火焰在燃燒,清歌現在依然是被他緊緊的攬在懷中,卻能感受到他手臂的繃緊,知道他這樣子是吃醋了,看來禦天乾的佔有欲真還不是一般的強,這樣他也能醋起來,她略微的一笑,望著他淡淡的道:”目前,只有你一個。”

是的,無論是上世,還是這世,他都是第一個。

“以後,也只許有我一個,心裏只許有我一個人,你是我的。”聞言,禦天乾冷峻的面色松了下來,手臂卻將清歌更緊的摟在懷中,霸道的說道。

清歌頭抬起來,脫離了禦天乾鉗緊的懷抱,纖細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前,卷翹的長睫微微顫動,如同欲飛的蝶翅,墨玉瞳眸微微眯起,望著男子說道:”我是我自己的,不屬於任何一個人……”

見禦天乾面色又漸漸的陰沉了下來,清歌撫過他皺起的眉頭,示意他不要鬱躁,繼續說道:”我不是那些女子,認為出嫁從夫,一輩子就要靠著丈夫的寵愛來渡過這一生,從此做攀附著大樹上的菟絲草,我是獨立的個體,喜歡不受拘束,自己決定自己所需要的,追求自己所認定的,我希望的愛情是尋一良人,如同盛宴那日在殿上所說,如狼之衷情,一生一伴侶。”

世人皆許鴛鴦為雙,殊不知鴛鴦不過一個季節,便各奔東西,是最為薄情的鳥兒,只有那孤寂的草原之王,才是一生一伴侶。

四周靜悄悄的,蟲鳴也小了許多,靜夜蓮香,幽幽似水,月光星影倒映在湖中,湖邊一朵朵小如星子的野花,螢火蟲也飛過來,無數帶著寒意的藍色微光在水面上飛舞,如同星子灑落人間。

禦天乾面無表情,冷凝著瞳眸看了清歌好半晌,目光如炬照得清歌都微微疑惑了起來,不知他心裏是如何想的,在這個時代,她這番言語的確是大膽了些,可她也不想因為如此便將自己更改或隱瞞,如若容不了這些,等她將身世弄清楚後,便兩清罷。

禦天乾目光在清歌如霜的容顏打量,轉到她粉色的菱唇上停了停,那唇形美好,柔潤飽滿,淡淡泛著桃花色的濕潤光澤,含在口中如同清香水果。他用拇指在上面徐徐摩挲一下,忽然間便低下頭,吻上那線條清晰的漂亮雙唇。

“本王答應了的,絕不會反悔。”他在殿上就是一心娶了這個倔強清傲的女人回來,早就答應了她的要求,他禦天乾說話從來說一不二,若換了別人,他便是懶得再說第二次,可是對著她,他永遠足夠特別。

這次他只是輕輕啃噬那唇瓣一口便放了開來,嘴角浮起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唇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張揚中帶著寵溺,手指刮了刮清歌挺翹的鼻尖,”既然娶了你,這點準備我早就有了。”他的清歌,本就與其他人不一樣。

清歌被他環在胸膛,這帶著龍涎香味的寬闊胸膛每夜都將她摟在懷中,她也漸漸習慣夜晚身邊有他存在,她抬眸看著他浩瀚深邃的雙目,那目光如鏡,只倒映出一個烏髮布衣的少女,他的眼中,唯有她一人。

她不知道什麼樣的感覺才是愛,因為沒經歷過,可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她生命中,是一個冒然闖進,又特別的存在。

銀星慢慢淡下去了,東方天邊上開始放白了,這時候天際變化得很快,漸漸白得晃眼,接著從地平線上開始一抹一抹地放射出紅紋。

沐長風清晨起來到軍中轉了一圈,便往書房而去,乾王與妹妹去了遙水城,府中的一切都交於他打理,他將書桌上的資料拿起來,按理來說昨日便能回來的,王爺他們莫非遇見了什麼事情耽擱的,拿著資料翻來覆去的看,這坪山村,位址處於離瑤水城五十公里處的地方,瑤水城外趙河穿梭而過,他揉了揉眉心,忽而將資料往桌上一放,讓侍衛將調查這個資料的那名侍衛帶過來,讓另一名侍衛去戶部將坪山村居民的地址取來。

陸風站在一旁,問道:”將軍,怎麼,這資料有問題嗎?”

“等那侍衛過來就知道了。”沐長風一臉凝重,手指在扶手上輕輕的敲著,俊眉緊緊皺起。

陸風見他不語,料想這事不是小事,靜待一旁,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剛才出去的侍衛神態緊張的奔了過來,”將軍,那名侍衛死了。”

沐長風臉色一沉,眼神一凜,還不待他說話,另一名侍衛走進來道:”將軍,這是坪山村遷移後的新址。”他快速接過侍衛遞上的紙條,飛快的掃視了一遍,瞬間臉色大變。

“壞了!是個圈套!”沐長風手握成拳,往桌上資料上一砸,眼中沉穩中夾雜著銳利,吩咐道:”陸風,立即挑選百名精騎,隨我去坪山村。”

他就覺得不太對!

趙河一年前工部開始著手建築大壩的工程,下游凡是會有危險被水淹到的村莊都會被遷移,坪山村應該就是在遷移的範圍內,而這遷移的地址戶部不可能沒有登記的,這地址是他派人去戶部核實過說是確認無誤!

開始沒有想到,如今王爺去了一夜竟然還沒回來,那名侍衛又死了!

這是一個局,一個一開始就布好了等著王爺和妹妹去的局!

雖然王爺的身手絕世,妹妹的身手也很好,可是這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的圈套,很難說能不能逃掉。

沐長風在軍中多年,又是乾王最信任的手下之一,陸風為他手下騎兵營統領,他的語氣沉穩中帶著急促,陸風也不問究竟是何事,立即接令,轉身往外走去。

沐長風沉思了一會,轉過身來,對著方才那名侍衛道:”你立即去告訴汶神醫,我有事出去,京中的事他務必要注意。”這圈套還不知道是誰下的,但是這目的就是要殺了王爺,指不定是國內還是國外,必須要防著他們都不在京中的時候發生什麼亂子。

“是,屬下立即前去稟報汶神醫。”侍衛接令後,立即飛身而去。

“將軍,準備好了。”陸風已然出現在門前,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一刻鐘不到便可上馬行軍打戰,此時也迅速的準備好,整裝待發。

“走!”沐長風擺手,面色一沉。

一百輕騎從城外快馬加鞭的往坪山村,馬蹄聲轟隆隆的震耳欲聾,如鼓點砸在人心內。

坪山村內,熙風和睦,金陽送暖。

清晨剛起,村內就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一陣鑼鼓哐當之聲響起,祭祀開始,村民們在祠堂的中進正廳擊鼓迎神,供奉五穀祭品,焚香拜揖,給祖先傳達子孫的虔誠之心。

祭祀的時候,外人不方便在場,清歌與乾王在村頭等著,兩個時辰後,祭祀方結束,獵戶將清歌他們邀請到宗廟裏一間隔開的小茶室中坐著,憨笑著道:”馬嬤嬤到了,兩位在這裏等一下,我把她叫來。”

看來這小茶室就是他們村裏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相比獵戶的家裏,好上不少,這小茶室是在宗廟的裏面,宗廟是一個村中最重要的地方,所以也是村中最好的建築之一,這個小茶室和宗廟一樣,是由木頭搭建而成,裏面裝修的比較清雅,放著一些陶罐裝飾品,一張四方桌子和靠背凳,旁邊一個簡陋大方的木櫃,擺著些花草和書籍。

他們面前擺著兩個大大的白瓷碗,裏面盛著清水,瓷是很粗糙的白瓷,畫著極為簡單的圖案,雖然簡陋,倒是乾淨,一切都透著山裏居民氣息的用具。

清歌四處環視了一圈,這村子她昨晚看了一遍,今早也觀察了一下,並沒有什麼異常,可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她環視了一下房間,望著坐在對面的禦天乾正鎖著眉頭,”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禦天乾點點頭,他也覺得有一些,但是還沒想到,順手端起桌上的瓷碗喝了口水。

清歌毫不在意的端起白瓷碗喝水,眼裏有著點點詫異。

禦天乾看出她的詫異,緋紅的薄唇輕輕的一勾,”這水有問題?”

“沒有,看你會用這個碗喝水有點驚訝而已。”清歌指著碗說道。

“行軍打仗的時候,什麼水都喝過。”他漫不經心的說道,很是輕描淡寫。

“也是。”清歌了然的點點頭,昨晚他睡在硬梆梆的木架子床上,蓋著土棉布的被子,顯然也沒什麼不舒適,打仗的時候也那麼多講究吧,說真的,這樣子來看,禦天乾並不像電視劇的那些王爺,吃好的穿好的,整天遊手好閒,只要負責調戲良家少女,平日在府中他大部分的時間也都在處理事務。

她淡淡一笑,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民間也這麼大的威望了。

“比起皇族的祭祀來,他們的祭祀是簡單多了。”禦天乾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牌位,幾上擺著些貢品,無非雞鴨魚肉,瓜果酒水之類的。

清歌笑了笑,”皇家本來就尊貴,加上你們體系龐大,子子孫孫的加起來人數眾多,自然不一樣!”

說完,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臉色陡然冷冽起來……

他們終於覺得哪里不對了!

子子孫孫……

從昨晚他們進村來,就沒看見這個村子裏面有小孩!

他們昨晚進來的時候天色已晚,村中本來人就少,安靜了些也正常,可是,方才兩人看著從宗廟裏出來的人,裏面有男有女,有年邁老嫗,有壯年男子,青年婦人,就是沒有小孩!

若說這裏偏遠,平日裏孩子送去學堂寄宿上學也是可能的,可是今日是祭祀,祭祀是一個村子裏最重要的事情,子孫必須全部要到齊的,怎麼可能沒有孩子在場!

兩人迅速的起身戒備,跨出小茶室,外面便是宗廟的大堂,大門在獵戶出去的時候便是掩住的,清歌眼眸一凝,上前一推大門,根本毫無反應,果然,這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禦天乾鳳眸緊眯,身上冷冽肅殺的氣息越發的濃烈,冰冷的聲音從他口中說出:”就憑這麼一扇木門,你們也想擋得住本王!”

既然對方設下了這樣的陷阱,必然是知道他的身份,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乾王的大名天下皆知,我們當然知道你是誰,怎麼會小瞧你呢?”只聽外面一陣怪笑聲傳來,須臾後,伴隨著梭梭的破風聲。

本來只有五十來人的村落裏忽然多出了一百多個黑衣人,一個個手中拿著弓箭和明晃晃的大刀站在宗廟之前。

清歌凝耳一聽,蹙眉道:”小心,有暗箭!”

話音一落,噗噗的聲音伴隨破窗的利箭疾馳而來。

箭頭上泛著幽藍色的光芒!

箭上有毒!

清歌眸中帶起一抹冷然,看來這些人不止是有預謀,還是要置他們於死地!

袖中的匕首飛快的滑握在手中,側首避過迎面而來的長箭,手臂橫甩,叮咚聲過處,利箭都被掃下,她身子如遊蛇一般穿梭在箭雨之中,那箭雨雖然密密麻麻半點都傷不到她。

禦天乾手中一抹銀色短劍而出,凝白的內力從劍柄而出,短劍立即爆漲,一節一節從拔出,竟然成了一柄銀色的長劍,正是清歌第一次見到男童模樣的他使用的那柄!

凝煉的劍鋒如同一匹月光劃亮整間宗廟,一看編織是絕世寶劍!

禦天乾長臂一舞,劍揮如風,射進來的箭雨在接近他半米之處便掉落了下來,他另一隻手掌一伸,將掉落的利箭吸到手掌之中,凝力往外一擲。

噗噗噗噗——

連著四聲,是利箭刺入人體之聲!

望著身邊倒下的四名黑衣人同伴,為首的黑衣人臉色一變,眸中閃過一道幽芒,桀桀怪笑道:”果然是乾王,名不虛傳。”

他對著身後的黑衣人一使眼色,立即有十余名黑衣人提著鐵桶,飛快的灑在宗廟四周。

宗廟的空氣中頓時充斥著一股刺鼻的味道,清歌鼻尖一聳,皺眉大聲道:”是火油!”

黑衣人見箭攻不行,打算換火攻!這宗廟都是木頭架成,夏天天氣炎熱,木頭乾燥,一旦點火,加上火油,燒起來必將勢不可擋!

禦天乾也聞到了那股氣味,眉眼一利,寬大的袖袍一卷,將射進來的利箭立即還了回去,噗噗之聲不斷,又射到十餘人,”快走!”他一手拉著清歌,一手握劍抵擋著毒箭雨,腳下一踮,立即就往門外飛去!

“等的就是這一刻!”黑衣人眼眸中掠過一抹得意,飛快的沖到宗廟旁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上一踩。

嗒咯一聲,在夾雜著人聲、箭聲中,非常的細微,方才箭雨全由禦天乾擋出,清歌未分心,將那細微之聲聽到了,她警惕抬頭,循聲看去,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從上方掉了下來。

此時禦天乾震袖欲劈門而出,她要閃避不斷射入的毒箭,已經避閃不及,避過迎面而來的三隻鐵箭,頓手一拍,將禦天乾往右推開一米多遠。

哐當!

一個巨大的黑色鐵籠反扣在離大門十步之遠處,把清歌困在了裏面。

“清歌!”禦天乾一聲低吼,一掌揮開迎面而來的箭雨,奔到了鐵籠之前。

提起銀劍砍了下去,只聽那劍砍在鐵籠的欄杆之上,發出震耳的金屬撞擊之聲,還有金黃的火花閃爍。

“放火!”黑衣人冷冷一笑,眼底閃爍著嗜血的光芒,他一聲令下,其他黑衣人將早就準備好的火把立即點了下來,轟隆一聲,火勢如同一條長龍,飛快的包圍了宗廟,火舌吞吐,比那耀眼的金陽還要紅豔!

炎熱的氣溫加上高熱的火苗,超高的溫度讓站在宗廟前的黑衣人都微微閉上了眼,額頭有汗珠不停的流出來。

聽著內力傳來的金屬猛烈撞擊聲,黑衣人勾起一抹邪笑,這籠子可是他特意為禦天乾準備的,就算是他那把朔月寶劍,也不要想劈開這千錘百煉的精煉玄鐵籠!

他就不相信,這樣子禦天乾還死不了!

火龍吞噬的宗廟裏,清歌被高溫蒸得汗如雨下,她面無表情的觀察了一下,比了一下欄杆之間的寬度,只有她手腕大小,根本就穿不過去,抬頭看籠子上方,和四周都是一個材料,沒有任何縫隙。

禦天乾拿著手中的銀劍,一劍一劍的砍在上面,他每一劍都運足了內力,足以劈開一口巨鼎的力量砍在鐵杆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色痕跡。

墨藍色的眼裏閃爍著令人心驚的嗜血肅殺和重重的擔憂之色,這是專門他準備的鐵籠,既然是針對他的,必然知道他的朔月寶劍,這籠子的材料是精煉玄鐵!

是克制朔月寶劍的唯一金屬!

他抬頭看了一眼清歌,她拿著匕首四處敲打,霜白的面孔已經烤的發紅,瀑布般的黑發燒得焦起來,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眼底一抹冷芒閃過,將銀劍往腰上一插,十成內力全部凝聚在手上,兩手握住鐵杆分別往兩邊扳去。

火焰已經燃到了宗廟中,屋簷上的柱子也燃燒了起來,劈裏啪啦的燃燒聲在大堂裏回蕩。

金屬是最易傳熱的導體,雖還未發紅,也差不多快了,禦天乾手指一握上鐵杆,一股發焦的氣味便傳了開來,他絲毫不在意的抓住鐵杆往外扳,精鑄的鐵杆一點點的彎了開來,他的臉漸漸的漲成了紫色,手中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如同小蛇,肉被烤熟的焦香氣味在空中飄起。

啪噠……

一根樑柱掉了下來,搭在了鐵籠之上,宗廟裏的氣溫高到幾乎讓人不能呼吸,鐵杆已經漸漸有燒紅的痕跡,禦天乾的手中已經有鮮血開始順著鐵杆吱吱的流下。

本來鮮血一出來遇見鐵杆的高溫迅速會燃燒,如今有血滴了下來,可見傷口已經燒爛到肉裏,流血不止。

清歌縱使殺人無數,但是殺手都是一刀斃命,並不是以折磨人為樂趣,看著禦天乾俊鑄無雙的面上已是滿臉大汗,烏黑如墨的長髮被燒得焦卷了起來,手臂已有血管破裂,沁出絲絲鮮血,眉宇間沒有半點痛楚,所有的只是焦急。

她心頭狠狠的一抽,眸中含著滿滿的震撼,”禦天乾,你趕緊走!”

雖然火大,但是憑他的身手,絕對還是能出去的,不然的話,按照這個火勢下去,他會被燒死在裏面的。

禦天乾手臂吃力,咬牙切齒的怒駡道:”那你剛才推我幹什麼!”

清歌猛的一愣,眸中一怔。

是啊,她剛才其實也不過是個本能反應,不對,也不是本能反應,她天生是個殺手,是個傭兵,以取人性命為一生,救人這種事從來不是她本能,殺人倒是。

那是為什麼會推他那一把呢?

還是本能,是因為她心裏有他,就如,他心裏有她一般。

空氣中煙霧也越來越濃,她嗆得咳了幾聲,眼裏漫上了水霧。

她從身上撕了兩塊布巾,一塊給禦天乾系上,輕聲道:”防煙霧,我相信你。”

看著男人駿逸奢冷的面孔,清歌淡淡的一笑,不枉她穿越一場。

不過,清歌將另一塊布巾系好,把手放在禦天乾的腰間,嘴角冷冷的勾起,帶著一抹冷凝的狂妄,她沐清歌的命運從來都不是讓別人掌握的。

火勢越來越大,遠遠看去如同一團火球一般,沖起半裏的煙霧,空氣都扭曲了起來。

村子裏的人都跪在旁邊,那獵戶看著宗廟裏的火焰,心中懺愧,面色憂苦,求道:”大俠啊,我們已經幫你們把他們騙進來了,我們村裏的孩子可以還給我們了嗎?”

為首的黑衣人一雙三角眼映著緋紅的火焰,閃著毒光,嘿嘿笑道:”好啊,你們幫我們把乾王騙來了,我們自然是要讓你們和孩子相見的。”

“什麼,他是乾王?你不是說他……”獵戶全身發顫的看著宗廟裏面,大雍人誰不知道乾王的名字,但是沒幾個人真正看過禦天乾的樣子。

“桀桀,他若不是乾王,我們國家費得著用這麼多精力,來布這麼個局嗎?”那黑衣人很是得意的一笑,毫不在意的說出自己的身份,

裏面的是乾王,是乾王,這人是別國的人,要殺了我們的乾王,是要奪了我大雍!

獵戶全身在顫抖,手指緊緊握在一起,忠厚老實的面上帶著複雜的表情,看了一眼禁閉的廟門,忽然一下站了起來,對著最近的黑衣人撞了過去,”你,我跟你拼了!”

他忽然發難,那殺手也沒注意,加上獵戶本來就有點身手,把那黑衣人撞了個踉蹌。到底實力懸殊,黑衣人反應過來,拔刀一下將那獵戶的頭砍了下來,血立即濺得滿地都是,他冷冷一笑,看著獵戶的屍體,”倒是個血性漢子。”

轉過身對著身後一眾嚇得叫都不會叫的村民道:”你們不是要自己的孩子嗎?現在我就讓你們和他們見面去!”一個眼色過去,只聽唰唰的拔刀聲,刀起刀落,血線飆落,一村所有人全部帶著圓睜的眼,帶著不敢相信死透,再無生機。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8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3章  認定你

如今乾王跳了進去,不死也要受重傷吧,反正這墓地應該是沒有其他出口,黑衣人邪惡的笑了一笑,將石碑用力的一扳,石板又立即關上了。

他就撿個現成的便宜吧,能殺了乾王,國主肯定是大大有賞啊!想到那些金銀珠寶,美女佳顏,他臉色露出了貪婪的色彩,兀自出神之間,肩上忽然有人重重的一拍,方醒過神來,不耐煩的喊道:”你們幹嘛?”

黑衣人轉過身來,只見身後站著一人執扇而立,一襲淺綠長衫,恍若春光柳色之中,最濃豔凝翠的一抹,眉眼含笑多情,暗藏一分風流,眼角斜勾,一汪琥珀色的眸光勾魂攝魄,眼睫長翹,嘴唇瑩潤嬌豔,淺笑淡立。

他眼珠直直瞪住,半天回不了神,什麼是美人如玉,他今日算是有了見識了,看了這人,國主後宮那些美人又算個什麼東西!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順著微微敞開的長襟看了下去,眸光一愣,瞳孔猛然放大,怔怔的問道:”美人,你為何有喉結?”方才被那容光耀了眼,此時再仔細一看,雖然這美人豔色無雙,可眉宇間無半點女氣,只覺得容色灼目,天下難得一尋。

那有喉結的美人微微挑眉,琥珀色的瞳孔中掠過一抹冷然,手指一抬,堪堪攔住後方一柄長圓形的鐵器,輕輕的笑了一聲,”你們還不走?沐長風帶著人可追了上來了?”

黑衣人這才看見美人身後站著兩名模樣一致,粉嫩可人的小童,方才出手的正是右邊這個一臉如冰的小童,。

待美人出聲,這聲音不似慵脂俗粉的嬌柔,卻帶著神秘的低沉韻味,一聽就知絕不是女子。

黑衣人雖然知道美人是個男子,也不免多看了幾眼,心內又生出惋惜,這兩小童也生的嬌嫩如花,應該是一直站在美人身後,誰知美人豔光太盛,照的這一方天地,別人眼裏哪里還容得了其他人!

這人怎麼是個男子,若是個女子,那便是傾盡天下也絕不誇許。

腦中游轉了一會,才想起”沐長風”是乾王手下第一大將,黑衣人眸子才清醒了過來,想起身後應該有其他黑衣人同伴在的,怎麼這麼久都沒見半點動靜,一看身後,那些人都定定的站在原處,或舉刀,或抬腿,顯然是還沒出招之時,已被人制住。

這麼多人,就這樣被人定在了原地,這身手絕對和乾王有的拼!

“你是誰?”方才那般沉迷的眸色一下換成驚醒,黑衣人往後退了一步,警惕的問道。

“花癡,蠢貨,這個時候才知道退後,要是我們要殺你的話早就下手了!”小童之一翹嘴說道,滿眼不屑的看著黑衣人的動作。

看到這不足十二歲的小童出語如此不遜,那黑衣人面上也惱怒起來,又有些忌憚,想起若是他們有意加害於自己,怕是早就能出手,用不著拍了他肩膀再來害他,略帶疑惑道:”你們要為何事?”他們這次出來刺殺乾王的事沒人知道,看來剛才那一幕已經落在了眼前人的眸中,他又只有一人,出手也尋不得好,且拖住再說。

美人扇面輕搖,低低的笑了幾下,雖然知道面前人是男子,黑衣人依然忍不住心神有些搖晃,”虧你們也是殺手,聽不到那如雷聲一般的馬蹄聲嗎?”他說話時,玉白修長的手握扇往黑衣人側後方一指,陽光照在他的手上,如同玉器一般通透。

有人來了?

黑衣人回身凝神一聽,小道上不遠處傳來轟轟的馬蹄聲,聽起來,起碼有百來人左右,這又是誰的人,他們的計畫如此精密,竟然還有人發現得了?

“沐長風來了,你們好好應付吧!”低沉軟揚的聲音輕揚,黑衣人一回頭,身後再也不見那三人的影子,剛才那一幕好似只是山精鬼魅在夢中恍過,唯有餘音方去,證明不是夢境。

身後定定一動不動的黑衣人全部都如被解開了定身術一般,齊齊面面相覷,目中疑惑,驚訝,恐懼皆有。

“頭,方才那人是誰,我就看到身後一閃,一陣香風過來,就被人定住了。”一人心有戚戚的回稟道,這樣快速的身手,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我怎麼知道是誰!”黑衣人迅速的一凜,他抬手一招,”有人過來了!”他心中隱隱約約猜到那豔冠天下的男子是誰,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對付這眼前騎馬而來之人。

他的手勢一出,黑衣人迅速的召合在一起,還不待他們分散,村口處已經嘩啦啦來的一大片人,為首一人手持烏雪長槍,身著一襲淡青色勁裝,目光沉穩,面容肅穆,疾奔而來,為首的正是沐長風,他一路疾奔而來,想是馬蹄聲聲近處驚醒下手之人,留十人趕馬而行,自己帶領九十人極速奔來,得得的馬蹄聲掩蓋了他們前行的聲響,給設圈套之人一個措手不及。

如他所料,出現之時,黑衣人一時慌亂,從村口到宗廟之前,訓練有素的精騎兵立即擺出陣型,將那黑衣人齊齊圍住。

“我們王爺呢?”沐長風嘴角冷冷的一抹弧度,看著黑衣人問道。

“來的倒是快啊!可惜你們的王爺已經死了!再也找不到了!”黑衣人咬牙說道,手中大刀一擺,其餘人便沖了上去,與騎兵打鬥了起來。

沐長風掃向旁邊的宗廟,火勢不大,裏面空無一人,眼眸一利,一聲令下:”抓活的,問出王爺下落!”

半山腰間,翠蔭攏下,方才那美人灼目妍妍,望著下方的一番廝殺,悠然搖扇,意態逍遙無比,整個人帶著一股行雲流水般得優雅,那血腥的一幕幕,在他眼裏仿若只是一出戲臺上的碰嗆皮影戲。

花容皺眉看了兩眼,便移開了眼,”主子,方才為何不讓哥哥殺了他,他那樣子,看了都噁心,一雙倒瓜子眼色咪咪的。”

“你不覺得這樣精彩許多嗎?”千夜離輕笑道,目光琉璃溢彩,波光輕泛。

“就主子覺得,花容可沒看出有什麼精彩的,不就是殺來殺去,那群黑衣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殺光的,反應遲鈍,怎麼比的過乾王的精兵。”花容不服的掃了眼下面。

月貌冷冷的站在一旁,目光射向下方,那黑衣人本來也有七十餘人,被沐長風帶兵包圍,幾句話的時間,一下躺了傷了十餘名去了,再看乾王那邊,幾乎是沒有人受大礙,沐長風一人在前,長槍如電,一送一抽,招式大開大合,穩重藏厲,如狂風掠過,帶出血色一片,真不愧是乾王手下第一將。

“你也知道,何必讓你們出手,讓他們打一打不是更好,黑衣人是死光光了,還能傷了禦天乾的手下,樂哉啊!”千夜離輕擺摺扇,這出來的一撥黑衣人不知是哪個國家的,竟然不知不覺也設下了這連環機關,真讓他意外。

他望著下方火勢漸小,殘垣斷壁的宗廟,琥珀色的瞳眸,如同波斯貓的慵懶中帶著犀利,身形一晃,已然出了五丈之遠,清風送來他特有的嗓音,”你們先回,我去湊湊熱鬧。”

花容,月貌方一眨眼,再看去已不見他的人影。

四周一片漆黑,黑漆漆的容不下半點其他的東西。

蹬的一聲,有黑影從上方跌落,借力迅速的一滾,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人的眼睛從光明到黑暗通常都要一段適應時間,這個時候人的瞳孔會縮小,瞳孔括約肌收縮,導致眼睛出現眼盲的情況。

而這一點,清歌早已經克服,就算是這個身體,她也已經在夜晚訓練了千百次,不會有半秒延遲,作為殺手,一秒的光暗交替都是最好下手的機會。

從掉落起她就計算了時間,這裏離地面不會太深,大概也就十五米左右,她站起身來,全身戒備,飛快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石屋,無裝飾,無半點其他東西,雕刻的很平整,有人工雕琢的痕跡,左側方有一條長長的通道,看不到最裏面通向什麼地方。

鼻尖一股長期封閉的房間所有的陰濕黴氣,空氣流通不太順暢的表現,她微微皺眉,這裏好像……

“清歌!”一個急切的聲音,從方才她跌落得地方傳來,一道高大的身影也跟著落了下來,隨之一聲石門關閉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石板合上之後,半點響動再也傳不進來。

“禦天乾!”清歌看著眼前一臉灰撲撲的男人,那高大偉岸的身形,熟悉的刀刻五官,大聲喊了出來,”你怎麼會下來?”

方才她落下來的時候,火勢明明開始減小了啊,他不可能出不去,難道……

男人在暗室裏顯得如墨的眸中蘊的濃濃的擔心,掉落下來時候看見她安然無恙的站在那兒,心中繃緊的一根弦總算送了下來,聞言又是一陣怒火,眉宇皺起山巒幾重,沖過去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怒吼道:”我怎麼掉下來的,你還不知道嗎?!”

清歌微微皺了一下眉,剛要將他推開,她的唇上就被他緊緊的雙唇緊緊含住,與昨晚完全不同的,昨晚那是霸道,今日這就是惡狠狠的報復一般。

唇舌毫無章法的在她口中掠奪,緊緊的,一點空隙都不留,似要將她的口,舌,甚至她的人全部吞下去一般。

清歌被他一步步的推至冰冷的石牆上,那腰間的炙熱,背部的冰涼,夾雜著唇間略微疼痛的廝咬,讓她渾身顫抖,他的手臂越抱越緊,唇間動作越來越狂烈,直至清歌覺得肺裏面的空氣都似要被奪走,整個人都要窒息了一般,大腦中有著一瞬間的空白時,禦天乾才慢慢的放開了她。

她慢慢的長呼了一口氣,臉頰因為長時間的憋氣而變得滾燙,唇間帶著隱隱的腫痛,她淡淡得蹙了一下眉毛,這動作落在男子的眼中,那手臂帶著方才在火焰裏染上的炙熱氣息,滾燙的烙在她的腰間,雙手的力量幾乎要將她的腰勒斷,幽藍色的眼眸猶如兩口古井一般深邃,無奈又含著怒氣,沙啞的嗓音吼道:”怎麼總是問這個問題,你這個傻女人!怎麼到現在還要問這種問題!”

那聲音,似乎很不滿意,很不樂意她剛才所問,低吼聲長泄出壓在心中的擔憂,那抱緊半壓在肩頭的身軀仿若一下放鬆了許多,手臂卻有著絲絲的顫抖。

剛才那宗廟裏那一幕,她不知道他有多驚訝,又有多害怕,她推開他這一下,把他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這一下,他驚訝,驚喜得心中幾乎要跳了出來,他的清歌,終於從心中接受了他。

他也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喜歡面前這個女人,他知道她對自己很特別,特別到只想讓她做他的王妃,容不得別人欺負她半分,說她半分的不是。

可是他不知道,當看到她在火海裏面,朔月一劍劍都砍不斷那鐵杆,氣溫卻越來越高,要將她淹沒在這火舌之中的時候,他心內是一種從沒有過的震動和驚慌,他恨不得在裏面困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在乎她的程度已經比他想像的要超出許多,也許,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已經是這樣了,現在這些,已經無需再去深究,他抱著懷中這個嬌小清冷的人兒,才是最重要,最實在的事情。

黑暗中,男人的呼吸聲一下接一下,顯示了方才的焦急和震怒,在這片寂靜到虛無的空間裏,分外清晰的傳遞到了肌膚相貼的少女身上。

清歌方才皺得眉頭一下卻舒展了開來,她將被他環住的手抽了出來,輕輕的環著他寬闊的背,頭靠在他炙熱的胸膛,清冷的眉間染上了柔情,唇邊也染了一抹清凝淺笑,他肯定是自己跳下來的,就算是受了傷,禦天乾也肯定有能力將黑衣人殺了,他是怕她受到什麼傷害。

山泉輕淌的脆聲在小石室中揚起,她輕道:”以後再不問了。”再也不問他為什麼了,若說她以前還有過猶豫彷徨,方才火中的一切都告訴了她,不論是她拍出的那一掌,還是他不顧雙手的扳開鐵杆,到這最後無所顧忌的一跳,這個男人從今日起,真正是她沐清歌認定的男人了。

腰間的滾燙漸漸被一種濡濕的感覺所代替,溫熱中夾雜一抹血腥氣息,清歌眸中一凝,抬起頭來看著禦天乾,”你的手怎樣了?”

“無大礙。”他不在乎這點傷,沒有傷到筋骨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是我連累你了。”清歌將環在腰間男子的手臂扯了出來,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將他的手掌打開,寬大溫暖的手掌一片焦黑,從五指到手掌心都是黑色夾雜著血色,血腥中夾雜著一股燒焦的味道,她不是沒有幫人包紮過傷口,比這傷口更恐怖的都有過,可此時喉中怎麼有一種哽住的感覺,這雙手,不細膩,卻很乾燥溫暖,手指上有著薄薄的繭,摸起來的時候有些粗糙,很有安全感,她手指輕輕的摸了一下傷口,原來她已經將這雙手的感覺記得這樣清楚了,她將金瘡藥一倒,一隻大手攔住了她,”看看你的手。”

清歌這才看到自己的手掌兩側都是密密麻麻的水泡,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水泡之類的,連個小傷都不算,她本來就不放在心上,再加上在手掌兩側,也不會留心。

“沒關係。”她不在意的答道。

“誰說沒關係!”禦天乾一把搶過金瘡藥,強勢霸道的握住清歌的手腕,將藥倒出來塗在她的手側。

他的動作不大熟練,但是很小心,很輕柔,很怕將水泡塗爛的樣子,那堅毅的眉頭皺緊,有著冷冽寒酷之稱的乾王這樣小心處理著一個女人手上的小水泡。

昏暗的石室內,潤暗的黴氣似乎一下散了去,少女的墨眸越來越深,如同漩渦一般,少時為孤兒,沿街乞討,受人辱駡,五歲被組織撿去,經歷一批又一批的殺戮,她的心就這樣一層一層的包裹起來,直到毀掉組織,成立傭兵團,一個個團員之間培養了默契,她的心稍許融開了些許,可是受了傷,她作為老大,卻從不能在人前表露,她明白,在團員心中,她可以失敗,但是絕不能倒下,受再多的傷,也是自己包紮,自己獨自在屋內,沒有人敢接近她,有這份心思的,也會被她拒之門外。

人前,都是最光鮮,最厲害,最囂狂的一面,沒人知道她有時候,雖然僅僅可能是那麼一剎那,她也想有個人疼惜一下自己。

就比如,她手上的這些水泡,她是真的覺得沒什麼關係,可是這個人他在乎了,他很少說柔情似水的話,卻總做出讓她心湖浮起漣漪的事情。

清歌就這樣看著面前男子,灰衣遮不住他一身的皇者霸氣,眉宇間帶著別人不會見到的柔情,就這樣任他拉著自己的手。

“好了。”禦天乾將一瓶金瘡藥都塗好了之後,清歌笑著將他的手翻過來,”該你的了……”她從懷中掏出另外一瓶金瘡藥,倒在那黑紅觸目驚心的手掌上。

“你還有?”禦天乾眉峰挑起,冷冷的看著清歌,眸中有波濤翻滾。

“恩,還有兩瓶,夠你用了。”她可從沒說過自己這是最後一瓶,金瘡藥這種東西,她怎麼可能不隨身攜帶呢,菱唇勾上笑容,眸中浮光點點。

禦天乾將她的下巴一把勾起,毫不猶豫的就吻上了那還有些紅腫的唇,囂張霸道的低聲道:”竟然敢耍我!”

清歌半眯著眼眸,心內微笑,天堂和地獄,原來不是在哪里,只是看和誰在一起,這如同從小禁閉她的密室一般的石屋,也可以這般令她覺得美好。

俊容,素顏,匯了一屋軟熱。

須臾之後,清歌將禦天乾的手包紮後,禦天乾用輕功飛上去,無奈兩邊的石壁十分光滑,沒有著力點,內力沖上去之後,推了幾次,石板沒有半分撼動。

“看來這機關只能從外面開啟了。”清歌道。

“此路不通,自然有其他路!”禦天乾眉峰一斂,狂聲道。

禦天乾深厚內力,夜能視物,清歌行進也不成問題,兩人循著左側那道深不見底的通道走了下去。

這兩邊都是一塊塊的大石砌成,石頭與石頭之間的縫隙幾乎看不出來,每隔五十米有一盞壁燈,這種燈……

“這裏是墳墓!”

“這裏是皇陵!”

兩人同時出聲,前一句是清歌所說,後一句是禦天乾所言。

“你如何看出這裏是皇陵的?”清歌問道,她看的出這個燈是通常在墓中出現的長明燈,長明燈中通常會放一種叫做鮫油的東西,這裏的燈是青銅鑄造,做工精緻,她料定此墓主人非富既貴。

但是這個時代畢竟是她穿越而來,很多東西和她以前所處的時代不同,她不知道這裏有何種圖案和花紋代表了皇族御用。

禦天乾走到一塊大石前,指著角落裏的一塊大石道:”你看這個!”

清歌循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那大石的右下角,模糊之間有一個圓形的印記,中間有著六個孔,這個圖案……她似乎見到過,側頭看著冷眉朗目的禦天乾,清歌想起了,”和你送我的那塊玉佩上的圖案一樣。”

“對,這是大雍皇族的標記。所有皇族的直系子孫都會有這樣的玉佩,必然會有這麼一個圖案,只是玉佩的材質和形狀不一樣。”禦天乾低聲說著,兩人又繼續向前行。

這塊玉佩的作用,還有一個就是送給正妃,是一種身份的認定和尊貴無上的榮耀,這一點,清歌在後面聽陸風說過。

但是,她微微皺眉,眸中惑光微閃,這裏是大雍皇族的陵墓?那為何沒有任何標誌,上面還有一個小村莊的宗廟,難道就如同秦始皇一般,防止盜墓賊所以弄幾處疑墓來,這裏才是真正的墓地?那這裏又是誰的墓呢?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4章  我來搶清歌

心中帶著疑惑,清歌看了一下站在身側的禦天乾,他的神情沉穆,眉頭微微皺緊顯示出他也有著疑惑,”皇家的陵墓都是集中在一處,真假疑墓後代並不清楚。”

似乎知道她心中的疑惑,禦天乾淡淡的說著,皇家的陵墓的確比平常人處理得要隱秘一些,他雖然是皇室子弟,祖宗也不會特意留下書柬來告訴後人自己真正的陵墓在哪里,只有走到墓裏面,根據陪葬的器具和書籍之類的東西,來推斷墓中的人是誰了。

看著這條長長通道,這個墓穴的規模一定不會小,起碼也是埋葬著公主級別以上的人。

走了一會,稍微走在前方一點的禦天乾停下腳步,手臂一伸,攔在清歌胸前,”等等。”不大的聲音在通道中也形成一聲聲的回波,餘音嫋嫋。

他的手指在牆壁上動了一動,前方兩步遠的地方頓時有飛箭刷刷刷的飛了出來,方才若走了過去,必會射成一個刺蝟。

這裏是陵墓,自然會有機關暗器之類的東西。

一連往前邊走了五分鐘,通道中都是類似的機關,一個不謹慎極為容易被射殺,而這些陣法機關對於禦天乾來說,如同小兒的遊戲一般,幾乎不用思考,隨手就將它破解。

清歌跟隨在他後邊,看著男子一直以一種全方面保護的身勢將她護在身後,眸中微暖,她對機關也甚為精通,前世能讓她出手的目標都是一些極為重要的人物,各種各樣的現代化機關防護都會出現,她都可以一一破解,古代的機關沒有借助現代化的設備,雖然神秘精深,不可小覷,也不會比現代強到哪里去。

通道裏靜悄悄的,只有兩人淺淺均勻的呼吸聲,如同進入一個完全隔絕於外的世界,顯然建造的十分嚴密。

“看這裏!”餘光瞥到牆上一道血痕,清歌與禦天乾對視了一眼,她用手指蹭了些血跡,放在鼻下一聞,又用拇指和食指一撚,是人血,輕聲道:”有人來過!”

“小心點。”禦天乾眸色沉沉,目光停在牆上的血跡上,”這血跡沾上去的時間不久,看來是黑衣人在這裏設置機關的時候偶然發現這道機關,這血跡只怕也是他們的。”

兩人拐了幾道彎,大概花費了半柱香時間,終於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盡頭處的豁然一開,兩頭鎮墓古獸的雕像蹲在古樸厚重的石門前,石門並沒有緊閉,門口微微開了一線。

這裏有人先來過了?

清歌微微凝目,石門上兩個石雕的環手,一個上面有五指的血色印痕,雖然能看清東西,還是不如白天那般清晰,她向前查看了一下環手上的印痕,側頭對著禦天乾道:”有人進到裏面去,不知道為何受了重傷,這是他跑出來的時候關門拉的印痕,看來和方才在石牆上的人是一個人。”

她心內沉思,這黑衣人進來肯定不是單獨一人的,跑得這樣急又只有一個人跑出來的痕跡,裏面的東西只怕是大凶。

清冷的目光往左右地面上一掠,撿起幾塊石子,手腕一動,從門口的細縫中準確的以幾個方向的打了進去,只聽石子撞在石板之上再跌落到地上幾聲,裏面寂靜得再沒有半點其他聲音。

禦天乾冷目一閃,抬腿便走在前面,將門推開後,眼前豁然一亮,如同白日裏一般明亮。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長大方闊的陵墓墓室,高大概有四層樓之高,長寬皆有七十余米,浩大如同一個酒店的酒宴大廳。

進門處的旁邊石人和石馬整齊的佇列在一旁,似替墓主人守候著這一方天地,造型肅穆,很有一番威嚴。

陵墓墓室打造的極為精美,雕刻得如同宮殿一般,連蒼穹頂上都塗上墨藍之色,鑲嵌著貓眼大的夜明珠,如同夜裏的星星,散發出柔和的光亮。

夜明珠散發出柔亮的光彩,照的一室明亮,清歌冷目掃去,映出一眸的五彩淋漓,珠寶玉器一疊疊的放在墓內四周,散發出來的各色光芒映襯得墓室更加瑰麗,一種置身在寶庫,珍寶任意取之之感油然而生,連一向冷清的她都在心內感歎這個墓葬好大手筆。

她的傭兵團中曾經有一人是盜墓派出身,閒暇她也曾跟他下過兩次墓地探險,都是王公貴族之墓,並未見到有如此之多的珍寶,而且如同石子一般的堆積在一旁,毫無規律的擺設,雖是極多,給人一種這個墓主人其實毫不在意珍寶的感受。

她側眸正想問禦天乾,卻見他一臉冷冽,並未有半點癡迷的神色,對著如此多的珍寶半點也不動心,不被錢財所迷惑的男人,她很滿意,略沉吟了片刻,她抬起如霜面頰,問道:”這樣的規格是何人之墓?”這是完全不同於她穿越之前時代的朝代,她只有問問禦天乾才最可靠。

“沒有這種規格的陵墓。”雖然他不會知道歷來隱墓在何處,但是皇室自有皇室的規矩,此墓一進通道就是主墓室,沒有大通道,側墓,完全不同於大雍皇陵的規格,並且這在主墓室堆積珍寶,也並不是大雍皇陵建築的做法。

這裏,究竟是所葬何人?

心中堆積越來越多的疑慮,清歌又將四方打量,陵墓的兩側都有一個與房屋一般的門大小,裏面幽暗的如同漆一般,看不透內裏,前方一個巨大的門,比起兩側的要大上五倍而去,像是為巨人準備的一般。

清歌比算了一下,這個門若真是為人準備,這人起碼是她身高的五倍以上。

在陵墓的正中間,兩邊的長明燈中間一個五級石階,白玉石砌成一個石台,石台上面有一口石棺。

棺木之大,從清歌的角度看過去,就算躺上五個人,裏面也不會嫌擠。

她將周圍都打量了一遍,包括地面上的花紋已經周圍角落,眉頭卻是越皺越緊,眸中清冷淡薄的光彩越來越濃,方才在外面的門柄上還看見人的血跡,為何這裏面半點也沒有,如果她的推斷沒錯的話,這裏面還有其他人受傷留下的痕跡,地面上卻是一點都沒有!

“有古怪……你小心一點!”禦天乾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眉峰冷冽,雙目凜然,未曾想到這樣一個村莊下面竟然隱藏了一個墓地,迅速的在墓內查了起來。

清歌點頭,凝神屏氣的往石臺上走去,這石階打造的極為精緻,每一階的石台上面都雕刻著精美的蓮花圖案,一朵朵的開在白玉石上,行走上去,若是打扮的輕紗曼妙的女子走過,給人一種步步生蓮的精妙之覺。

不知道是不是皇陵的女子都有如此的待遇?清歌心頭掠過這麼一絲想法,腳步已然踏上了最高一級的石臺上。

遠處看起來大的石棺,到了近處越發覺得巨大,普通棺木最多到人半腰處,已是大無匹了,此棺下方著地,上方到了清歌上臂之處,站在面前隱隱約約有一種無形的壓迫之力而來。

最為奇特的是石棺竟然沒有蓋!

她所站之處可以看見裏面有明黃色的軟緞內嵌在石棺邊沿,想必整個石棺內部都有這種皇家專用的軟緞,這裏確認是大雍皇族的陵墓已經無奇了。

隱隱約約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渴望,呼喚她靠近那石棺看看究竟。

她手中戒備的將短刀扣在手中,這石棺之中藏著的也許就是方才她所想的大凶之物,她腳步非常之輕,落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音,一步步的靠近石棺。

待站到了石棺之前,眼內猛然的一跳,棺內赫然入目是兩具已成白骨的屍體,在夜明珠柔潤的光彩之下,散發著白而森冷的枯骨之光。

她早已見慣生死,此時不是被白骨嚇,而是被棺內的古怪所驚,這兩具白骨並不是按照一般人合葬,兩人平放,而是兩具骨架側臥,手骨腳骨都是交錯在一起,森白的白骨印在明黃的軟緞上,可以想像出當時葬下來的時候,兩人的肢體就緊緊的糾纏在一起的。

這石棺就是再躺兩個人進去也沒問題,為何兩具屍骨要這樣擺放?

“大雍有這個風俗嗎?”清歌眼角動了動,問問方才已經站到身後的禦天乾。

“沒有!”乾脆獨斷的聲音馬上否認了,冷冽的眉峰挑起,他尋了一周,也沒看見半點證明身份的東西,倒是在每件器具上都可以看出是奢華之極,同時也印有皇室的六孔印記,在牆壁四周也沒有發現什麼機關暗器,越是找不出半點痕跡,心內便越是疑惑,只看清歌在石棺這處有沒有發現什麼痕跡。

“這是什麼?”清歌眼眸一動,手臂伸進石棺中,取出在兩具白骨靠頭之處看到一本發黃的冊子。

禦天乾看著她面色毫不改變的將那冊子取了出來,一般女人要是看見這白骨森森的石棺,別說是從裏面取東西了,就算是靠近一點就會全身發軟,她是一點害怕的神色都沒有,從容不迫,穩重大方。

他禦天乾的女人就是和別人不一樣,他喜歡!

清歌哪里知道方才的一番舉動,又讓身邊的男人暗地裏驕傲了一下,她小心的取過冊子,放在手掌之上,發黃的紙張襯得她如玉的手指越發的瑩白細嫩,讓人看了就想上去握它一握。

冰泉雙眸凝在手中這七寸大小的冊子,雖然紙張已經發黃,但是每一張都保存的極為完整,甚至還有兩張透明的薄紙夾在紙張旁邊,顯然是很小心的保存好的。

她明白紙張與空氣接觸久了,會發生氧化變得容易脆爛,萬分小心的翻開其中一頁,入目一行毛筆所書得小雋,清秀可人,筆鋒小巧中有著俐落,看的出是屬於女子之手,上面墨色已淡,仍不妨礙閱讀——

今日皇弟下了聖旨,讓我嫁給秦公子,他明知我心中有了所愛,還下這樣的聖旨,我當時便將那聖旨扔了,事後想想,他也是為了我好,他如今做了大雍的國君,我當著宮人的面逆了他,必會對他的威嚴造成損害,於是我一步一叩首的跪了去請罪……

看到這裏,清歌眸中閃過一絲清了,這墓中之人,就是那日她使計讓賀雪瑩跪拜到皇城的典範,那同樣丟了聖旨的昌平長公主了!

昌平長公主的墓不是好好的在大雍的皇家陵園嗎?怎麼到了這裏?

禦天乾墨藍色的眸子閃著光,看著裏面的兩家枯骨,一具骨骼較大,一具骨骼嬌小,嬌小的那具若是沒錯的話,那就應該是昌平長公主了?可那具骨骼較大的呢?

但是昌平長公主可是長守宮中,終身未嫁,那這棺材中與她糾纏在一起的屍骨究竟是誰!

兩人眼裏齊齊閃過疑慮,就聽身後傳來極為輕細的呼吸之聲,兩人側頭一看,門口一人輕巧而進,綠袍淺澤,明秀動人,容澤豔光,令人不能漠視,修長白皙的手指搖著紙扇,極為自由大方的向著兩人揮了揮手,卻只和清歌一人打著招呼,”好久不見,沐沐……”

那沐沐兩字極盡妖妍,尾調軟揚,如同江南的糯米糍中那一點蜜色甜潤,撓得人心中都要軟了。

這一聲叫喚,如若別人聽了,能被妍絕天下的東雷夜王如此親密的呼喊,必定是喜的眉眼笑開,心如兔蹦,粉面含羞。

此時卻換來清歌面色淡薄,眸目微轉,漆黑如墨的眸中帶著千年不化的寒洌,擊金斷玉的嗓音從口中擠出幾個冰冷的字:”千夜離,這裏只有乾王妃,沒有你口中的什麼沐沐!”

禦天乾聽到清歌的話語,那果斷的拒絕千夜離的調戲,擺明是他女人的做法,眼裏露出很是滿意之色,轉頭看向站在石門前滿身悠然愜意的千夜離,方才的滿意退去,滿身毫不掩飾的怒火,原本就冷峻奢華面孔染上凍霜,如海一般的雙眸中足足散發出令人冰寒的氣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嘴角勾起冷笑,森然如劍得望著千夜離,”東雷夜王為何出現在此地,能不能給本王解釋解釋!”

聲音不大,在高空的石室內卻威壓瘮人,話語中七分的怒氣已然顯露。

千夜離臉色似被那話語震的發白,一直笑吟吟的嘴角忽而拉大,琥珀色的瞳孔驟然加深,似淺棕一般,目光直射清歌,喊道:”自然是來搶沐沐的!”

身形一動,便朝著清歌飛來,手掌往前,淺白如玉的手指奪向清歌,似要將她從禦天乾身邊搶走!

清歌本欲開口,忽聽耳邊有颶風刮來,夾雜著滔天的勁道,速度之快,容不得她反身細看,身形以一種詭異刁鑽的角度一閃,從一旁閃了下去,禦天乾同時一躍,攬住她的腰,身形輕悠一閃,滑出三丈之遠。

只聽巨大一聲,地面似乎都顫抖了起來,清歌站定回身,反眸看去,縱然是經歷了千百場殺劫的她,臉色也劇烈一變,這是什麼東西!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29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5章  真的愛嗎?

禦天乾感覺身邊少女全身驀然繃緊,呈蓄勢待發狀態,烏眸一冷,抬眸看去——

不知什麼時候墓室裏慢慢的彌漫出一股煙霧,似無端而生,鋪天蓋地的將整個墓室籠罩在似藍似紅的霧氣之下,高臺之旁處一頭巨大的的獸形身影慢慢的顯示了出來!

巨大的獸形身影足有五米至高,全身高壯如熊,一身白色的長毛籠罩著全身,從頭到腳看不到半點其他顏色,分不清五官的位置,只有在頭部眼處,透出兩點光亮,幽閃著深紫色的詭異光芒。

它手掌一動,抬起手臂,將方才欲拍清歌和禦天乾的手掌從高臺上放下,這輕輕的一動,全身的白毛隨之一抖,墓室內刮起一陣清風,夾雜著腥臭味從它身邊散發出來。

清歌這才看到他的手掌如同一塊巨大的璞掌,指尖長得長黑的指甲,足足有三寸長,如同五把鋒利的匕首,散發出鐵硬的光芒,硬度應與兵器差不多,若是被那指甲劃過,必定傷口橫裂,血色橫飛。

千夜離方才一個手勢未能奪到清歌,身形迅轉,淺綠長衫如同綠萼拂飛,淩空數步退開,站定在清歌身邊兩米之處,他單手一負,放在身後,摺扇依舊搖著,眼角睨著禦天乾放在清歌腰間的手掌,琥珀深色的眸中帶著點點濃麗光彩,低聲一笑,”嘖嘖,我也想英雄救美的,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啊……”

清歌睨了他一眼,千夜離話語聲雖然輕鬆,全身悠然文雅的氣息被淩厲戒備的姿態所代替,手中的摺扇搖的異常緩慢,顯然心中已有預備,看來眼前這個怪獸令他都有幾分忌憚!

清涼淡薄的目光轉回到巨型怪獸身上,櫻唇微啟,如冰珠墜落的嗓音問道:”這是什麼?”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那巨大的身形,散發著紫色幽光的眸光,以及墓室內彌漫的煙霧,像是一種科幻片中才會出現的變異怪獸。

禦天乾身上籠罩著寒栗的氣息,墨藍色的瞳眸掃了千夜離一眼,眉間深深皺起,唇邊冷俊弧度讓人看出他心中已是不悅,千夜離對上他的目光唇勾淺笑,半點不見怯意。

聽到清歌問語,禦天乾收回目光,緊緊的釘在眼前之物,手中的朔月寶劍已然拔出,目光中有莫名的幽光暗閃,語氣中夾雜著一絲赫然,”異術所創之怪獸魍。”(wang,傳言是鬼魅的一種。)

聞言,千夜離琥珀色的目光也閃了一閃,迷離眸光中似乎帶著一種類似驚訝,憎恨的負面情感,極快極輕的僅僅一瞬就消失了。

異術?這世界還有如此東西!清歌壓下心中疑惑,此時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是對付眼前這個東西!

心念一動不過幾秒,那怪獸忽而一動,眼中紫色幽光深諳的如同從地獄裏面透出一般,陡然生出一種森寒之意,抬起頭來對著半空大吼一聲,震得墓室抖動如山崩,隨著它的吼叫聲,似紅似藍的霧氣越來越濃,隱隱約約之間可以見到有半人高的影子在裏面蠢動!

眨眼之間,數十道白色的身影從濃霧中跳出,狀似縮小版的怪獸,全身覆蓋著短毛,看的清五官,扁平的臉如同猴子一般,口中有著長長的獠牙,一動一靜之間發出嘶嘶的怪叫聲音。

兩隻眸子裏紅光閃爍,充滿了怨毒之氣,如同看見殺父仇人一般,獠牙掀動,對著三人高聲嚎叫,兇猛無匹的撲了過去!

“這又是什麼!”清歌眉峰一緊,冰眸扇動,手臂一抬,手心匕首早已準備好,左手飛刀射出,唰的一下斬斷了迎面撲來的獠牙怪獸喉管,藍色的身影在霧氣中如同閃電一般,獠牙怪獸一貼近她的身邊,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扣在咽喉處,一刀斃命。

“魍的衍生物!”禦天乾奢冷俊顏帶著一抹不屑,冷哼一聲,長長的墨發無風自動的飄拂在身後,灰色的布衣穿在他身上不見半點普通,修長有力的手臂緊握朔月,暴漲的劍氣將劍身包圍如一團月光,泛出紫色的至上劍氣,手臂一揮,劍氣所指之處,獠牙怪獸連半點都不能近身,身體立即碎裂,四分五裂飛去,迸出一團團的肉團和血漿。

千夜離濃麗的目光流轉,唇含淺笑,夾雜一絲冰冷,看著面前的獠牙野獸,輕輕蹙眉道:”樣子可真醜,簡直汙了人眼!”手中鎏金扇面頓時漲滿真氣,手腕輕動,將扇子甩出,扇面陡然一變,成為一把純金薄扇,在霧中劃出一道金色的流線,飛快的旋轉,一圈過去,鎏金扇飛出一道完美的圓形,飛落到千夜離的手中,扇面上半點汙髒都未曾沾上,他手腕一動,方才薄金覆蓋的扇子又成了紗面鎏金扇,清擺徐動,悠然愜意。

而流金曲線飛過之處,獠牙怪獸頭頸全部慢慢的斷裂開來,整齊平滑的傷口沁出黑色的血絲。

不過須臾,這些獠牙怪獸已經被三人收拾,滿地橫屍流血,空氣中揮發著一種常年累月積壓的腐臭血腥味,聞之作嘔。

還不待三人停歇,白色怪獸又是一聲長吼,原本淡去的霧氣又漸漸的濃了起來,隱隱約約的有光影波動,嘶嘶聲從霧影中傳了過來!

清歌眉目一動,這白色怪獸吼叫時,霧氣就要濃上數倍,隨之馬上就會有獠牙怪獸而出,看來是它召喚出來的!

若不是親眼看見,她根本不會相信竟然有這種超出她認知範圍內的東西!

這一切絕對不是幻覺,她對自己對迷藥,陣法類的絕對有信心!不可能她沒有半點察覺就已經陷進去了!何況她身邊還有兩個當世最為驚歎的乾王和夜王!

千夜離眸中一閃,身形已悠然躍起,他的武功招式極為清美,每一招都講究出手美型,衣袂飄飛之間,長髮掠過清麗的面容,露出一道燦爛而危險的笑容,美得人眼前一眩,緋紅的唇淡淡的吐出好聽的聲音,”大的不解決,小的永遠沒完沒了!”

手中摺扇一瞬間化為金面,向著白色怪獸飛去,他身法極為輕盈,靴底一點,扇面飛舞間金光閃爍,流光溢彩,夾雜著極大的內力!

鏘鏘鏘鏘……

眨眼之間他已經使出十招,扇風所過之處皆為身上大穴死穴!

緋麗的容顏有一瞬間的怔滯,這白色巨獸全身仿若比那精鐵還要堅硬數倍,他所有的招數內力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半點回音!

禦天乾長風一甩,身勢如破空長纓,衣袂獵獵飛舞,朔月寶劍凝氣而劃,揮出一道白銀亮麗的劍光,晃得整個墓室一閃,刺在了白毛怪獸的左胸前方!

哐當一聲!

禦天乾瞳孔一縮,滿目驚異,他的劍鋒如同千夜離一般,落在白毛巨獸身上,只有刺耳的金屬撞碰之聲,它全身連晃都沒有晃動一下,那凝聚他八成內力的一劍,只慢悠悠的砍下了白毛巨獸身上的幾根長毛!

他們兩人同時一側,目光一對視,鎏金扇和朔月劍極為默契的分上下兩路往白毛怪獸身上襲去!

清歌水眸微眯,手中飛快的將衍生獠牙怪獸處理,抬眸看去,半空之中,禦天乾和千夜離兩人出招都很快,配合的也很好,且招招都是極盡全力的往致命的地方而去!

但是對那白毛巨獸半點傷害都無,仿若給它瘙癢一般!

白毛巨獸忽而對天長吼一聲,比起剛才呼喚聲音更急更怒!它揚起頭在空中大力的搖晃幾下,飛揚的的白毛帶起一陣陣的狂風,整個墓室抖動得如同要塌方一般,耳邊吼叫刺耳!

看來沒傷到它,倒是把這白毛巨獸徹底惹火了!

巨大的手掌高高抬起,眼眸中紫色的幽光中泛出紅色光芒,狠狠的對著千夜離和禦天乾兩人掃了過來!

那一巴掌挾著勁風,在空中發出呼呼的破風之聲,速度之快,讓人防不勝防!

千夜離禦天乾兩天迅速的一動,淺綠清麗,灰色如煙,流光閃電劃出兩道長線,躲開白毛巨獸的巨掌!

“這醜傢伙的皮可比剛才那鐵籠子還要堅硬啊!”千夜離身形往後飄拂,衣袂飄飛如花瓣翻飛,對著一丈處的禦天乾笑道。

“你可以和它一拼!”禦天乾翻轉如游龍,避開巨掌,聽了他的調笑,唇角終於勾起一道輕微弧度,醇厚的嗓音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兩人方才配合默契,看到對方的身手,雖然是敵人,心中也生出了相惜之心,硝煙味道少了些許,且說且動,身形在空中疾快的變動,不斷的在白毛巨獸身上砍虐!

那白毛怪獸巨大無匹,身形是普通人的五倍之上,它皮尖肉厚,根本不在乎兩人的揮砍,定定的站在原處任兩人的武器打擊在身上,雙臂揮舞如風,絲毫不受巨大身形阻滯,十指泛著冷光,如劍在空氣中泛著幽光,對著二人而去。

他們是在找巨獸身上的空門,清歌冰眸一凜,瞳孔中清楚的映出半空中飛舞兩人的動作,任何東西都不可能沒有漏洞的,只看你有沒有能力發現漏洞!

她沒有內力,不能像二人一般在半空中飛舞點試,但不意味她就沒有用處!

她扣著匕首慢慢的沿著石壁往前而行,對著二人大喊:”讓它的腳抬起來!”

墜玉般的聲音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劈開重重迷霧,禦天乾和千夜離對視一眼,眸中同時射出亮光,對!

他們兩人幾乎將這白毛巨獸全身的所有地方都砍遍了!

只有一個地方!

那就是這巨獸的腳掌之下半分未動!

“退!”簡單俐落的一句話,禦天乾身子騰空而起,與千夜離一起,夾帶驚天之勢猛的往白毛巨獸頭上狠狠的劈下,隨後兩人身子地向後斜掠數丈

夾雜著兩人全部內力的一劈,就算是白毛巨獸,頭也是輕微搖晃了幾下,顯然有了疼覺。

一雙紫色幽眸中紅色的光芒越來越濃,顯然是它從未被人如此冒犯過,一雙巨掌在空中揮舞,往前一掠,想要將兩人抓個粉碎!

無奈他們早將距離算好,白毛怪獸巨掌一掠不到,長吼一聲,雙手握錘狠狠砸在地上,地面上馬上出現兩個半人大小的圓形淺坑!

可見它已經被兩人那一劈徹底惹毛!

巨腿一抬,手掌同時對著前方的千夜離抓去,帶起五道驚心的鐵硬冷影!

就是現在!

清歌眸中射出兩道清冷的光彩,比那頭頂上的夜明珠還要璀璨萬分,全身的氣息一瞬間提到極點,一切的事務全部被她摒棄在外,只剩下面前的目標!

嬌小的身軀往前一躍,滾落在地上,化成一道藍色的淡影混在半明半暗的煙霧霎那消失!

嘭!

跟著,白毛怪獸巨大的腳掌一腳踩在地上,地板搖了一搖,那身軀的重量起碼都是以噸計算,若是被那腳掌踩住,不成薄餅也得化成一灘碎肉!

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

禦天乾避過迎面勁風一掌,猛聽那落地掌聲,心中驚得如同有重錘咚的一聲打下,悶痛不已,墨藍色的眸中帶著撕裂的利風,嘶聲大吼道:”清歌!清歌!”

身形一掠,速度之快,幾乎連那白毛巨獸都未看到,朝著地下沖了下來

方才清歌是朝著腳掌落地的地方滾去的!

他的目光掃過這稀薄的紅藍煙霧,除了冰冷的陪葬物品,就是滿地的獠牙死屍,哪里有半點少女的影子!

清歌不見了!

他不相信清歌就這樣沒了!

他的清歌不僅身手好,還是很聰明,很有腦子的!不可能對著巨腳就沖過去送死了!

但是方才他看的極為清楚,他雖然在上方,卻一直有在留意清歌的情況!

他看到她身子一縮,對著巨腳下沖了過去的!

怒藍深眸掃過四周,沒有,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不可能!

禦天乾目內充血,雙目一片血紅,看著白毛巨獸,心內憎恨如刻,咬牙提著劍猛然對著白毛怪獸的左小腿上猛然砍去!

千夜離琥珀色的眸中也劃過一絲驚訝,沐清歌不見了?

她被踩在了那巨腳之下了嗎?

那個如無霜花一般清冷淡薄的少女就這樣死了嗎?

心中疾快的劃過一絲微微疼痛的感覺,眼眸一沉,暗光四射!

鎏金扇旋轉身形一落,隨著禦天乾一起砍向白毛怪獸的左小腿!

白毛怪獸眼睛內紫紅光一閃,如同兩隻幽冥鬼火漂浮,眼見目前兩個目標都失去,左小腿上傳來陣陣痛癢,低頭一看,原來這兩個人到了這裏!

大掌對著兩人又掠了過去!

斜上方的風聲呼呼,如同颶風掃來,夾雜陰森的冷氣,千夜離美眸一動,鎏金扇面飛快的收回,如飄花一般往前方避開數丈!

待一回頭!

禦天乾竟然還未閃開——

他不避不閃,仿若未聞那颶風之聲,雙手舉劍,對著一處劍痕傾盡全力砍去!

依禦天乾的身手,比起他絕對不會差上半點,他能聽到,禦天乾不可能聽不到掌風,千夜離意起的問了一句:”禦天乾,你還不快躲開?!”

冷峻的男子那雙墨藍幽深的眸中,直冷的看著小腿上一處漸漸有了細小裂縫的印痕,白毛巨獸已有再次抬腿之勢!

嘴唇緊抿成一條剛毅的弧度,再多刺一劍,腿就會抬起來,清歌也許就在下面,一些抬起來也許就有生還的機會!

望著男子的神色和眉間的堅定,不用回答,千夜離已能明白他所做為何,極為複雜的神色在他晶瑩剔透的面上掠過,呈現一種很扭曲,很驚異,不敢置信的神色,絕色的面容上帶出詭異的顏色,雙手緊緊的顫抖,緋紅的唇也漸漸變得蒼白……

琥珀眸中的光彩突然如定住了一般,半點也不移動,手中摺扇也不再搖,緊緊的拽在手中,緊盯著禦天乾的動作,似乎要將禦天乾看穿,看出一個結果!

白毛怪獸巨大的巴掌已經越來越近,掌風帶起禦天乾的墨發飛舞半空,張牙舞爪中透出一絲決絕,眼看只差五寸的距離掌力就要拍在他的身上!

千夜離瞳孔一縮,就算內力再深厚的人被這含著巨力的一掌打重,也必然會重傷到吐血!

就在此時,白毛巨獸的身子一下停住,所有的動作都停在了半空,手掌堪堪停在禦天乾的耳邊。

紫紅色的兩點幽光漸漸的淡了下去,它拉長脖子,看著石棺方向猛的一聲大吼,吼聲如同夏日裏不斷炸響的雷聲,帶著一種絕望和聲嘶力竭,眼裏的光芒也忽閃忽滅,看著石棺的方向,帶著念念不舍的深情,仿若人看向愛人的最後一眼!

這飽含雜情的一聲怒吼,將不知為何出神的千夜離神識喚了回來!

接著它全身猛地一震,長長白毛都簌簌的如同抽羊癲瘋一般抖個不停,身子如同一座大廈轟然的往後倒下,帶著整個墓地一翻震動,把地面砸出一個巨大的坑,濺起碎石飛射,煙灰遍佈,呼入鼻內乾澀難受!

千夜離眼眸一轉,扇面遮口,擋住滿遍的煙灰,半眯著眸子望著還在不斷抽搐的白毛巨獸,秀眉蹙起,這是怎麼回事?它怎麼會突然倒下!

禦天乾頓了一頓,隨即迅速的往下墜去,低吼道:”清歌!”

就在千夜離一愣之時,清冷如冰撞玉的聲音涼涼的響起,”它的空門果然在腳底!”

千夜離迅速的一動,帶出一點急急的色彩,依舊優雅淺魅,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而去。

清歌說完,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一道冷冽狂傲的身影立即夾雜著暴怒,有力的手掌狠狠的握著她的雙肩搖晃,低聲吼道:”你這個傻女人!”

這聲音,醇厚嘶啞,低沉磁性,清歌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聽到這聲嗓音,聞著夾雜在塵灰中若有若無的龍涎香味,心裏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她抬眸看著男子暴怒的面容和急切雙眸,唇邊綻開一朵淺笑,顧不得布衣上滿身灰塵,踮起腳跟狠狠的吻上了男子因震怒抿成一痕的薄唇。

白毛巨獸抽搐顫抖了一會,就停了下來,紫色的眼眸也變成了一片灰白,生命的色彩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已經死了。

室內越來越靜。

千夜離看到少女纖細挺拔的身影從地上站了起來之時,不知怎的,忽地有一種心上松了一口氣的輕覺,淡淡的呼了一口氣。

目光落在她起身之處,她方才所在的地方的確剛好是白毛巨獸的腳掌之下,但是這裏有一個坑,是方才巨獸被他和禦天乾兩個弄出怒火之時握拳砸出的一個小坑,半個人大小的圓形,不足怪獸的半個巨掌大。

而她,就在一躍之後,恰好滾進這個坑內,蹲臥裏面。

怪獸腳掌巨大,自然踩不進坑裏,卻恰好能給妞′出手的機會!

看著白毛巨獸腳底無數個破開的血洞,其中一個上正紮著一把精短的匕首。

他瞳眸一閃,這一切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實在極難。

白毛巨獸身形巨大,速度卻是半點不慢,要在短短抬腿的一瞬間,想好對策,計算出角度,方向,已是非常之難事,還要在想好的瞬間,化為行動,是需要極好的身手和超乎尋常人數倍的膽量才能做到!

沐清歌,你真的很特別,特別到……

他的眸色越來越沉,沉如深棕,陰暗晦澀,眸光轉向一旁,旁若無人激情親吻的兩個親密身影上,望著兩個一身樸素卻依然風華獨立的男女,腦中浮現方才禦天乾不顧性命也要救出清歌的舉動——那時在清歌在白毛巨獸腳下還只是一個猜測。

這世上真有可以什麼都不要,可以為對方丟棄一切的愛情嗎?

唇角浮起一絲冷森的笑容,襯在原本絕倫的麗容上,帶著詭異陰森,千夜離望著前方,瞳眸空無,似一朵美麗無比,卻沒有靈魂的花兒,輕輕的在心內問道:千夜離,你還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嗎?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6章  有命,才有未來

擁吻的兩人直到足夠,才緩緩的移開口唇,冷冽的眼角染上一抹情欲的色彩,雙手環住清歌,面色依舊微鬱,揚眉道:”方才那樣危險,你怎麼就這樣下去,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清歌吻得微腫的唇帶著紅豔之色,雪膚朱唇,冷豔無雙,伸手揉了揉眉心,輕柔的望著面前慍怒的男人,”沒有把握的事,我不會做,我的命,從來不是用來做無用之事的。”

只有在生死邊緣行走過的人,才知道能活著便是最大的幸福,活著,所有的一切便有機會爭取,就像她在殺手營中,變態般的訓練,沒有任何人性的懲罰,往往讓許多人受不了訓練寧願自殺而死,在她看來,那些人都是弱者,放棄了復仇機會的弱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後的沐筱夜,親手端了殺手組織老巢,將一切曾經加諸給她痛苦的人全部幹掉!

有命,才有未來!

以前她孤身一人,便是如是想,現在她有了禦天乾,更不會拿著自己的命去奉獻!

少女清潤軟綿的聲音,淡而輕柔,卻堪比金石,落入了男子的心裏,禦天乾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少女,望著那雙黑如晨幕的雙眸,明亮如同星空,眼中泛著柔和的光潤,耳邊響起她昨晚說的那句——

我不是攀著大樹而生的菟絲花。

唇角微微的勾起,心中湧上了滿腔的鐵漢柔情,這個女人,她的確不是菟絲花,她是能伴隨著他搏擊長空,騰飛萬里的蒼鷹!

幽黑對上深藍,明亮對上深邃,那滿溢的情意幾乎要將偌大的墓室裝滿,渾然忘記還有一人在身旁。

望著兩人深情言語,方才深思暗問也不過一瞬,千夜離收起眼中的異色,飛快的往前一邁,唇角揚起一抹輕佻的笑容,扇柄點點額頭,”你們當我不存在嗎?”

禦天乾置若罔聞,冷眸斜睨,”我們做我們的,你存在不存在有何關係!”

這一句,比回答千夜離不存在還要囂張,他做自己認為要做的事情,其他人於他來說,存在,不存在,沒有任何關係。

清歌面色因激烈的纏吻染上桃紅,襯得那雪膚剔透,更為誘人,她冷冷睨了一眼千夜離,桃色化了平日裏刀鋒般的鋒利,夾雜了一點柔美之色,更令人覺得美豔不可方物。

千夜離心中小小的凸跳,他自己便是容澤姿美,天下聞名,這世間的女子便是再美,到了他面前,大多也成了凡塵煙雲,此時看到清歌,卻也醉在那一眼不經意的風華裏,心中突兀的浮起一個想法,若是她,是不是會特別一些……

眸中流光劃過,宛如淵底無盡之潭,深沉悠遠,看不清他所思。

墓室內的薄霧隨著怪物倒下已經消失,滿地狼藉,方才輝煌富麗的墓室變得淩亂不堪,清歌走上前,看著後方的那處巨大的門,白毛巨獸方才是從這裏出來的?

這個大門便是正對著墓室石門那個巨人之門,當時清歌留意了下,心中曾想過這樣高大的門似是為巨人準備的,沒想到從裏面出來的不是巨人,而是巨獸。

她上前觀察了一下,巨大的石門後面並沒有多大的空間,站在石門之前便可以看到,還不足這墓室十分之一大小,只是在石門的牆壁上畫著一些古怪的符號,正中間有一個等同人高的圖形,樣子很像方才的白毛巨獸,下面刻著兩行字,從上到下是——動此墓者,魍必奪命。

魍是開始那白毛怪獸,它便是守候這墓的守護獸了。

方才白毛巨獸出現的時候,正是清歌拿了那冊子的時候,素手摸了摸放在胸前的冊子,隱隱約約心中有一種聲音,讓她取走這冊子。

她走了出來,看著倒下的白毛怪獸,以前進來的黑衣人多半是貪心想去拿那寶藏,便是動了此墓,被這巨獸吞噬,不過為何半點屍體也未留下,莫非都被它吃了個乾淨,一點骨血都未有……

正思忖著,眼前又發生一件怪異的事情,眼前白毛巨獸的身體漸漸的變得透明了起來,從腳部到膝蓋,再到腹部,一點點的開始飄散如風,巨大的軀體漸漸消失在清歌他們的面前。

再一轉眸,地上那些獠牙怪獸的軀體也同樣從腳部化得透明,連同地上碎裂的肉塊和汙血都一點點的隱去,地面乾淨,宛如剛才那一幕都是夢境,從未發現過一般。

這是?

她再一次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到,可以憑空召喚獠牙怪獸的大怪獸,實體化的身體,再到眼前慢慢消失的軀體,這一切……抬眸看去,禦天乾和千夜離眼中明顯有著驚訝,卻遠遠淡於清歌所歎,兩人的眼中還有一種微微放鬆,又有些神遊的色彩,這種色彩代表了他們對這裏所出現的一切雖是覺得釉奇,但是並不是無法想像的。

莫非秦天大陸其實是一個玄幻大陸?

這種想法讓在這裏已經生活了三個月,卻絲毫沒有發現有任何玄異之處的清歌心中一凜,一種悄然而生的不悅之感升了起來,仿若心底還有一個聲音和靈魂極度反感這種想法。

沉吟之中,墓中轟然大動了一下,如同悶雷炸下,耳邊鳴響如鐘扣,三人同時戒備望向各處,若是再出現方才那種怪獸,又將是一番消耗體力的對戰。

緊接著,墓室中間的石棺顫動了起來,宛若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搖動,哢嚓一聲,機關開啟的聲音從石棺下部傳來,整個放置石棺的石台,包括五級蓮花階梯也漸漸的往下沉去。

吱嘎吭咚的細碎機關聲音慢慢的響起,千夜離眯眸歎道:”石棺此時沉下……”

還不待他說完,中間那處石台中間冒出一股股的咕嚕咕嚕聲音,似有清泉不斷的在吐露的清水往上噴來!

這是什麼?

千夜離往前一探,巨大的四方口中,底層四邊有銀色水浪不斷的射出,不一會,那巨大的正方形口就被不斷湧出的銀色水浪擠得水波蕩濺,一股銀色水柱立即從內噴出,柔和珠光之下,銀光閃爍,如噴泉一般美麗,卻讓三人臉色齊齊一變!

這是水銀!

古墓中用水銀陪葬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因為水銀十分珍貴,當年秦始皇也是用水銀做的江河湖海,另外,水銀有防腐作用,但是它的揮發物到空氣中是具有劇毒作用的!

這些都不是令他們大驚失色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本來方才顫動了一下的墓室,現在開始猛烈的搖晃起來,大地都在顛簸一樣!

這水銀只怕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毀墓的機關!

天旋地轉,灰塵四起,整個墓室搖搖晃晃如同要顛倒一般,角落裏面的雕刻兵馬俑開始劇烈蹦跳,金屬珍寶撞擊在一起發出叮咚悅耳之聲,此時卻是噪雜不堪!

“墓要塌了!”禦天乾面色不變,大聲一呼,身形飛掠,拉起清歌的手迅速的往石門外飛去。

千夜離身形飄動,衣帶翩飛,玉臂一撈,望著前方疾走的的兩人,看了看手中空空,嘴角淡笑,”又沒來得及啊……”言罷,眸光閃了閃,飛快的往方才進來的甬道中沖去!

清歌沖出石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四方大口中水銀咕嚕嚕的不過一會便漫的一地都是,速度如同雷電一般,下面的水銀仿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噴射到半空中,濺出美麗致命的銀花!

這樣的速度,不到一分鐘就會漫滿墓室!

千夜離最後一個出來,卷袖一掃,兩扇石門關閉,急掠而來,對著禦天乾啟唇道:”禦天乾,你若是帶不動沐沐,我不介意幫你!”

禦天乾一劍對著他伸過來的素手刺下,眼眉怒瞪,沉聲低吼:”滾!”一手提著清歌的纖腰,飛快的就往前竄去!他的清歌,豈會給別人去抱!

清歌淡淡的看了千夜離一眼,身影飄飄,唇角淺笑,眼中卻是沒有半分熱度,這個人笑似乎成了他的招牌,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在笑,只是這笑容,百次中難得有一次真心。

她沒有見過他喜怒無常的模樣,卻是知道這人的心思半點都難猜,仿若深淵一般不可見底,太難捉摸的東西她都不喜歡!

三人一齊,疾速的往前沖去!

身後滾滾水銀浪濤撞擊聲音越來越大,轟然一聲泄下洪流,銀光緊隨而來。

這無色無味的銀光,如大浪卷來,撞擊牆面發出海浪撞擊的聲響,寂靜的甬道中崩裂如花!

快!

三人腦中都閃過一個念頭,淹在水中也就罷了,可此水非彼水!

甬道中不斷有碎石落下,三人疾奔,還要不斷閃開那砸落的大石!

也當的是他們三人,換做別人絕做不到這些!

禦天乾懷中摟著清歌,清歌手中握著禦天乾的朔月,有石頭落下,一劍斬開,半點功夫也不耽擱,與千夜離平行前行,半點都不見阻滯!

眼看前面就是那個黑色石屋,三人的速度明顯都加快了起來!

身後的銀色巨浪夾雜著隱隱轟鳴之聲,似乎被壓抑了百年之久,能得以釋放,急迫的追在眾人之後,洶湧澎湃,狹窄的甬道中震人心魂!

“該死的!怎麼是關的!”一入石屋,清歌即刻抬頭看著上面蓋的岩石的石板,狠狠咒駡道,側眸看著千夜離,面帶怒意。

千夜離當然知道清歌為什麼怒看著他,他是最後一個進來的,淡淡凝眉,他方才進來的時候明明是開著的,這石板難道會自己關閉。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30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7章  幕後主使是誰

正當三人抬頭望向石板之時,上面傳來機關啟動的聲音,石板慢慢的開始啟動了。

悶悶的巨石啟動緩慢,身後的水銀巨浪速度絲毫不見阻滯,轉過最後一道拐角,立即噴薄而來,照的整個小石屋都是銀光閃爍。

頭上的石板打開一條縫隙,上面立即露出一個人頭,俊眉朗目,正是沐長風。

他趴在石板之前,手中飛快的扔下一根長長的鐵鏈,大聲道:”王爺,快點!”顯然他在外面已經聽到那波浪翻滾的聲音。

禦天乾毫不猶豫的將鐵鏈一拉,隨手將清歌甩了上去,”快走!”

身後的水銀已經沖了上來,這個時候也不是你推我讓,彰顯大度的時候,時間就是生命,清歌手腳並用,飛快的往上爬去,千夜離身形一竄,也飛快的跟在清歌之後。

禦天乾一甩廣袖,那洶湧而來的銀色波浪好似被無形的氣牆給擋住了,千夜離眼角閃動,禦天乾這是用內力在擋住巨波,這樣的內力,他自問自己不一定能做到。

見清歌已爬上一些,禦天乾最後一個躍上鐵鏈。

他的腳尖剛剛離地,那水銀就已經以滔天之勢,席捲進來。

銀濤撞擊在牆上,濺開一朵朵的巨浪!

清歌最先爬了出來,千夜離緊跟在後,她低頭一看,禦天乾也上來,水銀跟隨著他的速度,半點沒有停留!

按照禦天乾的速度,不會被淹!

誰知,卡擦一聲,光滑的石洞壁上突然一閃,兩邊飛快的閃出鋒利的飛刀……

鐵鏈鏘的一聲被斬斷!

不好!

清歌臉色一變,腳尖一卷,勾起斷掉的鐵鏈圈在腳踝,躍身跳了下去!

“抓住我的手!”一個倒掛金鉤,清歌頭朝下飛速的一墜,雙手一扣。

眼看清歌的這個動作,禦天乾半分都不猶豫,反應迅速,雙臂一伸,準確的抓住了清歌的手腕,緊緊的扣在一起!

鐵鏈已經斷了,若不是清歌躍下,這光滑的毫無借力的石壁,他定然會落到水銀海中!

水銀沾上皮膚,必死無疑!

這千鈞一髮之際,沐長風在上面看的眉目緊皺,眼見水銀已然滾滾而用上,手臂卷起鐵鏈,立即大喊:”拉!”

幾十名精兵沖上來,同時用力!

飛速的將兩人拉了上來!

“關!”緊接著一聲大吼,沐長風,清歌,禦天乾,千夜離等人迅速的往外飛去,外面守候在機關前得精兵立即將石門關上,待石板關上之時,滿溢的水銀漏在了被燒得焦黑,七零八落的宗廟中都是!

望著面前蕩漾在宗廟石堪之內的水銀,那銀色的水波照耀在傍晚紅霞中,射出瑰麗的色彩,透出一種陰森的氣息。

千夜離玉白的手指緊緊抓住手中的摺扇,臉色白如玉石,流光溢彩的眼眸緊緊的看著眼前的清歌,閃爍不定,猶疑不定,忽而身形一動,也不與人告別,掠如翻雲而去,一眨眼見不到身影。

清歌的手緊緊的和禦天乾十指相扣在一起,兩人這次什麼都不說,剛才清歌那一躍代表了什麼,也不要重複。

因為他們發現已經不需要了,不用口燦蓮花的美語,不用情深如雨的對視,他們都明白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瑰麗晚霞中,兩人並立的身影徐徐拉長,傾石風姿如此和諧醉人,惹得兩邊的精兵都看的眼光一燦,連千夜離離開都不曾喊出。

他們何曾看過這樣的乾王,依然是冷森幽寒的面孔,只是那雙浩瀚深邃的雙眸,映在漫天晚霞中,透出濃濃的深情和溫柔,幾乎要將人溺死在裏面。

沐長風看了看旁邊的黑衣人,再三躊躇,還是上前稟報道:”王爺,這些黑衣人怎麼處置?”

禦天乾拉著清歌的手依舊未放開,兩人看了一眼千夜離離開的方向,眼神交匯,不去追尋,轉身走到被丟在一旁的三名黑衣人,其中一名正是那為首之人,他冷冽的嗓音淡淡的響起,一身灰色布衣在他身上穿出錦繡風華,”你們幕後的主使者是誰?”

黑衣人眼睛一閉,乾脆不回答,看樣子是打死不打算將幕後之人說出來。

清歌對禦天乾淡淡一笑,將手抽出,走到黑衣人躺下之處,冷冷的掃過他們,那眼明明是很平靜的看過來,黑衣人圈覺得渾身一冷,仿若透骨的寒氣順著他們的筋脈而上。

清歌慢慢的蹲下來,靜靜的看著他們,這些黑衣人躺在地上,全身不能動,看樣子沐長風他們對付這些人已經十分有經驗,錯了手腳的關節讓他們不能逃跑,卸了下巴不讓他們咬毒自盡。

她將為首黑衣人的下巴一扣,恢復原位。他口中的自盡丸早已經讓沐長風他們取了出來,根本不用擔心他服毒自殺。

少女仿若不經意的說道:”你不要想咬舌自盡,這種自殺方法最不靠譜了!”咬個舌頭就能死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被割斷舌頭還能活著的人了。

黑衣人心頭一顫,他剛才想的,這眼前的少女怎麼就知道了?

清歌看著他眼中的疑惑,嘴角微微的勾起,一種一切掌握在心的氣質無形之中散發出來,她垂首冷然的問道,”誰主使你的?”

清冷容姿看的黑衣人一呆,心歎今日看到之色,比起往日堪稱一絕。心雖感歎,黑衣人依然口唇死死緊閉,頭歪在一邊,表明他絕不會說出幕後指使的決心。

本以為清歌會繼續審問,不料她拍了拍手,似很嫌棄方才摸了一下黑衣人的下巴,淡淡的道:”你不說也罷。”她停了一下,忽然又似想起什麼,接著問道:”你知道汶無顏汶神醫嗎?”

這一問,沐長風眼眸一凝,清歌這是要問什麼?怎麼一下扯到汶無顏那小子身上去。

他抬頭看看自家王爺,顯然王爺也不知道為何會問,不過看向清歌眉眼中都是完全的舒展和溫柔,顯示著對清歌全然的信任。

他敏銳的發覺,自這一次兩人出來後,之間的關係明顯發生了質的變化,兩人中間氣氛好似有密不可分,容不得半個人可以插一進去。

那黑衣人一臉壯士的表情也一頓,不懂面前這少女為何問這樣的問題,忍不住回了一句,”誰不知道!”

呵呵,清歌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宛若冰石撞玉,說不出的好聽中夾雜著森森的冷氣,讓人覺得悅耳之中有著膽寒。

“你笑什麼!”黑衣人大吼,卻明顯有著底氣不足。

“我笑什麼……”清歌這才慢慢的轉過來,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斂,剔透晶瑩的容顏浸在晚霞中,一半紅豔,一半陰黑,仿若兩個極端,如同她口中吐出的話,”你不說,我乾王府自然也能調查出來,但是你,我自有一千種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聽說過”梳洗”嗎?”

“那是什麼?”黑衣人不屑的一掃。

清歌繼續接著道:”梳洗啊,是一種酷刑——就是把犯人剝光衣服,裸體放在鐵床上,用滾開的水往他的身上澆幾遍,然後用鐵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就像殺豬用開水燙過之後去毛一般,直到把皮肉刷盡,露出白骨……”

黑衣人的臉色隨著她輕輕的聲音,一下褪盡血色,眼中閃現著害怕的神色,這種酷刑他從未聽過,可是光是聽著就讓他全身的寒毛都直立了起來,眼前這清澤潤美的少女頓時如同地獄中的羅剎愕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鎮定下心神,”這種酷刑,只怕也就一次,有什麼大不了!”

少女伸出一根纖細白皙的手指搖了搖,”不……”又走過去蹲在黑衣人的面前,眉眼中帶著笑,卻仿若比那儈子手的表情還要猙獰詭秘,”我剛才就問了你,知道汶無顏嗎?他是乾王的人,號稱這天下之人,只要有一口氣,他就有本事救得回,方才那種樣子的酷刑,我可是知道不下百餘種哦……”

她嫣然收住話語,不再說下去,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所說的是什麼,只要你還有一口氣,汶無顏就能救回,然後她便能讓他嘗盡她所知道的百餘種酷刑。

夏日余溫未盡,晚霞中也有蒸暖,所有人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這樣的王妃,比起王爺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清歌渾然無視所有人的目光,起身走到禦天乾的面前,唇邊的笑容清淬如雪,禦天乾握住她的手,冷戾的看了黑衣人一眼,吩咐道:”他不肯說就算了,按方才王妃所說——”

“我說,我說!”黑衣人抬起頭,臉色如紙,瞳孔緊緊縮成一點,已然是驚悚道了極點,大聲的喊道,”我說就是——”

嘶聲大吼驚得林中休憩鳥兒齊聲飛撲,林間樹木無風自動,鳥兒驚叫如同破日長風,直上九霄。

看著迫不及待交代的黑衣人,沐長風一揮,立即有精兵將三人綁好帶回王府,身姿矯捷,一躍上馬,目光中望著前方並行的少女,露出深深的讚賞,本以為要費上一番精力才能讓這黑衣人招出幕後主使者,清歌三言兩語竟然就搞定了,她真的改變得太多了,這些年,他是不是對自己這個妹妹也瞭解得太少了呢?

清歌和禦天乾走到栓馬之處,他們在進村之後,就將兩匹馬系在了湖邊,清歌走近,想要將繩子解開,赤焰黑如珍珠的圓眼立即一閃,雙蹄一立,長聲嘶叫,馬鳴聲中帶著滿滿的不滿!

清歌一頓,欲用手撫它馬鬃,平日裏它見了清歌,最喜歡她撫它的馬鬃了,今日卻一甩馬頭,避開清歌伸來的手,鼻子中呼呼的噴著氣!

那樣子,好似一個在生氣、在鬧脾氣的孩子一般!

清歌頓時哭笑不得,這些時間,赤焰和她之間已經有了默契,見到她的時候不說熱烈歡迎,那也是相當配合的,這是怎麼了!

她眸光微閃,想起剛出石板口的時候,聽到了幾聲長長的馬鳴,似乎帶著焦急和瘋亂,立即上前到系馬繩的樹幹上一看,果然,上面有著橫拉亂扯出來的磨痕,一條條一道道的疊加在一起,這……

水眸中浮上一絲暖意,清歌嘴角溢出一點笑容,雖輕微卻真誠,她輕輕的對著還在呼哧呼哧噴氣的赤焰道:”對不起,赤焰,以後再也不系著你了。

赤焰輕輕擺了擺血紅色的馬鬃,圓黑的眼眸動了動,看著清歌,又刨了幾下蹄子,才不避開清歌撫摸她的手。

摸著手中光滑烈豔的馬毛,清歌嘴角浮笑,眼角看著那樹幹黑色樹皮被磨成了清白,散發出一股汁液的草木香味,必是大力反復掙扎造成的,方才赤焰一定是知道她危險了,可是如何也掙不脫這繩子,所以才恨她系住了它,她輕輕的拍了拍赤焰的背,”好樣的!”

赤焰這才蹭了蹭她的臉頰,這是它和清歌親密的表現,代表它已經完全原諒清歌了。

誰知,這邊才好,只聽禦天乾在那低吼,”墨炎,鬧什麼脾氣!走!”

聞言,清歌轉頭看去,一丈開外的禦天乾拉著墨炎,墨炎四蹄刨站,就是絲毫不肯移開剛才那棵樹,禦天乾的內力那樣深厚,不可能拉不動一匹馬,墨炎自幼就跟隨禦天乾,在他眼裏不僅僅是出生入死的好戰馬,更像一個夥伴。

平日裏墨炎都很隨他心,沒有像赤焰還偶爾傲嬌一下,今日裏他也知道怎麼回事,可讓他去說對不起,這乾王怎麼也有點拉不下面子,墨炎不知道方才是不是聽了清歌說話,死活站在原地不走。

禦天乾面沉如水,墨炎他也很少會系,可是昨日清歌系了赤焰,考慮到這裏村民膽小,怕墨炎將他們嚇到,也隨手將墨炎系了,系了也就系了,誰知道下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墨炎的脖子上有勒痕,是被那轡頭猛力拉出來的,顯然墨炎生氣的原因也和赤焰一樣。

望著這一幕,清歌眉梢一挑,牽著赤焰悠哉的走過來,眼裏都是狡黠,”怎麼,墨炎不跟你走了?”

禦天乾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和墨炎對視了一眼,”走不,不走我走了?”

這樣的語氣,很難想像是冷厲酷寒的乾王對著一匹馬說出來的,也難怪,從小一人一馬便在一起,禦天乾小時候總還是個小正太,不是這麼冷酷的。

誰知道墨炎絲毫不買賬,對著清歌輕鳴了一聲,又看了赤焰一眼,赤焰呼哧一下,似乎在嘲笑禦天乾不跟墨炎道歉,墨炎更是搖晃大馬頭,一副打死不走的樣子。

“哄它一下唄。”清歌笑眯眯的摸著赤焰光滑的皮毛,看來馬兒通人性有時候也不太好啊。

望著自己女人促狹的笑容,那點點的光芒映襯在晚霞烏眸裏,說不出的動人好看,禦天乾心頭就如同有羽毛輕輕劃過,方才和墨炎對峙的一點惱怒就這麼消失得乾乾淨淨,只餘滿腔柔情,他摟住清歌狠狠的在她唇邊親了一口,挑眉道:”既然王妃都說了,本王說說也無妨,墨炎,下回,本王也不系你了!”

高揚的嗓音帶著滿滿的愉悅,爽朗如風的笑聲穿透雲霄,顯然著聲音的主人心情十分之好。

兩人牽馬回到宗廟之前,沐長風及百名精騎已經準備好,沐長風長腿一跨,問道:”王爺,那這馬嬤嬤沒有尋到嗎?”

清歌和禦天乾兩人對視一眼,笑得如同夕陽慢沉,說不出的深幽,”我們已經找到了。”

天越城,子時過後,百名駿馬奔馳而來,正是從坪山村歸來的禦天乾等人。

一下馬回府後,禦天乾將錄記拷問三名黑衣人之事安排給沐長風,並對他此次失察之事做出了懲罰,軍杖三十大板,念在他事後處理有功,將軍杖改為十大板,以懲小戒。

沐長風睦然領罰,無半點狡辯之色,另外,禦天乾吩咐陸風,令百名精騎閉口不言,這兩日所發生之事絕不能對外人提上半點。

待軍中事物處理好,一直撥燈等待星兒,萍兒,還有被星兒從床上拽起的汶無顏三人這才踏步進來,他們方才已經在,只是沒有走進來。

汶無顏披著外衣,睡眼朦朧,歪歪的靠在星兒身上,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吃著豆腐,他打了個哈欠,邁進廳中,看見禦天乾手掌上亂纏的布條上沁出的血跡,秀氣的眉頭也是一皺,從星兒身上將歪靠的身子站直,不忘捏了星兒俏生生的臉蛋一把,被她罵上一句死色鬼,才走到禦天乾面前。

禦天乾望著清歌,薄唇一動,方要開口,”先看你的傷。”清歌立即攔下禦天乾要說的話語,清潤的語氣中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決,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放在禦天乾面前,把手側翻來一看。

這次兩人的眼裏都淡定了許多,同樣的事情看的多了,總會習慣的,清歌那一手的水泡和脫皮,已經全部好了,一點印痕也看不出。

禦天乾嘴唇微微一勾,也再不多說,讓汶無顏處理他的手掌上的傷口。

汶無顏搬了凳子坐在禦天乾側方,將包在手掌上的布條拆開,待看到那塗了金瘡藥,依然血肉模糊,深可見骨的傷口時,猛的一扯,那布條粘著血液把本來未流血的傷口又拉扯得沁出血來。

在一旁被星兒和萍兒圍著問著安危、打量著的清歌餘光瞥見他的動作,心裏一疼,走上去冷冷道:”汶無顏,你這是幹什麼!”

禦天乾眉頭微微一皺,用另一隻手攬住清歌的纖腰,輕聲道:”沒事,他是這樣的,其實心裏擔心死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絲毫不見疼痛之音,清歌知道,不是不痛,是早已經習慣,這些疼痛早已算不了什麼。

汶無顏看著他篤定的模樣,一雙笑眯眯的眼彎成了月亮,從小小的月牙裏透出一點冷光,笑吟吟道:”是啊,我擔心死了。”

接下來,汶無顏帶著起床氣,用力的把死去的皮肉挑了出來,然後清洗傷口,消毒,每一個動作都是重重的,毫不客氣,仿若他在搗弄的就是只豬蹄子。滿室都是他笑的陰冷的語氣聲。

“忍得住是吧,這雙手不要了對嗎?”

“不過就是不小心輸給你,給你做軍醫還要做軍師,現在竟然還要我半夜起床!”

他的語調輕佻中夾雜著微微的怒氣和淺淺的擔憂,清歌看了汶無顏一眼,那依舊笑的有些色的笑容裏,有著微不可見的惱怒。

他是真的關心禦天乾的,雖然嘴裏狠狠的,動作重重的,但是傷口處理的很乾淨,藥也用的很精細,傷口包紮整好,絕對是專業有水準。

星兒在一旁看著他的動作,不停的喊道:”汶無顏,你輕點!”

汶無顏包紮之中,猛然聽到星兒的話,笑眯眯的眼中光芒大閃,面帶驚訝之色,”星兒,我還沒動,你怎麼就讓我輕點……”

星兒先是一怔,隨後滿臉通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裏都是又羞又怒,狠狠一跺腳,罵道:”你……你個汶色鬼,難怪叫無顏,你就是沒臉沒皮!”

萍兒單純的小臉上也是一片緋紅,嘴角卻是緊緊咬著,不敢笑出來,眼角都憋出了一點緋色。

禦天乾絲毫不在乎汶無顏的”虐待”,他的心情極好,也不管身邊這兩人吵來吵去,大部分還是因為習慣了,汶無顏和星兒只要碰面,就必然有一番吵鬧,他悠然的靠在太師椅上,另一隻閑著的大掌摩挲著坐在他一旁清歌的嫩嫩細腰,感受手下的溫軟。

少女的肌膚瑩潤,卻有著練武人特有的好彈性,隔著衣物摸去,也有著極佳的手感。

眸中有暗色加深,定定的看著清歌冷淡如霜的容顏,經過這段時間調養,她的臉色好了些許,身子也豐潤了一些,但是和這般年紀的少女比起來,還是瘦弱多了。

可是——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覺真是不好。

他再渴望,也不能對還未成熟的少女下手。

堂堂的大雍乾王,心中非常不滿。

汶無顏把禦天乾眼底的暗啞之色看的清楚,對著禦天乾陰陰的一聲怪笑,他打了個哈欠,把披著的外衣一提,抱著藥箱往外走去,抬頭忽吟,”長夜漫漫啊……”

那一句,讓禦天乾臉色猛的變黑,冷然道:”快滾!”

汶無顏笑眯眯立即”滾”了,暗道:欲求不滿……不是,欲求不能的男人惹不的啊。

“星兒,萍兒,你們也去睡吧。”清歌淡淡的吩咐道。

“小姐也早點睡。”星兒萍兒說完退了下去。

此番事情處理完,已經是天沉幕息,還有兩個時辰,便要參加早朝了,禦天乾雖在墓中勞累一天,也了無睡意,坐在廳內半分未動,微微閉眼稍許休息一下。

清歌坐在他身邊,也了無睡意,方才禦天乾舉動賞罰分明,眾位將士都是欣然領命,顯然他治軍相當有一套,軍士不僅口服,也心服,威望相當之高。

少女側眸,廳內的燈光偶爾跳躍,在男子臉上染上一層淡黃的顏色,照出完美雕刻的輪廓如金鑄一般,這緊皺的眉峰如刀,就算眉目鬱鬱,依舊有一種讓人望之難忘的冷酷霸氣和王者氣勢。

有些人天生就是站在眾人之上,享受著人民的敬仰和崇拜,因為無論在何處,他們總是能輕易奪去人的眼球。

就像禦天乾,千夜離……

她腦中忽的浮現了千夜離在宗廟府中看到她一躍跳下伸手救禦天乾的表情,那種表情,很複雜,複雜中夾雜著悚然,那嚴重的驚駭翻騰,比看到白毛巨獸還要深刻。(墓室內千夜離的表情清歌沒看到的,她在怪獸腳底板下)

縱身躍下救自己的男人,縱使是危險,在其他人眼中,不是應該只有驚訝,或者震驚之類的,而不應該是悚然,這種夾雜著害怕和絕望的神色。

他的表情太奇怪了。

千夜離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帶著陰色負面的,他的一顰一笑都像在算計,或者謀略什麼,他設下賭局也是想要引起禦天乾和禦奕辰之間的爭鬥,從而他好坐山觀虎鬥,奪取那黃雀在後的利益。

這樣的人,很明顯是想要奪取大雍的人,禦天乾是他奪取大雍的最大妨礙。

而今日在古墓裏,他是有機會毀掉她和禦天乾的,特別是在鐵鏈拉上來的那時候,只要他一出手,阻礙一些時間,那水銀必然會吞沒他們兩人,可是千夜離一直都沒出手。

複雜,他是一個很複雜的人。

清歌微微的晃了晃頭,把這個容色妍絕的男人從腦中繁雜的事物中丟開,不管他多複雜——

少女一雙冰眸漆黑如墨,閃出點點森寒的光亮。

不管什麼人,什麼事,不要惹到她和她的男人,否則,她沐清歌——

千里江山,百年餘生,必將惹之者,人者,滅其族,君者,奪其國!

清晨太陽微微露頭之時,照出一絲絲的光亮,禦天乾著好朝服,玄色寬袖,中間繡著五條龍騰朝日圖,紫金玉冠貴氣清然,更顯得他身姿偉岸,出了王府,大雍百官已著朝服上朝而去,百頂各色轎子紛紛往宮中而去,他幽深的雙眼依舊寒咧,映照在晨曦前最為黑暗的蒼穹下,閃爍著幽冥般得藍。

待日上照出明媚大地之時,今天朝事已完,百官三五兩人下朝而來。

沐宗佩身著武將朝服,帶著藍色冠帽,慢慢的往後殿方向走去,一路上來往宮人都與他打著招呼,且不論他的二品武將身份,便是六王妃之父,後天皇長孫妃之父這兩個身份便讓他得到所有表面上的恭敬了。

晨風徐徐,宮前楊柳隨風而動,百花微微搖晃,還有露珠淡淡的痕跡留在花瓣之上,隱約露出妍嫩色彩,使人感受到百媚千嬌之柔暖。

沐宗佩徑直穿過中庭軸線,卻見前方朱色曲廊柱下,依稀從茂盛綠葉之中,兩道人影靠得正近,正在低聲悄語著什麼。

蔓草蜿蜒,奇花妙草繁密之下,透出其中一人身著三品武將朝服,面色俊朗中帶著儒雅,身材高大,正在與另外一宮人說著話語。

這個身影,他如何能不認得,正是他的長子沐長風,而另外一個,著女官之服,那般甯溫之色,是皇后身邊的貼身丫環之一。

沐宗佩神色一斂,收住了腳步,站在原處,凝神靜靜的去聽那兩人在說什麼。

遙遙風中夾雜著兩人的微語,低低的傳了過來。

沐長風神色端穆,左右看了幾眼,見無人在聽,正色言語道:”乾王讓你告訴皇后娘娘,說昨日他無礙,倒是機緣巧合真的遇見那馬嬤嬤帶了回來。

宮女溫和一笑,夾雜著驚喜,”那便好,娘娘擔心了一晚沒睡覺呢。”

“你將此事轉告給皇后娘娘,讓她莫要擔心,明日皇長孫大婚之時,王爺便帶那馬嬤嬤上殿指證,這樣她們也不要想借這個壓倒王爺了。”沐長風說完,又壓低說了幾句,便和那宮女匆匆離開了。

琉璃瓦折射出明光耀眼,照的朱色曲廊明亮刺目,沐宗佩神色依舊穩重,只是在那精光四射的雙眸最深處,有著最為陰黑森冷的光芒在閃動。

禦天乾,沐清歌,你們真是福大命大,竟然昨日那樣的連環機關都未將你們困死,反而機緣巧合讓你們真的找到那失蹤已久的馬嬤嬤。

若不是我今日想去陛下那商議婚事,明日豈不是被你們擺一道死的!

不行!

絕不能如此!

他站定一會,忽然抬腿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那處正是垂幕之方,坐落一座錦繡妃殿,棲霞殿。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8章  真假郡主(一)

熙光灑進棲霞內殿,穿透輕軟的紗幕,染上各種色彩,整個大殿豔麗奪目。

一名風姿猶存的嫵媚少婦正站在同人高的銅鏡前,擺弄著身上華麗的衣裳,她凝脂的玉手輕輕撥動了一下裙擺,鋒利的豔眉皺了起來,”這個裙擺我不是很滿意,怎麼看都有些不舒服。”

美眸轉了一圈,指著其中一件道:”這件看起來倒是不錯,試試吧。”

“是的,淑妃娘娘。”旁邊立即有兩名侍女將她身上的喜慶宮裝除下,換上另外一件金蘭色的鳳尾宮裝,她伸開雙手,一擺那長長的袖服,金蘭色的光彩順著她的動作輕輕流動,把那原本美豔的臉眸襯得更是惑人,大紅的唇勾了起來,眼底都是滿意之色,輕輕轉頭,問道:”明日本宮就穿這件出席,如何?”

侍女見那裙裝高貴華麗,很是符合自己娘娘的氣質和喜好,立即贊道:”淑妃娘娘穿上一定是高貴雍容,明麗動人,將後宮其他妃嬪都比了下去。

“噢,是嗎?”淑妃輕輕的笑著,雖是問句,卻是歡喜的語氣,顯然很滿意侍女所言,她再在鏡前照了一下,鏡中人肌膚如同凝脂,雖然已到中年,摸上去依然滑嫩,金蘭是好,可是……她抿了抿唇上的大紅朱丹,大紅其實才是最襯她的顏色,頷首道:”那你們說,本宮比起皇后來,誰更美呢?”

方才還一片喜色的棲霞宮頓時靜了下來,但是,歷來的經驗讓她們十分快的低頭道:”娘娘美豔嫵媚,遠遠超過皇后。”

“是嗎?”淑妃雙手交握,緩緩轉身,華麗的金蘭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搖擺,頭上的金步搖撞擊出叮鈴之聲,在寂靜的棲霞殿裏格外響脆。

所有的宮女臉色變得有些戰戰兢兢,雙膝馬上要跪下之時,淑妃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嬌媚膩軟,”美豔嫵媚超過了也是超過了。”

她看著鏡中穿著金蘭華服的自己,總有一天,正紅鳳袍會穿在她的身上的。

忽聽她如此說,所有人都放鬆了一口氣,若在往日,淑妃必定要對她們發怒懲罰,今天不知道心情怎麼變好了,不管怎麼說,她們總算是逃了一劫,也許是皇長孫殿下明日要成親了,她身為祖母也心情頗好吧。

宮外匆匆走來一名小太監,低聲道:”淑妃娘娘,沐將軍求見,說想要和娘娘商量婚事的一些細節。”

淑妃眸光一閃,此時沐宗佩來幹什麼,她微蹙眉頭,擺了擺手,”讓他在大殿等著,本宮馬上出來。”

外面豔陽烈烈,棲霞殿大殿中,卻是冷若一片。

高坐美人榻上的淑妃方才的喜色已經褪去,塗著蔻丹的手指掐在玫紅軟緞上,”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當時若不是臣要去陛下那,經過曲廊,哪能聽到他們的鬼祟悄語。”沐宗佩眼中也是一片厲色,昨晚禦天乾他們回來後,半點消息都打探不到,所有人都閉口不談,他心中就覺得古怪,果然,他們想將馬嬤嬤作為最後一隻有力的棋子來破壞婚禮。

“沒想到,竟然那樣都弄不死他們兩人!”淑妃狠狠的一掌拍在軟緞上,滿面怒氣。

“戶部那邊的手腳,還有暗中安插的人已經都被發現了,以乾王的頭腦馬上就會懷疑到我們,接下來,我們怎麼做?”沐宗佩略微思忖了一下,問道。

“越是這樣,越不能留,明日讓他們在婚禮上揭開了這層面紗,你我還如何見人!”淑妃咬緊牙齒,厚厚的脂粉胭紅都遮掩不住她面色清白猙獰,”找個機會,在明日之前,把那馬嬤嬤幹掉,絕不能讓她出現在奕辰的婚禮上!”

“那好,臣現在便派人去打探馬嬤嬤關在何處,讓人下手殺了她!”沐宗佩起身就欲告別。

“慢著!”淑妃眸光一閃,蹙眉道:”沐將軍,這件事讓別人去本宮不放心……”

沐宗佩看著淑妃一臉的慎重,腦中飛快轉動,淑妃是害怕其他人知道去殺馬嬤嬤的事情,從而知道沐紫如是沐宗燁後代此事為假造的,他唇角微微一勾,看著打扮的美豔無雙的淑妃,看不出這個女人除了會魅惑人外,還是有一點頭腦的,他立即躬身到:”臣自有打算,必不會讓其餘的人知道。”莫說淑妃擔心,就是他自己也不放心其他人。

淑妃聽言後淡淡點頭,擺了擺手,”那你趕緊去佈置吧,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

望著沐宗佩退下的身影,玫瑰花片熏香繚繞的棲霞殿內,淑妃美眸緊緊的眯起,修理平滑的長長紅甲緊緊的掐在玫紅軟墊上,凝脂的手指骨節青白如鬼魅,這是奕辰扳回一局的機會,絕不能讓禦天乾他們帶人破壞了!

乾王府後院。

清歌靠在一處水榭亭台,望著亭前廣闊的湖面,碧綠連天,修水濃清,新條淡綠,翠光交映虛亭,粉荷迎風顫,盛夏驕陽夾雜清涼的微風,好不愜意。

她微微的靠著椅背,似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那本從墓地中拿出的小冊子,從第一頁開始,前面都是記載了一些當年朝中發生的事情,大部分在史書記錄中都能看到,沒有太多價值,她繼續準備看後面,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喚道:”清歌。”

她抬頭看去,一身朝服還未換下的沐長風手中提著東西走過來,她將冊子合上放回懷中,應道:”哥哥。”

“不知你有沒有吃早膳,剛才下朝的時候看見路邊有賣藕粉的,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就買了一份。”沐長風將手中的藕粉放在亭中的竹桌上,把外面的盒子打開,瞬間藕粉香味彌漫在了水榭亭台內。

清歌看著面前這碗藕粉,熱騰騰的散發著獨特的濃郁清香氣味,淺紅的色澤亮晶粉嫩,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

腦中思緒翩飛,浮出來原主沐清歌的記憶,從來都吃不飽的沐清歌小時候最盼望的便是沐長風回來,因為沐長風在乾王身邊做伴讀,回來了沒有人為難他,他可以帶著沐清歌出去。

那時沐清歌也不知道什麼燕窩魚翅,人參蟲草,她所期待的就是一碗熱飯,沐長風那時也沒有什麼俸祿,每到發俸祿之日,稍許高些的少年帶著瘦小的女童吃完飯後,都會坐在路邊攤上一同點上一碗熱騰騰的藕粉,一口一口的喂著小清歌,吃的滿面開懷。

就是這算不上珍貴,刻薄點來說是很廉價一碗的藕粉,成為了那時沐清歌最渴望的美食。

她所盼望的,不僅僅是一碗藕粉,還有一份真正的親情。

沐長風忽然覺得水榭內氣氛一定,他也想起小時的事,他被撿回來的時候已經有六歲了,有自己的記憶和思想,因為是個男丁,秦豔蓮對他有著莫名的敵意,背著沐宗佩對他也是暗下整治,好在幾個月後,他爭氣爭取了進宮陪讀的機會,從那以後,他總是在外奔波,與沐家情薄意寡,很少將精力停留在沐家的事務上。

正是這樣,讓他覺得對不起有些同病相憐的妹妹,尤其是小院那次看見清歌身上的傷痕後,他心中更是愧疚。

清歌小時候很喜歡粘著他,每次他回來,都開心的像只小麻雀,到了他要走的時候,都是站在破爛的小院門前,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帶著很渴望的眼神,瘦小的手指抓著破爛的衣角,小聲怯弱的問道:”哥哥,你下次什麼時候再回來?”

他長長的呼了口氣,現在自己所做的何嘗不是一種補償,想要補償這些年他其實能猜到卻忽略了的事情。

四處靜悄悄的,只有風吹起柳枝,劃過水面的輕輕波漾聲。

藕粉熱氣氤氳,蒸騰在清歌的眉眼之間,長長的睫毛半垂,掩住眸中的神色,沐長風忽地就有些不知所措,笑了一笑,”這東西,你現在也不喜歡吃了吧……”

“誰說不喜歡的。”清歌淡淡的坐了起來,端起藕粉,錯開沐長風過來端碗的手,一勺勺的吃了起來。

她吃東西的動作很快卻不難看,帶著一種長期養成的優雅,不會吃的砸吧砸吧嘴,也不會吃的一片狼藉。

這都是殺手營苛刻的訓練造成的,出任務的他們,都會最苛刻的禮儀,挑剔最好的食物,品嘗最醇香的美酒。可是沒人知道,在訓練營裏,搶食也是他們的訓練內容之一,只有最快最狠的人才能吃得飽,弱者只有日日夜夜被饑餓所累,從而強的更強,弱的更弱。

淘汰制無處不在,在這個時代不也一樣嗎?強國在覬覦,弱的國家被淘汰。

而沐清歌就像被淘汰的另一個她,怯弱,膽小,所以她身上不曾有或者說,被她丟棄了的東西都表現在原主沐清歌身上。

也許,其實她們就是一個人,不過是兩個分裂的靈魂罷了。

沐長風看著面前靜靜吃著東西的妹妹,先是一愣,忽而就笑開了,端起另外一碗,就這樣坐在旁邊的竹椅上,也吃了起來。

空氣中濃郁的藕粉清香夾雜著粉荷的香味,少女心情有著莫名的愉悅,吃著藕粉,賞著粉荷,自在悠然。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清歌吃完,把碗放下,眼眸望著碧洗的天空,忽然問道。

“汶無顏說他搞定。”說起正事,沐長風的神色一掃愁思,精幹了起來,立即回答道。

刑部大牢中。

牢頭走到一處大牢中,滿地稻草中,躺著一個一身骯髒不堪,披頭散髮的婦人,他踢了踢牢門,發出哐當的金屬聲音,大吼道:”秦豔蓮是嗎?快起來!”

那婦人本有氣無力的靠在牢壁之上,說道:”凶什麼凶,以後有你好看!”

她的聲音細如柳絲,卻依舊底氣十足,顯然很有自信。

“呸!以後給我好看?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陛下已經下旨了,今日未時(中午十一點到三點之間)將你這罪婦處死!”牢頭將手中的一隻肥雞,一碟鹵牛肉,一碗白飯啪的放在地上,”好好吃了這頓,做個上路的飽死鬼吧!”

本來有氣無力的婦人一下睜開了雙眸,連爬帶走的趴在牢欄上,笑著喊道:”不可能,陛下不是答應還珠郡主不殺我了嗎?怎麼會!”

“不殺?就你做的那事,不殺你才奇怪!竟然偷換了戰神平南王的女兒!”牢頭連譏帶諷,毫不客氣的啐了一口到秦豔蓮臉上。

一口濃痰就這樣糊在了她的長髮上,可秦豔蓮絲毫不在意,她伸長了手,竭盡全力的喊道:”我不相信,陛下答應了不殺我的,怎麼會!你騙我的,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郡主……”

“哈哈,郡主現在可在準備婚事,怎麼會來這牢中尋找晦氣呢……”牢頭說到這裏,秦豔蓮發現他的眼神有點閃躲,牢頭扶了扶自己的藍色小官帽,繼續道:”你就好好的吃完這最後的斷頭飯吧,免得到了陰間,你還得做個餓死鬼,閻王審你的時候,你都沒力氣回答!”

那牢頭陰森森的說完最後一句,嚇得秦豔蓮渾身一抖,再要反駁,那牢頭卻不見了。

她心裏一顫,望著四面黑乎乎的牆壁,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處泛了上來,當目光落到那碗斷頭飯上的時候,眼裏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光芒,不可能的,等紫如做了皇長孫妃,她便能再求陛下,將她從牢裏放出來,等最後紫如做了皇后,那她就是皇后的娘……

想到那樣美好的場景,再看一眼欄杆處的斷頭飯,想起剛才牢頭那不自然的閃躲眼神。

她冷冷的一笑,哼,說不定這是禦天乾和那小賤人一起搗的鬼嚇她,想讓她被嚇得說出真話,想的倒美,她才不會被他們這種小伎倆騙住。

秦豔蓮看著牢欄前的斷頭飯,這幾天在牢裏,她也沒吃什麼東西,既然有送她幹嘛不吃。

大雍的牢飯不餿也不會美味,這斷頭飯是最後一餐,做的很香,聞著油雞發出的香味,秦豔蓮口中涎水直流,忍不住的上去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了之後,秦豔蓮擦了擦嘴,她從小最疼紫如,紫如也十分孝順她,若是知道她死了,肯定會大鬧,禦天乾他們不敢的……

還不待她回憶,忽然腹中一陣絞痛,宛如有人在裏面翻胃攪腸一般,她猛的往一側倒下,全身彎成蝦形,抽搐不止,有毒,這飯裏面有毒。

口中有鮮血吐出,全身劇痛慢慢的奪去了她的神識,秦豔蓮漸漸的不動,躺在地上氣息微弱。

在最後的一霎那,她半眯的眼眸看見牢頭隨著一個藍裳丫鬟走了進來,滿臉諂笑的道:”蓮白姑娘,她果然吃了這個。”

那喚作蓮白的少女點點頭,很是滿意,”好的,你做的很好,將軍會好好賞你的。”

蓮白……

秦豔蓮再也說不出話來,腦中最後一個念頭:你以為我死了嗎?沐宗佩,還好讓我聽到最後這一句,你竟然騙我,夫妻二十年,你竟然下如此狠手,就是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秦豔蓮悠悠的睜開了眼睛,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她動了動手指,發現全身無半點痛楚,還有一點輕飄飄的感覺。

再看一下身上,從上到下罩著一件長到腳底的白袍子。

這——

她抬頭看向四周,四周一片煙霧濛濛,什麼東西也沒有,空氣中隱隱約約的有一股血腥味。

隱隱約約的聽到幾聲尖利的慘叫,一下又消失的乾乾淨淨,似乎被人掐斷了一般。

陰森詭異的氣息飄蕩在四周,靜悄悄的什麼都聽不見。

她舉目四望,這裏是哪里?

踉蹌摸索的往前走了幾步,前面漸漸的煙霧散開了些許。

一個滿臉紙白,連嘴唇都是白色,戴著高高尖帽的瘦高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陰森森的開口道:”你是不是叫秦豔蓮?”

“是……你……你,是誰?”秦豔蓮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抖抖索索的問道。

那男子面無表情,雙眼如死魚一般直直的看著她,”我是白無常,特來引你去陰司府的。”

秦豔蓮嚇得往地下一坐,手指抓住衣領,眼內的光芒悚然,”這裏是哪里?”

“嘿嘿,你死了以後會來哪里呢?秦豔蓮,你生前作惡多端,如今要拉你去陰司讓閻王審問!”那男子,不,那白衣鬼差將手中的鎖鏈往她手上一套,拖著她往前走去。

他身形飄渺,如在半空飄走,旁邊時不時有人大聲悲叫,飛出一隻斷手正落在她面前,秦豔蓮嚇得膽戰心驚,不知何時,到了一個黑漆漆的明堂之上,周邊都繚繞煙霧,只有明堂之上坐著的三位判官忽明忽暗的飄在煙霧之中。

中間一個滿面漆黑,額上有明月,旁邊兩人一人面色如火,一人面色鬼藍,正是陰間三司。

她旁邊還跪著一個女人,披頭散髮,穿著白色長袍,閻王將手中權杖一丟,”罪犯紅錦,勾人做假證,誣陷導致親夫死亡,判油鍋煎炸五百年。”

“不要啊!”紅錦聲嘶力竭的大喊,從煙霧中出來兩個小鬼,拖著她一路往後,秦豔蓮偷偷看去,只看那小鬼去的地方有一口大鍋,裏面紅油翻滾,小鬼將那女人一拋,丟進油鍋,女人全身掙扎,嘶聲慘叫了幾聲,在滋滋的油中滾動一番,便再不動了。

“啪!”的一聲驚堂木,閻王面黑如漆,只剩一點眼白,更覺恐怖,他大喊道:”堂下所跪是不是罪婦秦豔蓮?”

秦豔蓮全身發軟,連忙低頭道:”是,是的。”

閻王拿過一本厚厚的書冊,翻到其中一頁,又是一聲驚堂木,”你一生罪孽太多,還不如實自招,否則,哼!”

那一聲冷哼,陰邪入骨,秦豔蓮想起方才女人被炸的一幕,全身冰涼,跪在下面一一將生平所做的壞事道來,從她出生用手段陷害比她受寵的姐姐,到虐待丫環,教訓沐宗佩想娶的小妾等等一件件說完。

上面閻王猛的一敲驚堂木,”你的所有罪孽,本官手中的生死薄上都有記錄!你少說一件,本官就讓你把地獄十八中酷刑全部嘗過,休想蒙混過關……”

那白衣鬼差接著道:”閻王判案一直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秦豔蓮,你還是招了吧!”

秦豔蓮心內完全絕望,早就嚇得全身慘敗,指尖都在發顫,想著還有什麼沒說的,還有,對!她立即說道:”是不是坦白就能從寬了,不要方才那油煎!”

閻王狠狠的一瞪眼,威嚴肅穆,”你還想和本官討價還價嗎?!”

那鬼面森森,光是看一眼都讓人心內發寒,她連忙低頭跪伏,”不,我招,我招!”

月上柳梢頭,大大的星子閃耀在蒼穹上,一閃一閃的都是美好。

乾王府後院層疊的一處院落中,今夜巡邏的侍衛特別多,月光照在琉璃頂上,泛出清冷華輝。

一處身影悄悄的從防備最弱的西方牆上翻了進來,他身手敏捷,悄悄潛伏,避開三個一隊的侍衛,摸近了那處院落之中。

白日他早就打聽好了,這裏便是讓那馬嬤嬤所住的地方。

裏面的油燈已滅,人已經睡著,他在窗口戳了一個洞,掏出一根小竹管往裏面吹著迷煙,過了一小會,才輕輕的推開門走進去,摸到床褥的地方,剛準備紮刀,忽然眸光一閃,將被子拉開,觸手溫熱,確定是真人,借著透過窗花進來的淡淡月光,這人的確是個滿臉皺紋的老皮女人。

這馬嬤嬤自從讓她出府後,就不見人影,讓他想要滅口都沒有機會,沒想到還真的讓禦天乾他們找到了?

那也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夜色中冷光一閃,刀尖對著心口紮下,溫熱的鮮血噴在手上,在迷藥作用上,半點都不能掙扎的老嬤嬤睜大眼睛,不甘願的死了。

黑影將刀收起,身影一縮,竄的一下出去,悄悄的從原路潛伏了出去。

帶那黑影竄去不久,方才死透了的老嬤嬤在黑影中慢慢的坐了起來,月光照在她那蒼老的下巴,溝壑滿滿,咧開的嘴角透出極嫩的唇肌,蒼老與細嫩的對比,讓人不由後背一寒,透出一股心悚的詭異。

萬物靜籟之中,朝陽像一盞扁圓的宮燈冉冉升到空中,帶著鐵水一般的豔紅徐徐染透東方半邊天際,霎時,帶著噴薄四射的光芒,噴出萬道金幅。

沐府裏,早就佈置的一片大紅,雖然時間緊迫,但是沐宗佩吩咐下去,必須要準備得妥妥當當,小姐是嫁給皇家,大處小處絕不能馬虎。

所有的下人都忙成了一團,連續三天三夜在是投在緊張的佈置之中,生怕有哪一處做的不好,惹了罵來,就算他們如此謹慎小心,還是被沐紫如狠狠的折磨了一番,不是說這個花沒掛到最中間,就是那塊布的顏色不夠漂亮,把本來就忙的暈頭轉向的下人弄的心內火氣巨大,差點就準備撒手不幹,後來總算是管家請來了沐宗佩阻止了沐紫如這種舉動,才急急忙忙的佈置出現在這幅樣子,雖然不是處處周到,大體上也過的去了。

沐紫如在蓮白和兩個丫環的伺候下,穿上了大紅的喜服,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她慢慢的走出沐府,坐上了前來接她的八抬花轎上。

街邊上早已經擠滿了等著看新娘子的百姓,他們伸長脖子,饒有興趣的看著沐府裏面走出來的新娘子,大紅帕子遮住大雍第一美人沐紫如的臉孔,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人們依舊願意看一看這位第一美人嫁入皇家的盛景。

“你說這個沐家真厲害啊,生兩個女兒,一個嫁了乾王,一個嫁了皇長孫,那都是不得了的尊貴啊。”一個人帶著羨慕的看著沐府的高門,感歎道。

“這第一美人嫁給皇長孫倒是好想,那沐清歌也能嫁給乾王,真是……”另一個人不服氣說道。

“你知道什麼,那乾王妃可比第一美人長得還漂亮,你是沒看過,嘖嘖,不說臉面,就那氣質,好過第一美人一千倍。”有人看過清歌的連忙反駁。

“不過,我一直以為這皇長孫會娶了右相的孫女,那個第一才女賀雪瑩的,誰知道竟然娶了第一美人啊。”旁邊有人插嘴道。

“那賀大小姐在盛宴上丟了國體,現在在庵子裏潛心修煉呢,嘿嘿,看來美人比才女更好些……”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夾雜在人群中,其中一人聞言臉色變得雪白一片,幽幽的眼眸送著這火紅的花轎往皇宮裏行去。

按照慣例,婚禮必須是在男方府邸裏舉行,禦奕辰一直是住在宮內未賜府,淩帝在賜婚時同時讓人建長孫府,短短三天的時間來不及建好,於是把婚禮放在宮中的青華殿舉辦。

在眾人眼裏,這是無上的榮耀,就是其他的皇子淩帝都沒這麼特許多,為此,淑妃面色喜悅了好久,天還微亮之時,她便起來,穿上早挑好的金蘭鳳尾宮服,裏面穿著湖水藍色紗地彩描花鳥紋大袖衫,頭上插上十二翅的赤金綴玉鳳釵,描金眼尾,額間點上牡丹鈿,整個人雍容富麗不可言語。

她今日可以和皇后坐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享受著百官的祝賀,自然是一身精挑細選,絕不能比皇后差上半點。

一切打扮的妥當了,她扶了扶金釵,斜眼緩緩的問道:”去看看長孫殿下準備的如何了。”不是她擔心,是奕辰太不讓他省心了,那天在殿上他看著沐清歌的眼神,癡迷絕望,痛苦後悔,每一種都沒有逃脫她的眼睛,今日百官在朝,千萬不能出什麼亂子。

“是的,娘娘。”宮女立即應下,剛要出行,禦奕辰一身大紅喜服踏步進來,他緩緩一笑,似聲清氣朗,”怎麼,皇祖母還怕孫兒逃婚不成?”

淑妃見他兩眼清爽,面如春風,心裏擔憂放了下來,看來奕辰還是知大體的,她蓮步移動,笑道:”祖母是怕你激動得睡過了頭。”

她上下打量著禦奕辰,見他,腰間束著同色藍邊金帶,溫潤的面色被那紅色照得有些妖冶,頭戴新郎金冠,越發顯得人俊俏儒雅,心中很是滿意。

禦奕辰低垂了一眼,激動?如果是她,那是必然。

和沐紫如大婚,他何來激動,只是這大婚就意味著他邁出了第一步。

他頷首道:”祖母,今日是好日子,孫兒怎麼也不會忘的。”

淑妃紅唇淺勾,手掌握住禦奕辰的手,”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走。”數名宮女提著她的衣擺,防止在地上劃出痕跡,身後的太監提著婚宴上所需的東西跟在後面。

青華殿上百官早已到齊,所有人都入座,淩帝一身明黃龍袍,帶著九龍玉冠,坐在最高位上,他看著身邊兩張大椅上坐的兩人,一旁打扮得花團錦簇,金蘭華貴,華麗嫵媚的淑妃賀盈兒,他淡淡的點頭,眼中也是讚賞,今日淑妃的打扮確實得體雍容,看來奕辰大婚她是放在欣賞。

再轉頭,另外一邊是身著明黃金羅大秀鳳服的皇后北聽芙,她腰間系著雙耳同心白玉蓮花佩,頭上是嵌珠雙龍點翠簪,額間垂著一排淡粉色的流蘇抹額,清麗雍容,高貴大方,他輕聲道:”芙兒今日怎麼不穿那件正紅百鳥鳳服啊?”

北聽芙纖柔一笑,眼波宛如雲霧,”陛下,今日可是新娘子最美的一天,臣妾怎麼能穿和新娘子一樣的顏色呢。”

“還是芙兒細心啊。”淩帝朗笑,看著她所配之物都是成雙成對,帶著對今日新人的祝福,這些細微之處都是北聽芙用心之處。

皇后低笑了一聲,目光往禮台第二階看去,疑道:”怎麼乾兒和清歌還沒有過來?”

淩帝也看到,下面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在坐,他們旁邊的兩個位置都是空的,微微皺眉道:”李陸,乾兒和清歌怎麼還沒來?”

站在身後的李陸立即回稟道:”陛下,奴才立即吩咐人去催催,不過這吉時馬上就到了,要等他們嗎?”

“怎麼能等呢,這要錯過吉時,可是不好的!”一旁的淑妃立即說道,眸中帶著得意的笑意望著皇后,禦天乾他們肯定是發現馬嬤嬤已經死了,如意算盤被打翻,又氣又怒的不想來參加婚禮吧。他們來了也只會惹得她礙眼,不來更好。

聞言,淩帝皺眉沉吟了一會,揮手道:”吉時到了就準時行禮,不必等了。”

“是,陛下。”李陸立即下去吩咐禮官準備宣禮,淑妃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背脊挺得直直的,比皇后還要坐的更有氣勢。

北聽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色不變,柔煙般的眉尖微不可見蹙了一下,又望著下面的百官,沐宗佩正坐在下方,旁邊的官員都在恭喜他,他一身暗紅的朝服,眉眼間也是春風般的得意。

禮官望著身後的日昴,陰影和刻數一疊,他立即高聲宣道:”吉時已到,請長孫殿下和沐家小姐上禮台。”

一層層的聲音傳到了青華殿外,早在殿側等待宣禮的禦奕辰和沐紫如緩緩的從側殿走出,兩人並立而行,紅色花鍛兩人一人牽著一頭,走到了青華殿中間主道上。

沐紫如頭上蓋著重重紅巾,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能望著腳尖下方的三寸之地,跟隨著另一頭傳來的力量慢慢的朝前而行,今日是她的婚禮,她的臉色也透出薄薄的紅暈,只是心裏都是狠狠的失落,若是這個時候走在另一頭的是乾王,那有多好,雖然皇長孫殿下也自有豐姿,但她喜歡的是策馬揮劍,渾身洋溢著男人氣息的乾王,那樣的人才是她從小就喜歡的人,美眸中有失望,又不免想到父親所說,等做到皇后了,她能擁有許多,就算乾王,她也能偷偷的養著,一面做著皇后,一面和乾王偷情,這樣的事情她想一想也覺得興奮……

感受到另一頭紅色花鍛的顫抖,禦奕辰如冠玉的面上有著一絲的游離之色,腳步依舊穩穩向前走著,滿殿的祝福在他聽來覺得分外刺耳,就算他早就做好這個準備,想到花鍛那頭的人是沐紫如,而不是清歌,心裏隱約有一種如同吃了壞掉的東西,翻來覆去的難受感,他的手指緊緊抓住紅色花鍛,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會放開,他必須要忍,現在的他,還沒有能力奪了叔叔的妻子。

就這樣,在滿殿祝福聲中,讚歎聲中,兩個心中都想著其他的人,貌合神離的一男一女,緩緩的走向禮台。

“承天運,得地時,大雍一百三十七年……”禮官將長篇的祭詞念完後,方轉過身來,拖長聲音唱道:”請皇長孫殿下和沐家小姐行三拜天地之禮,禮結同心!一拜天地!”

禦奕辰眼眸內一片黑沉沉的霧氣,紅色照耀著得臉龐帶著一絲不屬於他的詭秘,他手指緊緊握住花鍛,就要彎腰。

大殿外傳來清脆的一聲女聲,大聲呼道:”慢著!”

正要拜禮的新郎官忽然急急轉身,因為動作太過迅速,差點將花鍛另一頭的新娘摔到了地上,幸而一旁的禮官出手相扶,才沒在百官面前倒地。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31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79章  真假郡主

這聲音,有一點熟悉的清傲,是不是她?禦奕辰帶著滿心期頤看去。

這一聲半路打斷的話語,令本來滿面喜色的淩帝眼眸微眯,面上一股帝王威嚴顯露,眉峰中帶著肅殺,聲如洪鐘,”來者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打斷皇家婚禮!”

不大的聲音清晰的遍佈在寬廣的青華殿中,平靜的語氣讓人聽聞便知淩帝實則心中已動怒。

看過搶婚的,從沒見過敢來皇家搶婚的!

就是平日裏誰家婚禮,來個搶婚的都要怒上滿天,來皇家搶婚,更是不可言語,這簡直是挑戰天家的威嚴!

誰家女子是這樣大的膽子?

百官面上的表情隨之一凍,握在手中的美酒也停在了半空,齊齊轉頭望向青華殿紅漆大門,淑妃描金嫵媚的眼尾挑起冷冷的陰霾,眉峰帶起戾氣,也望著殿門處望去。

只見一個女子,青絲簡單的挽起,未戴任何裝束,身穿寬大的緇衣,青衣素顏,面容姣美,眉間帶著一股書卷氣息,一股世代高門貴女氣息淡淡的散發在身周。

“雪瑩,怎麼是你?!”端坐在百官之上,兩鬢夾雜些許銀絲的賀文面色一慌,久浸朝堂的右相竟是喊了出來,他不是一直都有安排人封鎖了消息,不要給雪瑩知道今日的大婚嗎?

來人正是本應該在洗心寺內潛心思過的賀雪瑩,她一身佛門青衣都未曾換下,兩鬢青絲有著些許微亂,可見是一路急奔而來,她站在大殿正門方,面色清傲中夾雜難以言喻的相信,直愣愣的望著高臺上一對紅衣新人,眼眶內莫名覺得一酸,捏起偌大的衣袂,面色淒淒,望著高臺之上一身紅衣清俊的禦奕辰。

“奕辰,你要大婚了,怎麼也不告訴我?”青衣女子站在殿門之前,並不邁步,一雙杏眼盈盈的望著心上人,就那樣輕輕的問著,輕若絲絮的聲音輕輕的飄過眾人心頭,讓所有人聞言心頭都是一凜。

滿朝文武無不知道賀家大小姐,有著第一才女之稱的賀雪瑩自幼傾心皇長孫,這一對無論是家世,才情,外貌上都是大雍人眼中最為合襯的一對,皇長孫曾為了賀大小姐,不顧淩帝的賜婚,未婚先休了如今的乾王妃,雖怒了龍顏,眾人心頭也是感歎青梅竹馬終是有機會成眷屬。

誰料,世事多波折,等來的是今日皇長孫殿下與沐家千金婚禮,大多數人心中不免有感歎,世事多無常,最後皇長孫殿下所娶的竟然是他們從來未曾想過的沐家二小姐,不過前幾日的封號賞賜下來,眾人也都不是愚昧的,沐家二小姐是平南王之女,這個結合意味著什麼,心中大多有數。

“你怎麼來了?”禦奕辰抿了抿唇角,看著大殿前明顯清瘦了的女子,終究不忍心的問了一句。

“你大婚的日子,我當然要來啊。”站立在門前的青衣女子輕輕的答道,終是提著淄衣,邁步走進殿內來。

旁邊的侍衛長欲出手阻止,抬頭一看淩帝的神色,見淩帝烏眸沉沉,深不可見底的瞳眸中帶著看不清的思緒,面無表情的不開口,看著台下的一切,侍衛長抿了抿堅毅的唇角,停下欲揮的手,任女子往前邁進。

賀雪瑩一步一步走進來,踩在厚厚的紅毯上,看著滿殿的大紅裝飾,鳳凰呈祥,雙喜緋豔,這些象徵著吉祥,喜慶的物品每一樣都刺得她雙眸發疼。

她環視一周,最後定定的站著,抬起杏眸,看著站在禦奕辰身旁,一身鳳冠霞帔的女子身上,那般的精緻剪裁,雍容設計,都是皇家婚禮才能享受的尊容。

雙目中的光芒忽然大亮,又有一瞬暗淡了下去,心內湧上一股悶鄂之感,她一手撫著胸口,嘴角帶出一道淡淡的笑紋,”這鳳冠霞帔真好看。”

“雪瑩,別鬧了!”禦奕辰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峰,淡淡的指責中夾雜了些許的關心。

可惜處在混亂中的賀雪瑩沒有聽出高臺上新郎官的關心,一雙眸中浮起他起初聽見她聲音時,回頭時動作慌張蒼亂,夾雜著迫切的喜悅,雙眼如同星子一般閃亮,卻在回頭看到是她之時,那漫天的星光如同烏雲遮蔽,惶然褪去,只留一片黑沉。

她的唇邊漾起一抹淡笑,他其實是在等人,可惜沒想到來的是她,所以很失望吧……

那個人都是別人的王妃了,他還心心念念,不過,那個人也不會有機會了,她忽然笑了起來,哧哧的帶著一點諷刺和嘲笑,指著那鳳冠霞披道:”奕辰,其實你心裏並不喜歡她吧,甚至,你覺得,我穿都比沐紫如穿了好看

明明笑顏如花,卻讓人感覺有一點的悲羌,她的話語大膽,帶著足足的挑釁。

禦奕辰溫潤的面容上臉色一變,他喜歡沐清歌,賀雪瑩肯定知道,否則不會三番兩次的向清歌挑戰。

他和賀雪瑩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不是為了那個皇位,賀雪瑩書香門第,做他的妻子的確比沐紫如合適許多,只是在這個時候——

禦奕辰的眼眸幽幽如霧起,他沒有別的選擇。

余光瞄見淩帝的臉色雖平靜,眼內卻是越來越沉,顯示他內心中的不悅越來越盛,如果賀雪瑩再呆下去,不知道會惹下什麼,這麼多年,對賀雪瑩總是有些情分在的。

他轉頭看著面前的侍衛,金冠上絲縷隨著他的動作搖晃,劃出一道金光沾在如玉的面上,紅色廣袖一擺,吩咐道:”來人——”

話語還沒落下,旁邊的新娘卻是一把將那紅蓋頭扯了下來,一張明豔動人,精心裝扮過的面孔立即出現在人前,沐紫如美眸中帶著怒色,一手抓著紅頭蓋,另一隻塗著蔻丹的手食指指著賀雪瑩道:”賀雪瑩,你別給臉不要臉!什麼叫做你穿比我穿合適!”

她方才忍了許久,賀雪瑩竟然在她的婚禮上來搗亂,她一忍在忍,終於忍不住了,揭開頭蓋不吉利她也不管了。陛下這些天不斷的賞賜東西,證明了就像爹爹說的,有了郡主的頭銜,陛下對她會很是寵愛的,她怕什麼!

“你若不是有這個身份,奕辰會娶你這樣沒頭沒腦的蠢女人嗎?”賀雪瑩毫不留情的諷刺。

她和沐紫如兩人早已不對盤,她看不起沐紫如一副虛有其表的腦殘樣子,沐紫如看不起她書香門第的清傲做派。

大殿之上,新婚之時,新娘將紅頭蓋自己扯上來,這樣的場面讓所有人又是面色一變,雖然絕色美人養眼,但是這樣卻是非常不妥當的舉動。

百官都收聲斂目,不知如何是好,這牽扯到皇家,以及目前威勢最高的右相和沐家,他們都選擇噤口不言。

沐長風靜靜的坐在中間位置,眸中帶著淡淡的漠然,仿若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仔細一看,眉宇間又有些期待的神色。

端坐在高臺,一直忍怒的淑妃終於看不下去,見淩帝還沒有開口的意思,玉手重重的拍在了椅背,美目一利,高聲道:”來人啊,讓人把這——賀大小姐拖下去!”她一句瘋婦含在口中,終是沒叫出來,畢竟賀雪瑩還是她外甥女,只是那緊握在椅背上的手指洩露了她內心恨不得把賀雪瑩直接扔了出去才好的情緒。

怎麼今日就沒料到賀雪瑩會出現呢!是自己失算了,她癡心奕辰這麼多年,怎麼會沒有舉動呢!

右相在一旁,忍了頗久,礙於今日淩帝,皇后,淑妃,還有兩位皇子都在場,他不便開口吩咐侍衛,此時聽淑妃喚了出來,終於也喊了出來,”快,雪瑩,趕快退下去!”他面色看不出過分焦急,可眉宇間的擔憂瞞不過所有的眼睛,誰都知道右相兒子和媳婦早逝,就剩下這麼一個孫女,寵之上天,此時若讓龍顏大怒,其他的他倒不怕,最怕就是把這唯一的孫女給罰沒了

“不!”賀雪瑩手中忽地拿出一個釵子,舉起放在脖頸動脈處,神色肅穆,望著逼上來的侍衛,決絕道:”你們若是沖上來,我就自殺在這裏!”

那釵子頭被她磨的尖利,一紮下去,必然見血。

血濺喜堂,沒有比這更不吉利的事情了,平常人家都不喜,何況天家。侍衛們紛紛站住了腳,不敢上前。

賀文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顯而易見的焦憂,目光望著面前的孫女,嬌麗的容顏發絲松垂,亂髮綴在她的臉頰,臉色堅決,此時他上前去,雪瑩眼中的決絕是真的,她真的會自刎,但是若是不上前,今日也是保不住她了,在喜堂之日,天子面前,做出這樣的舉動,橫豎都是一死。

沐紫如被賀雪瑩一句蠢女人徹底惹怒了,今日是她大婚之日,賀雪瑩跑來搗亂她的婚禮,還說她不配穿這一身鳳冠霞披,賀雪瑩以為自己是誰,竟然敢這樣對她說話,目光投向下方一身青衣的賀雪瑩,暗道那一身還真適合你的清高德行,早就應該去青燈古寺裏面陪著那些尼姑過一輩子。

她怒而轉而冷笑,抬起尖細的下巴,語帶鋒利,拔高聲音道:”賀雪瑩,你不過一個臣子之女,我乃是陛下親封的還珠郡主,乃平南王之女,待行三拜大禮後,就是皇長孫妃,你這樣和我說話知道犯了什麼罪嗎?”

高利的聲音在大殿中清晰無比,誰都能聽出她對自己還珠郡主這個身份的得意,淩帝眼眸掠過沐紫如滿帶志滿的面容,眼底劃過一絲冷光,寬大的手指緊緊的握住大椅上的扶手,一身明黃襯得他目光晦暗難辯。

行三拜大禮後,就成了奕辰的正妃,這一句話,徹底讓賀雪瑩如同煙花一聲砰的炸響,腦中理智崩裂了開來!

仿若聽到天下最大的笑話一般,賀雪瑩清麗的面容上忽然發出一陣大笑,斜睨了一眼沐紫如,”你!沐紫如……就憑你那頭腦,還是還珠郡主,如果平南王能生下你這樣愚鈍的女兒,那真是天下人瞎了眼,白給了他一個戰神的稱號,哈哈哈哈哈!”

青衣女子輕狂的笑著,握著長釵的手卻在抖著,她的話語聲高揚中夾雜著顫抖,目光飛起了霧氣,目光仍不舍的停留在一臉溫潤,滿眸漠然的禦奕辰臉上,癡癡不停。

這倡狂的一句,終於讓滿殿寂靜了下來。

賀雪瑩的話是在直指封了沐紫如郡主封號的淩帝愚鈍了!

淑妃,沐宗佩,右相三人面色複雜的難以讓人捉摸,三人視線在空中交織成一道網,密密麻麻,似想要捕捉的獵物就要逃走。

天漸漸的熱起來了,日光照得人眼花,透過廣開的殿門射進沉金,落在地上鋪滿的紅色錦緞,轉出一輪金旋。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著這大浪前最後一絲平靜過去的時候,只聽殿外一聲清笑,”賀雪瑩,你總算是說了一句讓我聽起來舒服的話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那道清朗嗓音宛如千年冰玉,又似天音妙語,一字一句宛如珠璣直入心田。

大殿門前徐徐進來兩人,男子身著質地輕盈的暗紫色長袍,華袍袖口領口繡著皇家特有的金紋,腰間系著鉤首雕出螭龍的玉帶鉤鎖住了藏青色的古香緞腰帶,一角有著連綿不斷的火焰圖案,風格雅致,剪裁合體的長袍裹著精瘦的修長軀體,薄如刀削的唇角,斜飛入鬢的劍眉,深不見底的星眸,再配上透出一絲淡淡寒芒的幽深的瞳孔,不怒自威,霸氣天成。

而他身旁的少女一身冰藍襦裙,上披雪色半臂,腰間一條淺朱緞結輕挽如雲,宛如烏雲堆雪的發絲簡單的綰在腦後,斜斜的插著一根墨玉簪子,金色的陽光從天窗緩緩照下,迷暈般的色彩染在少女身上,背著陽光的面目讓人看不十分清晰,只覺全身彌漫一股令人崇敬和敬畏的氣息,讓人的視線膠著著無法移開她一身清冷風華。

兩人站在一處,霸氣與清冷,暗紫與冰藍,誰也不曾搶去誰的光芒,獨立又融合,透出一股奇異的合襯感。

原本紅的奪目的大殿一下就被這兩種色彩奪去了所有光芒,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兩人身上,其他的色彩都成了灰白,所有的人都成了陪襯。

“兒臣,清歌見過父皇,母后。”待一對璧人行禮之後,殿中的人才緩緩醒過神來,這一對,便是乾王和乾王妃,雖然沒有大婚,乾王已經破例將沐清歌的名字記入了祖冊,在大雍人心中,清歌已經是乾王妃了,只是差一個告知天下的婚禮罷了,此時再看少女,那般的面容,已經美到不知道什麼樣的詞語形容才能表達內心的讚語,暗暗在心內歎道:這樣的容姿,便是與當年皇后娘娘豐姿最盛時也不差上半點。

見兩人進來,淩帝的眉目一緩,揚手道:”平身吧。”

待禦天乾和清歌站起後,淩帝面含沉色,黑若點漆的雙目沉沉的看著殿下的清歌,問道:”清歌,你方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眾人的心神才從兩人榮華氣度的感歎上收回,記起方才那如同珠璣的嗓音,必定是乾王妃所發出的了,靜靜的等著她的回答。

清歌微微抬起下巴,大方中透出一股睥睨姿態,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掀了紅蓋頭的沐紫如,眸中飄過譏諷,”陛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賀雪瑩乍一看到清歌,心內也被那一身風華折服,這樣的女子,只有能站在乾王身邊,才覺得相當,奕辰雖好,可她也不得不承認,不說其他,就是一身的王者霸氣,乾王都超過他不知幾倍——

就在那眼眸恍惚的霎那,右相立即讓侍衛抓了她拉了下去,自己一把奪了她手中鋒利的釵子,心中才松了一口氣,悄悄的躬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的意思是,這個還珠郡主是假?”淩帝身軀往前前傾了寸許,下巴微微內收,看起來表情十分嚴肅。

“是的。”

“你可知道這樣說了,如果拿不出證據,可是什麼罪?”淩帝似好心的提醒道,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下方的沐宗佩,暗底的精光閃爍。

殿中的少女淡淡的勾起唇角,”清歌敢站在這裏,就必有十足的把握!”

她的聲音不大,卻鏗鏘宛如絕世金石,堅定自信讓人一聽就心生信任。

殿內水籠融水滴答,清涼中夾雜著陰森。

淑妃眉間皺出細痕,將眉心的花鈿都弄出一點彎曲,折射出豔色的幽光,她斜了目光投向台下的沐宗佩。

位在右席守衛的沐宗佩手指緊緊握住酒杯,面色不變,目光幽閃,低頭看了眼酒杯中的香醇美酒,忽而站了起來,面上陡然一變,對著清歌的語氣慈祥親切,”清歌,你為何要到妹妹的婚禮上來鬧呢,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那聲音懇切,慈父的樣子滿是勸阻,讓人覺得父情如山,好不感人。

這樣的一句話,百官們都聽出來了,今日是皇長孫和沐紫如成婚,皇長孫曾經是沐清歌的未婚夫,聽說沐清歌還曾為了皇長孫而自殺,聽沐宗佩的意思,那沐清歌是為了舊仇來的,她心中還是有著皇長孫?

百官的眼中帶著各種鄙夷、嘲笑、懷疑的目光射向中間的少女,連淩帝都有些微微的蹙眉。

聞言,清歌嘴角帶起一抹諷刺的笑容,這沐宗佩還真是厚顏無恥,惹人作嘔,還不待她出聲,身邊的禦天乾唇邊露出一絲冷笑,墨藍色的星眸中淡淡的往兩邊的百官之座上一掃,如同臘月寒風刮過所有人的心頭,令他們不敢抬頭打探清歌,他一手攬住清歌的腰,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低沉醇厚的嗓音冷然響起,環視一周百官問道:”你們是懷疑本王的魅力嗎?”

感覺到男子握在腰上的手有點緊,清歌好笑的望著男人冷冽的面容,”在我眼中你最有魅力。”

啪的一聲親密吻聲,百官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們不是懷疑乾王的魅力,這舉世望去,能令天下女子傾心的男子就那麼三人,乾王就是其中之一,哪能沒有魅力呢。

只是這當眾親吻——

這眾多人前,乾王怎麼就和王妃……實在太大膽了,再一聽兩人說話,都是你啊,我啊,沒有那些本王,臣妾的,眉眼也是親密無間,哪里像是因愛生妒來破壞婚禮的樣子,只怕方才是沐宗佩多心了。

皇后北聽芙眸中帶著笑意,乾兒真的是任性啊,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輕輕的咳了一聲,淩帝的眼角抽了抽,這乾兒實在是太大膽了,年輕也不要這樣。

淑妃望著殿中二人親密,眼露不忿,還是先轉頭看向禦奕辰,他靜立在高臺之上,卓逸雅儀,面色如常,只是仔細看,那雙溫潤的眼眸中烏黑的看不到底,渾身散發著沉沉的氣息,別人看不出,這個她從小帶大的皇孫,她當然看得出,他在不甘,在嫉妒,心內也微微松了一口氣,即便如此,奕辰還是忍耐沒有做出什麼反常的舉動,做大事者便要能忍。

可是禦奕辰忍得住,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忍得住。

沐紫如手中緊緊拽著紅頭巾,紅唇緊抿,長長的指甲深深的刻入掌中,看著乾王和清歌的親密眼神,咬緊牙根,這一切都是她的,原本都是她的,就是這個沐清歌,奪了她的一切,她美眸射出毒辣的光芒,尖利的聲音指責道:”本郡主結婚的日子你個賤人來鬧什麼鬧!”

一言出,百官驚。

沐紫如是陛下所封郡主沒錯,可是沐清歌已經是正式的乾王妃了,論品級,郡主要比王妃低上一等,就算沐紫如已經嫁給了皇長孫,那也是要低了輩分的!

更何況她還未行禮,就罵乾王妃是賤人,舉止言談太不注意了。

殿內的溫度忽然就降了下去,外面的金陽半點都送不了溫暖進來,有些細心的官員發現,散發出沉沉戾氣的不僅僅是乾王,還有在高高禮臺上以溫潤著稱的皇長孫。

這其中究竟有多少彎彎道道?只怕這個婚禮不會就這麼簡單啊。

禦天乾眉目一緊,周身怒意暴漲之下,宛如修羅鬼神一般讓人驚駭,深邃的眼眸盯住沐紫如,滔天的寒意嚇得沐紫如忍不住往旁邊移了一步。

清歌立即淡笑的抓住禦天乾的手臂,輕輕道:”沐家的事,我來。”

她緩緩轉身,走到殿正中,冰眸徐徐的看了百官一圈,側身一抬手臂,指向上方,”她是假郡主!”

順著她的指尖看去,所指方向正是沐紫如!

又是一道驚雷炸下,一道比一道狠,劈得百官只覺比六月驚雷還要響亮。

沐紫如首先驚跳了起來,”你說,說什麼,你才是假郡主!”隨著她跳起的動作,滿頭的金簪亂動,發出叮咚的響聲,歪歪斜斜,那一身紅色霞帔滑落得露出裏面的粉色大襯,全身狼狽滑稽,哪里有新嫁娘的端莊華貴。

沐清歌本來就是不是郡主,何來什麼真假。

百官頓時覺得方才賀大小姐所說是正確的,這沐紫如真的是個蠢笨的,暗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沐宗佩手指緊緊的握住杯子,腦中深深的沉思中,沐清歌和乾王敢站到這裏來,必然是有證據,她們除了乾王還有什麼證據?那馬嬤嬤已經被他殺了,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

莫非……

清歌對沐紫如那小丑般的舉動已經習慣,她將腰間一卷長卷拿出來一甩,白色的長卷被少女拿起,卷擺長可及地。百官放眼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最後末尾還有人畫押簽名,顯然是一封罪狀供述。

少女手裏拿著這卷長卷,眉間帶著淡淡的諷刺,清冷悠然的慢慢的道:”這裏就是沐夫人秦氏的招供,她詳細的將自己與沐宗佩如何作假,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沐紫如當成平南王之女,騙取郡主的封位一事寫出。”

淑妃雙眼緊緊的盯住那一卷供詞,銀牙僅咬,恨不得能用目光將供詞點起火來,燒個徹底才好!

“將供詞呈上來!”淩帝威嚴的一揮手,李陸立即上前接下供詞,呈了上來,淩帝將供詞接下,”臣妾可以看看嗎?”淑妃嬌滴滴的、急切的說道。

淩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平緒無波,看起來很平靜,沒有半點怒氣,他收回眼眸,沒有回答,將供詞打開了一點,把一邊的卷軸放在皇后手上,”芙兒,拿好了。”

簡單的一句話,無異於在淑妃的臉上扇了一個大耳光,她羞的滿臉通紅,胸前一口氣提不上下不去,高聳的胸部不停的顫抖。

淩帝絲毫不在意她,和皇后兩人慢慢的卷開長長的供詞書,目光隨著閱讀越來越沉,越來越黯,最後宛如黎明前的黑暗一般,讓人就這麼看下一眼,都覺得膽戰心寒。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目光遊弋在沐清歌,沐紫如,沐宗佩之間,沐清歌一臉清然,帶著意態閑然站在殿中,仿若置身事外,一身風華淡淡的散發在殿中,如同一道動人風景。沐紫如一雙美眸帶著深深的渴望看著乾王,完全一副癡迷的狀態。沐宗佩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全身散發出一種沉冷的氣息。

大殿裏的氣氛越來越沉悶,恍若一口大鐘罩在殿裏,沒有空氣一般。

靜,可怕的靜!

坐在高臺鳳坐上的皇后柔美的臉色在看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也是唰的一下變得雪白,淡色流蘇下的眉頭皺緊如煙攏,她看了一眼坐在身側龍椅上的淩帝,他面目陰沉的如同有水要滴出來一般,全身散發著森然的氣息,將手中的長卷往面前一擲,紙卷掉落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驚得心中有鬼的人心肉哐當一跳,撲通撲通的直墜。

淩帝濃眉如鑄,聲若鐘撞,帶著壓抑的滔天怒氣,一字一句的問道:”沐愛卿,你如何給朕解釋解釋?”

沐宗佩本來沉穩的面色一下就變得鐵青,他果然沒猜錯,是秦豔蓮,哢嚓的細微響聲從他手中傳出,手中琉璃酒杯已然裂開細縫,他腦中飛速轉著,現在只有將秦豔蓮這顆棄子拋棄了。

他當初對秦豔蓮就有了防備,有些東西讓她知道了,有些東西她並不知道,不管如何,先弄清楚再說。

他連忙咚咚的繞出席面,躬身道:”陛下,都是微臣治家不嚴啊,那毒婦之前和臣說的時候,就是說的紫如是兄長之女啊,現在不知道她又因為什麼原因,對乾王妃說了另外的話……”

拉長的語氣聽起來很可憐,但是這話中藏著利刃,暗指清歌她們用了什麼手段逼得讓秦豔蓮做出這樣的證據來。

“沐宗佩!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一直未語的方臉長須的大員拍桌而起,三步化作兩步走到殿中,聲音錚錚道:”這大雍誰不知道我鐵面羅成茂,這份供詞,是我偕同三司一起會審罪婦秦豔蓮,絕未用刑和逼供,供詞中你如何和秦氏計算勾結,將沐紫如假計作為平南王之女,這裏面字字句句都是她親口主動的交出的!”

這方臉長須的正是刑部尚書羅成茂,素有”鐵面判官”、”羅青天”之稱,性格耿直,為人剛正,深得淩帝心,他從刑部小官做起,一步步到尚書,掌管刑部七年以來,得到上下的好評,此時沐宗佩這樣說,就是動了這老尚書的臉面,他豈能不怒!

他審的案子,在大雍百官,所有百姓心中,那便是正直的代表。

沐宗佩表情一下變了,嘭的一聲跪下,匍倒在地,大喊道:”陛下,若是知道是羅尚書審的,臣必不會懷疑啊,只是,這秦氏,真是的太會騙人了……”

他滿含冤屈的跪倒在地上,全身因極度的氣怒不停的抖著。

皇后一直淡柔的眼裏看著沐宗佩也露出了幾不可查的譏誚,她往鳳椅上輕輕的一靠,好似有點累了,淩帝餘光看見,立即讓人拿來龍鳳靠枕,給她放在腰後,而一旁的淑妃,此時全身繃緊,端坐如松,半點都不敢輕忽,臉色儘量顯得自然,反而更加難看。

這一松一緊,立即將皇后後宮之主的雍容大氣呈現了出來,清歌低頭一笑,皇后在後宮屹立這麼多年依舊得淩帝專寵,在外得了溫和敦厚的美名,這手腕,真是不容小覷。

淩帝自己也取了一個長型靠枕放在腰後,目光投在匍匐跪地的沐宗佩身上,神色不變,淡淡的道:”噢……那沐愛卿說說,你是如何被騙的,朕看是否這供詞有假?”

沐宗佩一聽他語氣有緩和的餘地,伏地的臉孔上帶著輕視的笑容,淩帝,還真是十餘年來毫無長進,不管他犯什麼,只要想到哥哥,淩帝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次肯定也不例外,面色雖如此,說話語調聽起來依舊誠懇自責,”那日是秦氏與微臣說起紫如是兄長之女,並且將時間和事情都描述得很詳細,又請了太醫把脈,太醫確認了她天生無孕,臣想,若紫如真是兄長骨肉,那必是不能隱藏的,於是就來和陛下說出,誰知道竟會是這樣!”

他現在已經顧不得再去細想如何刑部尚書會會同三司審案,只想把自己和秦豔蓮撇乾淨再說,秦豔蓮不過一個棄子,丟了沒丟,於他來說都沒什麼關係。

“原來是這裏,看來沐愛卿是被矇騙的,這秦氏的確也厲害,能騙了太醫。”淩帝忽而歎了口氣,似乎已經接受了沐宗佩的說辭,百官也有些習慣他對沐宗佩的大度了,自平南王死後,沐宗佩無任何作為,淩帝破格從六品小官一次次升到二品大員,靠的就是淩帝對平南王的君臣兄弟之情。

淑妃全身也放鬆了些許,才要剛剛歎氣,清歌卻笑了起來,她雲鬢顫動,挽紗如煙,整個人看起來清冷如天上的仙子,緩緩一笑之時更是美麗,禦奕辰的手指幾乎要把紅花錦緞掐出水來,那本是屬於他的笑容……

少女緩步走到跪伏的沐宗佩身前,”那能不能請沐將軍解釋一下,為何你要殺了那馬嬤嬤呢?”。

她的語氣宛如輕柔如風,聽在沐宗佩的耳裏如同淩厲的冰柱,血液一下從頭到腳的凝凍了起來,他眸光閃了一閃,慌忙抬起身,抬頭看著宛若雲端仙子一般高貴的清歌,已到不惑之年依舊相貌堂堂的面上帶著些許驚訝,反問道:”馬嬤嬤,誰是馬嬤嬤?”

好演技啊!清歌不得不在心裏讚歎一下,若不是昨晚那馬嬤嬤是她易容而成,她也許真會被這表情給迷惑,可惜,世上沒有假如。

她眼眸一冷,帶著譏誚的寒光,從全身散發出一種極致的霜寒,”既然不是,那就請沐將軍將你的雙手伸出來看看!”

禦天乾早已坐在高臺上的位置上,滿眸柔和的看著清歌,她蹙起的眉,冷寒的眼,譏誚的笑,每一樣看起來都是那樣順眼,尤其是那充滿了智慧的頭腦,敏捷的身手,是他的最愛。

他在這裏看著愛妻,冷冽的眉峰都是潤和,沐宗佩卻是一臉不解的問道:”要看雙手幹什麼?”直覺讓他覺得伸手又必定遭遇什麼他不想遭遇的事。

淩帝靠著龍椅,眸底深深,揮手道:”為了你的清白,沐愛卿,你就把手伸出來給清歌看看。”

淩帝一句話,若是沐宗佩再不伸手出來,那就是他不是清白的,他別無他法,只能把雙手伸了出來。

寬大乾淨的手掌,指節粗大,證明他並不是一出生就是有良好的家境,清歌看了眼他的二品羽冠,這人只怕從頭到腳每一樣都不是自己爭取來的。

“看出什麼了嗎?”沐宗佩伸出手掌後,百官也探頭看去,並沒有看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現在當然看不出。”清歌不以為然的從懷中掏出一瓶藥水,在他手上一灑,幾個呼吸之間,沐宗佩的手背上顯出一塊鮮紅的血濺影子。

淩帝手掌握在龍椅上,眼眸緊緊的盯著沐宗佩手掌,似乎要將那雙手看穿。

“你給我弄了什麼東西!”沐宗佩使勁的用左手擦著手背,眼內滿是驚惶,這一次,沒有半點假裝,手背的這個位置,昨夜他去刺殺馬嬤嬤的時候,心口的鮮血就是噴在這裏,他不是洗了嗎?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顏色。

望著沐宗佩慌亂的動作,淩帝以及在座所有人心中都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答案。

“弄了什麼東西?”清歌以緩慢的聲調重複著沐宗佩那一句,隨後目光閃動,眼中光芒讓人心頭發冷道:”因為昨晚的馬嬤嬤是我假扮的,馬嬤嬤是沐府老人,其實她真正的是在出了沐府之後,病死在回村的路上了,正是因為這樣,你找不到她滅口,昨晚在我心口所放的”血液”是我特配的紅贏果液,只要與我手中藥瓶裏的蘭葉汁一觸碰,就會顯出鮮紅的顏色,你明白了嗎?”

“這都是你的奸計,你恨我這麼多年一直對你不管不顧!”沐宗佩面對清歌的冷笑,周圍各種各樣的目光,咬了咬牙,心中惡狠狠的咒駡一句,又將所有的事情推回到清歌身上。

此時的他,已經是黔驢技窮,同樣的伎倆一再使用,不管他再說什麼,再做什麼,已經無一人相信。

滿堂上下,不管是浸淫帝王之位數年的淩帝,還是在朝堂歷經波濤的百官,都已經料想到事情的真相了。

淩帝眼中一暗,仿佛有無盡陰霾寒冷,問道:”沐宗佩,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雷霆之怒夾雜在淩帝威嚴的嗓音之中,青華殿上震得嗡嗡直響,這是淩帝繼位三十餘年,百官所見到最大怒火,沉沉的雙眸中含著無盡的怒氣,如同暗夜幽冥,直射沐宗佩。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0章  下場

一股透涼的氣息從沐宗佩的背上浮起,他撲通一聲跪下,連聲大呼,”陛下,陛下,微臣這麼做,也是見陛下日日夜夜思念兄長,才聽了那秦氏的拾掇,將紫如誤認為兄長之女,後來老夫得知了已經是來不及了,為了掩飾開始犯下的錯誤,只能一錯再錯下去!”

沐宗佩一字一句飽含懺悔,一雙老眼裏竟然濕潤得流下了淚水,滿朝文武皆被他一番話說住,小聲的議論著:

“原來是這樣啊,那個秦氏還真是個添亂的婦人。”

“對,這樣也沒辦法了,已經犯錯了,給陛下知道也是要被處罰的,倒不如一直錯下去。”

“是啊,是啊。”

方才還靜謐的大殿中一下就浮起了悉悉索索的議論,沐宗佩聽著身邊的聲音,嘴角暗暗的浮起一點笑容,眼內依舊是不敢放鬆,淩帝這一次絕不會憑著他這句話就會輕描淡寫的放過他,他只希望能輕一些。

一直呆站著聽著一切的沐紫如,在聽到淩帝的一聲怒問後,終於醒了過來,她的假郡主身份被揭穿了,這怎麼辦怎麼辦,一眼看到跪在下面的父親,她眼睛一轉,也立即跪了下來喊道:”陛下,我爹他不知道的,連我也是被我娘給騙了的,請陛下明察!”

望著殿中和高臺上都跪下請罪的沐宗佩和沐紫如,淩帝的臉色卻是越來越暗,以至於已經暗到看不出任何神色和不妥,他緩緩的說道:”那按這麼說,你還是為了朕好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欺騙朕,滿足朕的心願?”

這平靜無比的語氣,讓所有人都聽出裏面的怒氣,沐宗佩硬著頭皮,死撐道:”微臣不敢這麼說,只願陛下明白微臣的一片忠心。”

他死咬著自己並不是主要謀算這一切的人,只是被人算計進去,進而無奈參與這一切。

秦豔蓮她知道的內容很少,不過就是他曾勸阻她,將沐紫如認作是沐宗燁之女,便能嫁到皇家,有機會成為皇后,其餘的東西他一概未曾和她說過,也沒有外人聽過他們得交談,只要他不說,只承認這是秦豔蓮一人,沒有確鑿的證據,淩帝最多降了他的官,什麼都不能做。

禦天乾冷眼望著下面的一切,嘴角浮起一絲森然的笑意,五皇子悄悄的吃了個果子,湊到他身邊,感歎道:”嘿,六弟,我都看不慣他了,你還忍得下?”他家六弟可不是好惹的,這沐宗佩演戲演得也就父皇喜歡看,他都沒興趣了。

五皇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個不停,圓圓的臉頰鼓鼓的塞著東西,湊熱鬧似要趴到了禦天乾的身上的,禦天乾眉頭一皺,一把推開他湊過來的頭,”哼,我女人若是只能做到這點,根本就不會來這裏。”

他不理嘰咕抱怨的五皇子,投目望向依然一身淡然的站在殿中的清歌,他的女人忍了沐家這麼久,要的絕不是現在這樣的結果,沐家,你們就好好等著!

清歌抬頭,正好與禦天乾的目光交合在空中,一身清冷化為柔光,嘴角淡淡的一笑,轉而望向高坐上的淩帝,此時的淩帝不聲不動,靜靜的看著殿中的眾人,因為距離太遠,清歌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能感覺到明黃的光亮閃爍,那一身龍袍上的巨龍仿若在做最後一次內心的掙扎。

她收回目光,看著身側跪拜在地,眼角透出算計幽光,毫無真誠的沐宗佩,跪在高臺上一身紅衣,手指相絞在一起的沐紫如,一股冷如寒霜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忽而,刑部尚書又站了起來,他雙手一攏,垂首道:”陛下,姑息只能養奸,縱容只能成惡。”

淩帝沉如水的面容恍的一聲,宛若有大石砸下,激烈的鬥爭,他凝望著下首的沐宗佩,這是阿燁的弟弟,這麼多年,他待沐宗佩絕對不薄,可是今日——

他目光劃過地上那被他擲得一角皺凹的罪狀,那上面所書的一切都讓他心內掀起了極大的波濤,他是禦淩天,是阿燁的兄弟,但是他也是一個帝王,是大雍這一片天下的國君!

猶如巨龍掙扎,終於做出最後的判斷,淩帝眼中沉沉霧破開,全身那沉重的氣息一下恍若散開,他手掌堅定的往前方一拂,望著下首的清歌,一身風華與日爭輝,眸中帶著淡淡的讚賞,吩咐道:”清歌,帶證人。”

“是的,請陛下稍等!”清歌答道,素手往後輕輕一揮,立即有在外等待的人去傳喚證人上來。

證人?什麼證人?

方才的案子還沒落下來,這次帶的又是什麼證人?百官心中有著疑惑,這一次他們不震驚了,因為今天這場婚禮已經全然變味。

新郎官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不說不言,仿若不存在了一般,淑妃越來越緊張,背脊越挺越直,神色越來越緊張,她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是女人的第六感覺,渾身非常的不自在,她眸光閃了閃,忽而抬起手撐著額頭,眼睛半眯,頭痛難忍的模樣,嬌軟的對著淩帝道:”陛下,臣妾忽然覺得不舒服,想要下去歇一會。”

這一次,不待淩帝說話,皇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笑中帶著威嚴道:”妹妹,這是奕辰的婚禮,你做祖母的沒什麼大礙的話,還是坐到最後,這樣才符合禮數。”

淑妃冷冷的瞪了一眼皇后,又無可奈何。禦奕辰的雙親早逝,她這個祖母是唯一一個直系親屬,她何嘗不知道自己要坐在這裏,可是她這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她甚至想起身就走。

皇后說完後,淩帝頭都沒往她這邊看,十分冷淡的說道:”看完再走。”

咯噔一聲,淑妃終於從假的頭疼到了真的了。

大殿處侍衛押卸著兩個捆綁的人上來,侍衛將兩人狠狠的往殿中一扔,兩人立即跌倒到了地上,眾人看去,一個全身黑衣,亂髮披下,面色憔悴目光依舊精銳,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殺手之類的,另外一人是個女子,臉上有著黑痕,一身藕粉色的儒裙已經弄髒,頭髮上有簪子,姿色只算中上,卻有一雙十分水媚的眼睛。

“這不是沐將軍的小妾嗎?”有經常在沐府上來往的官員詫異道,那殿中被捆的女子看起來很是眼熟。

只聽這一聲,沐宗佩全身一顫,眼眸驀然睜大,卻不敢回頭去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一種真正的絕望浮了起來,他閉上眼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緊緊的咬緊牙根,不抬頭,不說話,等待著下一刻的聲音。

“大膽罪犯,竟然來我大雍國境內作惡,今日見了我大雍國主,還不把一切都給我招了!”羅成茂老當益壯,虎喝一聲,中氣十足的罵道。

這堂下的兩名犯人也都是他審的,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如何能不怒,只聽他一聲怒吼,方晴兒全身一抖,想起他審問的手段,一點都不留痕跡,卻讓人生不如死,立即娓娓的將一切述來:

“罪婦南平國細作方晴兒,兩年前奉命,潛入大雍國境在青樓巧遇沐將軍,天下皆知淩帝對沐家恩寵有加,於是罪婦就打算借著沐將軍的機會,打探朝中消息,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前沐將軍終於將我娶回府中,可是這麼久一直都沒有打探到什麼可靠的消息,直到兩個月前,沐將軍每晚都向我抱怨,說不甘心,罪婦覺得奇怪,就去問什麼不甘心,原來沐將軍寵愛的小女兒沐紫如從小癡戀的是乾王,每天都和他大吵大鬧的要嫁入乾王府,而他十分厭惡的大女兒沐清歌卻嫁給了乾王,他要讓小女兒嫁的比大女兒更好,罪婦見這次是個機會,於是便試探性的說能與乾王奪位的便只有皇長孫,幾次三番的打動下來,沐將軍說若是我南平能除了乾王,皇長孫必然沒有懸念的是未來大雍國的繼承人,於是他假借大女兒查探真假郡主的機會,早早設下陷阱,讓乾王深陷險境……”

方晴兒說完後,黑衣人接著將在坪山村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那一環環的設計,毒箭,鐵籠,油燒,聽著就讓人覺得可怕,這些都顯示了圖謀已久,必要將乾王陷於死地!

大殿上的百官頓時激憤了起來,有性子急的甚至一個杯盞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這是什麼!勾結外賊,來毒害皇子!

誰不知道這天下各國最忌憚大雍的便是禦天乾,乾王在大雍人的心中,那就是如今的戰神!

這南平國設計除了乾王后,下一步便是要幹什麼!

那就是要傾覆了大雍的江山,吞併了大雍的國土!

誰人不恨,誰人不怒!

旁邊的侍衛立即上去將他押注,以防他突起變故,沐宗佩卻是不慌不忙,顯然沒一點反抗的意思。

“好你個沐宗佩!我呸,你個不要臉的偽君子!”耿直的老將軍就是一口啐了下去,雙目突出,若不是因為在殿上,只怕忍不住一腔怒火上去揍他一頓!

“陛下待你如何,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你是人嗎?”忠義的文官指著怒駡了起來,眼內都是紅色的血絲。

連坐在上面一直鼓鼓的吃著東西的五皇子,從口中吐出一個杏仁,接著就對著沐宗佩就砸了上去,”賣國賊,真他嗎的丟人!”

四皇子臉色鐵青,卻是一把拉過五皇子的手,輕聲勸道:”五弟,你亂扔東西像什麼樣子。”目光看著沐宗佩,卻是恨不得能一張桌子砸過去。

沐紫如被四面八方傳過來的敵意嚇得全身發抖,她站在禮臺上,百官自然砸不到她,但是目光卻是毫不遲疑的如同刀一般從她身上刮過。

她一臉驚惶,左看右望,所有的人,包括一旁伺候的宮人,眼底都是狠狠的鄙視,她不敢看淩帝,出賣國家是什麼罪,就是沒看過書的她也知道,那就可以滅九族的大罪!沒有哪一個帝王喜歡被人賣國!

當看到一丈處的紅衣男子時,沐紫如眼底射出希望的光,對,還有她今天的新郎官,淩帝也是很喜歡皇長孫的——

她站都不站起來,在地上爬了幾爬到了紅衣男子身邊,抬起臉,連聲喊道:”皇長孫殿下,皇長孫殿下,你告訴他們,沒有,我爹沒有……”

話還未說完,”走開!”冰冷的字從溫潤的皇長孫口中吐出,他一腳踢開沐紫如伸過來的手,嫌惡的看了哭的滿面邋遢的沐紫如,一撩衣擺躍下禮台,站定在殿下,目光掠過清歌,閃過一絲複雜,隨即轉頭對著淩帝道:”皇爺爺,孫兒從不知道沐家用心如此險惡,若是早知道這樣,孫兒定不會娶她的!”

本來慌亂得淑妃聽到這樣一句話,立即醒悟了過來,她立即接著道:”是的,是的,臣妾不知道,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你就不在第一天就讓朕賜婚了,是不是?”淩帝的語氣很輕,像是和平常一樣,淑妃不由自主的打了冷顫,不知道是因為她心裏有鬼,還是淩帝已經知道她了,總覺得淩帝這話中有話,她只能訕訕的,僵硬的說道:”不,不是,臣妾沒那個意思。”

“有沒有你自己清楚!”淩帝說完,目光從禦奕辰身上掠過,見他一臉淡淡的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眸中帶著一絲失望。

見淩帝如此說,淑妃連忙否認:”陛下,沒有,真的沒有。”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搖頭晃得金翅輕輕擺著,此時已經不見珠光貴氣,只有淩亂。

她求救似的望著下方的右相,卻見他老臉上一副憤慨的樣子,雖然沒有出聲,也是十分氣怒望著沐宗佩,感受到她的目光時,右相老謀深算的眼眸也看了過來,目光深沉,微微點了點頭。

領略到他的意思,淑妃立即鎮定了下來,她不能慌,這與南平國的一切都是沐宗佩聯絡接洽的,他們只是知道,沒有派過人參與,就算再怎麼說,他們也不會被判下罪行。

想到這裏,她臉色好了些許,唇色也不再灰白,幸好右相老謀深算,當初就告誡她不要派自己的人去,就讓沐宗佩一個人去接洽,否則到了今日,她也會洗不乾淨,美眸中閃了一絲輕鬆的光芒,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望著殿下幾乎要被怒火燒著的百官,禦天乾墨藍色的雙目一掃,古銅色肌膚上透出寒冽的光芒,薄唇微動,”給我安靜!”

夾雜著怒海之冰浪的威壓的聲音在百官耳中轟鳴,一瞬間,這本來充斥各種聲音的青華殿陡然的安靜下來,人人都閉上了嘴,方才太過激動,忘記了淩帝、皇后還在這裏,臉色有些懺愧。

站在殿中的清歌望著不怒自威,一身霸氣的禦天乾,這個人是天生的王者,他站在何處,何處就會心生折服,這種氣息,就算是千夜離的身上,也不會擁有。

沒有人比他適合更適合坐上君王的位置,他的理想,便是要那無上的尊位才能做到,既然他做不到手足相殘,那就由她這個來自現代的殺手來做這一切吧。

轉眸投向站在前方一身刺眼紅袍背影的禦奕辰,清歌冷冷的一笑,鳳眸中藏著譏諷,不知道?沐宗佩和淑妃鬼鬼祟祟的會不知道嗎?

只是——她目光投向一直很沉定的坐在首席官位上的賀文,右相就是右相,果然是不容小覷,竟然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她這幾天派人查探,這些探子壓根沒有和淑妃、禦奕辰以及右相的人有過聯繫,就算所有人想得到,也不能判下罪行。

她不急,有人會急。

要端掉一個人,就要端得他永不翻身。

少女的唇角忽而轉出淡淡的笑容,一霎那既逝,如果有人看到的話,那笑容如同鬼魅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殿中安靜下來後,所有人都在等待淩帝的處決,這一場婚禮變成了一個看笑話的場所,變成了一場處決審判的紅色刑房。

淩帝微微眯了眯眼,看著殿下跪著沐宗佩和沐紫如,他側頭擺手道:”清歌,此事所有皆由你查出,沐家就由你處置吧。”

一聲令出,叛國之罪由乾王妃來處理,這沐清歌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何,百官頓時心中明白了,這大雍的太子之位,基本與皇長孫無緣了。

坐下大多數人是歡欣的,也有少數人的眼中是仇恨和不甘,不過礙於地方,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在心中任黑暗的枝椏瘋狂的肆掠增長。

“是的,陛下。”清歌領命。

淩帝又揮了揮手,”賀雪瑩擅闖大殿,搗亂婚禮,杖刑八十。”他看了一眼禦奕辰,掠過濃濃的失望,最後在眼中化為一點再也看不見。

他並沒有忘記那個突然闖進來,挑戰皇家威嚴的青衣女子,他雖不是盛世明君,也不是昏君,任人胡作非為,打皇家裏面。

一名武官望著殿中被侍衛押跪的沐宗佩,搖頭感歎道:”平南王怎麼會有這樣的弟弟!”

此言一處,得到眾多的附和之聲,”是啊,哪里有平南王半點風姿啊,就是一半都比不上!”

“料想不到啊,要是平南王活著多好……”

“要不是平南王,哪有他今天,一點都不知道感恩!這樣的人簡直如同禽獸!”

這一句句的感歎、指責、惋惜,卻讓沐宗佩沉死的面容漸漸的激憤了起來,如同緊箍咒一般在他耳邊嗡嗡嗡的,心中黑色的沼液冒騰,將一雙眼眸染得漆黑,又是他,又是平南王,他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那個人的陰影!

他忽而抬起頭,本來相貌端堂的面容忽而扭曲得如同毒蛇,雙眸著散發的幽寒的光芒,揚頭狠狠的往前一竄,”你們都只記得那個沐宗燁,他就是有我這樣的弟弟怎麼樣,怎麼,現在我賣國了,是滔天大罪犯以後再說起我的時候,就不會再和那個人的名字扯在一起了啊!”

他幾乎是撕扯著喊出這樣一句話,往前使勁的沖,似瘋狗想要咬死那名說話的武官一般,身後的兩名侍衛費勁全力才沒讓他往前竄去。

“你們都只記得沐宗燁,都只記得他,他打戰好,名聲響,什麼都好,說起我來是什麼,沐宗燁的弟弟!我也有名字啊,我也隨著陛下上戰場,你們記得沐宗佩嗎?知道沐宗佩是誰嗎?你們不記得!只有他死了,你們才記得我!”沐宗佩似人到死前一般,大笑中夾雜著狂妄,眼珠鼓起,可怖之極。

“你說什麼!什麼叫只有他死了!”淩帝身軀一頓,立即冷聲問道。

沐宗佩哈哈的大笑,聲音中帶著得意,帶著狂妄,那頭上的羽冠被侍衛壓制的時候,搖晃了下來,一頭束起的長髮披下來,樣子瘋狂恐怖,他突然古怪的一笑,眸中大放異光,對著淩帝嘿嘿道:”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那個傾雲走了以後,你的好兄弟沐宗燁天天借酒買醉,根本就不理其他,就算是這樣,所有人還是覺得他好,那既然他這樣,我就讓他去死,是我買了殺手,讓他們扮成別國殺手的樣子,殺了他的!”

那瘋狂的模樣讓另一邊被押的沐紫如滿目驚恐,爹一直都是沉穩斯文的,何時有過這樣的模樣,要是再這麼喊下去,那可是一點餘地都沒有了,爹你要送死,不要拉著我去啊,沐紫如慌忙大喊:”爹,別說了!”

此時的沐宗佩完全是破釜沉舟的壯氣,他轉眸看了一眼沐紫如,滿是疼愛,又是倡狂的一笑,根本不在乎其他人驚訝,震驚的目光,”爹沒用,爹本來想讓你不要活在別人的名下!可是……”

他看向沐清歌,眼眸中惡毒的光芒簡直讓人看了驚心,”是你,你毀了這一切,就算你是那個傾雲抱回來的,沐宗燁還是把你當女兒一樣看,你果然和沐宗燁一樣,都喜歡擋住別人的路!讓別人活在你們的光芒之下!”

一句句話,九天怒濤一般卷來,比起今天所有的一切,這一句,卻是最為讓淩帝驚炸的。

沐清歌才是阿燁的孩子。

阿燁是被人追殺死的,是被沐宗佩追殺死的,這麼多年,他一直被矇騙!

看著眼前瘋癲了般的沐宗佩,那咬牙切齒的毒辣比毒蛇還要瘋狂,比紅蠍還要陰狠,淩帝的眼中充如血紅,沐宗佩竟然騙了他十四年,十四年,他一直維護的都是一個殺手!

“是我買了殺手,扮成別國殺手的樣子,殺了他的!”

淩帝腦中反復想著這一句話,哐當亂撞,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他極為冷定的站穩,壓下胸口湧上來的不適,聲音冷的如同冰石一般,眼中被血意浸滿,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道:

“沐宗佩,處以淩遲之行,沐府九族,除沐清歌,沐長風二人外,其餘九族皆滅。”

淩帝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看著沐宗佩最後還帶著父愛的看著沐紫如,冷笑一聲,繼續道:”沐紫如充作軍妓,派人監管,不許尋死,若有懷孕,生下男嬰即刻殺死,女嬰世代為妓,絕無赦免嗎,有異心求情者,罪同賣國!”

既然阿燁已死,沒有後代,那麼沐家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既然你最疼愛沐紫如,虐待阿燁的養女,那我就讓你看看你女兒怎麼度過這一生!

鏗鏘宛如冰石堅硬冷冽的話語從一向平和的淩帝口中說出,除清歌,禦天乾以外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這樣的刑罰,絕對是大雍史上最為殘酷的,但是他們卻絲毫不會覺得殘忍,賣國本就是滅九族之罪,殺害兄長,欺騙國君十四年,任意一條,都可再殺一百遍!

“我不!不……爹啊,我不要,我不要做軍妓啊……”侍衛拖著厲聲嚎叫的沐紫如往殿外走去,她的雙腳使勁的亂蹬,拼力掙扎,哪里拗得過手臂強健的侍衛,只能一路被拖著往刑房走去。

那一身大紅,成為她生命中最後一場風光落幕的最後色彩。

大雍第一美人,在美夢剛剛開始,就走入了噩夢的初端,接下來迎接她的是她這輩子怎麼也幻想不到的生活。

“禦淩天,你有什麼就對著我來!不要對付紫如!”聽著沐紫如的尖叫,沐宗佩大聲嘶吼,眼裏都是野獸護崽的光芒,那是她最疼愛的女兒,怎麼能送去軍營,他要給她最好的,世上一切最好的。

“你也知道疼人,清歌當初是你授意讓秦氏欺辱的,現在也讓你感受這種滋味!”禦天乾如同看著最下賤的爛菜一般望著沐宗佩。

淩帝方才胸前的悶鬱,再也忍不住了,心頭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禦天乾立即上前扶住他,吩咐宮人道:”快喚御醫。”皇后眉頭焦急,從懷中掏出手帕,一隻手撫著他的胸口,一隻手細細將淩帝嘴邊的血跡擦幹。

“禦天乾,沐清歌,你們兩個是沒有好結果的,等著,你們等著吧!”沐宗佩望著禦天乾和清歌,冷森森的詛咒著,那眸中帶著怡然自信的光芒,仍然讓人看出他已經接近瘋狂,”你們兩個沒有好結果的,沒有好結果的……”

瘋癲類似詛咒的語言在青華殿回蕩,所有人心頭都是一蕩,禦天乾眸光一沉,擺了擺手,侍衛接令,一下將沐宗佩打暈,拖了下去。

此時淩帝軟軟的靠在禦天乾的肩頭,這個最小的兒子的肩膀已經寬闊,寬闊到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覺得可以倚靠了,他欣慰之餘,歎了口氣,淡淡的說了句,”都散了吧。”

那最後的一歎,如同風吹殘燭一般蕭索,所有人都發現,淩帝這一瞬間,似乎老了很多,眉目間有一點倦意。

百官聞言心中無不感歎,皆起身慢慢散去。

只有右相老臉上表情不定,八十大板下去,雪瑩不死也要半身殘廢了,可他不能再有什麼動作了,淩帝最後走出去的時候,若有若無的從他身上掠了一眼,這是在懷疑他,在試探他。

他不能枉動了,雪瑩,雪瑩,賀文的眼眸緊緊的盯著殿中冰藍清冷的人影,若不是沐清歌突然變了,讓皇長孫的心到了他身上,那雪瑩就不會在盛宴上出醜,會如願以償的嫁給皇長孫,都是沐清歌,沐清歌!

淑妃想跟著淩帝走去,淩帝睨了她一眼,輕幽的嗓音裏充滿了不耐道:”你去陪奕辰吧,今日本是他大婚,他心情應當會不好,朕這有皇后和乾兒陪著就好了。”

說完,頭也不回在眾多人簇擁下走了,淑妃氣的臉色發白,淩帝這一句,對她和禦奕辰已經有了隔閡,都是那禦天乾和沐清歌,如果不是他們兩人壞事,今天奕辰就應該結婚了,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淩帝看都不想看見他們了。

貝齒緊緊的咬著紅唇,美眸閃爍不定,望了一眼右相,掃了一眼在清掃收拾的宮人太監,忍下心頭的問話,現在這麼多人在,她不好去和右相說話,這情況太微妙了,她越來越要小心。

想到這裏,淑妃也靜了下來,美眸一轉,檀口輕啟,喚了身邊的太監過來吩咐了幾句,兩名太監和兩名侍衛立即走到禦奕辰身邊,恭敬的說道:”皇長孫殿下,請回宮吧。”

禦奕辰淡淡的望了太監一眼,目光空無的點點頭,他也想去看看皇爺爺的,可是現在明顯是皇爺爺不想見到他,皇爺爺根本就不相信,他沒有參合到沐宗佩叛國這件事中,他還有機會嗎?少女冰藍遺世的身影躍上心頭,如同一股魔咒緊緊的勒得他心中絞痛,清歌,清歌……

抬步慢慢的隨著太監往中陽殿走去,那一身大紅的喜服散出紅豔的光,映得他眼裏墨中帶紅,惡魔一般的雙眸嗜人,再沒有半點溫潤如玉佳公子的模樣。

一殿眾人,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這邊,禦天乾和皇后扶著淩帝往寢宮走去,清歌慢慢的跟在後面,她不大喜歡人多的地方,便自己走了出來,站在飛簷下,看著面前重雕飛閣的重重宮殿。

清涼淡薄的眼眸中帶著肅殺之色,方才的那一幕她看的心中十分痛快,這才是她要的結果,雖然最後沐宗佩將淩帝徹底惹怒,沒有讓她來審判,這樣才更好,暴怒的帝王的刑罰更加直接——將整個沐家全部幹掉,讓他們再也不能翻身。

嘴角浮上陰獄的笑容,少女淡淡的垂眸,長長的睫毛如同棲息的蝶翅,染上了金輝,掩住她眸中的神色,沐宗佩他們錯就錯在不知道,對以前的沐清歌怎樣沒有關係,再對她下手,她絕不客氣。

只是,她響起方才沐宗佩癲狂中說她是傾雲當年抱回來的孩子,那種情況下,沐宗佩並不是在說謊,也不會是說謊。

和她猜的有一點出入呢,原來她是傾雲撿回來的,被丟棄的孩子嗎?沐宗佩心中的恨意究竟有多滔天,連一個撿回來的孩子都能折磨到死,若是親生的,那得用什麼手段。

果然是前世今生都一樣,前生是棄兒,這一世還是被丟棄的,她始終都只可能做一個沒父沒母的孤兒啊。

沐清歌,我們可能真的是一個人哦。

少女抬頭看著日頭正盛蒼穹,萬里廣闊,藍的如同清洗過一般,太陽射過來還帶著刺眼的光黃,讓她不由的眯了眯眼,燦金映襯在烏眸中,點上了魅惑的色彩,看的眾宮人心內都是一怔,少女晶瑩剔透的肌膚仿若能折射光芒一般,透出月色冷輝,比那金烏還要更美。

那個如今的天下第一美人,再美,也不過如此吧。

清歌收回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望著她的宮人,沒有了陽光照耀的眼眸,烏木般的清冷,呈現與剛才完全不同的色彩,卻同樣美麗,那些人紛紛低下頭,暗自把剛才那一幕記在心裏。

她低頭,剛好看見自己的手指,那滴血的一幕怎麼解釋呢,只是巧合的和沐家人的血型一樣嗎?

古代還真是諸多不方便,若是以前在現代,一個dna技術,便可以解決這一切了。

伸出手指對著陽光,白皙如玉似乎可以射過光芒,這樣的一雙手,絲毫看不出做粗活累活的痕跡,養尊處優十餘年的沐宗佩手掌上都留下苦日子的痕跡,她卻一點都沒有,這強大的復原能力還真是個好東西。

靜靜的享受著熱烈陽光照射,忽然,一隻大的手掌伸了過來,與她的五指緊緊的扣在一起,男子溫熱寬厚的身軀靠了過來,龍涎香夾雜著呼出的氣息在她耳邊,撩得全身都有一些微癢,”怎麼,不開心?”

“有一點吧。”清歌轉過身來,面對著身後的男子,”陛下怎麼樣了?”雖然和淩帝並不親密,但他是禦天乾的父親,就值得她關心。

說到父親,禦天乾眼中也微暖,舒了口氣道:”御醫看過了,說是父皇是動了大怒,心中鬱結,肝火巨盛,心中一下緩不過來,只要不再如此,就沒有大礙了。”

淩帝雖然看起來年輕,其實也是有五十餘歲的人了,經歷過今天這樣一個風浪,對於一直在心中寄予了十幾年的沐宗佩真正的面目竟然是個劊子手,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清歌也能猜到。

“你不用介意,對於父皇來說,他寧願知道真相也不願意一輩子被人騙。”禦天乾淡淡的說道,父皇心中絕不願意去姑息一個欺騙他的叛國者,雖然是重擊,經歷過也是好的,總不能讓蛀蟲在朝中為非作歹,弄垮大雍。

清歌淡淡的一笑,禦天乾這個人,看起來霸道無比,卻總是能觀察到她一些細微的情緒。

這次審案也是他去與刑部尚書以王爺之名擔保,絕對能省出大案,加上平日威望作為,才令得鐵面無私的刑部尚書連同三司設了這個一個鬼差審案的局,讓秦豔蓮把一切都招了出來。

他用他的所有在縱容包容她,這樣的男人何其難得呢,她又何其有幸能與他穿越時空在一起,清歌眼波中蕩漾著情意,望著眼前冷峻奢貴的男子,嘴角展開一朵燦爛的笑容。

禦天乾感受到她的情意,眸中柔光氾濫,似又想到什麼,眸光一冷,緊緊的攬住清歌,醇厚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情意,”你不用在意那瘋子的話,我絕不會放開你的手!”

瘋子的話?

她腦中一閃,知道禦天乾所說的是沐宗佩那宛如詛咒一般的話。

“誰會在意他的話,他說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嗎?”清麗動人的眼眸中帶著張狂,眉梢一揚,如同玉落冰面,揚起冰塵萬里的嗓音清冽宣告:”我沐清歌只相信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32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1章  隱藏的事

一場婚禮變成了一堂審判會,掩藏了十餘年的秘密終於讓沐宗佩說了出來,原本光芒萬丈的沐家頓時淪落為滿門抄斬,大雍第一美人沐紫如送入軍營,一個月後不堪淩辱,找到尋隙逃亡至山中,三日後尋到,已經被野獸廝殺,原本美麗的面孔被咬的面目全非。

一時間眾人憤慨中又夾雜著唏噓,炎炎夏日裏的話題也不免帶上了沉重。

皇長孫大婚未成,差點就行禮的妻子是叛國賊,不知說他是幸運,還是悲哀,幸運的是他沒有娶了以後再查出來,那時候只怕怎麼都洗不乾淨嫌疑,悲哀的是淩帝雖待他如平日,可是目光中的寵愛漸漸的淡去,再也沒有以往那種疼惜了,對淑妃也越來越冷淡,基本不再去棲霞宮中留宿。

受了極大刺激的淩帝身子一下弱了下去,朝中部分事物交由乾王處理,擁有先斬後奏的決斷權,雖還未立太子,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現在的局勢,這太子之位非乾王莫屬。

一夜的悶雷大雨瓢潑而下,趕走了夏後的最後一點炎熱,微風卷過葉尖,染上一抹暗黃,臺階下的草叢中閃現著露水的光華,清風送爽,初秋已然到來。

乾王府內青石沁著些微的涼意,舒適的溫度讓人渾身氣爽,心曠神怡。

書房裏原本有的冰籠已經撤去,角落巨大的青花大瓶裏插著長長的柳枝,青翠欲滴的水光還落在上面,顯然是剛插上去的。

清歌走到桌前,望著還在提筆看著各類奏摺,書函的禦天乾,他不僅要處理軍中和邊境的信函,如今還要幫淩帝處理一般的朝中事物,依舊是不慌不忙,不見半點疲憊之感,刀眉是不是皺起,提筆狂書幾筆,又拿起下一本查看,專注的模樣使那原本就極具男子魅力的外表上添具了一層讓人心動的氣度,她凝視了一會,坐在一旁的小幾上,拿出那本從墓中帶出的小冊子,這些時日,一直在處理沐家的事情,還有偶爾要進宮和淩帝,皇后聊聊天,還要隨著禦天乾去軍中熟悉各類事物安排,很少有時間能閑下來,如今得了空,她才想起這本小冊子,也開始看了起來。

前面的她都看了,都是女子的筆記,字裏行間溫婉著透露著大氣,看的出昌平公主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女子,她協助胞弟開闢大雍國土,整理朝政,雷霆手腕便是男子也佩服,但是她並不開心,從這本日記上來看,她愛上了一個不能愛上的人,這也是她終身未嫁的原因,但是這不能愛的原因卻寫的十分隱晦,不知道是故意為之,還是沒有記錄,總之看不出究竟為何。

一頁一頁的翻過去,當冊子翻到三分之二的時候,筆跡就完全變了,變成了走鳳游龍的字跡,字體比前面明顯要大上一號,偏向出於男子之手。

清歌淡淡蹙眉,清冽的目光掃過冊子,看到的內容大概如下:

昌平死了,我的等待也沒有意義了,這些年我藏在這裏,就是為了等她,如今她死了,我這個墓也建好了,就與她一起長眠在此吧,生不能與共,死亦能同衾,也算是在了一起……

其他的族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些人把自己的過錯推到我們身上,若不是為了昌平,我真想出去和他們拼了,如今怎麼也探測不了他們的氣息,是不是天族只有我一個人還活著了……

以我本源所化魍獸,阻止墓地被破壞……

後面的記錄有些淩亂,大概是昌平公主死後,她的情人心內很繚亂,匆忙悲愴的時候記下來的,這些零星片語中清歌能尋到的便是這個男人是一個叫天族的族人,他為了昌平公主留了下來,而其他族人不見了……

禦天乾批完手邊的一疊奏摺,將筆擱下,揉了揉眉心,目光望著坐在一旁專心看著冊子的清歌,她的下巴尖尖的,微微內收,半垂的眼眸長長的睫毛偶爾顫抖,似在沉思,一身紅色雲錦箭袖乾淨俐落,襯得她眉目裏多了一分英氣和銳氣。

她穿著雲錦箭袖服,是剛出去鍛煉回來吧,他記起兩人第一次相遇時,便是清歌在外鍛煉的時候。

窗櫺透過淡淡的金輝,照在屋內,禦天乾長身一展,舒適的靠在椅上,低醇的嗓音問道:”怎麼,看出什麼了嗎?”

那份小冊子他也知道,是從昌平公主墓中拿了出來,想到那仿造了皇室的風格,又不完全一樣的陵墓,心中也有些好奇。

聽到他的問話,清歌抬起頭來,一雙水眸瑩瑩望著對面舒適靠坐的男子,再掃過桌上的奏摺,知道他已經批閱的差不多了,走過去問道:”那日聽你在墓中說過異術,那是什麼東西?”

禦天乾一把攬過清歌,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臉色上帶著淡淡的不鬱,眸中染了沉思,手指將落在她肩頭的幾朵桂花拈了下來,放在手指中慢慢撚開。

望著他的臉色,清歌蹙眉道:”有什麼不能說的?”

男子抬頭看了她一眼,眉峰帶著淩厲,還是開口道:”不是不能說,只是這事只有皇族的人知道,大部分也不願意提起。”

清歌看著他的眼眸,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禦天乾看著滿眼的堅定期待,薄唇輕輕一動,望著對面寬大的江山一覽圖,眸色微深,不慌不忙的說道:”數百年前,秦天大陸還是一個統一的國家,那時天下只有一個君王,後來出現了魔族中人,他們身懷異術,挑唆皇子們互相爭鬥,將整個國家鬧得烏煙瘴氣,君王最終發現他兒子們的異狀,派出百萬雄兵,將魔族中人全部圍困在極北之地,一舉殲滅。”

“魔族?不是應該是天族嗎?”清歌看著手中的黃色小冊子,問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的自稱?”禦天乾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那本冊子,”這個上面有記錄?”見清歌點頭,禦天乾接著道,他的雙眉緊皺,墨藍色的瞳眸中夾雜著淡淡的厭惡,”那是他們的自稱,他們自稱是天降一族,由聖女統領,手下有四大長老,其族人都身懷各種各樣的異術,你在墓中所看到的魍,是他們的異術的一種。”

想起那可以召喚怪獸,刀槍不入,身形又異常龐大的白毛怪獸,清歌略帶疑慮的開口道,”若是他們異族一類都可以召喚出這樣的怪獸,就算是百萬雄兵,也不見得是那白毛巨獸的對手。”

這個時代的人都是用的冷兵器,那刀槍不入簡直就是萬能護甲,只要不抬起腳來,誰能殺了它,退一萬步說,就算它抬起腿,也不是個個都有這個本事竄到腳底將它殺掉。

“那倒也不會每人都如此厲害,以聖女和四大長老最強,其他的都是擁有各式各樣的異術,有些是攻擊類得,比如這樣的怪獸,或者是用音役獸,有些是接觸類得,比如控制人心,還有一些類似於毒藥之類的。”禦天乾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這一切他也是在皇室秘笈裏面才能看到,一般人是不知道魔族存在的。

清歌垂眸,淡色的嘴唇微微抿起,這樣看來,很像是苗族這樣懂得一些不同於平常的法術,像控制人心類得倒比較像是異能,曾經會有這樣的一個族記憶體在過,不知怎麼,清歌手指撫摸著粗糙的冊封,想起那男子所記錄的——

“那些人把自己的過錯推到我們身上。”

不知怎麼,聽著禦天乾和他說著天族人的一切,清歌心裏卻浮現了不贊同的聲音,她面色冷靜,低聲問道:”這天族在以前曾經出現過嗎?”

聽出她語氣中的淡淡冷然,禦天乾手掌抬起她的下巴,鋒利的眉峰不悅的皺起,”沒有,你怎麼了?”

清歌扭頭避開他的手指,淡而輕的說道:”天族滅了以後,秦天大陸不是還是分裂了嗎。”

望著自己空了手指,聽著她的語氣涼薄,禦天乾明顯的不滿了起來,一把將清歌身子板了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問道:”你怎麼了?”

“也許真相不像你們皇族裏面記錄的一樣,真相也許是你們那時候君王的皇子們都起了異心,都想坐上至高無上的帝王之位,於是紛紛去尋找了這一族的人暗地裏來幫忙,結果到了最後被君王發現的時候,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這一族人身上。從古至今,帝王家的威嚴都是可以用無數人的血肉來填補的,史書的記載也都是傾向于勝利者的那一方。”

清歌冷冷的說出這一番話來,她的眼中閃爍著寒光,上一世她讀閱中華大國泱泱五千年的歷史,幾千年來,不斷上演著天下分分合合的戲碼,沒有永遠的安寧穩定。

而史書上,從來都是哪一個做了皇帝,史書上記載的就是有利的一方豐功偉績,敢於說真話的大部分在當時都得不到好下場,很多都是後世所評。

帝王之術,一直如此,成王敗寇,這個時代也不會有太大區別,皇室中所記載的必然不會是指責自己子孫,先將所有過錯都推到那天族身上,若是天族有心,它一個長存在世的族內,為何此時才來顛覆天下呢。

“你為何會這樣想?”這一番言論,讓禦天乾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所說的是皇室中所記錄的,可是清歌的反應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此時清歌才發現自己那一番言論所說的帝王之家包括了禦天乾在內,不知怎麼她心內聽著這樣的話,忍不住就想反駁,也許是想起那個大石棺中相擁的一對白骨,還有這日記上的話影響到一直冷靜的她了,她平了平這莫名的義憤,捧著男子的臉,輕柔的說道:

“這只是我的猜測,要知道,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就算天族是有了想法,那皇子們沒有一點異心,也是不能被拾掇來攪起帝位之爭,最後天下到底還是分裂了不是,而且眼前,淑妃他們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若是沒有這份心,也不會讓千夜離一個賭局便弄得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壓你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示好和轉移話題,禦天乾也不再追問,百年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反正那族的人已經被滅,想到這裏,他的面色柔和了下來,棱角分明的線條放鬆了下來,眉間淡淡的皺痕淺現,笑紋隱約在嘴邊,捏了捏她稍許長了些肉的臉頰,揚聲問道:”你擔心我被他們打壓?”

“他們的水準,和你差的遠呢!”清歌毫不猶豫的誇獎著男子,看著他十分受用的將笑紋加深,她莞爾一笑,纖細手指在他眉間一下下的撫著,”現在陛下將讓他們在宮內安養,其實就是變相軟禁,右相這麼久沒動作,老狐狸還挺沉得住氣的嘛。”

說起禦奕辰的事,禦奕辰的笑容又收了下去,眸光微暗,”但願沒有動作。”

清歌也不再多說,將親情家人看得重的男人,必然是重情重義的,只是禦天乾也不是一昧容忍的,若是惹到他,估計也會爆發雷霆之怒。

她軟軟的靠在男子的肩頭,目光斜落,望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十指,這是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的握手方式,似乎禦天乾第一次握住她的時候,就是這樣。

少女清香夾雜了落染的桂花香味,順著體溫徐徐蒸騰,禦天乾心神一蕩,眸色漸漸的加深,他的手掌慢慢的摩挲著清歌的細腰,薄唇覆在了少女柔軟的菱唇上,靈舌竄入口中,肆意的掠奪所有,幾乎要吸走少女所有的氣息。

“禦天……唔……太……”微弱的抗議才略見端倪,便被火熱唇舌粗暴吞噬,壓制回腹,再不許她多說一句,清歌被吻得氣息喘急,面色緋紅,胸中的氣息都要被男子搶奪個乾淨。

他的吻就和他的人一般,霸道狂掠,容不得有半點的分心,清歌心中酥軟,反客為主的摟緊了他,唇隨著他的動作嬉戲,幽深藍眸因欲望而越發深邃,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單手一拉,將她箭袖的盤扣胸襟毫不猶豫的拉開,溫熱乾燥的手掌順利探入懷中。

柔嫩的肌膚,滑得不可思議,一觸手便要陷了進去……

他眯起眼,正要繼續解開繁複的褻衣,卻被清歌猛的一下推開……

微亮的金光跳動在兩個人眼中,禦天乾的目光灼熱,因欲望而蒙上一層憤怒暗翳,望著面前面色緋紅的少女,剛要再來

“王爺!”隨著這一聲高呼,門外傳來腳步聲,汶無顏,星兒,萍兒,陸風四人走了進來,卻敏感的發現書房中的王爺隱然散發出一股冷寒的氣息,墨藍色的眼眸看著他們四人,夾雜著不悅的說道:”有什麼事?”

當看著王爺腿上,面色緋紅,眼角水媚,唇色紅腫的清歌之時,頓時眼睛一轉,都明白了,陸風面色微紅,萍兒低頭不言,星兒咕嚕嚕的轉了兩大圈,又狠狠瞪了一眼汶無顏,汶無顏十分無辜的摸了摸鼻子,笑眯眯的開口,卻是對著清歌說道:”王妃,今日是女兒節,晚上有花燈,還有表演節目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清歌聽他一說,再看星兒期盼的眼神,萍兒也抬起眼睛,看著她的神色,看來是她們想讓自己和禦天乾一起出去走走,她眸中一暖,這些日子確實忙得幾乎沒什麼時間閒暇,她側頭對著禦天乾道:”那今晚我們一起去?”

禦天乾面色還是有點陰沉,掃了一眼面前的四人,收回目光,對著清歌點頭道:”我陪你去。”

月上柳梢,正是半圓之時。

天越城內,花燈掛滿長街,一夜燈火璀燦,滿城流光溢彩,正是難得的玩樂之日。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

游妓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街頭搭建起座座彩燈,有形如寶塔樓閣,有如玉樹瓊枝,有如仙山靈台,形形色色幻彩鮮明,有些達二十丈之高。以錦綺為罩,飾以金銀流蘇,望之奪目生輝,另有萬余大小彩燈高懸,猶如銀花火樹。

清歌和禦天乾換下華貴的裝扮,穿著如同身邊的人一般,穿梭在接踵摩肩的人群中,依舊如同明珠一般,惹得路人頻頻回頭。

星兒牽著萍兒走在前面,汶無顏走在他的身邊,陸風和沐長風兩人跟在他們身後,也是一臉放鬆的看著周圍。

只聽前面不知道怎麼,星兒和萍兒又吵了起來,清脆的嗓音順著人群傳了過來:”庸醫,你別以為你給那秦豔蓮下了個什麼毒藥,迷藥讓她死了又活就了不起了!”

接著就是汶無顏怒道:”你說誰庸醫呢?”不用想,星兒這句踩到了汶無顏的尾巴,他以醫術聞名,怎麼能容忍人叫她庸醫。

“不說你說誰,不就是你沒治好小姐,讓王爺著急嗎?!”星兒毫不示弱的一插腰回了過去。

頓時只聽悶悶的笑聲響起,沐長風和陸風對視一眼,低頭笑了起來,萍兒臉色通紅,連忙拉著星兒道:”在大街上不要那麼大聲,讓人笑話。”

“笑什麼話,事實嘛……”星兒雖然口中這麼說,聲音到底小了下去,左看右看,見沒什麼人觀察,才放心了,千萬不能讓人誤會是小姐冷淡啊,哼,還不是那個死庸醫,她轉頭看去,方才汶無顏站得地方已經沒人了,張望了一下,萍兒拉著她指著斜前方,”星兒,快看。”

只見汶無顏一拉衣襟,面上都是春風般的笑容,樣子俊秀斯文,他本來就長得清秀,斂去吊兒郎當的笑容,也有一種佳公子的氣度,看的星兒不知怎麼,心頭一陣急跳,她盡力鎮定心神看去,汶無顏走到一個正在看花燈的小姐打扮的女子面前,斯文有禮的說道:”小姐,你好,在下汶無顏,年方二十,不知道小姐今夜可是一人?”

那小姐見有人搭訕,將目光從宮燈上收回,偷偷看了一眼面前說話的公子,見相貌很是清秀,羞答答的點點頭……

見兩人相伴而去,星兒鼻子皺起,俏臉氣的緋紅,拉起萍兒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嘴裏喃喃的罵道:”死汶無顏,你個色鬼,無賴,庸醫,祝你永遠都娶不到老婆。”

萍兒被她拉的暈暈乎乎的就跟著往前走了……

另一頭,清歌和禦天乾在街上靜靜的走著。

這裏的女兒節,類似于現代的情人節,在這一天所有的情侶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無論是結婚的,還是未婚的,任你在眾人面前牽手,接吻,都是允許的,所以很多人都趁著這天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遊街,也有很多人選在這一天對心上人表白。

清歌上一世沒有愛人,從來沒有和其他女孩子一樣逛街遊樂,禦天乾也從未有過其他的女人,兩人對於約會是懵懂無知的,但是這種懵懂,卻是兩人之間最為單純美好的東西。

就這樣任男子帶著她毫無目的的走著,他們穿梭在不斷遊走的人們中間,就好似街上所有情侶中最普通的一對,這種感覺,肩並肩,手牽手,很簡單,很陌生,也很幸福。

旁邊有人大聲的販賣些胭脂水粉,鮮花簪釵,風車糖葫蘆之類的東西,走到一個攤前,那小販對著禦天乾熱情的推銷,”公子,你家娘子這麼漂亮,如果戴上我這的釵,會更漂亮的。”

一句”你家娘子”四個字,讓禦天乾眉眼都開闊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攤上的東西,當然,在從小就是皇嫡子的禦天乾看來,都是些便宜貨,勝在精巧,他也不知道女子愛些什麼東西,對著清歌問道:”你有喜歡的嗎?”

清歌看了一眼,都是些彩色斑斕的東西,很符合懷春少女的心,她雖然上世年紀也不算大,但是她素來都不太愛花俏的東西,淡淡的搖搖頭,”沒有。”

小販見兩人一身雖然穿著一般富貴人家的衣裳,那臉面卻是有點熟悉,氣質雅貴,也忍不住炫耀下自己的東西,他湊近了些,對著禦天乾說道:”公子,看你夫人長得那麼漂亮,喜歡的東西必然是獨一無二,這裏的她看不上也是正常的,我這裏有專門有手工做釵子得,保管特殊特別……”

他精明的臉上擺出一副神秘的樣子,倒有些好笑,禦天乾今日心情也頗好,順口就問:”什麼東西?”

見禦天乾和小販說話,清歌轉過身去看前面廣場大道,上有千余宮女衣綺羅,披錦繡,珠翠搖搖,妖嬈可人,在燈下載歌載舞,極盡歡樂。

忽然看見那長袖一擺中,有一人穿梭過去,身影有些似千夜離,她凝眸再看去,方才那地方只有圍著看熱鬧的人們,哪里還有方才她見到的身影,她也未曾放在心上,不在意的人她自不會在意,看著數人在表演著疊塔的遊戲,一人在下面,上面一個個的爬上去,分別站好,她看的也佩服,和著眾人一起鼓掌叫好。

主街斜對面有一幢玲瓏雅致的小樓,從窗縫隱約可見室內華美雍容,陳設無不精緻,清幽寧靜,與喧鬧的街市形成強烈反差。

千夜離身著白色的繡金長袍,內力陪著紅色大袖,清雅中透出妖嬈,斜靠在席地而坐的背靠上,纖細白皙的手指舉著夜明杯,神色似喝醉一般,微微抬頭,露出纖長的脖子和精緻的下頜,柔膩的聲音中夾雜了冷然,一雙細長的眸子眼角微薰,”誰讓你來的?”

屋內榻前,還坐著一人。

“小千……”

女子方一開口,望見千夜離投來的森冷目光,全身一顫,微微咬唇,改口道:”遺姬數月未見夜王,思念夜王,所以私自做主趕來這裏了。”

淡然聲音在無盡夜幕中迴響,蕩起苦澀的漣漪,月光皎潔清華,照在女子雪白晶瑩的麗顏上,一雙清澈柔亮的眼,柔美的似月下最柔弱得仙子一般,紅衣當風,出塵不染,讓人心中激起萬千憐惜,她的目光帶著癡癡的迷戀,複雜的望著慵懶靠在榻上的無雙美男。

“你思念我?哈哈……”仿若聽到世間最大的笑話一般,千夜離忽而大笑了出來,兩瞬之後他收了笑容,轉過來,眼眸半眯的透過門閣望向燈火闌珊,絢麗交織的窗外,安靜的問道:”今晚怎麼這麼多人?”

換做遺姬的女子看了一眼門外,目光複雜旖旎,帶著嚮往的色彩,”今晚是女兒節,所有的情人上街遊玩的節日。”

“女兒節?”千夜離喃喃的重複了一下,看著那數丈高的火樹銀花,哼笑一聲,將夜明杯中的酒一口飲盡,丟在一旁。

清脆的杯碎聲下的女子一顫,看見千夜離從榻上站了起來,如奶一般凝白的肌膚透出點粉色,走到了她的面前,夾雜著酒氣的香味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如同甜美的夢境醉人。

遺姬抬起頭,望著面前身材欣長的男子。

“你是想和我一起過這個節日嗎?”千夜離彎下腰,一手抬起女子的下巴,仙子般得面容全部顯現在他面前,一絲未束的長髮隨著她抬頭的動作如流水一般傾瀉,更似美得絕塵。

女子咬了咬唇,眼眸中帶著,害怕依然堅定的答道:”是的,遺姬每一個女兒節都是和夜王一起過的,今年遺姬也要和你一起過。”

這一句出來,千夜離琥珀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濃濃的諷刺,他輕佻邪魅的一笑,面容美的幾乎讓月色都失去光輝,女子的眼神更加癡迷,”遺姬喜歡夜王,想永遠和夜王在一起……”

她的嗓音柔亮婉轉,好似有山泉丁冬,沁入心脾,比起千夜離的嗓音,更有一份男子沒有的細膩,讓人聽了更是忍不住去護住。

可惜——

“你喜歡我?”千夜離斷然一聲,將她的話語截然打下,暗夜中,他的面容冷戾,不帶一絲溫度,雙眼如刃,刮在遺姬的臉上。

“若是沒有夜王這個身份,你喜歡嗎?”

“喜歡。”

“若是沒有這張絕色面容,你喜歡嗎?”

“喜歡。”

“若是沒有武功才能,你喜歡嗎?”

“喜歡。”

一句問,一句答,宛若情人間最深刻,最深情的表白,為女子那不變的癡心喝彩一番。

靜謐了一瞬後,突然小樓內傳來一陣狂笑,千夜離揚起頭來,寬大的修袍隨著他的動作如流風隨動,似調侃似嘲諷輕笑道:”好一個你喜歡,好一個癡心女子,遺姬,你喜歡我喜歡到——拿長樂膏給我吃嗎?”

袖風一卷,如同狂風掠過,整間小樓桌翻椅倒,美酒佳餚翻落一地,女子似承受不住這疾風,渾身一震,望著眼前翻飛的紗簾,眼中痛色如月鋒。

“小千,我不是故意的。”

千夜離輕聲一笑,此時此刻聽來,竟是重重的惆悵,沉鬱,譏誚,他大袖一拂,不顧趴在地上的女子,轉身走出門外,站在門外的花容和月貌極快的看了一眼屋內的女子,眸光幽閃,隨後立即跟在千夜離身後走去。

夜色喧鬧中,天空中綻開的明亮煙花聲裏,夾雜著千夜離被無緒無波,斷斷續續的聲音——

“遺姬,我千夜離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遺姬趴在地上,強忍在眼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的落了下來,來不及任淚水流下,她匆匆的爬了起來,顧不上一身狼藉,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不遠處煙花盛放,清歌回過頭來拉著禦天乾的手,”看,煙花。”

在激動人心的巨響和脆響中,整個天越城的上空都被焰火照亮了,染紅了。

一團團盛大的煙花沖上夜空,象一柄柄巨大的傘花在夜空開放,像一簇簇耀眼的燈盞在夜空中亮著,像一叢叢花朵盛開並飄散著金色的粉沫。

焰火在夜空中一串一串地盛開,最後像無數拖著長長尾巴的流星,依依不捨地從夜空滑過。有的大膽地”倏”地一下落入人群。還有的像紅色的燈籠,閃著詭譎的靈光,有規律地在頭頂飄散,像簌簌飄飛的櫻花。

少女在賞煙花,男子的目光卻在賞著她。

今日的清歌,被星兒萍兒拉在鏡前一番打扮,雖然是一般富貴人家裝扮,更襯得一份靈氣動人。

淡藍色的裹胸長裙,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三千青絲用冰藍色的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平素不染鉛塵的容顏上薄施粉黛,為她更增一份顏色,整個人在五彩斑斕的煙花上明明暗暗,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他握了握手中方才做的東西,略有些赫然的拉著清歌,往她頭上一插。

方抬頭欣賞著煙火的清歌感覺發上有東西,轉首問道:”是什麼?”伸手取了下來,放在手中一看,接著煙火的光芒看去,是一根黑色的骨竹簪子,骨竹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旁邊有刀削過的痕跡,刀口很新鮮,是剛剛做好的,再看在末尾的地方有一朵火焰花盛放,花蕊上鑲嵌了五顆小小的紅豆,她摸到背後有一點凹凸,翻過來看去,火焰花後刻有一個小小的乾字。

這火焰紋是乾王府的標誌,刀口是他所習慣用的力道和切口方式。

清歌將這一根黑色的骨竹簪插在頭上,眸中流光流轉,暖意漫浮,胸中脹得滿滿的問著禦天乾,”好看嗎?”

夜風吹過,揚起她的垂下的烏髮,整張潔白無瑕的臉蛋露在人前,絕色天成,無可挑剔,配上那暖媚的笑容,惹得四周男子皆將眼眸望了過來。

“好看好看,這可是方才公子在我這做的,我可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親自在我這小攤上動手做,夫人好福氣。”小販趕緊在一旁說道,他做生意這麼久,這種自己做簪的男子也不是沒有,但是都是在他這買了回去關門做,方才這位公子在這裏做的時候,兩邊的人都驚訝,這樣俊美的公子,又為自己夫人放的下面子,那過路的女子誰不羨慕。

他正望著清歌,一記冷冷的眼刀飛了過來,嚇得他渾身一寒,趕緊低頭擺弄中攤上的飾品,這俊美公子方才還只覺得冷了一點,現在怎麼覺得酷寒得嚇人啊。

禦天乾一把拉著清歌摟在懷中,當著周圍所有看著清歌的人,霸道的宣誓自己的所有權,”好看也只能我一個人看。”

清歌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好霸道的傢伙,只容他一個人看,那她以後都蒙著臉出門嗎?

澎的一聲巨響,最後一個煙花沖上夜幕,清歌靠在男子寬熱的肩上,眼眸映出夜幕當中,大大的鵲橋上面牛郎和織女欣然相會。

有緣千里來相會,穿越時空也會有真愛在等待。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秋風颯爽中,邊境一道又一道的急令飛快的往皇宮中送去。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2章  命懸一刻

“怎麼會這樣?”淩帝一聲驚語伴隨著咳嗽聲回蕩在太極殿內,他手裏拿著一封蓋著三個加急的奏摺,這是邊關剛才送來的,青鸞,南平二國各自發出二十萬大軍壓進大雍邊境,原因是大雍邊境出現山寨匪徒,不斷的在兩國邊境鬧事,青鸞,南平不堪其擾,派出大軍鎮壓。

兩國一起出兵已經離南平國與青鸞國的關隘鎮南關,鎮南關是自古的扼要關守,雖然他們表面是為了清除山寨匪徒,可是派出如此多的大軍,兩國一起,這已經不僅僅是掃匪這樣簡單的事情了。

禦天乾看著手中的急函,”我去!”

淩帝眉頭緊皺,面色有些枯黃,這一次的打擊對他太大,終於影響到了身體,他掃了一眼面前桌上的奏摺上面三個加急的火章,”你去?”

南平國的奸細被查出來,雖然沒有直接宣告於天下,但是南平自己肯定是知道的,大雍和南平再不可能和平相處了,而青鸞國,一直以來和大雍都不對盤,很明顯,這次他們就是找個藉口,直接壓兵而上。

“這事只有兒臣去才可以,如果是一般情況,黎電,楊雷他們在那裏也是可以的,但是鎮南關是兒臣收復不久的,民心雖平,但是不穩定,以免節外生枝,還是兒臣去最好。”禦天乾將事情的利弊分析到了眼前,淩帝拉了拉身上披著的薄裘,這樣的情況他也能想到,他雖不想讓兒子又立即出去邊關,目前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他點點頭,”那就由你全權負責。”

“是,兒臣先出去佈置一切了。”禦天乾立即站起告退。

淩帝看著他挺立的身影,形容蒼老又帶著欣慰,這麼多兒子中,還是芙兒生得孩子最讓他省心,一想到這裏,又想到淑妃和沐宗佩,心頭又是一陣胸悶。

李陸端了杯茶水遞上來,也知道淩帝肯定是想起了那天的事情,輕聲安慰道:”陛下,過去的事情就過去罷,您老想,不是傷了自己的身子嗎?”

淩帝靠在錦緞軟墊上,喝了口溫茶緩下氣來,慢慢的說道:”朕也不想總記起,可是一想到竟然將那殺人兇手放在身邊十幾年,朕就一口氣提不上來……不說別的,這十幾年,朕對他不好嗎?連連提升不說,就是阿燁去了之後,朕都沒有讓他上過戰場,怕的就是他有個損失,他是什麼對朕的,怎麼對朕的!”說道這裏,淩帝一陣咳嗽,大口大口的喘著。

李陸連忙撫著他胸口道:”陛下,你別想了,現在真相大白了不就好了,平南王的養女也嫁給了乾王爺,算是個幸事。”

淩帝瞄了一眼他,面色柔緩了些許,看著窗外,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也對,清歌那孩子,第一次看見她,我就覺得有幾分阿燁的風骨啊……”

初秋的日頭依舊毒辣,早晚涼,中午冷,天氣乾燥反而更難過夏日。

禦天乾回到府中,將汶無顏,清歌,沐長風,陸風,秦雨叫到書房中,把急函上的事情告知於他們。

四人聽後,都是一臉思忖。

沐長風英眉皺起,沉吟了一番,說道:”鎮南關的兵馬只有五萬,加上就近的都城,加在一起能調動的兵馬最多不會超過十五萬,王爺,你準備帶多少兵馬去?”

“五萬,輕裝疾行。”

“這麼少,二十五萬對四十萬?”

禦天乾面前的大桌上擺著一副軍事地圖,墨藍色的眼底光芒睿利,正分析著軍情,他手指指著地圖的一處道:”急函上所說,七日前他們的兵馬已經到了這裏,今日已經到了這裏,若是我們的兵馬不能及時的趕過去,到時候就不會是二十萬對四十萬,可能是破關的結果。”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陸風在一處地方劃了一圈,”王爺,那糧草呢?”

“我先行,你們後押,這樣不耽誤行軍,還能分開敵國的注意力。”禦天乾很快的說道,他抬起頭將任務分派,”秦雨負責隨後的押送糧草,陸風選出十萬精兵,準備好兩日後隨我疾行。”

“是的,王爺。”兩人立即接令,飛快的負責各自的任務。

“王爺,那我呢?”沐長風凝看著軍事圖,問道。

“留守天越城。”禦天乾目光梭巡在圖上,目光冷冽,精光四溢,沐長風一面觀察,一面說道:”這次南平和青鸞的出現很可疑。”

“嗯。他們兩國素來並不是十分親近,此次為了剿匪而一起出兵,看起來很奇怪,其實不然。”禦天乾將手指一劃,指到青鸞和南平共同臨近的另一個廣闊疆土上,”他們兩國和這個的關係都不錯。”

傾斜的日光灑進屋內,秋風中夾雜了一股濃郁的桂花香味,為裝修正肅的書房裏添了一抹秋日濃香。

清歌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順著禦天乾的手指所指的地方,”東雷”兩字躍入眼中,淡淡的挑眉道:”又是千夜離?”

“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是十有八九,他的賭局開設的如此不成功,必然是有其他的招數在後。”以他和千夜離對峙多年來看,千夜離這個人的頭腦絕不容小覷,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入他的圈套。

“這就是王爺讓我留守的原因了。”沐長風眼中有著崇拜的看著禦天乾,他跟隨了這麼多年,始終覺得最適合做這天下主人的還是乾王。

清歌抱手站在一旁,剔透的玉顏上帶著一抹了然的譏諷,”乾王不在,四將和你都不在,這天越城豈不是很容易北人控制。”

簡單的一句話,將所有的東西都概括了,若是禦天乾的人不在,淑妃右相他們豈不是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造亂,千夜離算盤打得好,但是她男人也不是吃素的。

禦天乾看了一眼始終坐在一旁沒有開口湊熱鬧,似沒睡飽的汶無顏道:”你也準備一下,跟我一起。”

“嗯。”雖是懶懶的一聲,清歌可以看得出汶無顏是早有準備,他是神醫,若是有他隨軍一起,將士們的死亡率也可以減少許多,這些地方,正是禦天乾愛兵的表現。

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兩天后禦天乾,帶領汶無顏,陸風以及十萬精兵,往鎮南關方向疾行而去。

再過了五天,秦雨押著準備好的糧草沿路而去。

清歌和沐長風留在天越城內,處理王府和軍中事務,每日都會有軍函飛來,十日後,乾王的軍隊到了鎮南關,而前一日,青鸞和南平的軍隊已然也到了鎮南關前。

糧草隊是運送糧食的,他們的速度當然不會和禦天乾一般快,在他們到後的十日後,也可以到鎮南關了。

可是事情偏偏沒有這麼順利,禦天乾的軍隊到達鎮南關之時,清歌和沐長風正在閱看王府內的大小事務摺子,討論著事務的處理,忽然聽到外面急急忙忙的腳步聲傳來,在寂靜的書房院外格外顯得清晰刺耳,那聲音大喊:”沐將軍,王妃……”

正站在一旁磨墨的星兒聽見腳步聲如此之急,提著裙角就跑去開門。

“什麼事?”清歌抬頭看去,接著傍晚的餘暉,屋內的夜明珠光輝下,一個軍裝的女子跑了進來,一向冷靜的臉上有著慌忙的神色,滿臉焦灼的行禮後,便喊道:”王妃,不好了,我們的軍糧在半路上被劫了,路過秦峰崖的時候出現一大批劫匪,將所有糧車都搶了去,所有的人都被殺了!只有我逃了出來!”

“嘭”地一下,如同一道驚雷炸下,這打戰行軍要的是什麼,精兵強將,可是沒有吃的,什麼精兵強將那都是廢的,鎮南關本來是駐守五萬守關軍的地方,糧食也有儲備,可是如今從四方調去十萬軍隊,禦天乾再帶領十萬軍隊而去,一下就添加了四倍,這糧食一下就少了起來,而它周圍的大都是一些不太富裕的城鎮,民心也不穩,百姓自己剛剛吃飽,軍隊征糧,說不定會引起民憤,內外夾攻。

“先別急,秦雨,此次來搶奪糧食的,來的是劫匪,還是軍人?”沐長風眼眸一沉,立即問道。

他的聲音冷靜中有一種安撫人的鎮定,秦雨的臉色漸漸沒有那麼慌亂,她深呼吸一下,回憶著那天的情形,很肯定的判斷道:”劫匪來的人數雖然很多,他們沒有太多紀律性,每個人用的武功和兵刃都不同,應該是匪。”

清歌知道軍人和劫匪身上的氣質必然是不同的,軍人就算退伍以後,舉手投足之間也會有一種長期訓練下來的有素和正氣,而土匪身上,會有的是狠戾,散漫,以秦雨在軍中的資歷,是可以區分,”既然是劫匪那就好,如果是軍隊而為的,那麼很快的就會把消息散播在軍中,導致軍心混亂。”

她轉頭看了一下日期,當初行軍的時候就有預備多出半月的時間,這半個月如果她能籌到糧食,然後將糧食送到,就沒有問題,她轉頭望向沐長風,”有沒有近路可以走?”

“有,但是不好走。”沐長風飛快的答道。

“原因。”清歌簡單有利的問道。

這一次是秦雨回答,”王妃,除了我們所走的這條路,還有一條便是從齊雲山過去,齊雲山那邊的氣溫比我們這邊要低上許多,現在走的話,很可能遇上大雪,一旦飄雪,糧車會陷入雪中,不能往前行,這樣耽擱的時間可能比走這條還要長。”

下雪?

清歌微微的蹙起眉頭,思忖了一會,隨即揮手道:”下雪沒有關係,走這條路大概要幾天時間?”

“路上沒有耽擱的話,十天內可以到達。”

十天內,那就是比上一條路要少大概七八天左右,時間差不多了,清歌立即點頭道:”那就走這條路,現在我們去籌備糧食。”

秦雨立即道:”好,那我立即與寫奏摺上報陛下再調國庫糧食。”

“不可。”

“不能這麼做。”

清歌和沐長風兩人同時否定了這種做法,惹得秦雨秀臉上一臉迷茫,問道:”為何?”

兩人對視了一眼,清歌飛快的說道:”若是去了宮中報給陛下,從國庫調銀動靜之大必然瞞不了人,丟失軍糧一事絕不能讓別國的探子發現。”

若是給淑妃,右相他們的人知道,再傳到前線,他們這隱瞞就成了掀開的秘密,對於在前線作戰的禦天乾他們十分不利,本來兵將就少,軍心再亂,這戰豈不是不打就敗下來了。

沐長風顯然也是想到這裏,讚賞的看了清歌,他這個妹妹總是這樣聰慧,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

清歌迎著他的目光一笑,轉而道:”我們私下進行,買糧,然後從每個軍營中調出人來說去進行演練,再讓他們押送軍糧就可以了。”

秦雨見她的目光閃耀著自信的光芒,整個人都一種成竹在胸的光華,讓人從內心不由自主聽從她的調配,心中不知怎麼,有一種見到王爺一樣的安定感,隨即問道:”買糧不難,用王爺手下的店鋪名義就可以了,那些長期提供糧食的商人我都和他們有聯繫,只是這銀子?”

四將中秦雨是專門負責打理禦天乾其他身份下的產業,很多人都只知道風雨雷電四將,但是有很多人並不認識秦雨。

銀子?

清歌淡淡的一笑,眉梢輕輕的一挑,眼角飛揚起一股讓人不忽視的神采,對著沐長風和秦雨說道:”二皇子和三皇子的銀票可都在我這裏。”那一千萬兩銀票,可不是白拿的,清歌除了還了從乾王府賬目上調動的四百萬兩外,手中還有六百萬兩及大大小小的店鋪,買軍糧需要的數目雖然大,她也能拿得出,用別人的錢,她一點也不心痛。

“王妃真是好謀劃!”秦雨心服口服的贊道,隨即便出去聯繫買糧的事情了。

“小姐,你好棒啊!”星兒在一旁聽的是直想鼓掌,好不容易等到他們說完後,終於能歡呼了出來。

清歌望著她輕笑了一聲,這小丫頭真是活潑,雖然話多了一點,嘰嘰喳喳的也不會不分時候,做乞丐的都有這麼識時務嗎?

“清歌,如果遇上大雪了你怎麼辦?”沐長風看著地圖上清歌所要走的那條路,眉目裏還是擔憂,這條路他們一般都是夏日的時候才考慮往那邊而行,稍許涼點的天氣,那裏就會有冷起來,大雪能下個三天三夜不停,足有半人深。

“走,我們去準備個東西。”清歌自信的一笑,往外面走去,大雪天而已,有什麼不能解決的!

接下來的幾日,一切都悄悄的,緊鑼密鼓中準備,秦雨因為自己押送軍糧未成,心中有內疚,沒日沒夜的在籌集糧食,她本來就做事有效率,手中又有清歌拿出的現銀,那些商家也願意合作,四天后,已經籌集到了所需要的糧食和防凍所需的棉衣褲,糧食車等東西,而沐長風在幾天內分別從軍中調出了身強力壯,忠心口緊的士兵組成了新的送糧隊,只待所有的糧食全部送來了以後,裝車就可以走了。

看所有的準備的差不多了,清歌也往外面的工坊中走去,她的東西也應該做好了,今天拿過來,明天要一起裝在車上走。

星兒和萍兒跟在她身後好奇的問道:”小姐,你做的那個是什麼東西,怎麼都看不懂的?”

清歌莞爾一笑,看著一臉好奇的萍兒,笑道:”要是你能看懂,那才奇怪!”那東西是她上一世世界中的東西,這裏肯定是見不到的,看得懂的那都是穿越過來的。

“小姐,你果然是我星兒的小姐,腦子裏面裝的東西都不是他們這些俗人懂得。”星兒很是驕傲的皺了下鼻子,很大聲的強調清歌是她的小姐,眼中閃過一道與眾不同的驕傲光芒。

“星兒,小姐也是我的小姐吧。”萍兒推了推星兒,她膽子不大,但是混熟了的人,也是能玩的開的。

清歌聞言,轉過身來看了萍兒一眼,她的眼睛黑的如同剔透的水晶,沒有一點雜質,是個十分單純的孩子。

又單純,又沒有自保能力的萍兒在她的身邊呆久了並不好,她想起昨日裏沐長風拿來千絲樓中所查到的東西,邊走邊問道:”萍兒,你想不想你家人?”

本來和星兒在嬉笑的萍兒笑容淡了下來,眼眸也暗淡了一些,”想也沒用,萍兒從小就在沐府,也不知道家人是誰。”

她是個小嬰孩的時候,就被當時府中的另外一個老下人撿到了,稍許長大一點自然而然的到了沐府,沒人照顧的她丟給了最不受待見的沐清歌做了丫環。

“我已經幫你找到你的家人了。”清歌說道,早在她第一次想到萍兒不適合在她身邊的時候,就起了這個心,去找到萍兒的家人,讓她去過簡單單純的日子。

“找到了,小姐幫我找到的嗎?”聽到清歌說找到了家人,萍兒一下抬起頭來,眼裏亮晶晶的問道,清歌微笑著點點頭,可是瞬間她眼裏又暗了下去,轉頭看著另一邊,路旁有小孩拉著爹娘大喊著要吃糖卷,”他們當年丟了我,就算找到了他們也不會要我的。”

“萍兒,他們沒有不要你,當初他們是上天越來找親戚,把你放在一旁,不小心丟掉的。”清歌很有耐心的解釋道,望了一眼在旁邊哭著撒嬌的小孩,對於萍兒的想法,她多少能感覺到一點。

十六年過去了,的確不大好找,幸運的是萍兒手肘上有一個明顯的紅色胎記,憑著這個胎記,她讓千絲樓去查萍兒身世,查到了當初是一對夫婦上天越的時候,把孩子放在一旁,去買東西,再回過頭,萍兒也不見了,也許是小萍兒好奇自己跑去玩了,也許是那老下人以為她是沒人要的孩子好心抱去了,不管怎樣,萍兒的父母都不是丟掉她,人生地不熟的他們在天越找了一個月也沒找到,盤纏快用完了,才回去的。

知道這些後,萍兒的小臉上漸漸的開心了起來,可是她一想到要是回去,就要和小姐分開,又愁了起來,”可是,小姐,我不想和你分開。”

她從小就服侍清歌,兩人之間一直是相依為命,相互倚靠,直到現在的清歌穿越而來,她才過上好日子,她心中不管是以前的小姐,還是現在這個風華綻放的小姐,那都是她的小姐。

三人並行往前走,薄金撒在身上,投出長長的影子,在樹影中搖晃不定,兩邊的巷子中人極少,偶爾能聽到幾聲飛鳥鳴叫。

話還未說出口,清歌敏銳的發現周圍彌漫著一股她熟悉的氣息,是殺氣,她立即低聲道:”噓——周圍有殺手,小心。”袖中飛快的滑下另一把禦天乾用與朔月同樣的金屬材料打造的匕首,全身戒備,眼神陡然變得鋒利,方才一身的輕鬆褪下,全身所有氣息都收斂了出來。

星兒眼睛睜大,若不是小姐在她面前,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這是什麼?小姐有這種異能?

清歌貓著腰到了牆角下,冷冷的朝著散發出氣息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陰寒的笑容,竟然有人在這裏埋伏她,白日裏伏擊,就是趁著人對白日的戒備鬆懈,倒是有準備。

可惜,氣息隱匿的不夠徹底。

她身形飛快如狸貓竄上屋頂,突然一下出現在埋伏的黑衣人身後,一把扣住他的口鼻,鋒利的匕首反手在他咽喉處一割,黑衣人來不及哼上一聲,立即軟下了身來,清歌立即放下他,悄悄的往另一個埋伏點走去。

又是一道寒光過去,黑衣人滿眼駭然的看著無聲無息竄上了屋頂的清歌,怎麼會有人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的,他捂住脖頸倒了下來。

星兒拉著萍兒,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以防她叫出聲,鎮定的往前走著,她的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眼中不時的有著奇怪的色彩在流動。

一直到第五個被幹掉的時候,空氣中彌漫出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其他潛伏的黑衣人覺得不對,側頭一看,另外一個位置的同伴已經死了,旁邊站著一個小巧的女子,一身紅衣站在陽光下,卻比那暗夜裏出來的鬼魅還要恐怖。

她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為什麼他隔的這麼近,竟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她究竟是人還是鬼!

腦中疑慮一閃而過,他大聲喊道:”放……”一道冷光過去,最後的字化成血液冒泡的聲音,清歌往下一躍,對著星兒道:”帶著萍兒快走!”

方才黑衣人他的口令沒有喊完,可是所有的黑衣人都被驚動了,另外埋伏的五名黑衣人立即射出了幽藍的鐵箭,顯然是淬了劇毒!

清歌暗地咒駡了一句,若不是因為這屋簷太不好藏身了,又是白日光線太過明亮,這些人她都能悄無聲息的幹掉!

她心中罵著,手中飛快的將射來的利箭掃開,星兒也掏出隨著的長劍,擋開了兩箭,另一隻手拉著萍兒就走,黑衣人見清歌這邊討不了好,立即將箭頭轉向往外奔跑的萍兒和星兒!

該死的!

汶無顏不在府中,若是中了劇毒,沒有人可以解開!

清歌一個轉身飛掠到萍兒身邊,擋開長箭,她的身後一名一直沒有動過的黑衣人站了起來,手中拿出一柄長弓,眸中幽光暗閃,對準清歌的後背拉弓滿弦!

“小姐,小心!”萍兒害怕之中,餘光瞟見那箭頭就要射過來,急中生出一股大力,將清歌推開,擋了上去。

清歌被推的一個踉蹌,急手撥開射來的鐵箭,扣住飛刀飛快的對著五名拉弓之人甩去,唰唰唰的每一刀正中咽喉,此時她也顧不得再看,飛快的回轉身來,正看見夾帶破風之勢的長箭正對著萍兒射了過來,面色驚惶,大呼道:”萍兒!”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33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3章  不能輸

只聽清歌一聲長喝,長箭逼來之勢突然在空中一頓了下來,就在此時,半空中飛出一把鎏金圓扇,將箭頭打歪,插到旁邊的一處地上,周圍寸草立即變成黑色,瞬間失去生命力。

這一下變故不過眨眼之間,萍兒嚇得腿腳發軟,剛才她是為了護住清歌才生出這樣大的勇氣,看著箭尖對自己飛來的時候,差點嚇去了半條性命,幸虧星兒一把架住了她,才沒有癱軟到地上,她口中安慰著萍兒,目光卻留在清歌身上,方才的一瞬間,她若沒看錯,清歌的眼裏有一道極為淡淺的紫色的光芒瞬閃而過,轉頭看著方才在空中莫名頓了一頓的箭頭,星兒若有所思。

清歌看了一眼萍兒,見她完好無損,立即將目光轉到屋頂方向,那鎏金扇在空中飛轉一圈之後,施施然的飛回了一人手中。

秋色日光下,只見千夜離從屋頂上徐徐飛下,欣長身姿裹著一身白色華鍛,外罩一件紅色薄紗,白如羊奶一般的肌膚在光下勝雪一分,琥珀色的眼眸中水光流轉,似含著一股魅惑,卻偏偏透著些清冷,眼角仿若桃花一般顧盼,含笑道:”好巧。”

一紅一白,明明反差極大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卻讓覺得高貴,那側著的臉頰上清晰可見眼角處一顆殷紅淚痣,襯著眉眼流轉魅惑天成。

清歌雖不喜他,在心中也得說上一聲,此男妖孽也,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飛快的往最後射箭的黑衣人處掠去,千夜離一手攔住她,手中扇面一轉,鎏金飛扇已然飛出,黑衣人來不及哼上一聲,就斷命在那風雅之中。

“你幹什麼!”清歌怒瞪著面前淺笑悠然的男子,這些黑衣人幕後的主使是誰她還不知,千夜離竟然將那人就這樣殺了。

千夜離伸手向她的臉上撫來,清歌往後一掠,還是讓他的指腹從眼角掠過,望著摸空了的手,千夜離隨意的笑道,”那些人是我派來的。”

“是你?”清歌蹙眉問道,目光停在他摩挲的大拇指和食指上,剛才千夜離的手觸到她眼角的時候,冰涼的觸意一閃而過,秋日的陽光還是有些曬人,他的手怎麼會那樣冰涼,好像完全沒有溫度一般。

千夜離低笑了一聲,他覺得自己也有些奇怪,上一回在宗廟裏面,明明只要動動手,禦天乾和沐清歌就會掉進那水銀波濤中,他本來上來就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當看見沐清歌毫不猶豫的就往下跳的時候,他突然就不想動了,心中隱約的捨不得,這次也是,不知怎麼,他就是對她老出現那種可笑不忍的心情,抬頭看著面前一臉冷然的面孔,暗道,也許是因為這張臉吧,他又笑了一聲,若琉璃清透的琥珀色瞳仁略微彎起,怡然問道:”你們的軍糧沒了怎麼辦呢?”

“你怎麼知道!”星兒扶著萍兒站在一旁,此時見千夜離問出,回問了過去。

“我如何不知道,一甘人全部覆滅,青峰山的劫匪時候可抓得正好啊!”千夜離望著星兒,眼神真誠中又有著曖昧。

“是你告訴青峰山劫匪的。”沒有疑問,是肯定的語氣。

看著千夜離那淺笑的翩翩模樣,清歌頓時知道了,那押送軍糧的隊伍如何能剛好就被人全部劫去,還能將所有押送之人殺了,是千夜離傳送的消息。

“哈哈……沐沐可真是聰明,不知道沒有軍糧的禦天乾可以堅持多久呢?”千夜離莞爾一笑,轉過頭對著清歌,琉璃光彩從半眯的眸中透出冷光,語調卻頗為曖昧,”若是禦天乾死了,我千夜離隨時歡迎沐沐來投奔我的懷抱!”

“就是他死了,也不會輪到你!”清歌冷冷睨著他,若不是她還有事,必定要和千夜離廝殺一番才甘心,這個人三番四次的和禦天乾做對,惹得她心中越來越是不快,莫說禦天乾絕對不會死,就是死了她也不會和這樣的人一起。

“言之過早哦,世事皆難料……沐沐以前,也不是這樣的性格,一夜之間就全部改變了……”他話說一半,人卻飄然而去,留得滿巷馨香。

那輕佻中散發著低沉誘惑的嗓音,在小巷中別有一番韻味。

星兒怒視著千夜離,也不得不承認東雷夜王的美名真沒有半點虛假,他的容貌是一種近乎讓人窒息的美,一顰一笑自然帶著魅惑,哪有男人生成這樣的。

轉頭看著一旁的小姐,見她站在原地,眼眸看著那紅袍白衣的身體翩然而去久久未動。

“小姐,小姐!”星兒一手拎著還是軟趴趴的萍兒,走到她身後,一手拍了拍清歌的手臂,”小姐,就算夜王長得美你也不看得這麼留念啊!”

她這一拍,清歌才反應過來,迅速的轉身,看到星兒才停下蓄勢待發的手指,不動聲色的將手中匕首收了回去,對著星兒道:”以後不要在我不動的時候接近我。”

當殺手的時候,凡是這樣接觸她的人,她都是一刀刺下,那時候訓練營中隨時可能發生殺手之間的刺殺,她的身體早就把這個反應當作本能,好在她來這裏以後,沒有以前那樣了,分清楚氣息她才出手。

聽了她冷冰冰的話,星兒皺了皺鼻子,應了聲好,還是提醒道:”小姐,你別看夜王長得美就迷戀啊,我覺得乾王更有男人味。”乾王可是她偶像,不能讓小姐被色所迷。

“我像那種人嗎?”清歌看了一眼星兒,這丫頭想什麼呢,她不是光看外貌就取人的人好不好,人美一點,醜一點,胖一點都沒什麼關係,關鍵是人心要清透。

千夜離的心,絕對和清透沒有關係。

“那你剛才發什麼呆?”星兒很輕鬆的拎著萍兒,跟著清歌往工坊方向走去。

清歌眸子一沉,她方才想的是千夜離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沐沐以前,也不是這樣的性格,一夜之間全部改變了。

她的性格變了是當然的,畢竟她不是真正的沐清歌,而是從千年以後穿越過來的,千夜離這句話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莫非,他知道什麼?

想起千夜離三番五次的出現在她面前,還有第一次見她就出手幫他,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刻意呢?

見清歌不答自己話,星兒癟了癟嘴,站在一邊碎碎念叨:”小姐啊,夜王的相貌完全是承了他的胡姬母親,就連琥珀色的雙眼,都和他母妃一模一樣,這麼像他娘,長得女氣了,你不會喜歡這種女裏女氣的人吧……”

其實星兒心裏覺得是昧著良心說的,夜王雖然長得美,其實並不女氣,他也沒有那些妖裏妖氣的動作,就是不經意間總是會散發一種無意的魅惑,好像從小就養成的習慣一樣。

兩人走到了大街上,周圍人來人往的沒有異樣,清歌也聽著星兒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胡姬?那不是歌女嗎?”

“是啊,你沒看他眼睛啊,是琥珀色的呢,這只有胡人才是這個顏色,據說他母親很漂亮,你看夜王的模樣也能看得到啊,老東雷王見到第一眼就將她寵倖了,直接破格升了四妃之一,賜封紫妃,那三年可是榮寵不衰,幾乎老東雷王每晚都在她那,大有君王從此不上朝之勢……”星兒說起這個,格外來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戲班子看多了,還學了文縐縐的君王從此不上朝。

清歌卻從這話裏聽出了別的,”三年榮寵不衰,那三年後呢?”

“三年後……”星兒還給力的歎了口氣,”伴君如伴虎,不知什麼事情紫妃得罪了老東雷王,引來雷霆震怒,將她一夜之間打入了冷宮。”

大街上人很多,周圍熙熙攘攘的夾雜著各種聲音,清歌走過去的時候,不時有人回望著她,也有人看著一隻手可以攬住和自己一樣大的萍兒的星兒在一旁驚歎。

反正無事,清歌也願意聽這些,這天下一天不天平,千夜離和禦天乾就會是對手,一山容不得二虎,她瞭解一下對手總是好的,”打入了冷宮之後,千夜離怎麼還做了王爺?”

一般來說,母親入了冷宮,兒子也會跟著受罪,人都說母憑子貴,其實很多時候,子也是憑著母貴的,君王寵愛哪個妃子,自然也願意立她的兒子為儲君。

“小姐,這個你就不知道了,那個紫妃是個嬌美人啊,放在冷宮裏受不住寂寞,跟著一個宮內的統領就私奔了,那老東雷王知道後,可能是念著舊情,把夜王接到了身邊帶著,這夜王,自小就聰明,長得好看又聰明的小孩,誰不喜歡啊……所以你說呢。”星兒擠眉弄眼,一副小姐你懂的表情,清歌抿了抿嘴唇,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知道的多……”

“那當然,我走南闖北的小乞丐啊……”星兒還在那自吹自擂,清歌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路旁綠葉間點染了金黃,飄出芬芳的桂花樹,紅顏易老,就算是恩寵三年,還不是帝王一怒就打入了冷宮,千夜離一個冷宮逃妃的兒子,可以從眾多皇子中得到老東雷王的寵愛,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來不及悲春傷秋,將工坊中做好的東西安排送到了指定地點,清歌又返回將路上千夜離說的話告訴了沐長風和秦雨。

“原來又是他,難怪那些人來的時間那麼准,人數也來的那麼多!”秦雨手緊握成拳,軍糧是她押送的,在她手上丟的,她如何不怒!

沐長風拍拍她肩膀,”過去了不要介意了,好在他並不知道我們已經暗地裏籌集好了第二批軍糧,時間還很夠的。”

“嗯,趁今天晚上將所有的東西裝好,夜盡天明之時,我們就趕路。”清歌眉色冷沉,飛快的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秦雨我和你說說……”

將這邊的安排了之後,清歌來到了偏東苑,她走進去,萍兒還坐在床頭休息,星兒正端了一碗湯給萍兒,清歌走進來,看著靠在床頭,身量比她還要瘦弱的萍兒,臉色暖緩,坐在床邊問道:”好些了嗎?”

“我沒事了,就是太沒用,給嚇一下就要暈過去了。”萍兒臉色還有點白,精神已經很好了,看來是沒什麼事了。

清歌點頭,微微一笑,想了一會,還是說了出來,”萍兒,我已經讓人聯繫你的父母了,過兩天他們就會到天越了,到時候你跟她們回去吧。”

她話音還沒落,萍兒的淚水就啪噠啪噠的掉了出來,落在薄被上馬上就濕了一小塊,”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萍兒一直都和小姐在一起的,不想和小姐分開。”

看著她一哭,清歌耐心全無的看著她,臉色冷寒,眼底似乎藏著一把利刃,聲色俱厲的對著萍兒道:”你跟著我有什麼用,你沒有武功,又不能自保,要像今天這樣,你還是個累贅!”

厲聲的一句話,把萍兒嚇得一頓,趕緊拉著清歌的手,哭道:”小姐,我能學的,萍兒一直都有跟星兒學武功的……”

清歌一把甩開萍兒的手,厭惡道:”你學了幾個月了,有學出什麼來嗎?不要以為你今天擋了一箭,我就會心軟,若不是你躲不過,我也不用去救你!你早點跟著你父母離開,我身邊不養無用之人!”

她說完,甩袖就走出苑門,萍兒在身後大喊:”小姐,小姐……我會學的……”

星兒望了一眼走出去的紅色身影,走到一旁抱著萍兒道:”小姐都是為你好,你就跟著你父母走吧,今天小姐看見你去擋箭,臉都嚇白了。”

萍兒靠在星兒胸前,小臉上都是淚水,鼻頭都紅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她看著門外,小姐雖然變了,變得狠厲,但是對她從來都沒變過,還是和以前一樣好,是害怕她出事,既然這樣,萍兒抽噎了半天終於說道:”我知道了。”

清歌一步都不停留的往院外走去,方才那一幕讓清歌頓時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她雖然清冷無情,但是對於萍兒,不管是記憶裏的沐清歌,還是她穿越過來後,萍兒都是一直陪在她身邊人,對她的感情和忠心也是看得到的,在她心底,萍兒是穿越過來後的第一個朋友。

她抬頭遠目,看著蒼藍的天空,今日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以後她的身邊肯定還會有更多的事情發生,萍兒呆在她身邊總有一天會沒命,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身邊有人會死亡。

她的傭兵團每次出任務之前,她都會告訴他們同樣的一句話,活著回來,只有活著,才有機會。雖然這樣,還是免不了有傷亡。

所以,不管怎樣,萍兒還是和她的父母走了才好,過簡單單純的幸福才附和她的性子。

深吸了口氣,清歌轉身欲走,發現身後的長廊處站著一道身影,”你什麼時候來的?”

“從你去萍兒小院裏開始。”沐長風慢慢的從長廊處走了出來,全部束齊的頭髮為他本來就英朗的面孔添上了一份俐落,見清歌面染微蘊,連忙解釋道:”我是找你有事的,恰好侍衛說你去了萍兒小院。”

“嗯。”清歌臉色舒展的點點頭,一掃方才的思緒,眼裏閃著幽幽的睿智光芒,”我剛才想到一件事要與你商量,這次押糧你和我一起去。”

“為何?”沐長風問道,語氣裏有淡淡的疑問,”秦雨一直都盼望著這次能押糧的。”

“你說的,我知道,但是她丟了軍糧,就是犯了罪,治軍當以嚴明為標準,犯了就得罰!”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落在院中,飄在了大雍城的上方。

幾日後,滿城皆知,乾王手下”雨將”押送軍糧被劫,被乾王妃關進王府大牢,等乾王回來問罪,乾王妃和沐長風氣怒之下,帶領眾兵紮營往青峰山下欲困死所有劫匪。

小樓中千夜離一手拿著月貌遞上來的飛信,上面寫著五萬大軍將整個青峰山圍困住,準備將一群抵抗的劫匪活活憋死在山頭,他唇角淺笑,”軍糧被劫是誰傳出去的?”

站在一旁的來福低頭道:”是半路上看見的乞丐傳回來的。”

“哈哈,看來天都不幫禦天乾啊……”他手指一動,飛信化為塵融入空氣中,轉手看著下一封,喝了一口手中香醇的美酒,眸中意蘊迷離,”哦,國君讓我回去?”

“是的,他說有事要與夜王商議。”來福半點不敢抬頭,這一屋旖旎酒香聞得他已然有些發醉,若是再看夜王的臉,他怕自己失態。

“噢……既然有事商議,我便回去。”千夜離淺淺一笑,溫和的笑容下,一雙琥珀琥珀半點溫度也沒有,似冷到極致的玻璃,一碰即碎。

而此時,清歌,沐長風一行人押著長龍軍糧車已經行了兩天,清歌長髮束起,只用墨骨竹簪簪起,一身男裝軟甲打扮,騎著赤焰跟在沐長風的身邊,眾人皆以為她是一個隨行的軍中小將,除了認為長相清秀可人以外,也沒有太多的懷疑。

眼看著著望不到邊在路上行走的長龍,清歌眼底也都是對秦雨辦事的佩服,雖然是個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在三天時間,就湊齊了這四百車的米糧,四百兩的車子和拉車的騾馬,這一切都需要有足夠的本事周旋才行,她不僅辦的妥妥當當的,還一點風聲也沒漏出去,僅這麼一件事,足可以看出禦天乾手下的人都是擔當一面的人才。

待漸漸可以看到齊雲山的時候,沐長風手中紅色的小旗子一揚,一對對的騾車停了下來,他朗聲命令道:”大家原地休息半個時辰,前面就是齊雲山,發給大家的衣物要準備好,見風雪立即穿上。”

這些押軍糧的有一大部分新兵,新兵幹勁十足,也年輕,充滿了鬥志,經過了訓練後,也是非常有素的,夾雜著老兵在其中點醒他們,行走很有速度。

沐長風命令一下,他們立即停下來,開始坐下來吃著乾糧,這一次的任務對他們來說,也是第一次,還有就是第一次就是跟著沐將軍幫乾王送糧,多少心中都有期頤。

沐長風等他們弄好後,拉馬走到清歌身邊,從侍衛手中接了一個大餅,遞給清歌,問道:”累嗎?”

清歌接過大餅,分開了一半又給了沐長風,”不累,我吃不完,你吃一半。”

“多吃點。”沐長風看了她纖弱的身材,關切道,”等會到了前面,氣溫降下來之後體力消耗的快。”

清歌笑了笑,這些她都知道,看著沐長風關切的目光,她也懶得再說自己吃不了這麼多,坐在馬上一邊吃,一邊和沐長風往後面的車隊走去。

運糧說起來簡單,其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就說秦雨遇見的劫匪是最危險的,其他的還有車隊的整個狀況也非常重要,她一路上都不停的鼓舞著士氣,看著車隊的隊伍速度是否要調整,沐長風不時的派出侍衛隨時探路,保證運行通常,偶爾處理一些突發事件。

沐長風俊臉上都是毒辣的秋日曬出來的紅色,他看著清歌的樣子,臉上有著微紅,那皮膚白皙的似乎永遠都曬不黑,墨一般漆黑的目光如珍珠一般閃亮。

清歌每天夜晚也會和他一樣,三次兩次的起來查看,雖然有士兵巡邏,他們也要檢查糧草有沒有出現紕漏。

這些糧草都關係到前線的戰事,關係到清歌心心念念的禦天乾,絕不能出什麼意外。

白天黑夜都是這樣忙著,清歌看起來卻一直都像是精神灼灼,目光永遠幽黑有神,比任何一人都看起來要有精力,但是只要休息的時候,她必然是抓緊時間趕緊休息,絕對不浪費一分一秒,這樣的她,比兵士更加訓練有素,有一點像……

沐長風收回自己的思緒,清歌只不過是因為被欺負,日日夜夜在家苦練,以前她武功就很好,現在不過沒有內力,性格變得冷了些,哪里會像殺手,甩開自己頭中胡亂的想法,繼續安排探路。

孰不知他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正是清歌前世真正的身份。

吃完以後,綠色小旗子一揮,隊伍馬上準備了起來,往前走著趕著,天色慢慢的陰沉了下來,兩邊的綠色也越來越少,樹葉在樹枝上晃悠悠的掛著,一個風卷來就飄落在了地上。

眼前的景色荒蕪了起來,一片白色的雪片悠悠的從天空中落下,掉在了清歌的肩頭。

齊雲山到了。

不知道這一塊是不是才入冬不久,眼前的雪地很薄,雖然氣溫降了下來,清歌他們有準備了棉衣棉褲,大家一併換上,也沒有什麼驚惶的情緒,踏著薄雪往路上趕去。

齊雲山並不是指一座山,而是一塊地區,它的地勢並沒有多高,如果不是因為在平地上拔起,反而像是一塊突起的土塊,一個山頭接著一個山頭,中間還有一塊塊的曠野,並不陡。

清歌他們押著糧隊往前而行,餓了坐下來吃著乾糧,累了夜晚就躲在糧車地上避風而坐,一直這樣到了第四天,大雪絲毫沒有停下來的痕跡,雪花大的如同鵝毛一般不斷的飄了下來,天地間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夾雜著北風飄落在綿綿的地上。

地上的雪花一層堆一層,漸漸的有盈尺之厚,騾馬走在前面,一蹄子踩上去,要好半天才能拔出來,所有的人都護住自己那輛車,拼命的往前趕著騾馬,讓它前行。

沐長風騎著馬好不容易走到清歌的面前,”看這雪一時半會是沒有停的,你準備的東西可以用了嗎?”

清歌跳下馬來,踩在雪裏,冰冷的涼意透過棉褲都沁到了肌膚裏,她張開嘴呼了一口氣,馬上凝成了白色的霧氣,”這雪夠厚了,可以了。”

沐長風立即轉身,大聲道:”大家停下來,將每個車上後面綁著的東西按照開始教大家的方法裝上去!”

早在他們出發之前,清歌就將東西的裝法告訴了所有人,就是為了防止在路上的時候手忙腳亂完全搞不清楚,士兵們紛紛的將綁在糧車後的東西拿出來。

那東西十分簡單,幾塊寬厚結實的木板訂在一起,前面彎起來翹著,有拉繩。

等那些士兵裝好了以後,一看就知道是怎麼用的,把拉繩換下來套在了騾馬的脖子上,紛紛驚歎:”將軍,你怎麼能想出這麼好的東西,真是太厲害了!”

沐長風爽朗一笑,也不居功,指著身邊的清歌道:”是她想出來的。”

那些士兵又都是一番讚歎,這一路上清歌和他們一起吃苦耐勞,沒有半點怨言,本來還覺得白臉秀氣的小白臉,此時看來也是很聰明睿智的,再加上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頓時和清歌的關係又拉近了一層。

一切裝備好後,士兵們又開始前行,有了這個這個像木架子的東西後,騾馬明顯沒那麼吃力了,車子也不再動搖西晃,不會陷進雪裏了,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神色。

沐長風拉著馬走在清歌身邊,問道:”這是什麼東西,你怎麼想到的?”

清歌淡淡一笑,”這叫扒犁,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

“什麼書?”沐長風不由的問道,他自問書也看的不少,怎麼沒有看過這樣的東西。

“天方夜譚。”清歌說完,看著沐長風眉頭緊皺,眸中閃過一絲戲謔的躍上了赤焰的馬背。

對於沐長風他們來說,扒犁是什麼大概沒有見過,但是對於她來說,扒犁是在北方常見的一種冬季運輸工具,北方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處於冰雪期,而戶外山川溝野之間雪特大,往往填沒了”道眼”,只有扒犁可以不分道路,只要有冰、有雪,便可在其上行走,靠的是動物的牽引。

清歌讓工匠做的這種是跑長途的重載扒犁,用粗木鑿鉚鑲鑲死,榫對準鉚後用水泡浸。木頭一漲比釘子釘的還結實,這東西她曾經在瑞士的時候追殺一個a國通緝特工的時候用過,記憶還蠻深刻的。

若不是因為時間太緊,她還可以做有皮棚的扒犁出來,裏面還可以放火盆,那樣兵士們更加舒服,可是眼下時間來不及,沒那麼多講究。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考驗清歌他們,過了兩天后,氣溫越來越低,風雪越來越大,大到往前面看過去的時候,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可見度非常的低,天空中都是灰濛濛的一片,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所有人身上都飄滿了白色的大雪,遠遠看去,像是一條白色的雪龍在雪地上徐徐的前進。

氣溫低得讓人開始受不了,趕馬的士兵手冷的鞭子都要握不住了,只能趕一下,又放在手邊使勁的吹著了口氣,不要讓手凍結了才好,漸漸的有人身體受不了,發燒的,不適應天氣的,凍傷的,還有倒了下來的。

沐長風和清歌兩人前前後後的忙著,一直在鼓勵他們,堅持了一天后,天氣依舊越來越低。

隨之而出的,開始挑選了新兵的弊端也漸漸的顯露了出來,老兵們雖然身體不如他們,可是心裏到底是穩定一些,他們大多雖然冷,但是心神能穩住。

看著前面望不到一點其他顏色的天,新兵們卻是漸漸的有些亂了。

他們吃著凍得都咬不動的餅子,瓶中的水早就凍了起來,隨手抓一把雪放在口中融了,反而越來越冷,風夾著雪花直往人的袖中,脖子中鑽,他們熬不住坐在扒犁旁邊,縮成一團任喊都喊不出來。

沐長風急著看著這一切,他的臉已經不是開始在外面曬得青色,而是蒙了一層霜雪的白色,這樣的天氣,他這麼多年都沒有見過,幾乎一吹過去,水就能凍成冰,這老天是故意考驗他們大雍國的嗎?

旁邊有士兵縮成一團,抱怨道:”我是北方來的,都沒見過這樣的天氣,這樣下去人會被活活凍死。”

“我,我,得得得……就要冷……得得……死了……。”另外一個已經抖得牙齒都在發顫,發出得得的聲音,上下顯然沒有他這個北方的耐凍。

“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會在這裏?”

“我們運糧的,當然會在這裏!”那北方來的士兵不耐煩的答道,再一聽,這怎麼是個女聲,抬頭看去,天蒼雪白中,一個身披綠色裘衣的女子站在他們的面前,面色秀麗中帶著一塵不染,打著一把紙傘,風吹得過去,傘在她手中紋絲不動,正垂首看著他們。

這荒山野嶺突然出來一個面目美麗的女子,年輕士兵不免想到一些老人說的鬼精妖靈的故事,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的問道:”你是誰?”

那女子也不見怪,長髮飄在天地之中,有著一抹出塵的秀色,指著遠處道:”我和我家公子經過這裏,看見你們,公子讓我過來問下。”

士兵眯眼看著她指的方向,只看見一個長的人影,其他的什麼都看不清,整個天地都是白的,他能看清楚什麼,他擺了擺手,又放在口邊搓了搓,”你快走吧,小心被凍死。”

綠衣女子不再多說,舉著傘一步步走回那個人影旁邊,低聲道:”公子,他們是送糧的隊伍。”她將傘舉到人影前,又說道:”住在這邊這麼多年,綠衣倒是第一次看到齊雲山有這麼冷。”

那人影如天地一般安靜,抬頭望了一眼什麼都看不到的天,”天地有變,必有妖孽。”

他的聲線宛如流水純淨無垢,似有人在耳邊唱著梵聲,空曠無境界,目光遙望著前方。

清歌和沐長風又拉又勸,那些兵士都不再動了,並不是他們不想動,也確實是疲累了,自從上了齊雲山,連著四天趕路,一直都是超低溫,特別是晚上零下二十度都有,若是有羊皮大毛襖,加上高筒皮毛靴,就算是零下四十度也是可以的,可是他們沒有料想到會有低到這樣的氣溫,只準備了一般冬天的棉衣,這些士兵又不是常年生活在北方的人,怎麼敵得過零下幾十度的寒冷。

不說他們,就是清歌自己也覺得溫度低得腳趾都是麻木的,可她的毅力絕不是這些士兵可以相比的。

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前面的路程至少還要走散天,若是不往前走的話,糧食送不到不說,這些士兵待在這裏也會受不了的。

沐長風跳下馬站在了領隊的扒犁上,大聲道:”將士們,我們前面還有三天的路,就能出了齊雲山,到了暖和的地方,這些糧食我們必須要送到,否則在鎮南關的將士們就會沒有飯吃!沒有飯吃,那就意味著沒有力氣!那是我們的兄弟……!”

他一番話語落下去,卻被卷在了風裏,沒有太大的效果,就算是將士們想動,此時也覺得身上使不上力,越來越冷。

遠處的那個公子看著這邊,綠衣舉著傘道:”我看這將軍喊也不行了,這天氣太冷了……”

她轉頭看著身邊的公子一語不發,平日裏公子平靜的如同解凍的水面,沒有半點漣漪的眸中卻一直看著那處沒有收回,她又順著看回去。

聽著沐長風的話,士兵們也心中動了動,無奈覺得全身都冷得要死,開口道:

“將軍,真的……真的太冷了……”

“是……得得……走不動……得得得……”

看著士兵們都一動不動,仿若就要在這裏等著風雪過去,清歌想起禦天乾肯定是在前線等著的,她在臨走之前給他發了書信,將在十天內將糧食送到,這是她給他下的保證,也是他給她的信任!

她一把將沐長風拉了下來,躍上了赤焰的馬背。

北風呼嘯,卷起風雪不時的從身邊刮過,少女穿著紅衣軟甲,穩穩站立在已經落得一背白雪的血紅烈馬上。

“大雍的子民們,知道我們這糧食要送去哪里嗎?我們要送去的地方是鎮南關,那裏前線正有我們的乾王帶領二十五萬士兵對陣別國的四十萬大軍,二十五萬對上四十萬,為什麼,因為乾王有這個信心打倒他們!可是!如果沒有糧食!那就沒有了力氣,沒有力氣就舉不起兵器……”

“舉不起兵器,那別國的大兵就會踏破鎮南關,進了我們大雍的國土,他們進來以後,戰馬強兵破開了我們的城牆,長驅直入,燒了你的房子,睡了你的老婆,還要打你的孩子,讓你們世世代代都做他們的奴隸!”

風聲席捲著少女高揚的聲音隨著吹去的風落在每一個士兵耳裏,她的目光長而深咧,仿若能看到隊伍的最盡頭。

蒼冽的北風中仿若只有她一道紅銀的身影如同標槍一般高高站立在烈馬之上,任憑風吹雪飄,都不能動搖她些許,她的聲音清澈寒冽,仿若能在這沉沉的天幕中獨存於其中。

漸漸的,兵士們動搖了起來,是啊,大雍的國門一破,他們就是亡國的奴隸……

見下面的人有了動搖的神色,清歌將戴在頭上的帽子取下,一扯束發的墨骨竹簪,對著他們大聲道:”我叫沐清歌,是乾王的妻子,這所有的糧食,我是為了我的丈夫,大雍的戰神乾王送去的,要讓我們大雍的國門,免於被別國的鐵蹄踏破!”

及腰的長髮一解,立即如同一匹閃亮的墨色軍旗在風中獵獵飛舞,灰茫茫的天空裏,只有那墨色的旗幟映在眾人的眼中,化為一團熊熊的烈火燃燒在每個人的心頭。

士兵們轟動了,這些天來一直隨著他們吃苦耐勞,任勞任怨,沒有半點抱怨的,原來就是名滿大雍,抓了叛國賊的乾王妃!

她一個纖弱得和杆子似的女人都能站在這裏,不怕風雪,宛如強石一般,他們男人怎麼就縮得和個烏龜一樣在車底了!

大雍男人的骨子裏的血性上來了!

他們一抖身上沉積的落雪,在雪地上蹦跳了兩下,將縮起的脖子拉出來,彎曲的背挺直了起來,手中長鞭一揚,”為了我們的老婆,孩子,走了!”

長長的雪龍又開始移動了起來,速度依舊是緩慢,可沐長風知道這不一樣了,緩慢是因為大雪的原因,不一樣的是所有的士兵眼中的神色都變了,這一次,無論是什麼,都難以阻止大雍男人們的腳步。

因為,他們絕不想被一個女人就這樣比下去,即使是他們最崇拜的男人的妻子!

他看著依舊在風中樹立的清歌,一種油然而生的驕傲從心中發出來,眸中有光芒閃動,誰說女子不如男,他的妹妹便能勝千萬男兒。

鵝毛大雪依舊不管不顧的飄下,長風從樹梢卷過,帶起落雪簌簌。

遠處兩道靜立的人影微微動了動。

“公子,那個人是個女的。”綠衣眼裏有著驚奇,原來女子也可以有這種的風姿,有一種從骨子中散發出來號召眾人,令人折服的氣息。

“嗯,我們走吧。”那公子收回目光,北風卷起他的衣袂,如同雪中仙人,飄飄欲飛。

他面色平靜,眉目半分未動,緩步的朝著與清歌他們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綠衣緊隨其後,瞬息後,淹沒在蒼蒼白雪之中。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4章  有我在,你們想都別想

經過清歌一番激勵的大雍新兵卯足了勁終於在第三天走出了齊雲山那白蒼蒼的雪地,一腳踏在了黃土上,脫去了厚厚的棉衣,迎著秋日的豔陽,吃著手中有溫度的食物,所有人都覺得宛如新生了一般。

清歌牽赤焰到一邊吃草,除了她和星兒幾個固定的人,赤焰不讓任何人接近它,她放著讓它自由走走,自己坐在一棵樹下休息,沐長風也走了過來,坐在她身邊的枯黃草地上,看著前面的士兵問道:”清歌,你說的話和我的意思也差不多,怎麼他們就聽了進去呢?”

看了一眼心存猶疑的沐長風,清歌低頭一笑,抬頭正看著秋日的陽光灑在兄長俊朗的眉目之間,一股正氣肅然其中,”因為你說的是國事,我說的是家事。”

“怎麼說?”沐長風問道。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子了,清歌現在還是穿著紅衣軟甲,一副男兒的打扮,那銀甲照得她白皙臉色,更添幾分生機勃勃之色,一雙烏眸中透出睿智聰慧的光芒,”國為大,家為小,說到底,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因為熱愛國家才來當兵的,大多數人心裏都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和家人,有國才有家嘛,我不過是從最自私的地方,激發每個人最深處的念想而已。”

她眯眼一笑,目光依舊清冷,在豔陽下卻多了幾分光彩流離,沐長風看的有些怔住,一時有些移不開眼。

秋風卷起,樹葉摩挲,一片枯黃的落葉慢慢悠悠的從半空中飄下,劃過他眼前的時候,才有些醒悟,俊臉上一紅,訕訕的收回目光,手虛握成拳放在嘴邊咳了一咳,略微不自然的道:”這樣說也是。”他站起來轉頭看著休憩的隊伍,開口道:”我去檢查檢查物資。”

不是剛才和她一起檢查過嗎?怎麼又要檢查一遍。

清歌心頭略微的疑惑,也不多問,點頭道:”好的。”說完,就著水壺的水又咬了一口乾糧,目光抬頭望著微暖的陽光,金陽照在眼裏,有些刺眼,女子的長睫微微一抖,眼睛卻堅定的望著無盡的蒼穹,沒有閃躲。

她嘴角微微一勾,清冷乾淨的臉色上有一絲柔軟掠過。

家國天下,對她來說,那都是很壯闊遼遠的東西,她的心很小,小到只能放下一個禦天乾。

只要他在乎的,她就要幫他守住。

遠處的山上有著紅紅的楓葉,和滿布白雪的銀白齊雲山正兩兩相對,如火如荼,很是美麗。

眾人填飽肚子後,又休憩了一炷香的時間,卸下了扒犁,又是騾馬糧車拉著,長長的隊伍依舊有序的開始趕路,此時離鎮南關不過半天路程了,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放鬆下來,反而加緊時間趕路。

清歌騎在馬上,眉頭卻是越來越緊。

建興城周圍城鎮不多,但是也不少,本來應該是多人來往的路上,此時卻人員稀少,整個鎮南關一片區域給人感覺死氣沉沉,似乎有愁雲籠罩,久久不散。

鎮南關是主要守備城是建興城,當清歌他們押著糧草走進去的時候,只感覺一片淒涼,街道上人員了了,街頭巷口幾乎無人走動,偶爾聽見有人壓低了聲音,急急忙忙的躲到了一邊去,生怕人看見了一般。

街邊巷口氣味非常濃郁,一股中藥的香味中夾雜著久病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將死之氣,明明頭上的秋日怡人,卻散發出一股陰冷的氣息彌漫在大街之中。

沐長風和清歌兩人騎馬走在前面,心頭躍上了不好的想法,他們來了之後應該乾王會迅速的出來,進了城竟然都沒有看見其他人。

帶著這樣的疑惑走到前面,巷口中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全身包著灰色的布,正探頭探腦的看著四周,樣子很是可疑,一旁的侍衛立即上前,準備抓他來問話。

誰知,他一轉過頭來,看到侍衛,眼神驚惶的好像看到鬼一般,抓住包得死緊的布,匆匆忙忙的往後面跑去,口中大喊道:”我沒有得病,你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侍衛一個箭步沖上去,將他狠狠的壓倒在了地上,他拼命掙扎,那原本包著頭的布散落了下來,露出他的臉和手臂,上面漫布著紫黑色的,清歌眼中光芒一掃,立即躍下馬背,拉開侍衛。

“別靠近,是傳染病!”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清歌立即抬眼看去,禦天乾站在大街上,眉目冷冽,目光幽沉的望著這邊。

清歌眼睛在那個倒下的人身上反復查看,她用一塊布包著手拉開那人的衣襟,這個人身上幾乎都是紫黑色,全身腐爛紅腫,散發出一股腐臭的味道。

其他見到禦天乾,都先行禮參見了乾王,他擺了擺手,吩咐道:”陸風,把糧食安排,人員都和這邊隔離開來。”

清歌將那布丟到屍體上,站起來望著禦天乾,清冷的面色上有著嚴峻,”這個蔓延到什麼程度?發病有多少人?”

禦天乾也不猶豫,他拉著清歌往前方走去,一邊道:”從我一到建興城開始便是如此,這場瘟疫來的毫無徵兆,半點都摸不到痕跡,每天都有人被感染,汶無顏讓把感染的人都隔離起來,他目前也束手無策,正在研究救治之法。”

只見眉頭冷冷的皺起,中間看得到顯而易見的細紋,可見他這些天皺眉的次數之多。

清歌隨著他穿過大街,看著冷冷清清的街道,眸中一閃而過的光芒,”汶無顏現在在哪里?”

她的目光不停的在兩邊看著,路邊很少有人出現,出來也是一個個和驚弓之鳥一般,馬上又跑回去,所有的人都在害怕北傳染。

一座邊關之城變成如此模樣,怎能讓人心不覺得沉沉如烏雲壓頂。

走到軍中的一處帳篷內,看到汶無顏,他俊秀的臉色也是一臉沉悶,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模樣都去掉了,面色也是很整肅,抬頭看了一眼清歌點個頭算打了個招呼,又埋頭和其他軍醫一起商議中去了。

見他如此,清歌也不介意他的舉動,在醫者心中最重要的是病人的性命,”我要去隔離的地方看看。”

“你還是不要去的好。”禦天乾說道,見清歌眼神堅定,奢峻的面色上閃過一絲無奈,但是還是帶著她往城中被隔開的地方走去。

還未走到那邊,一股撲天的腐臭味已經來到,縱使對裏面的情形有所心裏準備,清歌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震撼了,裏面有全身包裹的嚴實帶著藤口罩的士兵正在一具一具的往外面拉著屍體,牛板車上高高的屍體堆積在一起,面色都是帶著黑斑,嘴角有著血絲。

還活著的人也是低著頭咳嗽的,麻木的看著天空的,還有躲在一旁哭的,有幾個人本來還幫著士兵抬著屍體,嘭的一下就直接倒在地上死去的。

一條條的生命就這麼在面前死去。

這樣的一切,完全不同於戰場廝殺的殘酷,是被一種無能為力的天命所折磨的悲慘,清歌看著都覺得心中悲涼,她眯了一下眼睛,壓下眼中一閃而過憐憫,迅速的在腦中搜索著所有的知識。

“這屍體你們怎麼處理的?”清歌皺眉問著正在指揮抬屍體的將領。

那將領一個身量嬌小的陌生小將問話,看了一眼她身邊的乾王,禦天乾面目冷沉,”她的話等同于本王所言。”

那將軍眉目一頓之後,飛快的就收起驚訝之色,瘟疫在前,他也顧不得驚訝,回答道:”汶神醫吩咐的,將屍體抬出城外掩埋。”

“不行!”他話音一落,清歌眉頭一皺,馬上否道,”屍體抬出去一律火化,包括開始你們埋下去的,挖出來全部火化!”

禦天乾聽清歌如此說,微微側頭看著她的表情,她的眉目裏有著嚴峻,更有的是一股了然的氣色,跟隨在後面的沐長風也有著疑惑,難道清歌又懂醫術了,開口問道:”屍體也會傳染?”

在古代人的心中,死也要有一具屍體,現在是緊急情況,他們也沒有想到將人的屍體燒毀。

“當然,屍體埋在土壤內,土壤中滲水流到江河中,何止是有害,會傳染到全部河流經過的地方!”清歌說出這句話之後,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沉,順著河流一直發展下去,那麼整個建興城,甚至半壁大雍都會被傳染下去。

他們面上的驚駭清歌毫不意外,她並不是危言聳聽,歷史上的瘟疫都是這樣傳染下去的。

而眼前的這個,根據他們的發病狀況來看,實在是很像曾經讓歐洲人口死亡三分之一的黑死病。

沐長風相信清歌所言,他們從未遇見過這樣的瘟疫,和這樣的處理方式,乍一聽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清歌對著面前的將領問道:”這個人能傳染,牲畜也能傳染是不是?”

她的聲音中自有一股威嚴,那將領又知道了她的身份,雖然不知道她問這句話的意思,還是恭敬的答道:”是的,城中部分牲畜也感染了,隔離在另外的地方。”

果然如此,人和牲畜都會感染,加上死的時候吐血和全身佈滿黑斑這些症狀來看,這傳染病十有八九就是黑死病了。

幸而汶無顏在此地,做了隔離,將屍體搬出去埋了,雖然處理的不是十分恰當,還是有一定效果組織黑死病的傳染。

“你們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千萬不要接觸到他們。”說完這一句,清歌轉身就朝著方才汶無顏他們所在的帳篷走去。

“你懂醫術?”沐長風跟在她身邊,突然問道。

“天方夜譚上面有。”清歌一股腦的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四個字上,她這些只是都是穿越的靈魂帶過來的,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虛誕誇飾、荒誕不經的說法。(注:天方夜譚就是大家小時候看的一千零一夜哇。)

禦天乾這回眉頭也鎖了起來,他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一本書,不過也沒關係,清歌知道也是一樣。

沐長風倒是非常感興趣,不過此時並不是研究書籍的時候,他關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轉頭問著身後的一個將領道:”青鸞和南平一直沒有有什麼舉動嗎?”

說到這裏,一直跟在身後沒有說話的建興城守城總兵此時說道:”他們駐兵下來,一直沒有動兵,只是偶爾派出小股兵力試探。”

聽到這句話,清歌立即轉頭問道:”在發生這個之前,建興城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地方?”

那總兵知道她雖然是個陌生的將士,但是能代表乾王說話的,職位一定不低,或者說在乾王心中的位置不低,認真回想了一番,恭敬的回答道:”大的奇怪的地方倒是沒有,小的地方倒有一個。”

“是什麼?”任何一個微小的地方都不能放過,這是清歌一貫的原則,他們這個時代的人不懂,她可是知道有些瘟疫並不一定是天然的,而是人為刻意製造的。

“聽下面的守糧士兵曾經抱怨過,說是倉庫裏面的老鼠一下多了起來,怎麼抓都抓不完!”總兵將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果然,清冷的目光中帶上一絲肅殺,黑死病還有一個名字,就是鼠疫,這批老鼠來的時間還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真正不容小覷古人的智慧。

兩國圍攻鎮南關,引禦天乾出兵,隨後讓劫匪打劫軍糧,暗中撒下鼠疫,危害邊城人身,再接下來,就是等著所有人被傳染了後,鎮南關兵弱馬死,不費什麼力氣,一舉攻下鎮南關,直取大雍吧!

她心內也不由讚歎一聲:好謀劃!眸中卻是冷怒的光芒暗藏,唇邊帶著冷冷的笑,可惜,這一切,因為有了沐清歌,你們的主意就不要想可以想成

打戰謀略她是比不了禦天乾,可是這些七七八八東西,她知道的,還真不少。

當下轉身,毫不猶疑的對著建興城總兵吩咐道:”老鼠就是導致瘟疫的原因,你去把城中所有的貓都放出來,不許餵食,讓人出城去買貓,家貓也行,野貓最好!”

她的眸中暗芒閃動,貓是老鼠的天敵,有了貓,源頭就能掐斷。

她的聲音並不大,落在耳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壓,話音一落,總兵立即轉身走去,按照清歌的吩咐讓人去弄貓去了。

沐長風此時已經完全相信清歌了,望著她問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清歌看了一眼前方的紮營處,沒有答話,大步的朝汶無顏所在的地方跑去,禦天乾冷冷的掃了一眼四周,聲沉如冰道:”找汶無顏,將疫病控制住。”

看著清歌大步走向前的背影,沐長風臉色沉肅了起來,將老鼠抓了,如今還要將病能治好才可以。

清歌走進帳篷裏,立即走上前去對著汶無顏道:”我需要你的幫忙提煉藥物。”

“你知道如何做藥?”還不等汶無顏說話,旁邊的一個軍醫就問了出來,不是他要懷疑,連名滿天下的汶神醫都束手無策的瘟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小將就能知道嗎?

清歌毫不理會他們的目光,這些人的話語她不必反駁,現在分分鐘都會有人被感染,而提煉這個藥物她一個人需要的時間很長,必須要有人幫忙。

其他的人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誰,汶無顏當然知道,他秀氣的眉毛緊緊皺起,臉色有些發青,顯然這些日子是沒日沒夜的都在研究這個,”病源是什麼?”

“老鼠,老鼠身上攜帶的病菌,如果被身上有這種病菌的老鼠身上的蝨子咬了,病菌就會隨著傷口進入人體之內,這種感染潛伏期大搞是兩到五天,患了的人會有突發性的高燒,以及頭痛,目眩,嘔吐等症狀,再過幾天,會胸痛,咳嗽,吐血,全身出現黑紫色斑紋,最後導致死亡。它可以隨著患者的咳嗽,噴嚏傳染,是屬於不用接觸就會被傳染的瘟疫。”清歌飛快的說道。

隨著她的話語,汶無顏眼中的光彩越來越盛,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是經過在這裏觀察了之後才得出這樣的結論,可是清歌還是剛才才來到這裏,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就可以將疾病的病源和發病的症狀說出來。

就算她去巡視了一圈,也不可以看的這麼透徹,她一定是知道怎麼治!

汶無顏立即一捶手心,滿臉都是興奮之色,”好,你說怎麼做。”

其他的軍醫聽了清歌的言論,再看汶無顏的神色,知道有希望了,這些天他們為了這個瘟疫忙的幾乎是腳不沾低,乾王大發雷霆,更是讓他們心肝顫顫,如今有人能治好這瘟疫,誰不配合。

於是帳篷裏面開始聽從清歌的調配,準備器具的,準備草藥的,進進出出的絡繹不絕。

外面的士兵只看見這個帳篷點著燈,那些大夫個個雖然看起來疲倦,眼裏卻都閃爍著幽幽的光,他們不知道的是,清歌制藥所用的手法,讓這些古人們有多麼的新奇,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完全沒有看到過,也沒有想到過的手法,他們眼底閃爍的是求知的光芒。

禦天乾也時不時的進來看看,他聽了沐長風將一路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又是驕傲又是心疼,他的女人,本來就要比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尊貴,享受最好的生活,清歌卻為了他,冒著大雪送糧來,還未休息一刻,又為了城中的瘟疫忙上忙下,可他也明白,他的女人不是那金絲鳥,養在漂亮精緻的籠子裏就會滿足。

他本來想一直陪著她的,可是這帳篷裏面人來人往,他在那些軍醫反而放不開,只好出來坐在自己的營內等著,他相信,清歌一定會帶給他好消息。

這個女人,從來都只有驚喜給他的。

日升日落,眨眼之間,伴隨著秋風瑟爽,兩個日夜已經過去了。

清歌他們經過一番忙碌,終於提煉出第一瓶藥水,急忙出去給一個染了疫病的士兵喝下,觀察了一天后,那名士兵的症狀明顯緩和了不少。

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這種藥水有用,來不及歡慶,所有的人手都調配了起來,源源不斷的藥材送了進去,又有一瓶瓶的藥水從裏面拿了出來,分散到病人手中。

這邊緊鑼密鼓,忙忙碌碌在調製藥水,分配藥水。

那邊也有人不會空閒起來,有人賊頭賊腦的在偷偷的查看著,建興城外依舊是靜悄悄的一片死氣,周圍那些士兵都越來越少,像是死氣沉沉,一點力氣都沒有樣子。

那些巡邏的士兵不時的咳出兩口鮮血,還有的走著走著趴得就倒在了地上,面目紫黑的倒了下去,旁邊的士兵嚇得臉色發青,喃喃道:”又死了一個,又死了一個,都要死光了……”

那人躲在角落裏,悄悄的鑽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口中一聲清嘯,從空中撲棱撲棱的飛來一隻鴿子,他拿出一張小小的紙卷上書寫”兵糧近日已經送到,大雍兵將已亡之一半,餘者也皆染瘟疫。”,將紙卷成一條,塞在鴿子腿上,將它丟在了半空。

“咕咕”兩聲,鴿子悄悄的飛上了天空,帶著這一條好消息,往青鸞和南平紮營的地方飛去。

秋日之下,習風卷上,帶著涼意撲面而來。

一紅一紫兩個人影看著飛過的白色小鴿,兩人嘴角勾勒出一道邪惡的笑容,眼裏閃過一道閃亮的精光。

鴿子撲棱著翅膀,飛到密密麻麻的紮營中最大最高的一處帳篷裏,停在了帳篷窗口上啄了幾下。

坐在裏面的青鸞主帥杜冷秋一手抓住飛到窗口的鴿子,將腳上綁住的小卷打開,眼裏光芒大閃,連聲呼喚道:”好,好。”。

她遠目望著那巨石建造,密不透風,半點縫隙也找尋不到的巍峨鎮南關城牆,眼底冷森的光芒掃過。

大雍的軍事工程做得非常好,邊關都是緊密難進,如果硬攻,這道城牆加上再禦天乾軍事才能,他們不知要損失多少兵馬,還不一定能占到半點便宜。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大雍兵馬半亡,瘟疫傳染得滿城都是哀兵,人心已散。

這東雷夜王果然是不容小覷,不損失一兵一將,便能讓人兵馬皆亡。

看了看還停留在外面的信鴿,瞳仁一眯,她們此行匆忙,糧草帶的不多,如今這大雍的糧草也到了,兵馬也死的差不多了,正是他們出手的好時機

想到這裏,將手中的紙條握緊,立即揮手招來侍衛,冷聲道:”讓南平主帥準備好,明日,我們攻城!”

如此好的機會,勢必要一舉而破,攻下鎮南關,拿下禦天乾!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33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5章  將計就計

鎮南關城牆下,伴隨秋風直上,佇列整齊的坐列了四十萬紅盔白甲大軍,拉著戰車長梯就往著城門的地方殺去了。

天空中浮著幾朵雲彩,輕若棉絮,絲絲縷縷中夾雜中下方濃烈的戰火廝殺之氣。

戰鼓聲聲在空中如同雷聲轟鳴在鎮南關這一方的天空之中。

兵臨城下,燃著火的羽箭如颯遝的流星,在颯爽秋風中帶著光芒飛上了城樓。

鋼鐵城門緊閉,大雍的軍士都不出門迎戰,他們面色發黑,全身無力的站在城樓上與爬上來的人戰鬥著。

撞車轟,轟的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厚厚的城門。

被瘟疫感染了的大雍將士顧得了城樓,顧不了城下。

巨大的撞車毫無阻滯的猛烈撞擊,城門開始顫抖,漸漸的有著要開的痕跡,城樓上的大雍士兵開始有人毫無預兆的倒了下去,漸漸的有人開始往後退去,大聲喊著逃命。

城樓上一片丟盔棄甲的狼藉,墨色的火焰旗幟孤單的飄在城樓的最高處,孤零零的似乎在等待著有人將它拿下。

“轟”的一聲巨響,撞車終於將大門撞開了來,裏面的大雍士兵開始狼狽逃竄,沒有一個人還願意守在城門之前。

青鸞和南平的主帥見到如此,心中莫不欣喜。

本國士氣高漲得直沖上天,正是好時候。

聯軍的旗幟高高揚起,飄蕩在藍天之下,”殺!”一聲令下,早已握住手中劍的青鸞和南平士兵眼底帶著深深的殺氣,和著往前沖去。

衝開了鎮南關的大門,大雍裏面稀稀拉拉的有著一些兵士還在抵抗,他們面色青黑,兩眼渾濁,根本就沒有什麼抵抗力,急速的往後方逃去。

勝利就在眼前,大雍的士氣完全沒有了,所有的將士都往前沖了過來,毫無抵抗力的大雍兵士讓他們感覺無比喜悅,這是有史以來,勝得最為痛快的一場戰爭了。

微暖的陽光照在青石泛冷的鎮南關上,彌漫著濃濃的硝煙氣息。

帳篷外,陸風大步走了進來,一臉正色的稟報道:”王爺,城門被破,青鸞和南平的兵士已經有將近五萬沖進城內。”

掀起的門簾微光射一進來,照亮了坐在主帥皮毛大椅上禦天乾的面容,那張英俊無倫的臉,天生就是傲慢又凜然的,眉眼鼻唇,都像是被名匠一點一點地精心雕刻而成,他掃了一眼面前的沙盤,冷冷道:”再等一等。”

“是。”陸風毫不猶豫應下,轉身出了主帳。

坐在一旁,看著建興城軍事模型的清歌微微皺了皺眉,放了青鸞南平的軍隊進來,已經進了五萬到了城池,為何還不全部出手。

若是等四十萬都進來,他們的計謀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這五萬是探路的。”坐在禦天乾另一旁的沐長風望著清歌,突然開口說道。

清歌是何等聰明之人,馬上就知道了,這青鸞和南平的主帥定然也不是癡傻之人,雖然有瘟疫在前,但是他們的對手畢竟是禦天乾,先讓五萬軍進來試試深淺,就算有埋伏,他們的損失也不會太大。

真是一個比一個狡猾!

她這幾天一邊提煉藥水,那邊禦天乾和沐長風也沒有清閒,既然有人用計,他們何不將計就計。

禦天乾吩咐全軍全城將瘟疫已經解下的消息全部押了下來,讓將士們依舊保持著一種陰暗灰心的狀態,造成瘟疫還在城中迅速蔓延,軍心渙散的假像。

而兩軍對戰,必定有探子。讓探子傳了消息過去,以為這城中的兵士都感染了瘟疫,戰鬥力幾乎下降了百分之六十,惹得青鸞和南平兩國按捺不住的來攻城。

她抬頭看這禦天乾,他渾身散發著隱約的霸者氣息,冷定沉著,面色冷然中夾雜中掌握在胸的姿態,這個時候清歌很清醒的意識到,這個人除了是她的男人外,還是大雍人心中不敗的乾王。

果然,等了一會,陸風又繼續前來,”王爺,青鸞南平兩國的軍隊開始壓進來。”

聞言,禦天乾目如冷刃,一股恍若實質性的殺氣凜冽縱橫,他站起來,拉著清歌往外道:”走,帶你看場好戲。”

磁性的嗓音低沉悅耳,夾雜中冰冷的肅殺之氣,清歌與他一同往外走去,禦天乾終於要出手了。

青鸞主帥杜冷秋和南平主帥方非跟隨前面壓城的士兵走進了城內。

驚亂的大雍士兵已經慌亂的逃竄了,方才一番廝殺仿若不存在了一般。

風卷起落葉在前方靜悄悄的飄過,只有唰唰的落地聲音。

四十萬兵馬全數進來之後,面對的是一座毫無抵抗力的空城。

抬眸看去,眼前都是一座座的房子,一些草垛,靜悄悄,空蕩蕩,仿若一座死城,沒有任何氣息,除了他們自己的呼吸聲。

“乾王也不過如此!”南平主帥方非得意的哈哈大笑,滿臉絡腮鬍子抖個不停,眼裏閃著貪婪的光彩,一舉拿下鎮南關後,再滅了染了瘟疫的禦天乾,那大雍幾乎是抵擋不住他們的攻勢,揮軍直下,吞了大雍廣闊的疆土,那是多大的榮耀。

“沒那麼簡單!”青鸞主帥杜冷秋相比之下,卻冷靜了許多,她年有四十餘歲,臉上都是凜冽的軍人之氣,是真正在戰場是廝殺出來的將帥,此時看著這滿地狼狽不堪的建興城,眉頭中卻沒有多少得意。

鎮南關是大雍最為關鍵的三大關口之一,有多重要禦天乾不是不知道。

禦天乾當初帶十萬兵士來鎮南關,她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攻城比守城要難上數倍,二十五萬對四十萬,也不算少。

可是他們今日而來,所遭遇的抵抗幾乎跟以前她與大雍的一半都不到,就算兵弱馬亡,素來善戰的大雍人不至於進城之後,沒有半點反應。

這城中的居民都不見了,是因為都得了瘟疫病死了嗎?

現在這樣究竟是什麼意思,莫非是?

“歡迎諸位前來參觀我大雍的鎮南關。”一道銳利冷森的聲音緩緩從前方的城牆上傳了過來,聲音夾雜著渾厚的內力,飄蕩在整個鎮南關的上方,清清楚楚的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那聲音如金陽下飛揚的火焰,雄渾中帶著威嚴的冰裂之感,無法遮蓋的王者氣息迎面而來。

杜冷秋和方非兩人一抬頭,那前方高鑄的城牆上方,禦天乾一襲玄色披風,迎風獵獵拂揚,襯得人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姿。

他站在上方,身旁有一個紅衣軟甲的小將,隔得太遠,看不清面目,只覺一身清冷如玉石一般,賽雪欺霜,竟是半點都不被禦天乾的風姿掩蓋了下。

這人又是誰?

兩人站在城樓之上,那眼眉之處,張揚著一股悠然的自信,看著他們如同看著待死的螻蟻一般。

壓迫性的氣息開始在城中蔓延,南平主帥方非忍不住的開口問道,”禦天乾,你這是什麼意思?”

作為主帥,他的聲音到底是沉穩,未見慌張,可始終有些落了底氣。

禦天乾微微頷首,冷肅的面孔上墨藍色的目光如同寒刃一般掃去,”你們倒是配合的不錯,壓境逼下,讓匪劫糧,放鼠惹瘟,真正是好計謀!”

他的話語聲不慌不忙,沉冷中夾雜著悠然,悠然裏又帶著幾分臘寒,那磁性的嗓音仿若是冰面上刮過,落在人耳中,明明是誇獎的話,卻讓人渾身一抖,不寒而慄。

杜冷秋聽禦天乾的所言,一雙利眸眯了起來,老將眼中的精光忽閃,”你究竟想幹什麼?”

“既然你們喜歡建興城,就讓你們和它一起重生吧。”禦天乾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只有那墨藍色瞳仁裏幽光忽閃,手中朔月忽而一舉,長劍出鞘,如秋水一泓劃亮天際。

“不好,這城中必然有埋伏!”杜冷秋拔劍而出,一聲大吼,尖利蒼冽的聲音從喉中急掠而出,”撤退!”

可惜,他們醒悟的太遲了。

建興城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士兵將大門緩緩關上,那厚厚的城門啪的一下禁閉了起來,震起一陣撲天的灰塵,一點光亮也沒有投射過來。

“嗎的,是個陷阱!”方非大罵道,絡腮鬍子為他的臉上添加了猙獰之色,”我們跟你拼了,四十萬對你二十萬,不一定是個敗局!”

面對這樣的情況,還能怎樣,杜冷秋斂下那些微的驚慌,冷冷道:”那我們就上吧!”

只不過一瞬間的事情,方才還空蕩蕩的城中小屋裏從裏面如同鬼魅一般的有人竄了出來,他們不斷的爬出來,將周圍那厚厚的草垛,屋頂一踢開來,背上背著東西飛快的圍著城中跑去。

那些開始本來毫無精力,走路似乎都要喘氣的殘兵們,突然一下就從四面的城牆上站了出來,他們一個個目光清澈,面容堅定,帶著仇恨的目光看著被包圍在城下的四十萬青鸞南平聯軍,一簇火苗點燃在他們的箭尖上。

空氣中開始彌漫一股熟悉的氣味,這股氣息讓杜冷秋和方非兩人全身都不由的一顫。

火油!

這是火油的氣息!

不等他們緩過神來,夾雜著火苗的長箭唰唰的落了下來,紮在了每個房屋旁邊的草垛之上。

秋高氣爽,空氣乾燥。

帶著火油的草垛毫無懸念的竄起了數丈高的火勢。

烈火一下就在眼前焚燒了起來,長長的火蛇吞吐著一切,似乎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容易燃燒了,房子,樹木,草花,所有的東西都是一碰既燃。

朝著所有士兵展示著它妖嬈的身姿,顯示它能吞併一切的魄力。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救命啊……”

火勢迅速的蔓延了起來,點燃了到那些士兵的身上,方才還躊躇滿志的,誓要將鎮南關拿下的士兵們一下驚恐的臉色都變了。

什麼是重生!

是在火中重生啊!

被火蛇舔舐的人開始狂亂的驚叫,灼熱讓他們四處奔跑,驚嚎從口中出來,最終只能化為一具黑色的屍體。

城牆上的箭毫不猶豫的射了下來,不斷的有拋石機將火油往城中拋下。

火勢沒有半點要減小的跡象,反而越少越猛。

方非瞬間臉色變青,絡腮鬍子幾乎被滿城大火映成血紅之色,他拉起駿馬往後去,”去攻城門!”

他一聲大吼下,卻發現沒人聽從他的指令,所有的兵馬都亂了,青鸞和南平的將士們眼中都是滿滿的驚恐。

明明上一刻還是一座寂靜的建興城,如今變成了一個天然的大火盆。

而他們,就是放在火盆中央烤蒸的獵物!

亂了,亂了,這是真正的亂了,方才亂的是陣形,而此刻,亂了的是人心!每個人心中都生出了恐懼,害怕那炙熱仿若能融人的火熱吞噬了自己。

他們哪里還顧得上往那火焰燃燒的城門方向去。

哪里沒有火焰,哪里就是他們的選擇。

哀嚎聲,尖叫聲,夾雜劇烈的恐怖,馬聲長嘶,人聲慘叫。

方才的欲要將鎮南關拿下的英勇姿態已經蕩然無存。

混雜著各種各樣的聲音飄蕩在鎮南關上空。

杜冷秋拉住跨下的驚馬,一劍斬殺了幾名驚叫得士兵,厲聲吩咐道:”攻城門!”

在鮮血的脅迫下,或者,也許是在她主將威嚴的氣勢下,終於有一部分兵士回過神來。

夾雜著主帥的往城門外跑去。

打戰不怕死人,怕的就是軍心渙散。

那等於不戰而敗,他們在裏面慌亂驚嚎,等於是自己送自己葬身在火海裏面。

四十萬大軍,不是死在火海,是死在自己的驚恐中。

鳴金聲起,退兵信號,所有能反應過來的人都往城門處跑去,爭取逃生的機會。

城門漸漸被瘋狂逃生的人打開了一點縫隙。

如同地獄燃燒的城池之上,清歌站在最高處的城樓,秋風吹過,拂起她落下的幾絲碎發從眼前掠過,她的眼底映著這滾滾燃燒的烈焰,依舊冰冷如霜,紅色凝成了一點血色,藏在最深處,她的目光遙望著一人穿著帥服,倉惶往城門跑去的身影。

一手緩緩向後拿起掛在背後的長弓,抽出箭囊的早已準備好的長劍,眯眼瞄準。

頭頂的秋日依舊燦爛,就算被火燒的通紅,依舊掩不住它的金輝,少女的瞳仁一縮,瞬間清亮得驚人,夾在中指食指的長箭隨著刮過的長風送了出去。

箭頭鐵黑,帶著堅硬的冷鋒,破開熊熊的火勢,掙脫速度的束縛,若沖天之勢對著那已經到了城門前的人飛去。

“噗”的一聲。

望著從背部穿透到心頭的長箭,南平主帥一雙圓大的眼睛瞬間變得更大,看著城門前方蜿蜒寬廣的大道,帶著絕對的不甘心,從高頭大馬上栽倒了下去。

清歌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她射出的箭力道不是最強,比起力道,在禦天乾他們的內力前,她不值得一提,可是她有她的強項,那就是善於發現破綻,還有快!

就算這麼遠的距離,她也能將人一箭必殺!

她的箭法,在殺手營中,便讓冷血鐵面的教官,也不惜稱讚她是天生控箭的人。

南平國,就先用二十萬大軍和一個主帥暫時償還你們設下陷阱的利息!

秋風吹起,禦天乾摟過站在身邊的少女,雄壯的身軀上,一身玄色披風呼呼做響,墨藍色的雙目掃了一眼下方完全混亂的火海憤場,眼中閃過絕對的肅殺和冰冷。

火燒之道,他禦天乾用的絕對比南平要好,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這一場戰爭,不僅僅是三國的事情,其餘三國也將這一切都收在了眼裏。

天星國主看著手中的密報,歎了口氣。

旁邊的丞相立即接下來一看,也歎了口氣到:”原以為能趁機攻下玉門關,禦天乾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密報上赫然寫著,楊雷帶領三十五萬大軍在玉門關鎮守,東屏關黎電率三十萬大軍鎮正在演習,沒有任何間隙可任人尋去。

若是他們想要攻城,起碼要雙倍以上的兵力才可以,六十萬大軍一出,他們可是後有東雷啊,將自己的後背完全交給東雷,他們是決計不做這樣的事情。

“若不是如此,為何東雷夜王一直都將他視為對手,想要除之呢,這樣的人,留著那就是個隱患啊。”天星國主不無感歎的說著,讓禦天乾這樣發展下去,什麼時候他們被吞了都不知道。

東雷皇宮中,夜王大殿內。

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

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

千夜離穿著一身藕色常服靠在榻上,潔白如玉的手指拿著一封信紙,看完以後將手中信紙一拋,雪白的信紙迅速的在半空之中燃燒了起來,化為一點灰燼飄落在了白色的軟裘之上,風一吹過,半點都看不到影子。

跪在地下的來祿低頭道:”沒想到那樣的瘟疫,乾王妃也能治好。”

沐清歌?

千夜離眼眸一閃,低頭勾唇淺笑,”她讓人沒想到的地方多著呢,一箭射殺了南平主帥,只怕是在報上次南平設下陷阱之仇吧,真是和我一樣,是個愛記仇的。”

“南平和青鸞這一戰損失巨大,沒想到他們這樣廢物,完全幫不到主子的忙。”來祿很是嫉恨的說道,臉上都是幫千夜離打抱不平之色。

“他若是這樣就敗了,也不是禦天乾了,呵呵。”千夜離低頭一笑,抬頭之時,那雙琥珀一樣清明的眸子忽爾罩上一層薄霧,就好像陰森森大海中,漫天的大霧,讓人沒來由的恐惶,找不著方向,輕輕的道:”拉下去,殺了!”

溫和的聲音似羽毛一般輕,仿若沒有一點重量,卻讓所有站在周圍的人都不寒而慄,來祿忍住全身的寒意,問道:”拉誰出去?”

“哈哈……”千夜離忽然大笑了起來。

花容站在後面挑起眼道:”還有誰,不就是你了。”

旁邊立即有隱衛出來,將那還沒搞得清楚情況的來祿拉了下去,來祿北拖著往外走去,一面大聲的喊道:”主子,為什麼,我一直對你忠心的……”

千夜離將摺扇一收,懶洋洋的含笑看著他,好似仍是在嬉笑般不正經說著讓人陰森冷怖的話語,”你的眼神讓我覺得噁心!”

他的餘光從光可鑒人的酒杯中看到自己的臉,這張天下皆歎郎絕無二的臉,他的眼中沒有自得,只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夾雜著深可見骨的厭惡,眉頭一蹙,舉起酒杯,一口將淺色美酒吞下,那樣子,仿若喝的不是酒,而是酒中倒影的那張容顏。

隱衛拉著來祿走下去,面色如常,心中卻是一片冷歎,主子最討厭的就是有男人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著他,就算一點點,都不行。

千夜離連飲數杯之後,修長的手指帶著廣袖一拂,姿態卓逸,指著另外一個暗探笑道:”以後,你就是來祿了。”

“謝主子賞識。”那暗探突然一下得了這樣的升職,心內半點喜悅都沒有,只低著頭不敢看千夜離,生怕自己眼中露出一丁點不合適的東西惹得夜王不開心,低頭暗道:夜王身邊福祿兩暗探人都說是夜王用的最長,最得寵的手下,現在看來,也不過是被用的暗歎都叫做這個名字罷了,可惜了福祿這樣的名字,卻是短壽的命,他想到這裏,心內顫抖,再也不多想其他。

千夜離瞄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繼續探,有消息隨時來報。”

“是。”新的來祿立即退了下去。

“呵呵,果然有意思啊,沐清歌啊沐清歌……”千夜離端起塌上的美酒喝下,喃喃的念道,沐清歌算不算是在他毫無樂趣的人生中多出的一點色彩呢。

一旁端坐了許久的紅衣女子一雙水眸盈盈如水浸,看著容顏濃麗的男子手中酒杯一杯接著一杯,微微抿了抿唇,壯了膽子道:”夜王,你少喝點。”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一杯瓊漿夾雜著冷氣撲的一下淋到了她的臉上,那原本楚楚可憐的臉蛋上酒水一滴滴的往下滴落,憑空生出幾分妖嬈嫵媚。

千夜離將手中酒杯丟下,眼角挑起看了一眼,那一滴血紅的淚痣在他白皙的肌膚上分明,為他濃麗的容顏平添了一點柔潤,他撩起衣擺,一把將全身發抖的紅衣女子拉了過來,翻身一轉,將她壓在了身下。

琉璃一般溢彩的瞳仁望著女子,深情專注的像在看著最珍貴的珍寶,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遺姬臉上有些怯怯的,男子身上的花香混合著酒氣,馥鬱芬芳讓她沉醉,心內如同有一直兔子在咚咚咚的直跳,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貼的非常的近,從身後看去,寬袖長擺逶迤落下,就像是貼合在了一起,正在行歡悅之事,遺姬卻可以感覺到千夜離的身軀離她還有半寸的距離,就算如此,他身上的熱量還是傳到了她的肌膚之上,幾乎要將她燙傷,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就這樣望著她,她多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和小千接觸過了。

大概,有十餘年了吧,長得就像一個夢一樣,若是當初她沒有……小千也不會變成這樣……

她鼓起勇氣閉上眼睛,往男子的脖頸上一摟,滿懷希翼的纖細手臂在半空中抱了個空。

“你也太迫不及待了。”男子譏誚的話語在殿中冷冷的響起,”可惜我對天下第一美人遺姬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一字一句,恍若刀割一般,遺姬只覺得渾身發涼,方才千夜離的舉動不過是在看她的笑話。

她戰戰兢兢的睜開眼,千夜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藕色的長袍外有一層冰藍的輕紗,襯得他整個人如煙雲籠罩。

這一次他沒有笑,面色不喜不怒,看不出半點神色,就這樣看著她,卻莫名的讓遺姬全身抖的更厲害。

大殿中一陣不知從何方刮來的冷風,卷起垂下的透白綃絲,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如夢如幻。

千夜離沉冷的眸子突然一動,喉頭滑動,一口鹹腥的血液被他強壓下去,臉色發白之中,嘴角也流出了一絲殷紅的血絲,襯在那越發白膩的肌膚之上,更是讓人心驚。

遺姬連忙爬了起來,急切的問道:”夜王,你怎麼了?”

花容站在一旁,見遺姬的手就要碰到千夜離,小小的身子一移,沖了過來,一把將遺姬扯開甩到一旁,粉嫩的面色上都是怒意,”你滾開!”一手趕緊扶住千夜離,從懷中掏出藥丸,月貌端了溫水過來,喂了千夜離吃下。

那一下力道極大,就算花容年紀不大,還是把手無縛雞之力的遺姬甩到了一旁,她忍住磕到石階腳骨上傳來的劇痛,含淚問道:”你受傷了嗎?”

語氣殷切,都是真切的關心,不含半點虛假的輕易。

千夜離看著她絕美柔嫩的臉蛋,目光沒有半點憐惜,如同看著一團破布一般,心中冷笑,天下美貌女子皆薄幸,面如天仙,心如蛇蠍的女子,他還見得少嗎?

抬步,轉身,甩袖,走出了大殿。

花容在身後狠狠的呸了一下,眼神都是恨意,”都拜了你的長生膏所賜!”若不是那該死的長生膏,主子會要每個月都吃藥嗎?

他臉頰氣的怒紅,說完,和月貌二人跟著千夜離就走了出去。

風吹空殿,雖有白裘墊地,遺姬覺得渾身發冷,腳骨上的疼痛半點也不如心中的痛,只覺這秋日冷到刺骨。

若是十年前,她沒有犯下這樣的錯誤,那有多好,她閉上眼,一行珍珠般的眼淚掉落了下來。

另一邊,禦天乾的二十五萬將士,一兵一將都未損半毫,就將南平和青鸞一起將近十五萬的兵馬燒死在城內,剩下的在沐長風帶領的兵士威風下投降了,還有一小部分跟隨著青鸞主帥杜冷秋逃了出去。

清歌看著燒的乾乾淨淨的建興城,不由的斜眼望著禦天乾,”你倒是好大手筆,燒得個精光。”

禦天乾深邃的目光在城內收拾,打掃的將士上巡了一圈,轉頭對著清歌道:”你說的,都要燒個乾淨,才能徹底消滅病菌。”

清歌懶懶的一挑眉,嗔怒的看了禦天乾一眼,她可沒說消毒要燒城啊,不過這燒了也好,古代的設備做不出大量的消毒劑,燒了也好,以免那鼠疫悄悄的又蔓延起來,這種病最是容易重新傳染起來,跳蚤之類的小東西可不是那樣好消滅。

只是建城可能要一段時間了,不過沒病才是最大的福氣。

她在城中走著,不時的有百姓和士兵和她打招呼,每個人都知道解除瘟疫的藥是這個乾王身邊的小將做的,畢竟她的身份沒有廣為的公佈下來,但是軍中大多數人是知道的。

看著清歌的眼神從開始的懷疑到了現在的尊敬,清歌這出手在她看來只是幫禦天乾解決了問題,可是在別人看來,那可不是一般的才能。

清歌沒把這個當回事,那態度自然就是很輕鬆,在別人眼裏,這更不得了,那是一點都不居功自傲的表現,乾王妃一下就變成了平易近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一直走到營中,都聽到有人這樣喊她。

上世被成為最冷酷無情的傭兵團老大沐清歌,也有點嘴角抽搐,禦天乾見她眼角抽搐,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我的王妃原來是活菩薩啊!”

清歌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一雙冰眸瞪著禦天乾,”我可不喜歡和”活菩薩”這樣的字眼扯上關係,做菩薩是要普渡眾生,要救助世人,就我,還是算了吧。”

她和禦天乾說話都極為隨意,當然,沒有相愛的人說話還謹慎到考慮每一個字的。

禦天乾被她掐的哈哈一笑,這點手勁在他看來不過撓癢癢,踏進他休息的帳營內,外面的日光和各種目光,聲音都被隔絕了開來。

他一把勾住少女的纖腰,薄唇就帶著毫不容拒絕的氣勢覆蓋在了清歌的唇上,這些天他在鎮南關,只要閒暇下來,都會想著她現在在幹什麼,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思念是一見如此讓心靈難熬的事情,直到見到她的人影,卻是來不及述說一下心中的思念,馬上她又投入到了治療瘟疫的路上去了。

將近一個月了,他都沒有好好的抱過她,親過她了,心中壓抑的情感此時爆發了出來,那唇舌中夾雜的氣息,壓制得清歌幾乎都要承受不住了。

滾燙的氣息夾雜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龍涎香味,她只覺得全身都軟了下來,幾乎要在他上下移動的手中,他火熱的氣息中化成一灘水了。

這種陌生的感覺從身上,四肢,心底都傳了上來,她的眼角都帶上了媚色,兩人交纏到了一起,男子的大掌從衣襟處伸了進去,觸手的肌膚嫩到滑手,似乎能吸引他的手不能脫離,順著那單薄簡單,又充滿了誘惑力的線條緩慢的上移。

她的身軀將近半年的調養,已經有了曲線,覆蓋上去的才知道,已經發展到不小的規模,那一握讓清歌更加難受,口鼻間發出似難受的聲音,惹得男子墨藍色的眼眸黯得幾乎如黑夜一般,裏面的熱度比那焚城的烈焰還要灼熱。

那樣的視線,讓清歌覺得自己在他的眼裏燃燒,身上傳來的各種感覺都要將她的理智淹沒。

不知道時候時候,兩人已經倒在一旁的褥子上,清涼和滾熱,兩種感覺在清歌身上交加,她的眼神如水霧彌漫,吹彈可破的肌膚越發水嫩,透出緋雲的紅色。

就算沒有經歷過人事,清歌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做殺手的,沒有誰還是純潔的小白兔,什麼樣的事沒見過。

就在她準備迎接最後的一霎那,男子忽然停下手來,一把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裏。

炙熱的肌膚和腹部抵住的東西讓清歌十分清楚男子並不是對自己失去了興趣,那是……

“汶無顏這個死庸醫!”禦天乾狠狠的咒駡道,咬牙切齒的話語將他身體不斷翻湧的熱潮散了一些,他是個二十二歲的正常男人,若是以前無心男女之事也就罷了,現在天天和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女人睡在一起,不能碰不能摸的,這是在考驗他超強的忍耐力嗎?

“該死的!”禦天乾想到這裏又狠狠的罵了一句,再緊緊的抱了一下清歌,就將她放開,撿起床下,地上的衣物怒氣衝衝的跑了出去。

愣愣的看著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營帳內,清歌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剛才禦天乾的表情她是一直沒看到,可是她能想像,那樣惱怒成羞,咬牙切齒的他,還真是可愛到不行。

發覺自己用了可愛這一個詞語,又怔了怔,嘴角浮起的是幸福的笑容,對,就是可愛,只對她一個人可愛的禦天乾。

她睡在禦天乾的行軍床上,聞著散發他氣味的被子和枕頭,有一種小女人的喜悅感湧上了心頭。

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考慮的動物,禦天乾在這最緊要的關頭剎住車,可見他的心裏有多疼惜自己,因為她這個身體長期營養不良,就算調養了半年,還是沒有來葵水,沒有來葵水就意味著身體不成熟,如果強行會造成傷害。

她轉過身來,長髮鋪在枕頭上,散發著幽亮的光彩,一張臉陷在不軟不硬的枕頭上,望著營帳還在微動的門簾,禦天乾現在是去洗冷水澡了嗎?

她想著想著,又笑了起來,眉眼裏都是喜歡的顏色,又呆了一會,緩緩將衣物穿好,將頭上束上,正要簪上禦天乾送的那只墨骨竹簪。

門簾被人撩起,禦天乾走了進來,看來他的欲望已經平息了下去,只是臉色還是有些沉,見清歌正要束發,從她手中拿過簪子,放在她面前,說道:”當初做了這個簪子,只是隨意配的,如今看來,像是有預兆。”

“什麼預兆?”清歌看著這根簪子,難道墨骨竹在這裏有什麼寓意嗎?

禦天乾刮了一下她挺翹的鼻尖,緩緩的將簪子簪到她的發上,醇厚的嗓音中有一絲寵溺的溫柔,”骨竹,紅豆,加在一起,便是刻骨相思。”

從一個被人成為冷酷厲寒的男人口中說出這樣的話,浪漫得不似真境。

清歌不知怎麼,心中就軟得如棉花一樣,眼中那點清冷的神色早就換上了盈盈水色,宛如水波在蕩漾。

她伸手握了握簪好的骨竹簪,親了親男人銳利的嘴角,嘴角咧開一抹笑容,沒有平日的鋒利,更添了一份慵懶,現出一抹純然無邪的嫣色嬌媚,雪玉般的臉在透進帳篷的日光下映出了迷離彩光,美得極不真切。

禦天乾喉頭一緊,剛剛退去的熱度又湧了上來,臉色立即變得極為不自然,暗啞著嗓音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不等清歌反應,馬上就走了出去,眼色陰沉如烏雲罩上,墨藍色的眼中有憤怒之色,大步流星的朝著汶無顏的營帳走去。

早早就休息下來的汶無顏被禦天乾從床上提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睛看著面前一臉烏黑的禦天乾,”又有人病了嗎?”

禦天乾看著他一臉睡得舒適的模樣,越來越氣,拎著他低吼道:”庸醫。”

汶無顏被這一聲吼得睡意全無,看著帶著冷風,沖進來又沖出去,臉色黑黑,帶著冷怒,又轉頭而走的禦天乾,滿頭霧誰的又爬上床,一臉愜意的自言自語道:”還是床溫暖啊。”這幾日為了做藥水,他可是一直沒睡好過,趕緊補眠先。

第二日,陸風留下來處理鎮南關事務,禦天乾,清歌,沐長風,汶無顏四人先行往天越城而去。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6章  夜河詭波

那邊清歌他們在趕路,這邊天越城內有人心中再也按耐不住,蠢蠢欲動了。

從前線傳回來的消息,讓淩帝高興了好幾天,二十五萬大軍絲毫未損,就將青鸞南平兩國的聯軍打了個落花流水,鎮南關的瘟疫被沐清歌解決,被瘟疫感染死亡的人數減到了最低,百姓對大雍皇族更有信心,更有信賴。

這一個接一個的好消息,讓他如何不開心,連著整個人氣色都好了不少,上朝時所有百官都察覺出他心情好了不少。

淑妃得了這條消息,一張保養得甚為年輕的臉,現出了扭曲的顏色,將手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長長的指甲劃過桌子,發出嗤嗤刺耳的聲音。

右相賀文坐在下面看著她美豔的臉上都是陰森,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許,他的精神依舊矍鑠,兩鬢白髮卻增多了不少,人一下子就顯出疲老之色來了,握著茶杯的邊緣輕輕的劃了劃飄上來的茶葉,”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淑妃心內的怨憤如同江濤一般找不到地方可以湧出,她顧不得儀態大聲道:”現在禦天乾又打了勝仗,沐清歌還救了全城的瘟疫,就算奕辰天天去請安問好,那又有什麼用!做國君又不是只要孝一個字就可以了!”

她越說越憤怒,兩眼似乎有火焰要噴出來,整個人感覺暴躁急鬱。

賀文看了一眼坐在對面半聲未坑的禦奕辰,他的面色沒有太大變化,給人感覺總是雲裏霧裏,看不清楚究竟要的是什麼,飲了一口手中的茶水,他方慢慢開口道:”你現在也知道了,禮部那邊已經有傳聞在說,淩帝開始讓他們準備立太子的儀式和籌備了。”

“什麼!”淑妃頭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猛烈的搖動,晃出叮咚的撞擊聲,猶如她內心的衝擊。

“按現在這個趨勢下去,這都是遲早的事。”右相心裏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作為亂世的一個大國,君王若沒有大的魄力和才能,是很難生存下去的,他將茶杯放到一邊,望著一直沒有說話的禦奕辰道:”皇長孫殿下,你有什麼想法?”

禦奕辰聽到沐清歌三個字之時,眼眸深處閃了一閃,廣袖下的手指握緊了起來,她不僅會武功,現在還會治瘟疫,她究竟對自己隱瞞了多少。

當初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表現得邋遢瘋癲,打扮庸俗不堪給他看的,她和六叔在盛宴上兩人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見面,兩人的眼神那是相互輝映,只有對方的影子。

她是為了六叔,所以要做出那樣的樣子讓他遞出休書,然後一步步毀掉在皇爺爺心中他的形象。

哪里有那麼巧,休書那次皇爺爺剛好去沐家,禦天乾也剛好出現,一切都那樣巧合,怎麼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禦奕辰的思緒越來越深,這都是一個陰謀,是禦天乾他早設計好的陰謀,他想要皇位,便從沐清歌那裏下手,奪走了清歌的心,然後讓她在自己面前兩次三番的大放異彩,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好陰險的用心!枉他一直覺得六叔是大雍的英雄!

原來他早就開始設計他了,是為了那個皇位吧,搶走了清歌,還要來搶皇位,真是江山美人都想要,沒有那樣的好事!

禦奕辰手肘放在凳上,一身白袍乾淨的如同寸塵不染,他低頭一直在沉思,恍若剛剛才聽到右相的話,墨色的眼裏漆黑的讓人看不清,全身籠罩著一層黑色的霧氣,整個人溫潤卻散發著一股如沼澤的污濁之氣,開口依舊溫和有禮,”正常的管道不能走,只能走非正常的。”

他的嗓音依舊如同清水泓泓流過草地,溫潤清澈,說出來的話卻如同流過毒草的水,透明卻含有劇毒。

淑妃的眼眸一下放大,美目一驚,又有些意外,又有些驚疑,紅唇一啟道:”你說什麼,奕辰?”她的身子幾乎要站了起來,朝著禦奕辰所在的地方傾去,仿若不相信剛才說的那話。

相比之下,右相穩重了許多,方才還覺得有些悶然得心裏一下就堅決了起來,他一笑,露出的神色贊許,眼底的光芒灼熱,”好!奕辰,今日舅爺爺就是等你這句話來的。”

開始還叫禦奕辰為皇長孫,如今直接喊了奕辰,自稱舅爺爺,這是明擺了他將禦奕辰當成自家人看了,既然是自家人,必定是鼎立相助。

他在這裏坐了這麼久,等的就是禦奕辰這句話,若是方才禦奕辰還說出什麼其他等一等,再看一看之類的,他也決計不會再幫禦奕辰了,就算是奪,他也不能要幫一個心慈手軟,沒有半分判斷力的坐上這帝王之位。

“眼下禦天乾不在京中,沐清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邊關,他的左膀右臂只有一個雨將被關在牢中,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右相臉色上都是狠利,眼中精光閃爍。

淑妃方才的一番震驚已經慢慢消化過來了,說實話,她不是有多震驚,這種想法在她心中偶爾也會浮現,但是從來沒有說出來過,如今聽到從一貫看起來溫和的禦奕辰口中說出,有些驚訝而已,此時她已經冷靜下來,”那我們要抓緊時間了!禦天乾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時間足夠了。”右相老謀深算的笑了一笑,微微眯起眼,”禦天乾他們回不回得來,還是個問題……”

“原來表哥你早就準備好了!”淑妃一臉又驚又喜,希翼的看著賀文這個一朝右相,恐怕逼得他出手的,還是賀雪瑩北打得去了半條命這件事,讓他痛的狠下心來了。

三個人在這裏熱火朝天的商議著顛覆的大事,整個殿都散發出一種落日之時的陰寒冷氣,在皇宮中顯得格外陰森。

這邊禦天乾他們為保意外,除了四人以外,還帶了兩百精騎隨行,此時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到了淮河的一條大分支旁邊,他們明日跨了這河,往前五百里,就是大雍的繁榮城鎮所在之地了。

此時已然到了夜半時分,沐長風派人打探了一下周圍的地勢,此處一眼望去十分開闊,沒有可以讓人隱藏的地方,稟報了禦天乾後,便吩咐讓所有人都在這裏駐紮。

這裏周圍都是山脈,沒有居民居住,是大雍較為荒瘠的地方,樹木已經黃了一半,秋季的顏色染得漫山遍野都是。

兩百精騎有序的下馬,看似無矩,實則以非常巧妙的陣法將禦天乾等人包圍在裏面,才點燃了火堆,開始吃起了東西。

沐長風去打了幾隻兔子,剝皮清洗了之後,四人圍著火堆,清歌負責烤起了兔子。

漸漸的,那架子上的兔子傳出一陣陣濃香,香味撲鼻,整個林中都飄起一股香味。

不一會兒,兔肉上都泛起一層金黃的油珠,油珠在火的燒烤下,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汶無顏吞了吞口中的唾沫道:”這兔子你怎麼烤得?怎麼那麼香?”

看了眼他誇張的表情,清歌灑了灑手旁的調料,淡淡的笑道:”烤的多了。”做傭兵的時候,有時候潛伏到林中,就會打些東西,在林中,只能烤著吃,慢慢的技術就好了。

她本只是說出真正的原因,禦天乾卻聽得面色都沉了,一個千金小姐烤兔子烤多了那是什麼,那就是沒飯吃,所以清歌要天天去烤兔子吃,想到這裏,恨不得將沐宗佩和秦豔蓮的骨頭都碎成粉了才好。

清歌見他臉色鐵沉,知道他想起了沐宗佩他們,把手中一隻烤好的兔子遞到他手中,”吃吧。”禦天乾見此臉色才好了一些,看著烤的金黃,皮脆香酥的兔子,咬了一大口,外焦裏嫩,果然口感極好,又連咬了幾口。

汶無顏在一旁巴巴的看了好久,結果第一隻清歌給了禦天乾,他唉唉的歎了口氣,誰讓人家兩人是夫妻呢,他又轉過來盯著第二隻,”這只是我的吧?”

禦天乾正撕了一塊最嫩的肉給喂給清歌,聞言瞪眼看著汶無顏,”那是清歌的。”

汶無顏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麼,從那天把他從床上提起來之後,禦天乾看到他臉色就黑黑的,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不過他也不怕,直接問道:”那第三只呢?”

“那是我的。”沐長風將所有都佈置好了以後,走過來剛好聽到這段對話,笑著搶道。

“好吧,你是她兄長,那我只有最後了,反正還有一隻。”汶無顏也沒多喪氣,他就是聞著香,反正有四隻,怎麼都有他的一份,嘿嘿。

看著他的表情,清歌覺得有些好笑,將手中的一隻烤好後直接遞給了汶無顏,這次製作瘟疫的藥他的確幫了很多忙,前期也是他做了隔離措施,才防止了瘟疫更大的擴散,作為一名古人來說,汶無顏的確是不愧神醫二字。

“那你呢?”禦天乾狠狠的瞪了汶無顏,嘴裏問著清歌。

“我不餓,這兩隻等會你們一人一隻。”方才第一隻兔子,禦天乾幾乎把肉都挑下來給她吃了,她站起來道,”我去那邊洗洗。”

這地方旁邊有一條河流,河流靜緩,與這邊剛好有一片密密的高草隔開,剛好可以去沖洗沖洗。

到了夜晚,溫度要比白日裏低上一些,清歌前世就是游泳的好手,冬泳也參加過,雖然溫度低,絲毫沒有影響她下河去洗一洗的興致。

她蹲下身來,用手撩了撩河水,這水質雖然不清澈,但是沒有異味,應該是沒有毒的,不管到哪,她的警惕性一直都是保持著的。

既然驗證了河水的乾淨,四周也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清歌除了軟甲,將衣服脫了下來放在一邊,穿著一層薄薄的小衣和小褲下了水。

這兩樣是她自己吩咐星兒讓人做的,有點像背心和短褲,古代的肚兜她實在是穿不慣,一塊布遮住前面,大概是為了防止走光。

用腳試試水溫,撲了些水放在胸口處,待身體適應了,清歌就走下了水中,白嫩的肌膚在月下泛出淡淡的光澤,如同珍珠一般,水從肩頭劃下,不滴不分的滑落在綿延的曲線上。

清歌一面清洗身上,一面看著手背和手指,這具身體的肌膚實在是太好了,像嬰兒一般,不管是遭受了多大的創傷,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傷口復原,她看著自己的十指,纖長幼嫩,如同春蔥一般,如同仕家女子,誰能看得出這是一雙握慣了刀劍的手。

當初沐紫如讓沐清歌天天洗衣服,未嘗不是因為看不慣她有一雙如此好看的手,可是反復折磨了這麼多年,依舊沒有讓它受損絲毫。

她捧起一捧水,從面上慢慢的淋下,冰冷的水劃過肌膚,連它的流向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夜風夾雜中呼呼吹過水面的聲音,那一頭傳來的一些動作反而將夜襯得更為寧靜,銀輝灑在水面上,仿若給河面鋪了一層淡淡的紗衣,水光微動之間,起伏不定,如碎鑽細撒,奪人眼目。

她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如此好的景色,讓她都忍不住有些陶醉,那邊高草有晃動之聲,她似乎都沒有聽到,身子都沒有閃躲過。

“女人,你在發什麼呆?”禦天乾一手舉著半個烤兔,穿過高草走了過來,淺黃色的草叢被他穿過分開,又迅速的攏在一起,遮蓋了草後面的一切。

“欣賞月色。”清歌坦然的轉過身來,臉色毫不見半點羞澀。

月色下,少女剛剛有起色的身軀宛若一座玉雕一般,那水珠順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滑下,從臉頰落到肩頭,再順著胸前一直滑下,到她纖細有力的腰肢時候,落入水面隱而不見。

禦天乾看得眼眸越來越深,臉色也是越來越黑,這女人,也太大方了,剛才要是走過來的不是他呢?那不是誰都可以看了?

聞著空氣中仿佛越來越大的酸味,清歌微微一笑,那笑容宛若月下的仙子一般,破開了層層冰面,開出蜿蜒的花兒,”除了你,還有誰會不出聲的過來呢?”

這附近紮了這麼多人,汶無顏和沐長風知道她在幹什麼,不會悄無聲息的過來,而其他人,若是想無聲無息的接近,那也要有這個本事才行。

一想到這裏,禦天乾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許,隨即又有些鬱暗,眼中滿溢著怒色,”奕辰他們開始暗中開始調兵了。”

他剛才收到飛鴿傳書,右相他們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暗中動手了。

“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清歌勾唇淺笑,毫不意外這個答案,禦天乾左右手以及四將全部都不在天越城,這樣的好機會,右相他們豈會放過。

禦天乾眼中有著暗暗的嗜殺之色,”明日一早,快馬加鞭趕回天越。”若是動到他的頭上,就算是親人,他也再不會容忍。

轉眸正看見站在一旁完美無暇的少女果體,眼中的嗜殺之色換成了幽暗沉欲,生硬的將目光瞥開,拿起衣服扔在清歌身上,”穿上,免得著涼。”

他轉過身去,似乎在查看周圍的環境,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

清歌笑了笑,也不囉嗦,飛快的將身子擦幹,將衣服穿起來,還未將外衣穿好,空氣中傳來嘶嘶摩擦聲音,同時,腳下一涼,右小腿上似有什麼東西纏上了一般。

她顧不得低頭查看,立即往身後一退,將剛扣在手腕的匕首拿出來,往下面紮去。

一絲血腥氣迅速的散了開來,那東西仿若被刀紮的痛了,迅速的縮了回去,接著河面上一陣陣湧動,四根軟軟的東西飛快的竄了出來,將清歌往河中拖去,那力量之大,速度之快,清歌都來不及反應,嘭的一下就被拖入了河中。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聽到那怪異的嘶嘶聲音之時,禦天乾發現不對,轉身正好看見清歌被四條灰褐色軟蛇一般的東西拖到河中。

手中烤兔一扔,立即低吼一聲撲了上去,五指如爪朝著清歌拉去,可惜那四條軟蛇速度飛快,不到半瞬,就將清歌拉了下去。

禦天乾沒能拉住清歌,只摸到它卷起清歌的軟身。

聽到這巨大的一聲,沐長風和汶無顏也覺得不對,立即一聲長呼,馬上跑了過來,只見河面上一片寧靜,上面蕩漾著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怎麼了?”汶無顏首先看到禦天乾的手掌中有一種灰綠的粘膩液體,他走過去,翻開看了一眼,眉頭皺起,”是河章。”

河章,類似於現在所見的章魚,它的體積非常巨大,生活在大河的泥沙之中,長有八條軟肢,如同巨蛇一般有力,河章性格還算溫和,極少主動攻擊人類,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

禦天乾來不及想河章究竟為何會攻擊人,他的清歌被拉了下去,身形一動,如同閃電一般的跳了下去。

“王爺!”沐長風一聲喊道,已經來不及阻止。

暗夜裏,視線本就受到阻止,又到了水底,四面八方都是水壓過來,禦天乾一直往下潛游,河章最喜歡生活在泥沙之中,就必然是在水底最深處。

他睜大眼睛,四處查看,河中深深淺淺的光芒,照的眼前更加模糊。

這河越到中間越深,禦天乾往下潛了五十米,還未見到清歌的身影,兩旁的河水卻有了一場,水波異動,兩條黑影從左右兩邊分別拿長劍刺來,紛紛對著他身上的大穴,如同大網一般,四處無可逃避。

他們全身穿著黑色的鮫皮服,口中含著出水管,顯然是早在水中潛伏了。

方才的一點疑慮散去,必然是這些人潛伏在水中,攪亂了河章的休憩之地,這些人穿著黑衣,河章視力不好,查看不到,清歌剛好站在上面,被河章發現,一把拖入了河中。

想到這裏,禦天乾眉眼中一片幽沉的嗜殺之色,一個閃身,從水中飛躍而出,生生避開兩邊而來的長劍,帶起五尺高的水花。

那兩人見一擊不中,立即身形一變,隨著禦天乾飛上水面,一道秋泓迎面而來,朔月一下插入了一人心口位置,另外一人被禦天乾生生用內力吸到手中,五指一動,頸骨掐斷往下扔去。

河章雖然不喜歡主動攻擊人,可是它是食肉動物,對血腥氣最為敏感。

就用你們來做祭吧!

隨著兩個黑衣人的屍體砸下,水面慢慢的飄上了血色,一片的暗紅映在月光之下尤為詭異。

在水下方潛伏的黑衣人紛紛動了起來,往上躍起,早就在岸邊準備好的兩百精兵將手中長箭射出,一個接一個的黑衣人被射了個對穿,掉到了河中。

黑衣人見躍出水面討不了好,也立即不再送死,潛在河水內不出來。

禦天乾也不停留,立即往河中潛去,不管清歌的身手如何,潛在水下時間也不能超過三分鐘。

河水中漫上了血腥味,混雜著綠色的色澤,漸漸的有極大的水波從底下湧起來……

清歌被拖著往水下之時,先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被拉得急速往水中墜去,水壓不斷的升高,她盡力睜著眼睛看著拖自己下去的東西。

除了拖著自己的四肢,還有其他四條同樣軟粘的肢體在水下狂亂的舞動。

那圓圓的大腦袋,八條佈滿吸盤的軟肢,是章魚!

這種河裏面竟然有章魚!果然是不一樣的時空!

一旦判斷出拉住自己的是何物體,清歌手中毫不停留,她做過水下訓練,這水中的阻力對於她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握住匕首,對準卷在自己腰上的一根軟肢上砍去,與朔月同材料的匕首鋒利得可以削金斷鐵,一條章魚軟體更是不在話下,一刀下去,那條軟肢斷了開來。

頓時,清歌覺得腰間的壓力小了許多,身形靈活多了,馬上彎腰,對著另外一根拉住她腳踝的一根砍去。

心中暗幸,方才章魚卷的時候沒有卷到她的手,否則被這力量滾住,她的手很難動上一分。

眨眼之間,河章的觸手就被砍下了兩根,吃不住痛楚的將清歌往旁邊一拋,這一個舉動正好符了清歌的意,她連忙往上游去。

綠色的河章血從下方蔓延了上來,河章斷了兩肢,聞著濃郁的血腥味,兩隻眼中射出幽光,更是怒了,它六條長肢在水中宛如水蛇一般,劃動著原本清澈的河水開始變得渾濁。

糟糕!清歌暗道,這河水起碼有四十丈深,她還未浮到水面,眼前已經是一片渾濁,可見度非常低。

隱約之間,眼前黃色的河水之中有著黑色的影子混在其中。

她全身繃緊,口中呼呼的冒著水泡,抬頭四處看去,手腳往上拼命劃,忽而,一道水浪朝著她飛速的射來,她眉眼一凝,眼裏肅殺之色暴漲,有殺氣!

縮身一避,躲開迎面而來的劍刃,順手鉗住來人的手,一刀紮在他的脖頸之中,將手中的屍體丟開,清歌繼續往上潛伏。

這一片的水流越來越暗,她的手腳漸漸的用不上力量,身體中的力量隨著缺氧正在慢慢流失。

身邊夾雜著巨大的劃水之聲,破開幾道淩厲的氣息,水波蕩漾起來如同沸水,又是一道身影劃開水浪朝著她飛速而來。

清歌立即抬起頭來,未來得及束起的長髮在渾濁的水中如同水草一樣飄舞,她對著那道身影就迎了上去。

那是禦天乾的身影!

周圍的殺手仿若知道她的想法,立即圍了上來,將兩人隔開。

清歌已經在水中呆了有很長時間,她的口鼻不斷的有泡泡冒出,肺中憋著巨大的壓力幾乎要破胸而出,手中毫不停歇的殺了送上來的黑影。

一個又一個,好似沒有盡頭,不要命的沖了上來,阻止她的身形一動,一個,兩個,三個,清歌眼前開始恍惚,眼前的影子越來越灰,朦朦朧朧仿若很遠又很近。

禦天乾在上方,看著她的動作越來越慢,遠不如開始那樣淩厲,眼中殺氣陡然暴漲,她在水下呆了那麼久,氧氣早就沒有了!

撲通撲通,沐長風又調集了十多名熟悉水性的精兵跳了下來,那些殺手一下就變得少了起來。

清歌眼目完全已經模糊了,她靠著本能將有危險的、靠近的東西殺去,那淩厲的殺氣和至死不休的意志讓那些黑衣人心中都是一凜。

恍惚間,有一人遊了過來,兩片柔軟的東西覆蓋了上來,撬開她的唇齒,從中傳來源源不斷新鮮的空氣,讓她本來已經窒息的頭腦劈開一瞬清明,渾渾噩噩的腦子慢慢的清醒了過來,睜眸看著眼前的人!

渾濁的水中,挨得極盡的男人,奢佞的面孔,冷峻的眉峰,不是禦天乾還能是誰!

肺中又有了氧氣,足夠支撐她出了水面,清歌一把推開禦天乾,來不及多說,拉著他就往上游。

血水把河水混雜的越來越黑,紅,黃,綠三種顏色將整個河水弄得汙黑。

即便如此,借著微弱透下的月光,河底柔軟如水草的巨大肢體擺動還是清晰的映在了清歌的眼中,那章魚又追了上來。

在水中,他們不一定是這水怪的對手,只有去岸上再說。

禦天乾內力一震,一掌拍開迎面抽來的一根軟肢,攬著清歌飛快的沖出了水面!

“王爺!”眾人呼聲未落,緊接著嘩的一聲巨響,河面上綻開了一朵巨大的水花,兩岸仿若下了一場傾盆大雨,一條巨大無比的河章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所有的人都被面前那巨大的河章弄的目瞪口呆,清歌已經在水下看過它的身形,此時看到卻比在水下看到的時候更為震驚!

河章八根軟肢在夜空中揮舞,如同八條巨大的蟒蛇,肢體上的吸盤宛若一個個吸血的小口,讓人看的毛骨悚然!

可這不是清歌震驚的原因,那原本被她斬斷了的兩條肢體,竟然又完好無損的長了出來!

這是什麼,就算章魚的復原能力很強,可眼前這巨大的一條復原能力實在是太強了!眨眼之間斷肢就長了出來!

兩百精兵到底是挑出來的精英,不過愣了一瞬,馬上反應過來,搭起弓箭射去,噗噗噗的長箭還在半空,就被那軟肢一甩,如同小針一般扇到了另外一邊。

它的長肢一動,把未來得及閃開的幾名兵士卷了起來,丟到了半裏之外。

“小心!”汶無顏一聲長呼,所有人都急退開來。

章魚大頭一縮,一口濃濃的墨汁從它的口中吐了出來。

若是一般的章魚吐了墨汁也沒什麼關係,它塊頭巨大,若是被墨汁吐上,那必然是從臉到腳都是噁心的味道!

但是顯然不止這麼簡單,眾人紛紛避開之後,身後傳來的都是滋滋的聲音。

清歌被禦天乾摟在半空中往下一看,那墨汁吐在地上,一旦沾上,周圍的樹木,草和生靈全部瞬間死去!河中也染上了它吐出來的墨汁,不斷的翻滾,如同水溫達到頂點,接著有黑衣人的屍體,一具又一具的冒了上來,那全身都是烏黑,顯然是中毒而死的。

清歌眉頭皺緊,眸中閃過驚詫之色,難怪汶無顏要大聲提醒,原來這章魚吐出的墨汁竟然是有毒的!

方才在河中的時候它沒有吐!究竟是不是因為這些黑衣人的埋伏惹惱了它,清歌又砍了它的軟肢,還有待考證。

面前首要問題是,如此暴躁的章魚,要怎麼對付。

禦天乾等人退下了幾百米,圍成了一個半圓,看著不斷揮舞著軟肢,顯然很憤怒的河章,個個臉色都是嚴峻之極,這條河是前往天越的必經之路,若是不從這裏過,就要返回去,重新從鎮南關才能走另外一條道。

這一來一去,起碼要多耗費十天的時間,很顯然,他們現在沒這個時間了,而且這條東西,也不能留在這裏,它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巨大了,如果以後有軍隊經過這裏,它突然出現,那將會造成軍士巨大的損失。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35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7章  為你而狂

考慮到此,都不是避開,而是要殺了眼前這巨大的東西。

沐長風一面警惕的握著手中的長槍,面色嚴峻問道:”汶無顏,這個東西怎麼解決?”

汶無顏在江湖行走多年,各種奇人怪事都知道不少,不然方才也不會僅憑那粘液,判斷出是河章,可是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河章,簡直和百年老妖一樣,清秀的眉目也都是肅色,和平時完全判若兩人,”這東西我沒遇見過,據書上記載只要迅速切斷河章的雙眼之間稍高處的神經,就可以了。”

清歌倒是知道抹香鯨是這巨型章魚的剋星,可是這河裏明顯不會有抹香鯨那種巨大的東西,那龐大的體積可不是可以縮成一個小團的章魚可以並論的。

若是有以前的那些熱武器,一個火箭炮彈轟過去,再大的章魚也不是問題,可是眼前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他們必須要避開那要命的吸盤,致命的毒液,巨大的軟肢,到那章魚的雙眼之間,切開它的神經!

面對具備如此強大能力的河章,沒有一人會掉以輕心,禦天乾手中的朔月劍身嗡嗡作響,寶劍遇見勁敵時自身發出的劍鳴聲讓所有人都全身戒備。

汶無顏指揮著所有兵士靠後,離開河章的攻擊範圍,以半圓形將河章包圍起來,這樣的怪物不是他們可以匹敵的,只能從旁邊援手。

天空中飄來一朵烏雲,將明亮的月色遮住了一半,頓時天地之間黯淡了下去,林風一吹,陰森詭洌。

河章巨大的身體一半在水中,軟肢甩出,濺起數丈高的水浪。

灰褐色的身體的粘液反射出暗綠的光彩,整個空間都散發巨大的腥味。

禦天乾將清歌擲到地上,提起朔月劍,從半空中衝殺而下,同時沐長風提起銀槍,對著正在其中的一根軟肢猛刺過去。

兩人一起,一上一下,手中挾帶颶風,半空中傳來破空的呼嘯聲。

河章的大頭如同一個巨大的肉團,它毫不避開禦天乾的利劍,揚起五根軟肢對著禦天乾沖來。

寶劍寒光閃過,兩根的軟肢立即被斬落在地,大大的如同蠕蟲的肢體在地上跳躍。

河章另外三根分別和禦天乾糾纏在一起,仿若知道他手中朔月的厲害,它卷,甩,抽,每一下都避開朔月鋒利的劍刃。

另外三根軟肢對準下面的沐長風而來,那銀槍寒光暗閃,早已蓄滿了內力,一槍送出,將迎面而來的軟肢釘了個對穿。

只聽,啪啪的抽搐聲音,軟肢掉落在地上,染上墨汁,立即融成了一灘黑水,散發出噁心的氣味。

一見八根軟肢全部沒有防備,眾人心中一喜,是個好機會!

汶無顏立即揮手,半空中都是咻咻的射來的鐵色利箭,這些箭射到章魚的身上,必然讓它受到重創!

就在此時原本斷掉的軟肢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飛快的長了出來。

不過半刻鐘,它的肢體就完全變成了毫無損傷的模樣!

軟肢一甩,立即將利箭反撲回來,倒傷了幾名精兵!

一霎那的驚詫,沐長風一下被重新長出來的三根肢體抽得飛出數丈之遠,撞到百米外的一棵樹下,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河水翻滾,樹木巨動。

風聲嗚咽,殺氣盈漲。

沐長風的身手只比禦天乾遜色兩分,已經是當世難尋的高手,那滿含內力的一槍,只不過斬斷了一根殘肢,河章卻能飛快的復原。

這等於和一個殺不死的怪獸在搏鬥!

若說那白毛巨獸還有弱點,眼前的河章渾身上下都是弱點,卻又全部都不是弱點!

它的皮不厚,利器隨便可以斬斷,可是它的復原能力比那鐵皮還要讓人悚然!

河章顯然比剛才還要憤怒,它的五根軟肢拼命的對付半空中不斷斬斷它的禦天乾,三根軟肢一卷,仿若一隻大手將周圍的樹木連根拔起砸向汶無顏他們。

顯然它不僅是力量強大,還是有智慧的生物!

沐長風一把擦掉嘴角的血液,提起長槍又要往前,清歌此時已觀察的差不多了,她一手奪過旁邊士兵的長槍,飛速的往前而去!

河章的墨色巨眼在黑夜中宛若一雙幽冥雙眼,夾雜著幽幽的藻綠色,宛若地獄冥獸,對著清歌一下甩去!

聽著耳邊梭梭的風聲,夾雜著殺氣的撲來。

清歌渾身如同一道鋒利的匕首,宛若野貓一瞬間閃開它的巨肢,雙腳一踮,躍上半空,兩隻手狠狠的拿起長槍往下釘去!

軟肢未砸中清歌,又要再揚!

半空中墨色的光芒破空而下,長槍狠狠的紮入了軟肢之中,長頂部立即沒入了肉體之中!

那原本可以飛舞的擺動的軟肢,被清歌釘在了地上,拼命扭動掙扎!

“快!”汶無顏一眼看出清歌做的是什麼,既然斬掉又能重生,那就不斬,將它釘在地上!

必須要快,否則不知道那墨汁什麼時候又能再吐!

見清歌如此,沐長風也一槍擋開撲來的軟肢,身形拔高而起,半空中對著他抽來的軟肢紮透,接著往下,一下將兩根軟肢狠狠的的釘在地上!

禦天乾早已有將士沖上來,將兩根又被他斬斷的斷肢用長劍狠狠的紮在了地上!

“快點,河章吞吐墨汁的間隔是一刻鐘!”汶無顏大聲的提醒著,清歌這邊早就有沖上來的三名精兵接過,死死的按住它扭動的身體。

一手扣住匕首,清歌的眼中映著按住軟肢的百餘名精兵,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這樣的章魚,實在是太可怕了,究竟是普遍有的東西,還是只是偶然出現的!

若是到處都是這種東西,那誰還敢接近河邊!

它的身體在水中劇烈的掙扎,想要掙脫紮在軟肢上的長槍,褐色、巨大的頭部彎了一圈,發出赫赫的聲音,口中吐出含沙的氣浪,眼中的藻綠之色更加濃了起來!

它剩下的四根巨肢全部瘋狂了一般纏住了禦天乾,那樣的氣勢比起蟒蛇來更加駭人!

畢竟它是可以重生的!

而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沒有機會!

眼中的暗芒陡然出現,她看著半空之中和河章攪在一起的禦天乾和沐長風,他們飄在半空之中,身形如影,只能分出紫色的光影是禦天乾,銀色的光影是沐長風。

雖然軟肢巨大,卻是無骨,比人的手腳還要靈活,避開刀刃的鋒芒,每一下都讓人驚心動魄。

清歌在下方看的一動不動,她沒有內力,不能上到半空,只能在下面做她最拿手的,那就是一擊必殺!

河章的力氣似無窮無盡,絲毫不會被損耗,下方壓住肢體的將士們卻是越來越吃力,那劇烈甩動的軟肢,夾帶的力量,幾乎要讓他們的手臂都要震斷了一般!

所有的人都在盡力!

一刻鐘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了,汶無顏的臉上出現焦急之色,他全副的精神都在研究醫術之中,人有專精必有缺漏,他的缺漏就是沒有武功,也沒有內力!

“你們避開!”禦天乾一面與軟肢糾纏,一面低頭大吼,他的目光緊緊的看著清歌,”你快走開!”

話語中夾雜著巨大的焦急,清歌若是閃避不及,被這毒汁碰到,那是眨眼之間就會絲毫不剩!

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眼前發生!

河章巨大的頭部開始收縮,這是它要吐毒汁的時候了。

清歌眼底閃過一道鋒利的暗芒,整個人散發出來凜冽到極點的氣息,目光緊緊看著開始收縮的河章,一動也不動。

“王妃,快退!”汶無顏一面讓精兵撤退,一面大聲喊道,”快退回來!”

清秀的面容上都是焦急,這些日子和清歌一起,早已經有了感情,怎麼能不急!

沐長風一面應付那掙脫了束縛又多了的軟肢,趁著一瞬的空隙立即看向下面。

少女耳邊聽著幾人的呼喚,瞳仁縮成了一點盯著眼前的河章,半寸都不移動。

她在找空隙,找一擊必殺的著力點!

河章在收縮肚子的時候,軟肢的動作明顯慢了許多!

那是因為它要將內臟的毒液吐出來,全身的力量要控制內部,從而讓軟肢的力量減小,它一面要對付在半空中的禦天乾和沐長風,全身的戒備也減少了許多!

空隙也露出了不少!

就是現在!

清歌左手握緊手中匕首,右手扣住飛刀夾在五指之中,身形一低,宛若狸貓一般飛速的往前躍去。

那巨大的河章宛若一個十層高的樓房,若沒有輕功完全不能上去!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清歌的全身散發著黑色的氣息,完全與黑夜融合成了一體,烏黑的長髮在身後幾乎拉成了一條長線。

只見暗淡的月光下,少女右手一甩,那原本扣在手中的五把飛刀,以一種階梯的方式釘入了河章的身上,成為了一把天然的梯子。

腳尖一踮踩在了第一個飛刀階梯上,抬手將匕首釘入,借力一躍,躍起之時,將飛刀用腳尖巧力踩入肉中,計算精准得再次踩在了第二個飛刀階梯上,梭梭的再是一刀紮進,借力躍上!

當最後一把飛刀被用力的踩進了河章的內臟之中,河章痛得口中毒液倒流,那本來就要噴出毒液又返回到了口中之中。

與此同時,少女的身影已然大紅的衣袂在風中翻舞,嘴角的笑容宛若暗夜中的嗜血修羅,眼裏自信的光彩比星子還要奪目,誰說沒有輕功就不能躍上頭頂!

別人不能!可是她沐清歌絕對能!

內臟中被插入五把飛刀,又被清歌割上了無數口子的的河章渾身都憤怒得抖了起來,夾雜著破天之勢,八爪齊舞,在夜下猙獰恐怖得讓人心寒!

一條軟肢對準站在它光圓、巨大的頭頂的清歌甩去,那巨大的力量,比起方才還要讓人驚愕。

禦天乾身如箭發,無奈被五根軟肢纏住,分不開身去,兩眼血紅,奮力將那軟肢一截一截的砍到根部!

清歌身形小巧,此時占了巨大的便宜,她用匕首往河章頭上一劃,握緊匕首把,吊在半空,避開那橫來的一掃。

借著她身體的力量,匕首又在河章頭上開了一道口子,綠色的腥血流到了清歌的手中,微微的刺痛。

好傢伙!原來血液都是有毒的,只是比較輕微而已!

她忍著手中的痛苦,右手又拿出另一把匕首,紮進頭頂,再躍到頭頂!

——”迅速切斷河章的雙眼之間稍高處的神經。”

汶無顏說的話從腦中閃過,清歌眼眸一凝,借著粘液的滑溜,飛快的往前一滑,從頭頂直接滑到了河章的額前,手中兩把匕首從上往下釘入劃開,一直劃到了最下部!

一切發生的不過眨眼之間,快到所有人都只看一個紅色的影子飛身躍了上去,又迅速的從河章的雙眼之間滑了下來。

河章從頭頂開始,一直到下方,一道細細的綠色血口被剖了開來!

誰知道它兩眼之間的哪根神經才是對的!

這個時候,哪里還有時間去分清楚高低!

直接劃斷兩眼之間所有的神經,絕對不會劃錯!

在最短的時間達到想要的結果!

這才是殺手的巔峰之道!

纖細的身形落在岸邊,飛速的躍出,身如狸貓,快如閃電的往前跑去。

禦天乾朔月嗡鳴之聲漸漸更盛,正要再將一根軟肢砍成片狀之時,那河章忽然全身全身顫抖了起來,墨綠色的瞳孔一下變得翠綠,全身軟肉開始劇烈的收縮,所有的軟肢都不再攻擊他和沐長風,全部對著眼前的五丈之處撲下。

其他人沒有看見,一直關注清歌動向的他怎麼會看不見!

河章被清歌劃斷了主要神經,現在全副武力對付她!

前方五丈之處奔跑的正是清歌!

所有人都看著河章將所有的軟肢都撲了過來,速度快得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空氣中只剩下八道灰褐色的殘影!

話都來不及說,禦天乾全身幾乎達到了極限,額頭的青筋爆裂了出來,他要比那河章更快!

身後夾雜著疾風聲音的軟肢撲來,清歌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那鋪天蓋地的憤怒殺氣!

那是河章臨死前憤怒逼殺!

她貓腰一閃,躲過一條撲來的軟肢,巨大的力道打在地上,將不算鬆軟的河邊之地打出一條深溝,來不及驚歎那力道,清歌翻身接著往地上一滾,避開了另外一條抽來的軟肢,再借力一躍,第三條軟肢從她的腳下掃過,回身往後仰翻,身體彎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第四條軟肢貼著她的腹部掃了過去,淩厲的風幾乎將她的上衣全部掀開了。

若是剛才她動作慢上一點,現在必然身首異處!

仗著身手靈活,清歌避開了六條軟肢,最後兩根根本就來不及閃避,從左右兩方對著她撲了過來,墨色的瞳孔一凝,飛快的往左邊側身,躲過了左邊的一條,卻剛好迎上右邊這條,那軟肢狠狠的抽在了清歌的背上,將她抽得往前方一塊石上撞去。

“清歌!”緊追而上的禦天乾見到如此,眼中迸射出淩厲之光,閃動之間如同紫光穿梭,帶動一泓秋水,飛速的朝下沖去。

巨大的力量讓清歌根本就穩立不了身形,眼看著前面棱角突出的巨石,暗道,糟糕,這一次撞上去,起碼也要斷上三根肋骨。

嘭的一聲巨響,她撞的頭部一暈,卻不是撞到了巨石之上,而是一具穿了盔甲的胸膛裏。

“沒事吧!”關切的聲音傳來,清歌晃了晃依舊有些暈的頭部,眼前的人俊美朗目,穩重中夾雜著斯文,正是沐長風,她扶著頭搖了搖,微微點了點頭,”沒事,謝了。”

話音剛落,口中一口鮮血噴射了出來,雖然避免了撞上大石,但是那巨大的一抽還是震傷了她的內臟。

猩紅的血液在夜空中噴出一道緋虹,落入了半空中男人的眼中,染滿了他的眼底。

禦天乾的身形陡然的改變,雙目中血色暴漲,一雙幽藍色的眼眸瞬間化為了最為殘忍的血紅之色,紫衣在風中獵獵暴漲殺氣彌漫在他全身,如同實質一般在空間中帶來無盡的壓力,直接朝著還在揮舞八根軟肢要來的章魚飛去。

一聲雷霆怒吼夾雜傾天之地炸在這一方的土地上!

夜色下,朔月被銀白色的光氣包裹,劍身爆燃增大兩倍,直直朝著八爪而去。

銀光飛舞,殺氣冷然。

紫影如魅,吞噬天地。

朔月的光影在空中組成一道道的,殘影都看不見半點,如同匹練在半空,照耀天地。

半空之中,圓如磨盤的軟肉一片片的掉了下來,蹦落在地上,綠色的血液一道道的射在半空之中,銀色的月色之中都染上了這幽暗的綠。

仿若半邊天都變了顏色。

所有人都增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完全被驚得目瞪口呆,口不能合。

他們的乾王以一種超越了眾人認知的速度,將河章的八支軟肢全部切成了一塊塊的碎片!

光禿禿的河章如同一個巨大的燈籠,散發著綠色的光亮豎立在河的中央。

沒有了軟肢的它,等同於手無縛雞之力的兒童,只能拿出最後的殺手鐧!

它圓口一張,那墨汁就要從口中噴射而出!

如同神祗一般的臉龐染透了綠色血液,一雙紅眸讓他全身透出一股魔神的氣息,妖豔又詭異。

朔月劍身又暴漲了兩倍,如同巨劍一般照亮所有人的眼目。

淩空一劍斬下,從河章的頭部如九天驚雷綻開一條巨大的血縫,十丈之高的河章就被這樣劈了個對半,巨大的身體砰得倒在了河裏,綻開巨大的幽綠色水花!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方才百人都壓制不住的河章,就被這樣砍成了肉片,碎落的滿地。

圓月終於從遮蓋的烏雲之下,透出湛亮的銀光,重新灑向了大地。

禦天乾站在河岸,渾身都被綠色的血液染透的全身,透出一種地獄死神的氣息,血染的雙目讓所有人都覺得膽戰心驚。

他一句話都未說,卻讓任何人都知道這一個舉動所代表的意義。

乾王妃在乾王心中的分量,重得無物可比!

汶無顏立即接過旁邊遞來的水囊,”血液有腐蝕能力,快洗了!”

這血液是慢性腐蝕的,禦天乾這鋪頭而下,全身都是,對皮膚必然造成了侵蝕。

絲毫沒有理會汶無顏的話,劍勢一收,禦天乾飛速的往清歌身邊躍來,從沐長風手中將她拉出,握住她的全身上下看著,醇厚嘶啞的嗓音中滿是擔憂,”受傷沒?”

看著滿頭都是鮮血,已經有皮膚被侵蝕得流出鮮血,墨藍色的瞳孔只映出自己一人身影的男子,清歌緩緩點點頭,笑道:”我很好。”一邊接過汶無顏遞來的水囊,撕下自己的衣角,沾了水,一點一點的將他臉上的綠血擦掉。

禦天乾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任她擦去臉上血液,雙目緊緊的盯著面前的少女,眼中熊熊怒焰在燃燒,”你為什麼要上來!”

方才她若是撞上那塊大石頭,那會是怎麼的場面,他心中都不敢想像。

知道他是責怪自己去刺殺章魚,清歌搓去布上的綠色血液,擦著他的嘴角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章魚的血液,語氣輕軟,眼神柔軟,”因為知道你在啊。”

因為知道你在,你絕對不會讓我受傷。

因為知道你在,可以放心的將後背交給你。

因為知道你在,所以不顧一切也要保護你。

宛若四月梨花綻放,吐露清香芬芳之時,瀚雲軒裏第一次見面,金面男子站在擂臺之上,狂妄之極的說道:”好的,你可以大膽向前,我在你的後方,絕對安全。”

不需要太多語言,這幾個字已經表達了所有的情感,比”我愛你”“我喜歡你”更為動人。

這是全身心的信任,沒有半點猶豫,沒有半點摻假。

禦天乾的眸色越來越深,一把摟過這個讓人又愛又怒的少女,在她耳垂上一咬,狠狠的說道:”不要讓我擔心。”

“嗯。”勾住男子精瘦的腰部,清歌親在他還含著怒氣的唇上。

他的身上,有著各種血液交雜的味道,混合著周圍的氣味,變得極其微妙,可是在清歌聞來,這是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是禦天乾身上傳來的味道。

讓她信賴,安心,以及愛的味道。

汶無顏一邊指揮著旁邊的士兵收拾殘局,一面掃了一眼正在不分場合熱吻的兩人,偷偷的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歎了口氣,”長風啊,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遇見這樣的女人啊!”為了所愛,力所不惜,毫無保留,這樣的女人也給禦天乾得到了,真是好命。

“誒,你怎麼不答話啊。”半天得不到回應的汶無顏轉過頭去,一身銀盔的沐長風站在一旁,所望著的地方正是擁吻的兩人。

他的目光複雜中夾雜著壓抑著的洶湧,看著只為一人火熱的少女,心中五味翻騰。

汶無顏細長的眼裏閃了一閃,方才乾王的速度是絕對可以攔住沐清歌的,但是顯然沐長風更加著急,不惜暴漲內力去擋在了巨石的前面。

他一拳砸在他的胸口,這力道不小的一下,將沐長風的魂魄牽了回來,挑起笑眯眯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麼,你也有兄長病?看到自家妹妹找到愛人,心中難受啊,王爺可不喜歡看到你這樣哦。”

自家妹妹四個字,汶無顏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咬得特別重,沐長風轉眸看了他一眼,英氣的眉目間含著少見的憂思,雙眸之中黯淡又灼熱。

想起乾王剛才從他手中拉過清歌,瞟來的那一眼,他其實看出了什麼是吧。

是剛才他拼力沖去的那一下發現的嗎?

乾王自己最能體會,為了愛的人才能發揮出來的潛力,所以他才能從半空沖下來護住清歌。

他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擁抱的兩人,星眸黯淡了下去。

是啊,那個是自己的妹妹,雖然毫無血緣關係,也是自己的妹妹,也是自己崇敬的乾王的妻子。

那樣優秀的男子,他有什麼可比性呢。

心中這種酸澀不堪的感受,也許就像汶無顏所說,是心愛的妹妹要嫁人的兄長那種不舍吧。

他頓了頓,斂去所有思緒,笑道:”是啊,庸醫,這都被你看出來啊!”

“喂,你怎麼也叫我庸醫呢!”汶無顏反對的大叫。

“王爺都這麼叫你的!”沐長風笑著說道,提槍往岸邊走去,他還要去看看黑衣人是否清理的乾淨。

一看沐長風的臉色,明白他心中已經放下來了,汶無顏長呼了口氣,跟上前兩人打鬧在了一起。

“報告沐將軍,河水有古怪。”一名士兵上來說道。

“有什麼古怪?”收起臉上的笑意,沐長風汶無顏兩人迅速的走到岸邊,河面如同一匹銀紗,透著褶褶的光亮,如同銀色的魚鱗一般,美麗異常。

沐長風走到河邊,那水面清澈得可以照進他的人影,美麗的讓人忍不住去撈一捧放在手心。

可就是這樣,才最奇怪,方才河章吐毒墨汁的時候,河水已經變得烏黑有毒,現在變得如同純淨水一般清澈,能不讓人覺得古怪嗎?

巨大的河章屍體早已經被士兵拖到了岸邊,汶無顏低頭望聞,驚訝道:”水質中沒有毒了。”

“難道河章死了,毒液就自動消失嗎?”一旁的士兵問道,”可是消失了也不會水質變得如此好,方才我們來的時候,沒有這麼清澈。”

“究竟怎麼回事?”這邊禦天乾也接到士兵通報,和清歌兩人走了過來。

沐長風抬頭,正看見清歌被吻得紅腫的柔嫩唇瓣,連忙斂住心神,汶無顏看了他一眼,立即道:”這水質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禦天乾瞟了一眼沐長風,沒有任何表情,清歌聽到這個消息,早就走到岸邊去查看了,當看到這一河清水時,秀麗的眉峰緊緊的皺起,真夠奇特的。

忽然,左眼餘光處有一道藍色的光芒閃了幾閃,雖然十分微弱,還是讓清歌察覺到了。

她立即轉身往左邊的河灘上走去,眼睛緊緊的盯著月光閃速的淺水區,方才她就是在那裏看到有藍光的。

又是一道藍光閃過,清歌立即上前看去,只見黃色的河沙之中,有一顆淺藍色的珠子夾雜在其中,散發出一種淡藍色的光芒,周圍的水波比其他地方的還要純澈。

難道是因為這個東西?

清歌將那淺藍色的珠子撿了起來,只見方才還是一片清澈的水片刻之間就變得黃了起來。

“怎麼又變色了?”汶無顏連看了幾眼,直到清歌將手中的淺藍色珠子放在他的眼前。

淺藍色珠子映著潔白的手掌,出了水面之後,原本環繞它的淺藍色的光芒也不見了,如同一顆普通的珍珠一般,渾身圓潤,大概清歌拇指大小,月色上珠身上的淺藍色好像在慢慢的流動一般,汶無顏打量了半天,眯著眼問道:”你從哪哪來的?”

“從那邊撿到的。”清歌指了一下那個方向,”這珠子有古怪,它一出水面,水就變回了原來的顏色。”

聽到清歌這樣說,汶無顏笑眯眯的眼裏閃出了灼熱的光芒,一把奪過珠子又放回水中,方才清歌看到的淺藍色光芒又回復在了珠子的周圍,而它周圍的水,瞬間清澈了起來。

“這是寶貝啊,好寶貝!”汶無顏手濕淋淋的從河中撈起來,將珠子放在眼前看了又看,”這是水龍珠啊!”

“水龍珠?”清歌蹙眉,七龍珠她還聽人說過,水龍珠又是什麼東西?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8章  定殺禦天乾

聽見清歌問出,一直盯著水龍珠看的汶無顏抬眼望了一眼禦天乾,細長的眸中神色有些幽深。

清歌看見兩人之間的眼神,半垂眼眸,輕飄飄的問道:”是不是又和天族有關?”

“你怎麼知道?”汶無顏睜大了眼,這天族一般人是不會提起的,在秦天大陸,雖然不是天天都知道有這麼個族存在過,但是知道的人,也算是一個人人噤口的訊息。

嘴角自信的一勾,清歌笑得無比耀眼,目前為止,能讓人禦天乾說話的時候有些保留的就是天族的事情,方才兩人交流的那一下,汶無顏分明是在徵詢禦天乾的同意,她豈能猜不到。

“說吧。”禦天乾冷冷的吩咐道,他不需要對清歌有什麼隱瞞的,周圍的士兵都是心腹,絕對可以放心的。

汶無顏將水龍珠對著月空舉起,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藍,他的目光中有一種癡迷,”傳說天族的力量來自上古時期,他們祖先這種的來源力量傳承于五行龍珠,分別是金黃色的金龍珠,青綠色的綠龍珠,淡黃色的土龍珠,血紅色的火龍珠,還有就是這顆淺藍色的水龍珠。”

他將手中的水龍珠放在掌心,瞬間變得平凡無奇如同一顆藍色明珠,”而水龍珠的作用,是淨化,將水中所有的雜質都淨化。

淨化的意思也就是,凡是在水中的毒,水龍珠都可以解開。

的確是一件好東西。

聽他娓娓述來,清歌發現除了自己有些驚訝,沐長風的目光波動不大,最為鎮定的就是禦天乾了,瞳仁中沒有半點波動,也難怪,皇室中對於天族的記載肯定比民間要清楚許多,對於五行龍珠禦天乾知道並不奇怪,但是看到這樣的寶物他沒有半點驚奇,有問題……

清歌眼睛半眯,正想要問,聽到叢林中拖放河章屍體那邊有士兵的呼聲,幾人連忙看去,斑駁的月光從樹影中投下,斜照在地上的河章屍體上。

那被禦天乾分成兩塊的巨型屍體正在飛快的縮水,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縮小到只有一人高的樣子,雖然在河章裏面身形依舊算大,可是比起剛才來,真是大象和螞蟻的區別。

汶無顏眼睛一彎,摸了摸下巴道:”看來,這顆水龍珠機緣巧合下被河章吞下去,身軀暴漲,復原能力狂增。”

清歌目光投向那一團軟軟的灰色死肉上,所以禦天乾將它劈開後,那原本吞在肚子裏面的水龍珠掉了出來,河章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沐將軍,在黑衣鮫人的身上發現這樣的藥包。”士兵遞過來一個油紙包,沐長風接過來打開一看,馬上遞到禦天乾的面前,”王爺,你看。”

汶無顏。”禦天乾冷聲吩咐,汶無顏立即把注意力從水龍珠上收回來,看了一眼粉末,”這個是香鱗魚磨成的粉,沒有任何作用,無毒無味。”

他抬頭環視了三人,面色卻是嚴肅了幾分,”但是是河章的天敵。”

“是有人故意惹怒河章的?”沐長風接著道,黑衣人早就潛伏在河中,等到他們到了河邊的時候,將這包香鱗魚磨成的粉撒入進去,讓河章受到刺激,來攻擊他們。

這是早就埋伏好了,看來這河中有巨型河章的消息也不是秘密,四人眼神飛快的交匯,這樣的刺殺只怕沒有這麼簡單。

“馬上將兵士調集,準備夜行。”禦天乾一雙冷長的鳳眸緩緩眯了起來,寒光冷聚,有人設下這樣的刺殺,目的就是要讓拖延他們回城的時間。

正準備轉身牽馬,禦天乾的腳步忽然一頓,清歌也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著隱約的波動,沐長風臉色立即一變,俯身側首將耳朵貼在地上,眼中的神色隨之變得深然。

他一躍而起,面色嚴峻道:”有大批軍馬在接近,估計有五千人左右。”

軍馬和私人馬匹的蹄聲絕對不一樣,如同軍人和殺手的氣質,明眼人可以迅速的分辨出來,這貼著地面傳來的馬蹄聲訓練有素,頻率幾乎相同,絕對是軍馬!

此時圓月已經上到中天,光亮廣闊的灑了下來,周圍的星光都被明亮的月色給掩藏了下去,照在大地之上,仿若冷紗清影。

經過方才和河章一番打鬥,現在已經是夜半時分,正是人大腦最為倦怠的時刻。

遠處的戰馬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那麼馬蹄聲而來的還有遠遠的紅光在隱約閃爍,仿若寶石在綻放出明亮的光彩,搖擺不定。

“有人放火,要燒光這片山林!”清歌飛快的察覺出來,不用聞到燒焦的問道,那不斷跳躍的光亮她也能看出是火焰在燃燒。

秋天最忌諱的就是在山中燃火,空中乾燥,一點火星就能將所有的東西都點燃,何況此處到處都是樹木,簡直就是天然的火葬場。

禦天乾眼中一暗,仿佛有無盡陰霾寒冷,立即吩咐道:”往河對面而去。”

“是。”沐長風領命,立即指揮兩百精兵飛快的上馬,向大橋方向奔去。

“前方二百丈處,直接過河!”不等沐長風指揮完,禦天乾飛快的打斷他的話,飛身躍上墨焱的馬背。

他們的旁邊就是大河,這裏是去大雍的必經之路,也是最好潛伏他們的位置。

對方是有心置他們與死地,既然放火燒林,必然不會給他們留下大橋過路!

“是的。”對於禦天乾的吩咐,沐長風毫不遲疑,立即一身命下,所有將士都迅速整齊,動作一致的騎馬上來,往岸邊奔去。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淮河最深之處,馬匹根本踏不過去,只有到前邊淺灘的地方,才能過河。

清歌紅衣飛揚,一下跳上跑來的赤焰馬背,跨坐上去,一手拉住韁繩,緊跟而上。

身後的火焰隨著夜風,飛快的燃燒了起來,三面的樹林中都有呼呼的風聲夾雜著劈啪灼燒聲音,那滾滾的熱浪還未燒到眼前,已經感覺氣溫在飛速上升。

馬匹轟隆隆的往前而行,兩百丈的距離不過是片刻之間,每個人都是盡力禦馬而行,良好的軍事在此刻展現了出來。

水聲漸漸的小了起來,波濤比起方才的地方平靜了許多,淺灘的位置已經出現在眾人的目光裏面,只要過了這裏,再踏進上馬鎮,裏面就會有駐紮的大雍的士兵,這些人再也不敢如此囂張了。

就在眾人到了淺灘處的時候,前方轟然的馬蹄聲同樣也停了下來,就在河岸的對面,整齊排列著三行士兵,延續有二十丈之長。

第一列士兵手中持著方盾,穿著鐵盔鐵甲,第二列士兵手中拿著長矛,矛尖鋒銳,第三列,全部都是弓箭手,每個人手中都握著長弓。

防禦,進攻,遠程。

好一個早有設計,知道他們必然只能從這裏踏馬過河,他們在這裏等著,河章殺不死,就用火燒死,總之,絕不能讓他們活著去大雍!

清歌的眉目凝結著濃濃的戾氣,右相他們的動作倒是快的很!

淮河對岸。

一名將領模樣的人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走出到三列之後,火光照耀之下,那人有一對細長的眼睛,比起同樣有一雙細長雙目的汶無顏,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汶無顏是笑眯眯的彎起,他的卻是陰鷙的往上斜勾,給本來還算俊俏的面容添出幾分冷戾的氣息。

“乾王,好久不見啊。”他拱手一笑,舉止十分有禮,語調卻透出一股陰森暗殺之色。

禦天乾冷冷的凝眸,一雙鳳眸泛著嗜人的幽光,全身蔓延著肅殺之氣,絲毫不理會對面的客氣,散發出一種睥睨的姿態俯視著對面的人。

那人正是南平的小皇子南楓,幾次在戰場上交手都敗給了禦天乾,對禦天乾積恨已深,被他那雙泛著狂傲之氣幽藍狹眸看的如同卑賤的奴役一般,瞬間怒火上升,冷哼道:”看你能囂張多久,今日就是你的死路!給我放箭!”

隨著他高高舉起,狠絕揮下的手,千根利箭帶著森冷的鐵色從河面上飛躍過來,對著兩百精騎射過來,密密麻麻的箭頭反射出寒光,暗夜之下幾不可辨。

禦天乾身邊的精兵豈是等閒之輩,手中刀一揮舞,嘭鏘的兵器撞擊聲音絡繹不絕的響起,訓練有素的士兵立即排成兩隊,後方的弓手也搭弓往河對岸射去。

烈火的包圍圈已經越來越小,就算此時他們轉而游過淮河,也過不到其他地方去了。

秋季實在是一個放火的好季節,清歌一身紅衣幾乎照耀得生出幾分活躍的色彩,半張臉浸在火光之中,熱浪從後方襲來,天氣一下蒸騰得如同夏夜。

此時,一直在旁邊的禦天乾動了起來,他飛身一躍,玄色的披風如同蒼鷹展翅,淩空飛撲,腳尖在墨焱的背上一點,整個人朝著前方躍去。

密不透風的利箭都對著他射了過去,禦天乾眼底嗜血的光芒閃爍奪目,身勢在半空中生生轉勢,腳尖一頓,竟然踏在精兵射出來的鐵箭之上,飛速的往河對岸掠去。

身形如雄鷹飛翔,殺肅之氣半空肅漲。

一根又一根的鐵箭送到他的腳下,沒有事先的演習,也配合的天衣無縫,沐長風一把接過長弓,拉出的弓箭就這樣精准的到達禦天乾所要的位置,早在戰場上,他們的默契已經十足。

百余丈寬闊大河上紫衣黑披,搭箭而行,瞬間已到了岸邊。

南楓眼底的神色變得有些驚惶,知道乾王的武功深不可測,從未想到竟然可以踏箭渡江,他唇才放啟,來不及下出命令。

秋泓匹練劃過面前,護盾哢嚓一聲,裂開了來,護盾之後的士兵額頭上冒出一條血跡,堅硬的方盾佇列竟然被禦天乾一劍破開,生生斬殺十餘人。

“渡河!”見陣勢被禦天乾破開一瞬空隙,沐長風一聲令下,長槍揮舞,百余戰馬馬蹄齊踏,淺灘上濺出洶湧的水花,踏出高高的雨幕,兩百精騎對天長吼,揚起手中長刀,勇敢無畏的向前而去。

吼聲震動,殺氣彌漫,以一敵十的往對岸沖去。

混合著火光,箭雨,士兵們的廝殺聲,宛如一首高揚的進行曲,交織在夜幕之下。

身後的火焰已經頻臨岸邊,照得淮河上有紅光閃爍,如同一條血河橫在他們的面前。

赤焰長鬃在風中甩動,靈活的閃避開對面射來的鐵箭,清歌手中的飛刀一扣,薄銳的刀鋒在暗夜裏幾乎可以忽略不見,破開呼嘯而來的箭鋒,發出金鳴聲音,腰間的長劍已經拔出,如白光籠罩,絲毫不透出半點縫隙。

身旁不斷傳來馬匹被刺穿的悲痛嘶鳴,不斷有人被射落下馬的驚呼聲。

河水中噗通聲不斷,濺起的水花透著幾分血色猙獰,分不清是火焰照射,還是人的血液所染。

身邊倒下的都是禦天乾的士兵!

少女一雙烏眸凝結成一片墨色,停在了弓箭手身上,鐵箭能傷人,可是弓手才是能不斷射出鐵箭的人!

斬草必除根!

殺掉對方的弓手才能減少傷亡!

她一手搭上背上的弓箭,五箭齊發,對準對岸的弓箭手射出,箭生呼嘯,比其他鐵箭都要尖銳的破空之中在河面上劃開一道豔麗的光彩。

從兩盾之間的縫隙中插了進去,劃過盾手的臉頰,正中對岸五名弓箭手的心臟!

鮮血從箭口崩裂出來,染在了前列的士兵身上,他們都未看清楚箭是何處而來,就已經射穿了身後士兵的心臟!

不斷的有精准的利箭從盾中射來,順著禦天乾破開的縫隙,精准無誤的射來!

每一箭都不會落空,每一箭都極其精准,從咽喉射穿,從心臟射出,從眼睛射透!

只要它到的地方,必然讓人一擊致命!

南楓的眼中火焰在跳躍,看著對面站立在血紅色駿馬上的嬌小士兵,他的長髮在空中飄舞,在背後熊熊燃燒的火焰中,織出最美麗的匹鍛,他的面容絕美的令人窒息,可是他的眼神,卻凝住了所有時間,成為了黑色的漩渦,不斷的在吸食所有的生命!

殘忍的美麗,嗜血的誘惑,仿若月下修羅,在起舞收割,沒有一絲其他的感情!

他,不,是她!

看見清歌被風吹起,貼身衣裳下微微起伏的曲線!

心中喊道:他是個女人!

大雍的女人中竟然有如此彪悍之輩!

南楓雙眸閃動,心頭一瞬間如有火苗竄上,他沉聲吩咐:”將雲天弓給我拿過來!”

旁邊的侍衛立即捧上一彎銀色大弓,從箭囊中抽出五隻銀色的長箭,嘴角掛起嗜血的笑容,大聲吼道:”好箭法,讓本王來會一會你!”

順風的吼叫聲送入了清歌的耳中,月色下,她的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的從身後接過五隻墨色長劍,嘴角染上了悚然微涼。

“王妃,南楓以箭法聞名天下!”汶無顏坐在沐長風的身後,大聲提醒,南平三皇子南楓不是泛泛之輩,他的戰名在王爺中也是赫赫響亮,尤其一手追雲箭法,可以同時射出五箭,絕不虛發。

話語聲中,岸上的銀弓已經拉弦,所有的兵將對峙在兩人眼中仿若隔開了一般,只有對方的箭尖才是他們所要凝視的地方。

呼呼的夜風從臉頰刮過,清爽中夾雜著烈焰的火熱,燒的清歌面色泛紅,眼底都是火光跳躍,她的睫毛如同一把扇子,隔開月光,隔開了硝煙。

只有對面的目標!

砰的一聲,弓弦拉到極致時放開的聲音,嗡嗡的在空氣中震動。

五點銀光,五根墨點。

對立而發!

巨大的叮響聲,箭尖准准相撞,在河中間撞擊出五點火花,紛紛落下。

“好,再來!”南楓滿臉興奮,眼中冷光幽閃,又抽出五箭,搭上雲天弓。

這一次,五箭並未齊發,箭頭接著箭尾,排成了一條長龍,破空的呼嘯之聲,比起開始的五箭,要強上數十倍。

清歌唇角抿緊,眼底漩渦轉動的越來越快,幾乎要將人的靈魂都要吸進去。

這五箭的力量夾雜著內力,絕不是方才那一箭可以相比的。

眼底寒光一閃,手中空空的往箭上一搭,瞬間發射了出去。

“哈哈,小王爺,那大雍小將嚇傻了嗎?”南楓旁邊的侍衛見清歌空手搭箭,不由的大聲諷刺發笑。

“愚蠢!”還不待他笑聲落下,南楓臉上閃過一絲森寒戾氣,一把拉過那侍衛來擋在面前。

侍衛滿臉驚疑,五把薄刃在他眼前一亮,一把未漏的紮在他的兩眼、心口、咽喉之上,刀刀致命!

露出的刀尾在空氣中嗡嗡震動,過大的力量讓它即使陷入肉中也不能平息。

一把扔開手中的侍衛,南楓細長的眸子眯起,如同毒蛇一般緊盯著河中的少女。

她方才射出飛刀之後,根本就來不及閃避,那方才頭接尾的五箭直直的對著她來。

難道她方才射出飛刀,就是為了取我性命,就那樣等死?

然而,南楓心頭的疑慮在下一秒全部解開,箭頭堪堪停在清歌面前一丈之處,從第一根開始,箭頭處發出裂開的聲音,一根接一根的從中間箭頭處斷開了來。

他的眼眸一下因為巨大的震驚縮成了一點,瞬間明白。

方才對方射出的飛刀早就已經從中間將箭斬開,箭頭早就破裂,馬上就會裂成兩快,他的箭根本就射不到她。

好利的眼目,絕精的計算!

借著弓弦的力量射出比平日速度快上百餘倍的飛刀,毫無絲毫偏斷的割開箭頭,速度之快,反應之敏捷,超乎了他的想像!

他以為這世間能接下他五箭連龍的,不過就是那名聞天下的那幾人!

豈料大雍的一名小將竟然可以接下!

他不是傻子,不會認為大雍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身手,若是如此,大雍早就已經能獨霸天下了!

南楓瞬間起了愛才之心,這般的美貌女子,身手又如此只好。若是南平人多好,她偏偏是大雍的!

既然不能被我所用,那就滅了!

他一掃已經斬殺他幾百將士的禦天乾,再一掃排在岸邊的三千兵士已經損失了大半,細長的眸中閃爍著嗜人的幽光,連忙拉馬往後避開,臉上的肌肉在對岸熊熊火焰照耀下,不斷抽一動,對著身後一直靜立不動的另外二千兵士道:”圍攻大雍乾王,殺一刀進一級,砍下首級者——晉封鎮國大將軍!”

鎮國大將軍,是擁有實權的正二品武將。

這樣的利誘,可謂是極為豐富。

所有的南平兵士們都熱血沸騰了起來,握緊手中的兵器往前沖去,他們的眼中,大雍的乾王化身為加官進爵,珠寶黃金的代名詞。

“按照開始計畫的第三套方案。”低低的聲音在南平士兵中傳開。

赤焰雙蹄如鐵,踏斷另外一個士兵的內臟,血色的皮毛因為在烈焰中變得更美,清歌一劍解決了對著她長刺過來的士兵,冷哼了一聲,第三套方案,看來他們準備的實在是很周到。

南平的士兵無形中漸漸的隔開了禦天乾清歌與沐長風等人,分成了兩個包圍圈,將清歌、禦天乾、五名精兵包在一個圈內,沐長風其餘人包圍在另外一個圈內。

他的周圍圍著一千多名士兵,另外一千多名包圍著沖出了防線的百餘名精兵。

禦天乾唇邊露出一絲冷笑,恍如地獄幽冥,靜靜看向層層包圍的南平士兵,冷諷道:”還真看得起本王。”

“這世上絕沒有一人敢小瞧了你大雍乾王!”南楓騎在馬上,一點都不介意禦天乾的話語,不管死傷多少人,今日能拿下禦天乾,得到的遠遠比五千兵馬要多得多!

只要禦天乾死了,讓大雍的淑妃右相他們登基掌權,就憑禦奕辰那樣的人,怎麼能在這亂世統領一國,大雍的滅國之日絕對不遠了。

南楓說完,不再多言,一聲令下,”殺!”

刀光血影,血肉橫飛。

這是一場極亂的混戰,這是一場少數對多數的苦戰。

每一個人都殺紅了眼,大雍的精兵在此時表現出了超人一等的素質和強悍,他們仿若不知痛楚,手中的刀劍沒有一瞬間的停歇,每一刀都不浪費的落在了敵人的身上。

沒有嘶吼聲,他們的每一分力氣都不能浪費!

他們的乾王在那邊被人包圍了!

他們要殺出去,殺到乾王那邊去!

禦天乾站在包圍圈的中心,清歌騎馬站在他的身邊,十名精兵圍成一個內圈,將兩人保護在裏面。

“王爺,我們十人從東面衝開一條空隙!你和王妃兩人趁機沖出去!”十名精兵臉上帶著堅定的決心,眼眸中都是如狼一般的決絕之氣。

“閉嘴!”禦天乾冷絕的打斷了他們的話,染了鮮血的面容越發的冷峻酷殺。

“王爺……”

“本王自有辦法,再開口以違抗軍令處置!”冷肅的話語聲一出,十名精兵的眼中射出完全信賴的光芒,手指緊緊的握緊韁繩,堅毅的面容等待著禦天乾的命令。

他們絲毫不懷疑他們的乾王!這就是禦天乾在大雍人心中的威名!

禦天乾說完翻身一躍,坐上赤焰的馬背,從後環住清歌的纖腰在耳邊輕聲道:”女人,準備好了嗎?”

“駕!”一聲清亮如玉石的音色飄蕩在半空之中,清歌面帶微笑,兩腿一夾,赤焰四蹄迅速的奔馳起來。

禦天乾一手拉住韁繩,一手橫握朔月銀劍,眉疾如刀,眼尾飛振,墨藍色的眼瞳閃著黑曜石的烏芒,薄唇丹紅,緊抿一線,玄色的披風在半空中獵獵作響,抬頭望去,幾乎要遮去那一輪血色圓月。

“攔住他!”南楓見禦天乾要硬闖出包圍圈,連忙揮手下令,所有的士兵都往這一邊集合過來。

血色彌漫,長喝震天。

“躍!”一聲大喝,禦天乾瞳仁一縮,左手緊聚內力拉起馬韁往上一提,赤焰抬頭一聲長嘶,借助禦天乾的力量,當空一躍,撒開全力飛過了下方士兵的頭頂。

烏黑寧靜的江山水墨夜色中,一匹血紅色大馬如同飛馬淩空,劃出一道紅色長線,為單調的夜色添加也一筆豔麗的色彩。

“好樣的!赤焰!”清歌迎風高聲讚歎道,赤焰馬頭甩動,一聲長嘶後繼續撒開四蹄往前狂奔,清歌轉頭看去,方才包圍著他們的那一千將士全部奪命追來。

“一群廢物!追,追!給我全部去追禦天乾!”緊緊咬住牙根,一雙眼氣的血紅,南楓不顧一切的大聲吼道,這樣竟然還讓禦天乾從眼底逃了,絕對不能!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36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89章  奪命一箭

大部分兵士被禦天乾吸引而去,頓時被包圍著激烈廝殺的精兵壓力減少大半,面前五百余的士兵對於他們來說,輕鬆了許多。

殺紅了眼眸的精兵都知道,這是王爺將人引開,不讓他們被圍攻致死!

手下的刀揮的更猛,血珠濺得更快,更猛!

空中突然生出來的煞氣,貼著肌膚生出一股寒意,南平士兵被眼前全身染血的精兵嚇的心中一凜。

他們看到的仿若不是人,而是如狼一般的士兵!

狠絕,團結,不計後果的瘋狂!

沐長風俊顏染血,銀槍穿透敵人的胸膛,橫向猛甩出去,壓倒迎面而來的四個南平士兵,高聲嘶吼:”我們沖出去!”

銀槍如同標杆高高舉起,鮮血的血液滴落在臉上。

夜風微涼,夾雜著馬蹄轟轟。

“都引過來了!”清歌轉頭望著前方,大聲的喊道,身後黑壓壓的一片馬蹄轟隆聲,兩千匹馬揚起的灰塵幾乎遮天蓋日,震得人耳邊嗡嗡作響。

“好,今日就讓他們有去無回。”禦天乾一手摟住清歌,一手拉緊韁繩,雙腿狠狠一夾馬腹,赤焰的速度越來越快,向著前方山巒起伏之處而去。

“給我追!”南楓不斷的在後面狂吼,他的雙目中透出一種瘋狂,今天他在這裏,等於徹底和大雍決裂,禦天乾若是今日不死,他好了之後的第一件事,必然就是毀了南平!

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面前的道路漸漸的窄了起來,兩旁的山峰越來越高,清歌迎風眯眼,這裏的地勢,越來越窄,像是一個漏斗形狀。

這是一個三面環山口南尾北的漏斗狀山谷,只有前方有一條寬闊的道路,這樣的地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難道禦天乾要在這裏以一敵百,對抗後面跟來的精兵。

“拿著!”一聲大喝,禦天乾將韁繩遞給清歌,清歌立即接過,控馬而行。

身後的馬蹄響聲越來越近,緊緊的咬住清歌他們,死死不肯放開。

今夜必然是個你死我活的場地!

陡峭的山勢讓道路咻地變窄,前方奔馳的隊長拉馬轉頭奔到南楓身邊,正色道:”小王爺,不能往前進了,前面是一個漏斗狀的山谷,穀口處最寬,越往裏越狹窄!”

這種山谷是兵家最喜歡埋伏的地點,也是行軍大忌,南平能在這亂世站立,也不是光靠運氣的。

南楓眼睛發紅望著前方,整個人透出一股悚然,”如果這裏有埋伏,禦天乾早就進來了,還等著你來!”他早在設下這場埋伏的時候就將附近的地形全部記下,這裏不僅是漏斗狀的山谷,山谷的前方還是個斷崖!

他就要看看,禦天乾能不能一夫當關,擋下他這兩千騎兵!

見南楓下定決心,隊長不再多說,繼續跟隨前方的隊伍疾行,調整隊形,縱馬奔進山谷內。

漸漸淡去的月光被攔在了高陡的山谷之外,反射在林間,微光暗淡。

清歌策馬而行,三面的高山將人包圍在裏面,只有中間一條窄道,不管看向何方,都是一片黃棕色,帶著樹林間特有的潮濕氣息,散發在整個山谷內。

奔馳的山路越來越不平,馬蹄踩入的泥土也越來越鬆軟,她揚目看著前方,入目處的盡頭,一片棕色的道路前方,是一片如同深淵的黑色。

不,不是如同,那裏就是深淵,是斷崖!

望著前方,禦天乾瞳仁一緊,”停下。”

清歌一聲長籲,赤焰噠噠的停下奔馳的馬蹄,原地踏了幾下停在了原地。

此時他們站的地方,正是山口最窄的地方,而身後緊追而來的兩千士兵已經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他們的後方。

南楓從後方拉著馬慢慢的從分開的士兵中走了出來,面色陰冷中夾雜著一股得意,”怎麼,禦天乾,你不跑了嗎?”

前面的斷崖深不可見底,前方也沒有任何路,他就不相信禦天乾能長出翅膀飛過去!

“當然不會跑,本王在等你。”禦天乾攬著清歌,坐在馬後,這種姿勢沒有減低他的氣勢,反而給他添加了一種怡然自得,毫不在意的感覺。

“你……”那種睥睨天下的姿態,讓南楓的更加狂怒,想到禦天乾已經沒有後路可退,又是一陣倡狂的大笑,”你是在等著我幫你收屍吧!”

“拭目以待。”禦天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卻比不笑的時候還要讓人膽戰心驚,透出一股鐵血的猙獰,雙眸凜冽勝冰,足尖輕點馬背,飛躍而起,身形矯健,恍若游龍,雙掌霎即一翻,廣袖中真氣聚集,呼呼作響。

“想用內力將我們全部震開嗎?就算你再強,也不可能!”南楓譏誚的一笑,立即向後退,兩旁士兵聚攏來站在他身前,方盾一舉,兩層方盾立即在他面前鑄起一道銅牆鐵壁。

“你錯了。”禦天乾幽眸暗閃,一聲狂嘯,雙掌往上一翻,袖中盈滿的內力澎湧而出,帶起道道殘影,如同海浪一般帶起滿地的亂石殘枝,直沖山頂高崗巨石。

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內力直沖山頂,勁風掠過山坡上密林叢叢,響起陣陣松濤,如同大海波濤洶湧澎湃。

內力在半空化為一隻巨大的鐵拳,青灰色的岩石上竟被拳勁穿出一洞,裂紋迅速蔓延至整個山體,整個山谷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轟隆隆的聲響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席捲著滾滾氣勢!

赤焰被颶風般的內力驚的往後連退兩步,清歌拉住韁繩它才站穩了身形,眯眼暗歎:好強悍的內力!

漫天灰塵掩去了眾人視線,當他們揮袖散去這漫天塵土時,眼前的一幕竟讓他們魂飛魄散!

尖陡山頂上的高崗巨石,居然在他一拳之下,化作了碎石山!

一塊塊巨石從天而降,鋪天蓋地,將狹窄的山谷上方遮得密不透風。

立時,無數的慘叫聲從南平士兵的口中傳來,

一塊塊巨石砸下,連人帶馬,砸了個稀爛,血水濺起滿谷都是,連屍骨都碎裂,壓在巨石之下。

他們驚恐了,亂了。

站在狹窄山口的士兵們全都亂了。

所有人掉轉馬頭朝著出口狂奔,他們不想變成這石下亡魂。

然而,這山口的路極為狹窄,不斷落下的巨石又將本來的路變得更加狹窄。

馬匹碰撞,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僥倖跑了出去的士兵面上的喜色還來不及表現,迎面一杆長槍就將他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烏有。

山口之中,銀盔大將挑起南平士兵的屍體,雙目佈滿血絲,聲含內力,穿透山谷:”殺!”

“殺!”已經殺出重圍的大雍精兵齊聲狂吼,他們守在山口,滿身沐血,傷口無數,似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索命冤魂,等待著這些驚慌失措的南平士兵撞上他們刀口!

整個山谷都變成一個屠宰場,往前,是巨石砸下,腦漿崩裂,往後,是長刀狂舞,飲血奪命。

禦天乾聽著山谷外傳來的吼聲,站在最窄的穀口,漫天灰塵中,他負手獨立,紫衣翻飛,尊貴冷戾,看著穀口前驚聲連連的慘狀,嘴角的笑容冰冷森然,沉聲大喝:”大雍的兵士們給本王聽好了,今夜,一個都不能放過!”

一個都不能放過——

山谷中不斷的回蕩著他冷冽的聲音,一遍一遍的穿透南平士兵的耳中,比夜半亡魂曲更讓他們心生恐慌。

南楓一見形勢忽然逆轉,身邊騎兵幾乎盡絕,刺殺禦天乾絕無希望,目有不甘又不得不走,他不能留在這裏送死,單打獨鬥的話,論武功,他絕不是禦天乾的對手。

墨藍色的雙目盯著南楓的身影,見他策馬轉身,準備在周身包圍的侍衛下撤退,危險性的眯緊鳳眸,從赤焰身上取下弓箭,緩緩將弓舉起,瞄準正在馬背上馳騁的南楓。

“南楓,接下本王這一箭,今日就放你走。”禦天乾兩指一松,鐵箭夾雜著迅猛無比之力,閃電驚雷的射向南楓。

如同冰面掠過的音色從晚風中送來,南楓來不及反應,身旁的侍衛連忙一躍,跳上了南楓的馬背。

噗的一聲巨響。

鋒利的鐵箭沒入侍衛的後背,血色從傷口中透了出來。

其餘侍衛余光見南楓坐在前面,身子如同方才一般,暗自慶倖,大雍乾王雖然冷酷無情,說出去的話卻是金口玉言,絕不反悔。

只要禦天乾不攔下他們,出了山谷,自然就能送小王爺回南平。

“小王爺,將他丟下吧,兩人騎一馬會影響速度!”一名侍衛大聲的和南楓說道,見南楓俯身騎馬,默不出聲,只點了點頭,立即伸手欲將另外一名侍衛拉了馬下。

啪——

方才侍衛拉下的地方,一根烏黑的鐵箭,直直的串在兩個人的心口,南楓面容扭曲,眼眸圓睜的看著前方,嘴巴張開,連最後一句喊叫都沒有,死在了禦天乾的箭下。

“小王爺!”山谷中傳來驚嘶。

清歌拉著赤焰慢慢的向前走著,山谷中巨石林立,殘屍遍佈,抬眸望著遠處兩具連在一起的屍體。

這樣的結果她一點都不意外,敢接二連三設下陷阱陷害禦天乾的人,他會放過,那就不是禦天乾。

東方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的顏色,漸漸地,魚肚白變成淡紅色,朝霞宛若開在天際的水晶淩霄花,用它巨大的金色花瓣,籠罩著人間。

禦天乾瞳眸中映出金色的光芒,收起弓箭,躍上馬背,手握馬韁,摟住清歌,目光遙望前方,振聲低喝:”我們回京。”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0章  皇宮夜戰

這邊禦天乾,清歌等人不分日夜的往天越城奔馳,天越城內彌漫著一片風雨欲來的氣息。

城東的一處官宅之中,整夜燈火未滅,重重疊疊的燈幕之下,有人看著飛來的傳書,夜不能寐。

“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動手。”蒼老的斜影映照在窗紗之上,燈光晦暗交替間,透出濃濃的抑鬱,飛過,吹起屋外的枝葉,如群魔肢體狂舞不休。

七天,他還有其他的時間,成敗與否,就在此一拼了。

天還未明,從官宅之中有人不斷的進出,悄無聲息的黑影在夜色中穿梭,月色一天一天的剪缺,越發顯得夜色慘澹。

次日,淩帝在自己寢宮內被刺客刺殺,由於禁衛軍保護,刺殺未能成功,追至城外乾王手下的兵營中沒入不見,百官皆為震怒,以右相為首的幾十名官員要求嚴以處置,不能放過刺客,現乾王不在京中,刺客混入軍中會引起混亂,更給與有機之人可趁之機,請求淩帝出兵控制。

對此請求,心有餘悸的淩帝再三思忖,斟酌之下,調令手中大軍全面不許乾王士兵進出,以防刺客與其同黨逃竄。

第四日,淩帝手下大軍以及乾王的二十萬大軍,全部停駐在離天越城外四百里處,兩廂對峙,乾王手下軍士不服,偶起小亂,被圍困朝官添油加醋報于淩帝,稱刺客挑唆,居心莫測,欲亂我大雍王朝軍隊,將叛亂罪名于乾王,請求淩帝加強圍困。

一道聖旨於第三日下來,乾王兵馬若再有異動,一律按造反處理,此道聖旨一下,軍中譁然,皆不敢動。

就此,乾王大軍全部被圍,淩帝手中兵馬出傾大部分,留守在京內可供調動的只餘禁衛軍以及府君衛兵,其餘皆為右相派別。

緊鑼密鼓,精心策劃的安排下,到了第五日,淩帝如同往日一般上朝,聽了各方上報後退朝,更衣批奏,日落西山之時,前往皇后宮中用膳。

無數的人影趁著夜色從南門,西門湧進,禁衛軍毫無察覺,抵抗無效之後,皇宮在悄無聲息之中已經被人控制。

鳳藻宮內,淩帝正滿臉愉悅的和皇后在聊天。

“陛下,臣妾覺得你近來氣色好了不少。”北聽芙坐在桌前,側首看著對面的淩帝,目光裏都是溫柔流淌。

鑲嵌在壁上的南海明珠發出柔亮的光輝,將整個大殿照的明亮又不刺目。

聽著皇后溫柔的話語,淩帝爽朗的一笑,”芙兒,最近除了那刺客一事,朕聽到的都是好事,各地糧食收成頗佳,也未出現天災,朕豈能不開心。”

“那是陛下福澤廣照,才讓大雍一日比一日強盛。”一手撩起衣袖,皇后自己動手給淩帝泡了一杯茶,身後的宮女並未上前,已習慣兩人之間相處方式。

目光看著遠方,萬家燈火此時稀稀拉拉,有的人家已經睡下,手掌拍了拍膝蓋,淩帝歎了口氣,目光中有光亮忽閃,”朕自問不是個盛名君王,也不是個昏君,竟然有人來宮中刺殺朕,如今刺客潛入了乾兒的大軍裏,也不知什麼時候能被抓出,朕心裏總覺得不放心。”

皇后柔和的目光閃了閃,莞爾一笑,將茶杯放在淩帝桌前,淺紫色的八幅長裙下擺流雲忽隱忽現,腰間的鳳墜蕩悠悠的在腰間輕晃,她收回手,低聲道:”臣妾倒覺得陛下這樣圍困,刺客反而藏的更深。”

“噢,芙兒有什麼看法?”淩帝抿了一口香茶,口有餘香,喉嚨芳甘,仿若能解開他心中的憂思,不覺心情更好,側頭問道。

“臣妾乃婦人,本不該議論國事,只是這幾日聽陛下對臣妾說起這刺客,臣妾站在自身的角度想,刺客躲入大軍內,本是想著人多可以掩藏,不日便會離開,如今被大軍困住,更會將身份掩飾的實實的,不給人瞧出半分,這樣一日一日的圍困,影響到軍中諸多事宜都不好處理。”

北聽芙輕聲曼語的說出,語氣不急不緩,說完自己的想法後,端了茶品飲。

淩帝卻聽的十分認真,兩人從認識到如今,北聽芙甚少對國事插手,連意見也很少提出,此時她說出這番話必定是經過一番深思的。

對於發軍圍了乾兒大軍之事,他也經過一番深思才做出這個決定。

這些時日,各部送來的奏摺很多,更有不斷催促他立儲的請折,他心中的人選早已定下,只待選個大吉之日,便宣了旨意,這節口關頭,不想出什麼其他的岔子,給人拿了去做話柄。

他吹開細瓷刻牡丹錦繡茶杯裏漂浮的幾片淺色茶葉,喝了一口,才說道:”大抵後日乾兒就回來了,到時這刺客之事就一併交於他處理。”

北聽芙眉頭微蹙,君王自有君王的想法,她只是覺得這大軍都離天越遠了,”臣妾想,萬一再有刺客,京中人少,乾兒那邊應該不會有亂子,陛下不如調些人手放在自己身邊,也安全些。”

“嗯,芙兒說的也有些道理,刺客也許還有同黨,那朕明日調一半回京。”淩帝說著揉了揉太陽穴。

北聽芙見他眉頭皺起,知他頭痛又犯,連忙站起身來,走到淩帝那邊去,將他頭放在自己腿上,細細的揉著。

錯金獸爐裏換上了安神鎮痛的香片,柔和的氣氛在殿中淡淡飄逸。

“哎喲,陛下和姐姐真的是很恩愛啊!”嬌媚尖銳的女聲插了進來,生生破壞了這一殿的和靜,被揉得舒服的淩帝方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不悅的看著殿門前。

被幾個太監侍衛簇擁著走進的淑妃,滿臉春風得意的笑容,一雙美目中波光盈盈,溢滿了野心勃勃。

“怎麼不通報就進來了?”淩帝的語氣十分的不客氣,雙目中寫滿了不耐煩。

淑妃往前行了幾步,做樣的笑道:”臣妾這不是太想念陛下了,陛下可有好久沒去臣妾那坐坐了,既然陛下不來,臣妾自己來羅。”說完,又是一陣嬌笑,滿殿都充斥著她那濃郁的花香。

李陸站在側後面,看著殿外,暗道,外面那些太監宮女的怎麼今日這麼不懂規矩,連通報都不會了。

淩帝雙目沉沉看著淑妃,她仿若不見,徑直的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眼中面上沒有絲毫的尊敬,抬頭環視著鳳頂鸞帳,明珠鑲嵌的鳳藻宮,慢慢的評點,”這紗太素了,不夠豔,一點都不襯我。”

“這掛的水墨青山,寡淡無味,不如芙蓉牡丹鬥豔,拆了才好。”

她目無其他,仿若在自己宮中一般,北聽芙望著她的模樣,目光柔和中有著冷意,冷冷的開口道:”賀盈兒,你今日莫非就是來告訴陛下,本宮這裏佈置不符合你的品味?”

她連淑妃兩個字都沒有喊,直接說出了名字,一點臉面都沒留。

到了此時,皇后豈能看不出她來的目的,這般肆無忌憚,若是沒有後手,賀盈兒她如何敢。

聞言,素來易怒的淑妃卻絲毫不生氣,慢慢的轉身,華麗溢彩的宮服逶迤拖地,豔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妖異,紅唇微啟,膩白的手掩著口媚笑,眼中沒有一點笑意,”姐姐,你的品味我一直不喜歡,今天是來看一看,往後我要搬些什麼進來,才能去掉你那股子稱作淡雅的酸氣。”

她又轉了轉頭,一頭玲瓏鳳釵叮噹脆響,美目抬望,輕輕搖頭道:”我看,這裏還是全部拆了重建吧,真是哪兒看著都不順眼。”

一圈走下來,身上濃郁的香味撲的滿殿都是,惹得身後的宮女太監都皺眉,北聽芙素來喜素雅的東西,熏香也是用的淡清,她們也聞慣了,迎面濃郁的香味聞著總覺得透著一股子俗味。

一直未說話的淩帝此時緩緩的開口了,眉頭皺出川字,眸色如墨濃,大聲道:”來人啊,將淑貴妃拉下去,降為盈嬪。”

龍令在空氣中飄蕩,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回音。

李陸目光投向門外,低聲請示道:”奴才去看看。”他覺得有些不對,外頭守著的禁衛軍呢,平日裏陛下小咳一下他們都會聽見,此時這麼大的聲響怎會半點反應都沒有。

見李陸上前,淑妃身後兩名侍衛立即上前攔住他,不給他往前再走。

“你們好大的膽子!”李陸怒道,他在宮中是相當有地位的,小小侍衛也敢攔他,豈能不怒。抬手推開侍衛不成,反而被二人推倒在地上。

“反了你們,眼中還有沒有陛下和皇后娘娘!”李陸大喝,兩名侍衛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紋絲不動。

“不必了,今夜有人要謀朝篡位。”北聽芙冷冷的吩咐道,她的目光轉而對著淑妃,目光中帶著憐憫,又夾雜著一絲嘲笑,”賀盈兒,你為了皇后這個位置,可真是無所不用極。”

自進宮以來,賀盈兒大大小小的招數用過不少,下毒,嫁禍,栽贓,無所不用急,在她懷孕的時候,堅持不斷的下藥,這些手段,她心知肚明,也知道賀盈兒想要的就是這個位置。

“這皇后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若不是你橫插一腳,今日坐在那的人就是我!”賀盈兒滿臉笑容,帶著猙獰的恨意,咬牙切齒說著,”你這個不要臉,私下勾引陛下,占了我皇后位置這麼多年,今日終於能得到報應了。”

“賀盈兒!注意你的說辭!”淩帝一拍桌子,大聲怒吼。

“什麼說辭,禦淩天,我十三歲嫁給你,對你從無二心,處處討你歡心,你給了我什麼,一個你在路上遇見的女人就拉回來做了皇后!她算什麼東西,若是沒有我賀家的支持,你能坐上今天的皇位嗎?”賀盈兒眉目怒爭,連淩帝的名諱都喊了出來,大聲挑釁道,”怎麼,她憑什麼做皇后,她就是狐媚子,假裝得善解人意,賤婦,賤婦!”

“你給我閉嘴!”淩帝額頭青筋暴起,一掌扇在賀盈兒的臉上,雙目中隱藏著怒火。

賀盈兒跌坐在地上,嘴角依舊笑著,目光中一瞬間的哀傷轉瞬即被惡毒取代,她撫著腫起的臉,扭頭站起,嫵媚的眼睛睜大望著淩帝,”怎麼,我說她一句你也心疼!那又怎樣,皇城中的所有都被我們控制了,你現在算個什麼東西!”

她揚起巴掌對著禦淩天就要扇下,一旁的北聽芙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弱又堅定,纖弱的手腕握住賀盈兒的豐臂,竟讓她半分不能動。

“賀盈兒,現在他還是淩帝,你憑什麼打他!”北聽芙狠狠一甩手,眼中卻充滿了冰冷的神色,秀美微蹙之間,有著濃濃的戾氣,渾身散發著一種尊貴和威嚴,和平日裏溫和雍容的模樣有著天大的區別。

賀盈兒揉著被抓的刺痛的手,笑容漸漸變了,明珠的光照得大殿明亮,卻絲毫照不進她的眼底,她緩緩招手,”請淩帝寫下立皇長孫為儲詔書。”

一名太監端上朱盤,上面放著一張空的明黃聖旨,蘸飽了墨的毛筆,磨好了墨了的湖硯,放在淩帝的面前。

“你們倒是準備的周到!”淩帝冷然道。

“陛下給人伺候慣了,盈兒自然是要準備的妥妥當當的。”拉長的語調夾雜著讓人深惡痛絕的噁心,淑妃盈盈一笑,”陛下還是早寫了,少受點苦。”

淩帝深深的看著賀盈兒,那樣的目光,含著多年沉積的威嚴,就算早做好準備的淑妃也看的心內一驚,到底是吃了豹子膽要造反,霎那又提起膽量,直視過去。

忽而,淩帝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得提起筆來,在明黃聖旨上游龍走鳳的寫了幾行字,寫完將筆一擲,收袖負手站立。

“比我想像的可要配合多了。”賀盈兒諷刺一笑,接過太監遞來的聖旨,攤開在眼前,目光一掃之下,臉色瞬間大變,將聖旨往地下一擲,銀牙緊咬,塗著大紅蔻丹的手指指著淩帝道:”好,好!本來你若乖乖寫了,還能給你們軟禁起來過完這一生,如今,哼!”

赫然落地的聖旨上面書寫傳位於皇六子禦天乾。

“來人!給淩帝和皇后賜酒送行!”賀盈兒猛的拂袖,笑容恐怖陰森,”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本宮不客氣!”

身後四名侍衛端著酒杯立即上前,光下紅色的酒液微微蕩漾,正是常用毒酒斷魂。

北聽芙看著那杯酒忽然笑了,笑聲夾雜著濃濃的諷刺,她接過侍衛手中的毒酒,端起在面前,絕美的面容上蕩漾著譏誚的弧度。

那鎮定的模樣,譏誚的笑容,柔和的雙眸,都看不出一點驚惶,後悔的情緒。

她緩緩的走到淩帝的身邊,淩帝一把打翻她手中的毒酒,”芙兒,不要喝!”

北聽芙點點頭,剔透的膚色上閃耀著淡淡的光彩,雙手卷袖,疊於胸前,一國之母大氣威儀,沉穩的看向賀盈兒,”就算我喝下毒酒,你又能怎樣,禦奕辰坐上了皇位,你就是太皇太后,對不對?”

“那當然!如你北聽芙一日為後,我賀盈兒永遠是妃!我哪里比你差,只要讓奕辰坐上皇位——”

聽到禦奕辰三字,淩帝眸中森色悚然,冷沉嗓音打斷賀盈兒,問道:”他人呢?”

“等我們遺詔一發,他自然會出來!”賀盈兒不屑的答道,她轉過身來繼續對著北聽芙說著方才被打斷的話:”只要讓奕辰坐上皇位,就是母儀天下,掌管後宮的太皇太后!”

到了那時,正紅色,鳳凰圖,都將是她可以隨意選擇的東西,而不是她只能遠遠看著,想用而不能用。

“你錯了!”北聽芙頭上的點金滾珠步搖微微晃動,一身秋香色雲緞長裙,宛若清新脫俗的仙子,散發著凜冽的氣息,”賀盈兒,無論本宮是生是死,你永世都將在本宮之下,生生世世都只能在本宮身後留名。”

這樣的話語從一直溫和嫺熟的皇后口中說出,所有人都震驚了,可是北聽芙所說也是事實。

就算今日被賜死,她依舊是淩帝所立皇后,禦奕辰登基後能立賀盈兒,始終都是第二個,第二個,就是續娶的皇后,永遠在正室之下。

畢竟右相他們不願意讓人知道是篡位,牌坊是一定要立的。

淑妃的臉色變得鐵青,雙眸中似乎有箭能射出,咬牙切齒的看著北聽芙,大喝道:”請淩帝,皇后兩人上路!”她不要跟這賤人再耗費口舌,送他們上路才是正道。

轉身對著身後的太監道:”立即給右相傳:淩帝與皇后二人遭刺客灌毒,臨終之時向右相傳下遺詔,立皇長孫禦奕辰為新帝,徹底清查乾王軍中叛黨!”

“你們竟然敢!竟然敢……”淩帝氣的呼吸不順,一掌拍開一名過來欲灌皇后毒酒的侍衛,指著淑妃大聲喊道,”朕要抄了你賀家九族!”

“做都做了,有何不敢!”淑妃冷笑著吩咐,”至於抄九族——陛下和皇后兩人情深意重,伉儷情深,你們就一併一起送上路!”

四名侍衛馬上上來壓制身有武功的淩帝,另外兩名馬上過來扳開皇后的口。

“哈哈哈哈……”看著皇后緊抿嘴唇,被侍衛壓的一身難堪,賀雪瑩歡聲大笑,”北聽芙,你也有今日!”

“賀盈兒,你表演的差不多了!”皇后突然很是詭異的一笑,手掌中對著外面射出一道藍色的火光,沖在夜空之中。

頓時,宮外傳來高喊的廝殺聲,原本壓著淩帝和皇后的侍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手下一停,淩帝一身明黃龍服被弄的淩亂,此時顧不得半點形象,扶起北聽芙坐上椅上。

淑妃張大眼睛,拖著衣擺小跑到門廊下,外面的皇宮內殿中,到處都是打在一起的兵士,那墨色的盔甲,夜色中閃耀著冷冷的光彩,不是禦天乾的軍隊是哪里的?

他的大軍不都是被淩帝的大軍控制了嗎?怎麼會這樣!

她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不管眼妝被擦的混亂,再一次確認了眼前的確是乾王的軍隊。

“保護淩帝,清剿叛賊!”為首的是一個女子,身穿將領的銀色軟盔,手中揮舞著一把九環大刀,直直的往鳳藻宮殺了進來。

那不是本應該被關在大牢中,犯了軍法等著禦天乾回來處置的”雨將”嗎?

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大紅的朱唇被咬得發白,淑妃臉色從鐵青變得雪白,她疾步走進鳳藻宮,美眸微眯,走到北聽芙的面前,一旁的淩帝早被她身後的侍衛拉了開來。

淑妃掐著北聽芙的脖子,目眥盡裂,面容幾乎扭曲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北聽芙脖子被她的指甲劃出一道血痕,掐得呼吸困難,仍舊笑道:”怎麼能讓你們這樣的成功了呢?呵呵。”

“你個賤婦,為什麼總要和我做對!”淑妃手指漸漸用力,皇后面色漲紅,幾乎要窒息,”你掐死我最好……”

她不慌不忙的樣子讓淑妃更加氣憤,卻偏偏不能掐死,這朝中擁護禦天乾的頗多,他們起兵造反就是在一個快和密,到時候,淩帝和皇后死了,說是刺客下毒,然後去禦天乾軍中抓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刺客”,就能名正言順將禦天乾以謀反罪抓起來。

他們不能用兵器殺的原因就是,刀口很容易被人發現是不是同一人所為,對於武學精湛的禦天乾,這一點是隱瞞不了的。

要避免禦奕辰坐上皇位後的反彈,毒酒是最好的讓人抓不到把柄的方式!

手指抓起北聽芙的頭髮往桌角上一碰,頓時那張柔美的臉額角磕出血來,才讓淑妃心情好些,她冷哼道:”帶上淩帝和皇后,我們走!”

冰冷的氣息在蔓延,外面的廝殺聲已經傳到了殿前。

“叛賊!還不束手就擒!”淑妃剛剛要走,秦雨舉著九環大刀沖了進來,目光如同利箭,直望淑妃,擋在了門前。

“給我殺了她!”淑妃立即往後殿退去,侍衛馬上沖上前和秦雨打了起來,秦雨位列四將之一,身手本就不凡,她使的又是開闊霸氣大刀,虎虎生風,將幾名侍衛轉瞬砍死。

淑妃臉色忽青忽白,精心策劃得謀反竟然被突然來的人打亂了,她如何能甘心,”你不是在牢中嗎?怎麼出來了?”

秦雨將大刀一收,冷笑道:”你以為我們王妃和你一樣蠢嗎?”

清歌出行之前,曾找秦雨談過,禦奕辰右相他們對禦天乾不滿已久,暗地裏一直和南平聯繫暗動手腳,如果要一次防一次的刺殺,還不如一回就將所有危機去除。

正好秦雨送糧之事可以借來做文章,清歌和沐長風押糧,禦天乾和三將都在邊關,秦雨被關在大牢裏,不能出來。

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右相他們絕對不會放過。

而早在開始的時候,守在那山寨底下的兵馬,就是挑選的精銳,不過是找了藉口駐紮在那裏,其實已經在天越城分散隱藏,只等右相他們在淩帝面前露出狐狸尾巴,皇后就將信號放出,他們馬上集結而上。

“沐宗佩果然罵的沒錯,沐清歌也是個賤丫頭,總喜歡擋住別人的路!”淑妃大罵道,心裏恨的對著皇后的臉又是一巴掌扇去。

“放肆!”秦雨眼眸一冷,提刀躍起,卻於半空之中被一道淩厲的掌風對上,頓時被打的身形從半空墜下,連退數步才險險站穩。

“表哥!”見到來人,淑妃臉上顯出光彩,急呼跑到向門前。

鳳藻宮前,一身朝服的右相頭髮高束,眼射精光,兩鬢蒼白更添一股穩重之氣,他的身後站著兩名穿著黑衣,身形挺拔的黑衣人,方才就是其中一人偷襲,導致秦雨受傷。

“他們竟然有後招!”賀盈兒帶著身後被壓制住的淩帝和皇后,對著右相說道。

右相向前甩了下頭,身後的兩名黑衣人立即上前,對上秦雨。

兩人以掌為器,雙掌飽含內力,一左一右,夾擊秦雨。

秦雨大刀本就開闊,被他們二人淩厲掌風弄的處處閃避,大刀的優勢反而變成了劣勢!

十余招後,秦雨後背露出一道空隙,背後掌風已經撲到,來不及閃避,身子被擊的猛飛起來,重重的砸在了鳳藻宮的殿牆之上,一口鮮血噴出數丈遠,噗通的掉在地上,嘴角不斷有鮮血流出,顯然內臟受了重創。

方才扭轉的局勢,瞬間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賀文臉上閃過一絲冷笑,眼中露出輕鄙之意,睨了趴在地上渾身抽搐的秦雨,他早料到禦天乾不可能沒有後招,從江湖請了兩大高手就是為了對付這秦雨的。

薑始終還是老的辣!

身後攻進來的侍衛不斷的被黑衣人殺死,外面的士兵進不來,整個鳳藻宮裏安靜的如同曠地,外面那些廝殺聲宛若隔開千里。

“陛下和娘娘請早點上路!”右相一副恭敬的模樣,聲音卻冷冽之極,沒有半點禮數。

“賀文,朕對你賀家一直不薄,在左相死後,朕連左相都未再立,你身為右相,文臣以你最大!你竟然謀反!”淩帝大聲厲喝,渾身氣的發顫,眼睛睜大幾乎要脫眶而出。

右相臉上看不出太多神色,目中凜冽,面無表情,”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請一路好走。”

這些年,賀家在權勢遮掩之下,做了不少貪贓枉法,私下吞營之事,若是給禦天乾做了帝位,他賀家的位置必然不保,不單單是為了雪瑩,他也要為賀家謀劃!

淩帝眼中射出利光,恨不得能咬了眼前人的咽喉,可惜被人壓制,強硬端來毒酒灌下!

酒杯中的紅色酒液閃出猩紅的光澤,淑妃的眼中射出嗜血的光亮,喝吧,喝了這杯酒,從此以後,這個天下就是她的了!

秋夜的風夾雜著透骨的涼意,從青牆高瓦上緩緩的掠過。

“誰敢動本王的父母!”一道夾雜著淩烈霸氣的嗓音從拼殺的混亂中清晰的傳進大殿,充滿了血腥肅殺之氣!

鳳藻宮中氣氛頓時一滯。

眾人被那聲中冷森之氣驚得呼吸倒抽,兩名黑衣高手還來不及出手,便被半空而下的極度內力壓制得全身不能動彈,聖極絕功,內力的至高境界,艱難的抬頭看去,半空中男子一身暗紫色長袍,懷中摟著一名紅衣少女,尊貴冷戾。

“右相,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謀反!”手掌虛空一握,兩名黑衣高手的脖子被緊緊掐住,巨大的力道將他們喉管捏碎,甩出百米之外。

暗淡的月光之中,巍峨的城牆透著森冷,男子摟著懷中少女從半空而下,一頭烏髮在半空張揚,無比的霸冷。

幽瞳掠過殿中,頓時夾雜著一股滔天的驚駭之氣,踱步向前,那些侍衛被這一身戾氣震的半分都不敢動,手中大刀幾乎都要握不住。

乾王——

乾王回來了!

一股還未失敗,卻已經有失敗的預感浮上了心頭,抓緊淩帝和皇后的手怔然的鬆開。

右相眉頭緊皺,眼中也慌亂了起來,心頭如同重鐘撞上,嗡嗡直響,慌不擇言的問道:”你們怎麼就來了?”

不是說禦天乾還要等兩日後才能回來嗎?

他為了以防萬一,還提前了兩日動手,怎麼還是被禦天乾趕上了!

他不知道的是,清歌和禦天乾兩人的馬本來就是萬里挑一的寶馬,若是有心驅策,比起其他馬兒快上一兩日絕不是問題。

清歌緩緩的挑眉,慢慢的走進鳳藻宮內,笑眯眯的樣子透著幾分少女的天真,卻分明是羅剎一般恐怖,輕聲道:”因為我知道右相你,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啊!”

少女的笑聲傳在鳳藻宮內,明明天籟般的嗓音,讓所有人心內都是一凜。

一股莫名的掙扎在他們胸腔內溢出,仿若看到了死神的迎接,淑妃身後的侍衛們拔起長劍,再也不顧的沖了上來,橫豎都是死,不如一搏。

墨色的身影咻咻咻的閃過,所有的人都沒看清楚少女的動作,她已經站在了內殿,兩隻手中銀色匕首隨一旋轉,立即收入袖中。

同時,方才兩邊沖上來的十二名侍衛緩緩倒下,脖頸處一道深刻的刀痕有血液從中流出。

殿中很靜,靜到幾乎一根針掉落到地上都聽得見。

快,太快了!

鬼魅一般的招式,閃電一般的速度。

右相的袖中的五指已經緊握成拳頭,這個沐清歌比起禦天乾來說,更為詭異,讓人防不勝防,他眼角一動,隱藏在角落的暗衛馬上拼力擊殺。

銀光勝雪,殺氣盈面。

清歌眼角一動,仰頭往後兩個連翻,避過暗衛的擊殺,手中扣住的飛刀已經朝著暗衛甩出,那暗衛猝不及防,身形急變,飛刀擦過心口位置,刺入了左臂。

他還要再次出手,身後一股巨大的掌力迎風而來,狠狠的將他打落在地上,禦天乾緩緩收回手掌,踢開掉落在腳邊的屍體。

宮外的廝殺已經漸漸分出勝負,乾王的出現讓乾王的軍士士氣高漲,相反,右相這邊的士兵帶來了無限的壓力,敗相已出,毫無挽回之地。

“頒詔立禦奕辰為帝,否則我殺了她!”一剎之間,右相手中拿著一根長針,牢牢的抓緊了皇后,抵在她的纖細的脖子上,長針上隱隱約約有著暗綠色澤。

鳳藻宮外廝殺聲越來越小,秋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飛了進來,在地上打了幾個璿,緩緩停了下來。

有侍衛沖了上來,看到殿中場景,不敢進來。

淑妃躲在右相的身後,眼底慌亂又有著慶倖,只要淩帝頒詔,天下皆知之後,就算淩帝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因為皇位自古都是往下而傳,沒有往上而走的。

到時候大雍會變成什麼樣子,她都十分樂見!

既然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

夜明珠的光輝並未因為殿中的形勢有任何的差別,它依舊散發出光芒,照的殿中明亮。

相比殿中各人,清歌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到看起來有幾分諷刺,仿若置身事外一般,背在身後的手指輕輕的一彈,一塊。

身後錯金獸爐中青煙嫋嫋,吹起垂下紗簾,將她臉色拂動得半隱半現之間。

禦淩天扶著悶痛的胸口,他開始被侍衛一推,推到了另外一旁,才免於抓為人質,可是,他的目光中有著暗光在閃爍。

北聽芙柔順美麗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慌亂,她的髮髻斜散,頭上的簪子也歪了幾寸,裙子上濺了幾行血跡,看起來卻已然雍容貴麗。

目光與禦淩天對接在半空,流轉的情意讓殿中肅殺之氣都減弱了不小,睫毛微微的顫抖了一瞬,盈滿了水光。

淩帝心口一痛,手指緊緊的握成拳,拼命忍住胸中的悶氣,望了一眼身邊站著的兒子,他的孩子他最瞭解,乾兒有這個能力將大雍變成強國,甚至有機會一統六國,而奕辰,雖然也有才華,盛世太平君王也許可以一試,可絕不適合做這亂世的君主。

他看著心愛的女人,想著祖宗留下來的國業,心內兩隻大鐘劇烈的碰撞著。

“淩天,今生嫁給你為妻已經足夠,愛我的相公,出色的兒子,還有聰慧的兒媳,我北聽芙一生已足矣,這江山,絕不能交給小人!”北聽芙的聲音有著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驚動,這一生她是成功的,擁有母儀一國的身份,相公是一國帝皇,兒子是名震天下的王爺,連兒媳,都出色得讓她歡喜,她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她絕不要因為她,給人鑽了這個空子,她相信她的兒子會是一個好皇帝。

柔和的雙目望了一眼禦天乾,充滿了母愛的最後一眼,睫毛在臉上投下一排陰影,北聽芙對著針尖就要撞去。

這是這個柔弱的女兒,骨子裏堅強最極致的表現。

“不!芙兒!”淩帝再也不能站著不動了,他帝王一生,最驕傲的不是在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做了君主,他最驕傲的是有一個極為體貼的妻子。

他和她初認識的時候,芙兒還是醜面男裝,就曾為了救他被刺客射中。

沐宗燁走後,他極度的傷心和痛絕,整個人被打擊了一大半,是芙兒每日每夜陪著他,他的芙兒,脾氣好,不生氣,看起來柔柔弱弱,卻是最堅強,最善解人意的。

他直直的沖了過去,那樣的慌張,那樣的驚亂,嚇得右相手中猛地一抖,身子突然軟了往後倒下。

禦淩天見此趕緊一下接住北聽芙,查看她的脖子上有沒有被刺傷的痕跡,直到確認她的脖子上完美無瑕,沒有半點劃傷,眼前一暈,倒在了旁邊的柱子上。

片刻,殿中的人幾乎都倒了下來,只剩下清歌和禦天乾依然站立在偌大的鳳藻宮中。

站在殿外的侍衛趕緊沖了進來,將右相和淑妃兩人如同綁豬一般綁得緊緊的扣住。

“你弄的?”禦天乾轉過身,聲音中飽含著怒氣,卻讓人聽起來怎麼都有幾分縱容的寵溺。

紗簾吹拂之下,紅衣少女踏著滿地血紅走了出來,清冷如霜的面容上粉唇微微翹起,眼中染滿無情殺氣,走到右相身邊,對著他的臉踩下,挑眉道:”藥效剛剛好。”

禦天乾望著殿中錯金獸爐中的煙,已經變成了白色,飄渺如霧,淡淡的清香散在整個殿內,安神寧靜。

這份量,還真是下得不錯。

右相一死,外面的人沒有懸念全部放下了兵器,局勢徹底扭轉。

沉睡中的人們酣然美夢中,大雍的皇宮已經發生了一番顛覆的廝殺,而此時,侍衛匆忙跑來,面色嚴峻道:”王爺,搜遍了整個青陽殿,都沒有發現叛臣禦奕辰。”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0 09:40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1章  拿淑妃試毒

“何必去搜!”眸中寒光一閃,一腳將淑妃的身子踢翻過來,清歌拿起匕首在她身上劃了一條,劇烈的疼痛讓她從迷藥中醒過來。

迷藥的解藥就在清歌身上,偏偏不給淑妃吃,將她痛醒才能解恨。

這個女人,每次看見她就恨不得用目光殺了她!沒有實力,也不懂掩藏,實在是愚蠢!

淑妃被手臂上傳來的刺痛驚醒,看著鮮血從她的手指縫中緩緩流出,染出一地的大紅。

她握著傷口,驚聲尖叫,”你們要幹什麼!”

面前的少女一身大紅色戎裝,濺上深深淺淺的烏印,看不出究竟是鮮血還是汙跡,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肅殺鐵血之氣。

清歌冷冷的看著她,”說,禦奕辰在哪?”

奕辰還沒有被抓……

淑妃的眼珠子飛快的轉動,奕辰沒被抓,那就意味著還有機會,當然不要說出來,想到這裏,立即抱著手臂在地上大喊道:”好痛啊……我不知道啊……”

看著淑妃拙劣的表演,清歌冷哼,在她面前裝瘋賣傻的人,還沒有一個人成功的,想當初king的名聲太大,惹得別的傭兵隊眼紅,想安插個人離間她的組織,最後還不是被她發現!

指尖用力一扭,只聽哢嚓的骨裂聲,淑妃的手指被捏得粉碎,”說!”

乾脆俐落的一個字,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

淑妃滿地打滾,滿身宮裝已經髒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左手食指和中指已經軟塌成一塊肉皮,大聲叫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啊……

劃破夜空的大吼,無名指又被捏碎,沒有一點溫度的問話聲響起,”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我說,我說,在金鑾殿!”

看著在地上打滾,痛的滿臉扭曲的淑妃,清歌帶著鄙夷冷哼,以為她會有多堅強,到底還不是痛了兩下就將行蹤說了出來。

若是能頂住不說,她還會覺得算個好祖母!

可惜是個沒骨氣的!

“王爺,皇后娘娘和殿下?”開始被壓禁的鳳藻宮宮女已經被解開了,扶著倒下的皇后,急切的問著禦天乾,現在淩帝和皇后暈倒了,最大的就是乾王,一切都聽他指揮。

“這個迷藥沒有副作用,就是讓人睡一覺而已。”她當初下的時候,目的是要將右相迷倒,淩帝和皇后都在殿內,那是禦天乾的父母,她當然不會下什麼有毒的藥物。

聽著清歌說,禦天乾知道她絕對不會對自己撒謊,立即吩咐宮女帶到隔壁的宮殿去安置。

此時鳳藻宮經過剛才一番變故,原本美輪美奐,華麗雍容的大殿裏一片狼藉,桌椅都被毀壞,空氣中有著血腥味,不適合病人住,另外讓人去請御醫馬上來診看。

那邊侍衛得知消息後,已經匆忙的往金鑾殿而去捉拿禦奕辰。

清歌看著滿地的狼藉,被打翻的酒液傾倒在地上,還在冒著小小的白泡,這就是剛才看到的毒酒,若是她和禦天乾回來慢上一步,後果就完全不同了。

眼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渾身一股肅殺之氣蔓延,少女走到還在打滾的淑妃身邊,蹲下來望著她的樣子,”看來你們挺喜歡玩毒的?”

“不……是我……”淑妃額頭都是大顆大顆的汗珠,臉色煞白,胭脂水粉已經唚得暈開,面上紅紅白白的脂粉難看之極。

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和禦天乾下手,這一路過來,她可過的不太平靜,以為她是好欺負的嗎?

清歌手中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目中有寒刃在飛旋,”你們不是挺喜歡下毒嗎?毒酒,毒針,還真是準備的齊全,既然喜歡,那就送你一顆。”

眼前少女雙目中的嗜殺之氣,仿若透骨而入,淑妃嚇得渾身一抖,”不……不……”

手指一動,紅色的藥丸順著她張開的口掉了進去,手掌一拍淑妃的咽喉,藥丸順著喉管吞了進去,這是她最新研究出來的一種毒藥,一直都沒有機會試一試效果,今天剛剛好有人送上門來了。

“你給我吃了什麼……”淑妃用另外一隻完好的手深深的摳著喉嚨,低頭想要把藥丸嘔出來,就算不知道藥丸是什麼作用,這個時候沐清歌還能給她吃什麼好東西。

一股劇痛從身上傳了出來,身體每一個地方六覺都迅速的擴大,一點細微的聲音都變得刺耳,皮膚接觸的地方很痛,到處都痛,那綢緞內衣沾在她皮膚上,都如同刀在割。

淑妃在地上不停的扭動,嘴巴大張,眼睛幾乎都成了血紅色的,只有在地上滾來滾去才能能好受那麼一點點,可是翻過去,背部舒服一點,腹部就會有難以忍受的感覺,再翻來腹部就會比剛才的背部更難受。

總之,全身耳朵中都是各種各樣的聲音,刺得耳膜生痛,渾身又痛,又麻,又癢,還有從骨頭縫裏傳出來的酸,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滋味,只有翻來翻去才能減輕一點痛楚。

她不能說話,就這麼無止境的滾著,全身的力氣越來越弱,也絲毫不能減慢,否則更為難受,什麼是生不如死,什麼是比死還難受,此刻她終於體會到了!

“這是什麼?”禦天乾皺眉問道,怎麼他不知道還有這種毒藥。

“隨便配出來的,還沒來得及取名字。”清歌斜睨了一眼,看來藥效還是很成功的,”讓人有點難受而已。”

她才不會給毒藥直接毒死淑妃,造反之罪,大刑絕對夠淑妃好受。

墨藍幽眸掃了一眼地上已經完全處於近似無意識狀況的淑妃,這可不像讓人有點難受,他的王妃懂得東西還真不少,隨手能配出這樣的毒藥。

片刻後,淑妃終於疼的受不住,兩眼一翻,抽暈了過去。

“將叛臣帶下去,關入天牢!”一聲令下,淑妃和右相被拖了出去,等待著審判。

殿外,有侍衛匆匆過來稟報,”王爺,王妃,禦奕辰將金鑾殿大門緊鎖,要求見……王妃,才束手就擒。”

他說到中間頓了一下,畢竟人之將死之前要見得都是最重要的人,皇長孫要見得是乾王的妃子,這不太好……

清歌側頭望著禦天乾,他一直站在身邊,一語未發,眉頭皺緊不見半點勝利的喜色,墨藍色的瞳仁深不見底。

“去金鑾殿。”冷酷的男子轉身,暗紫色的衣袂隨之飄蕩,清歌抬步跟了上去,她知道禦天乾會去。

冰冷的晚風刮起滿地的血腥,宮中各處都在重整,打掃,人頭攢動,不見方才的殺戮氣息,匆忙的如同有貴客降臨,掃起一地的血腥。

到處都是匆忙的影子,可是感覺又很靜,靜得連自己的呼吸都可以聽得見。

金鑾殿的門緩緩的打開,八扇巨雕沉木大門無聲的拉開眼前金碧輝煌的殿景,黃彩琉璃瓦裝飾著殿頂,上面刻著形態各異的龍九子,俯視著下方的碧色地板。

高高的龍椅上端坐著一人,白袍玉冠,面容清雋,端坐在正中的位置,他儀態大方的看著下方緩緩走進來的兩人,嘴角勾著淡淡的微笑,”清歌,你來了。”

清弘音色在黯淡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這一聲很平靜,溫潤淡雅如同大雍百姓口中卓然翩翩的皇長孫殿下。

清歌面無表情,眼眸冰冷的抬頭看著端坐在上方的禦奕辰,”叫我六皇嬸。”

“六皇嬸,呵呵……”禦奕辰低頭輕輕的念著,低笑兩聲,長碎的發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他抬頭轉眸,目光望向禦天乾,”六叔,今天這個結果你開心嗎?”

“這是你自食其果。”冰冷的聲音含著微微的怒意,禦天乾狹長的鳳眸微眯,負手站在殿下,身形挺拔,散發著無形的王者之氣。

“是啊,是我傻,掉在了你們的陷阱裏,如今可滿意了,這大雍再沒有人跟你爭這個位置了。”禦奕辰輕笑,語氣不慌不忙。

“我從未想和你爭這個位置。”看著坐上白衣少年,禦天乾皺著眉頭,難得的開口解釋,這個皇侄只比他小上三歲,從小也是追在身後拉著他袖子要同他一起玩的,始終是流著他禦家血脈。

“是嗎?”清潤的聲音一下拔高,禦奕辰轉頭看了清歌一眼,眼底又愛又恨,”你敢說,你和她在盛宴上是第一回見面嗎?”

方才還迷茫他所想的清歌瞬間就明白了禦奕辰的意思,他是懷疑,懷疑禦天乾故意奪這個皇位,禦天乾怎樣,她豈會不清楚,這次讓右相覺得京中有空子可鑽,也是她設下的局,讓右相他們露出尾巴,一舉全部殲滅。

她不允許有潛在的危險在禦天乾身邊,就算是親人也不行!

“禦奕辰,你還是個男人嗎?”清歌冷冷的看著禦奕辰,”當初一封休書是你自己丟下,如今想找說辭為自己推脫嗎?”

她穿越過來才認識禦天乾,那時原主早就接到休書被人活活打死,之後才認識了禦天乾。

本來她對禦奕辰沒有什麼深惡痛絕的感受,畢竟那是原主和他之間的牽扯,再後來,見他對賀雪瑩,再到大婚,再到今天,這個毫無擔當的男人她看不起!

空曠大殿中,三人站立依舊寬闊。

少女的雙眸明亮如那次在瀚雲軒裏,仿若初見,一雙明眸仿若是蒼穹升起的那一顆最亮的明星,散發著眩目的清光,讓人一眼就會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那時,正是他遞出休書後的第一個月,聽說她為了他還傷心的撞牆自殺。

想到那封休書,禦奕辰輕輕的搖了搖頭,他整個人生不可掌握的改變,也是從那封休書開始的,再見到她,不知不覺戀上她,走到今日這一步,也是為了她。

這都是他自己決定的,就算是圈套、陷阱,那也是他一步步跳下來的。

還跳得甘之如飴。

若是當日沒有丟下休書,他的人生也許是翻天覆地的改變,今日也許是另外一番場景。

他抬頭輕輕一笑,眼中柔情如水,”清歌,若是我當初沒有遞出休書,你可還願嫁做我妃?”

“這世上沒有如果。”冷冷的送出這句話,清歌面上沒有半分表情,眼中更是一點神色都沒有,喜歡禦奕辰的是原主,而她,心中只有禦天乾。

“哈哈……”禦奕辰聽到這預料中的答案,心頭說不出什麼滋味,他從龍椅上拿出一個酒杯,修長的手指捏住酒杯,暗紅的酒液在淡淡的光下反射出美豔的色彩。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低頭看著酒液上他模糊的倒影,”這一生,我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推開了你。”說完,抬手一飲,猩紅的酒液從他唇邊流下,將酒杯一扔,站了起來。

若是沒有推開她,一切就會不一樣,現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人就會是他。

腹中開始劇烈的絞痛,是毒藥已經在發揮作用了,面色變得慘敗,他指著禦天乾,笑容因為疼痛扭曲,卻又夾雜著莫名的快感,大聲笑道:”六皇叔,這天下每一個人都看好你,其實我也覺得你比我適合,今日我輸了,輸的也甘心,畢竟從小,我就不如你。只是最後,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的嘴角有鮮血溢出,掉在金黃的龍椅上,掉在他從來都是片塵不染的白袍上,一滴又一滴,刺眼奪目。

“問。”沒有起伏,平靜的語調就這樣說出,禦奕辰喝下了毒酒,命不過半刻,人之將死,他可以回答一次。

“江山,美人,二者取其一,你會選誰?”

“兩者皆要。”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堅定的說出了答案,標準式的禦天乾答案,他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志在必得,沒有要還是不要!

“好……記……住你今……日的話……六皇叔……”禦奕辰身形一晃,吐出一大口血,栽倒橫臥在了龍椅之下,嘴角淡淡的勾起,用盡最後一份力將目光轉向清歌將她映在眼底。

想起他潛入沐府沁園,誤打誤撞拿到的那幅畫……

眼睛慢慢的合上,那畫已經被他燒了,但願永遠不會被人發現這個秘密吧。

殿中好似有一聲輕輕的歎息,清歌側眸,禦天乾面色仍然是冷酷如水,轉身走出殿外,冷眉皺緊,奕辰最後這句話問得太過蹊蹺,清歌和江山會有衝突嗎?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2章  解開封印的辦法

一場精心謀劃的叛變在無聲無息中就這樣壓了下去,當第一道曙光照往沉靜的大地時,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金色的光芒灑在巍峨雄壯的大雍皇宮,又是一個全新的早晨。

大雍的朝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右相,淑妃處以極刑,所以參加了本次叛亂的官員一一清查,一道又一道的聖旨不斷的頒佈,一個又一個的叛黨被抓出,處理。

剩餘的文武百官,莫不心有餘悸,幸虧當日沒被右相煽動,幸虧是支援的乾王,幸虧……

多少個幸虧中,迎來了新的局面。

淩帝在此次刺激下,終於臥床不起,瞬間蒼老,與皇后北聽芙兩人往淺水休養調理。

聖旨頒下,立乾王為太子,朝中大小事務一併交與太子代理。

就此,大雍內亂徹底平息,乾王立為太子,無大臣有任何異議,乾王掌權後,將其兩位兄長封王爺職位,按照各自意願任職。

此時的乾王府,不,太子府中,也是一片忙碌,各部大臣奏摺不斷傳來,被罷免,判刑等官員空出來的職位,這些必須是要馬上整理的,禦天乾每日忙得幾乎抽不開身,往返各處處理各項要事。

而此時清歌正坐在偏廳,手中拿著侍衛在右相府中搜查出來的密件,眉宇間一片冷霜。

這些密件正是近年來右相與南平小皇子南楓之間來往的證件,當初她認為是沐宗佩與南平通過方晴兒聯繫的,如今看來,賀文早就與南平之間有聯繫了,沐宗佩的出現,不過是一個障眼法而已,真正的賣國賊其實是賀文!

掃了一眼搜查出來古董,字畫,珠寶,以及房屋地契,這些年,右相在淩帝的縱容下,私下買賣官位,貪贓枉法的事情做了不少,若是讓禦天乾坐了皇位,必然是要將這些蛀蟲拔出來的,倒是深謀遠慮!

看完這些密信,清歌隨手丟到一旁,問道:”賀雪瑩找到了沒?”

因賀盈兒是淑貴妃,所以淩帝不能下誅九族之罪,但是府中所有人必然是要誅殺,當時去賀府抓人之時,反復搜遍都沒有找到賀雪瑩。

汶無顏懶洋洋的倒靠在椅上,這些日子,他是忙裏忙外,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累的要死,”抓了下人問過,說當日賀雪瑩在宮中被杖刑之後便沒有回到府中,看來賀文那只老狐狸是早有打算,將他孫女偷偷送走了!”

“送走?”清歌冷笑,”只要是活著的,就不可能找不到!”

賀文三番四次的設下陷阱,若不是她和禦天乾兩人身手過硬,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現在竟然想保住賀雪瑩!

越是他想保護的,她就越要毀掉!

在她眼裏,有仇必報才是真理!

“對了!”汶無顏扶著椅背坐直了,”王妃,那個水龍珠,你收好了嗎?”

“當然,什麼事?”路上遇見變故的時候,汶無顏就將水龍珠還給了清歌,這是清歌發現的,她也毫不客氣的收回來,可以避水毒可謂是個寶貝。

“昨晚我翻查了一本古書,上面記載了一個方法,可以解開封印。”

“和水龍珠有關?”

“嗯。”汶無顏點點頭,”雖不知有沒有用,但是說如果集起五顆五行龍珠,這種術法類的東西都可以解開。”

清歌身上的封印並不是內力或者某種醫術,而是一種術法,五行龍珠可以解開任何術法,那麼就有希望將她身上的封印解開。

這次見識過禦天乾在山谷中運用內力砸開花崗石,她心裏就有了想法,若是能有內力,雖然像那種大爆發的內力不能時時用,也不是人人都能像禦天乾一樣,擁有那樣精深的內力。

但是目前來說,她的身手很好,如果能有輕功,來去自由,踏水浮萍,會更上一層樓。

清歌從來不是固步自封的人,吸收好的東西,讓自己變得更強,是她所追求的。

所以她一直都在關注關於身體中這個莫名的封印,雖然汶無顏配好的藥丸能讓她不會有以前那種心絞痛,可是這種封印的效果誰也不清楚,萬一還有其他……未知的東西她不喜歡。

“其他四顆呢?”既然有了方法,那麼她就可以行動,現在手中已經有了一顆,運氣看來還是不錯的。

“這五顆原本是天族所有,在驅逐戰中,天族被滅,五行龍珠也不知到哪去了。”汶無顏的語氣中對天族並沒有太大的排斥,他認為天族是個很神秘的種族,對於曾經在書中所描述的禦蟲等他倒是很有興趣。

於是清歌腦中一天都在想這個問題,直到夜星升西,星兒端了水走進房內,瞧見她臥在榻上,眸中若有所思,忍不住問:”小姐,你不要一天到晚的想那麼多事情,從沒看哪個王妃像你這樣的。”

星兒撅著嘴抱怨著將一杯水放到清歌榻邊的小幾上,滿臉都是抱怨。

“那王妃應該是怎樣的?”清歌接過水,她方才在腦中一直在想關於五行龍珠的事情,星兒進來已經打斷了思緒,便乾脆和她聊兩句。

“王妃嘛,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教訓教訓小妾,陪一陪王爺,把王府管好就行了。”星兒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小臉上的酒窩也隨著她的笑容一隱一現,很是天真無邪。

“這些事我就是想做也沒有啊。”她好笑的看著星兒。

“額……”星兒想了想,也對,王爺只有王妃一個人,哪里來的小妾教訓呢,這條不行,陪一陪王爺,額,王爺每天都在處理朝政,晚上回來也的確是和小姐一起,那王府呢,陸風早就打理的井井有條,完全是軍事化的管理,根本不需要管,越想還真是沒啥好做的。

“好了,說說萍兒現在怎樣了?”她回府之後就沒有看到過萍兒。

“挺好的,她父母看起來都是做小生意的人,看起來也挺可靠的,她娘見到萍兒哭了好半天,還說要謝謝小姐,我跟她說小姐沒在府裏,她才走了的。”星兒將萍兒父母來接她的事情都說給清歌聽,”等到家之後,萍兒還讓人托了信過來呢!”

她從懷中掏出一張方形的白紙,上面有萍兒寫的信,萍兒從來沒有識過字,後來到了王府,跟著星兒一起學了一點,信上內容很少,但是看的出一筆一劃都是很用心的——

小姐,星兒:萍兒到家了,父良(爹娘)對我佷(很)好,什麼者(都)好,九(就)是萍兒佷(很)你。

看著這錯別字一串串的短信,清歌嘴角微微勾了勾,將信還給星兒,”回信了嗎?”

“回了。”星兒折好放進兜裏,”還是小姐考慮得周到,給了萍兒信鴿,不然寫信的話,一來一去,起碼要半個月了。”

“嗯。”清歌說完,微微的閉上眼睛,星兒見她要休息,端了水盆轉身出去。

穩重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空氣中慢慢的充滿淡淡龍涎香味,清歌閉著眼睛,也能知道走進來的人是誰,”回來了。”

“嗯,回來了。”將外袍換下,換上一套輕便的常服,禦天乾走到榻前,看著依舊閉著眼睛的清歌,少女一身淺藍色的素服,衣襟處點綴了紅梅幾朵,隱約透出冷香,幾縷發絲調皮的沾在她的額角。閉上那雙清冷烏眸的她,帶著一股純澈的天真,尖翹的下巴,粉紅的潤唇,又在天真中加上幾分嫵媚,越發的讓人心動。

俯下身吻了吻眼皮,禦天乾順勢倒在榻上,將少女一轉,趴在他的身上,手指撫著她順滑的長髮,那些白日裏煩擾的所有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心中充滿了一種滿足感。

修長的手指順著頭皮輕柔的撫摸,心頭溢滿了幸福的感覺,趴在男人寬闊的胸膛,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音,清歌嘴角不自覺的就帶上了笑容,那種溫暖將她的身體包圍著,從接觸的每一個部分,都讓她格外滿足,就像漂泊的船兒找到了避風港,讓她覺得真實的有些虛幻。

她動了動身子,讓自己壓在禦天乾身上的重量變輕一些,卻讓禦天乾以為她睡得不舒服,從她肋下將她抱得往上一點,問道:”這樣你舒服些嗎?”

清歌的嘴角勾得弧度更大一聲,他們兩人想的都是讓對方更舒適,她慢慢的張開的眼睛,脖子往後,抬起頭對上男子那雙如海一樣深藍的雙眸,眼裏都是柔柔的光在流動,”嗯。”

慵懶如收了利爪的小貓,從鼻中溢出來的回答充滿了誘一惑,男子身上漸漸的炙熱了起來,拉過少女就吻了起來,柔軟的櫻唇,清冷的氣息,不可一握的細腰,每一處都成為他欲望的點火線,他的手遊移在細嫩的肌膚上,溫柔又充滿了霸道的力量……

房中漸漸的有著急促的呼吸聲,細小的碎音從被碾磨的唇瓣中發出,有力的雙臂越來越緊,將少女拉得與肌膚貼得更加緊密。

“嗯……有什麼東西在這裏?”禦天乾胸口被一個東西膈應住,他雙眉皺緊,伸手將礙事的東西拿出來,順手就要丟開。

淺藍色的光在燈光黯淡的室內瀅瀅如水,清歌僅存的理智飛快的抓住,”是水龍珠。”

胸膛的起伏微微急促,禦天乾暗啞著嗓音看著手中淺藍色的小珠子,想起河章吞了水龍珠後變得巨大的效果,眉頭緊蹙,”你隨身帶著?”

隨手順了順淩亂的發絲,清歌將水龍珠拿了過來,藍色的水光映得她的眼眸也一片深藍,”汶無顏說我身體裏的封印能用它解開。”

聽到可以將清歌的封印解開,禦天乾眼中的暗沉慢慢的褪去,”如何用?”

“集齊五行龍珠就有機會。”從男子身上坐了起來,清歌將水龍珠放在禦天乾的胸膛中間,靜靜的凝視著這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珠子,”但是其他四顆不知道在哪。”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4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3章  你們的當家是我

“我知道在哪。”禦天乾馬上接過這句話,這個封印在清歌的身體裏他也覺得十分的不方便,既然有方法他肯定要解開它。

“在哪?”原本還打算派人出去打探,現在竟然禦天乾知道東西的下落,對於清歌來說,實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帶你去個地方。”翻身起來,禦天乾帶著清歌出了王府,往皇宮方向走去,現在禦天乾的權利是代國君,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一路上並沒有人對他半夜到皇宮中有過問,巡邏的侍衛見到他和清歌都恭敬的行禮。

最後兩人到達了處理政要的太極殿下一處密室裏,當禦天乾將密室的門打開的時候,拉著清歌走進去的時候,就知道這裏是收藏皇宮至寶的地方了。

不論什麼時代,那個國家的皇宮必然都是有無數珍貴寶物的,這些珍貴寶物中又會有一部分是作為極品珍寶,或者是有某種意義的珍寶,收藏起來。

環視周圍,有掛在牆上意境超脫的畫,有比人拳頭還要大上幾分的碩大明珠,這些都是在外看不到的珍寶,清歌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略略掃過一圈後,目光就凝在了最前方一處單獨樹立出來的石臺上,那裏放了一個盒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在這個盒子周圍的空氣都呈現一種扭曲的狀態,像是被過高的溫度蒸騰出來一般。

她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將盒子打開,禦天乾立即拉住她:”小心,溫度很高。”

這樣一提醒,清歌將手收回,凝眉道:”這裏面是什麼?”

“火龍珠。”

“火龍珠?”清歌重複了一遍,”怎麼會在大雍的皇宮中?”

禦天乾目光冷冷的注視著那一個墨色的盒子,狹長的鳳眸青鬱鬱的見不到底,深邃如海,醇厚的嗓音響起,”當年將天族全部攻破了之後,五行龍珠便被一群人紛湧而上的爭奪,被不同的人拿到了手中,大雍先祖皇帝在爭奪江山的時候,從一位皇子手中奪到了這顆火龍珠,他聽說過五行龍珠神奇的力量,但是始終不知如何使用,先祖皇帝便將火龍珠藏在密室中,一直到如今。”

清歌意外的發現這一次禦天乾在說到天族的時候,並沒有再說魔族了。

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大概也是因為知道這個火龍珠出現在皇宮中,當年一起攻打天族的目的就變得有些疑惑,讓人難以全副相信那史書上的記載了。

畢竟禦天乾一直都是強大聰明的,他若是發現端倪,必定能結合前因後果,發現不對之處。

正如清歌所想,禦天乾是在淩帝將宮中的政事一切交給他打理的時候,告訴了他這個密室的存在,這裏只有每一代的大雍國君才知道的地方,當看到火龍珠的時候,他心中產生了疑問,若是單純的攻打天族,被稱為魔族的物品為什麼還會去搶奪呢。

搶奪一件東西,為的都是利!

“那其他三顆呢?”這裏是火龍珠,她有一顆水龍珠,其他三顆金龍珠,木龍珠,土龍珠的下落呢?

“具體的不知道,但是,如果說火龍珠能被我先祖收藏在密室,不被世人所知,那麼其他國家中肯定也會有類似的舉動,當年攻打天族的時候,率兵而去的是先朝的眾皇子和大將,最有可能得到的就是他們,先祖這一顆火龍珠便是從其中一個將領的寶庫中找到的。”

禦天乾所說的都是根據皇宮中的秘史和一些斷斷續續野史片段聯合在一起的,畢竟幾百年的事情,先朝帝王又是有心將這一段的事情掩埋,能知道這麼多已經十分不簡單。

又聽到一些關於天族的事情,清歌對這個神秘的種族有著好奇心,這個天族很像是現代中所說的擁有異能的人,而他們的異能又是來自於這傳說上古時期傳來的五行龍珠,那麼這五行龍珠各自會有什麼作用呢。

除了大雍,還有東雷,南平,天星,青鸞,西辰五個國家,那三顆五行龍珠是不是如同火龍珠一樣,被其他國家的收起來了呢。

不過五個國家而已,她可以一個一個的來找。

拿出水龍珠放在手中,想起它淨水毒的作用,抬頭問道:”火龍珠有什麼作用?”

“沒有。”

五行龍珠中有記錄奇效的只有水龍珠,其他的四顆有什麼樣的作用誰也不清楚。

禦天乾將手在牆上動了幾下,地面上徐徐的上升一圈冰塊圍在了盒子周圍,方才盒子周圍的氣溫迅速的降了下來,有蒸騰的水汽在周圍彌漫。

他上前將盒子打開,才打開一條縫隙,頓時密室中溫度高了起來,就算周圍有冰塊降溫,也讓人覺得有些悶熱。

石臺上墨色的特製盒中,一顆和水龍珠一樣大小的火紅色明珠正向外散發著絲絲的紅光,如同一個小型的太陽,照射出光芒。

這簡直就像是一個永不停歇的能量站,清歌在心中飛快的想著,那一團團火紅如燃燒在她的心中,誘惑著她上前去拿,這一次,禦天乾還來不及阻止,清歌就已經將火龍珠拿在了手中。

溫暖的熱度從火龍珠球體中散發出來,沒有意料中那樣的高溫,握在手中有點像是暖手寶的溫度,不熱不涼。

“不燙?”禦天乾的瞳仁微微一緊,挑眉問道。

“不燙,你試試。”

剛將火龍珠放在禦天乾的手中,瞬間他的手就被烤得火紅,清歌趕緊將手收回,眉頭微微蹙起,”你沒事?”

“沒事。”收回手握了兩下,方才那一瞬間的溫度灼得他手心現在還有些刺痛,證明了如同以前先祖所說的灼熱炙人,可是為何清歌握了卻感覺不到燙。

要知道,清歌的手白皙幼嫩,可比他要敏感得多。

清歌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的確是沒有炙熱的感受,她的觸覺絕對沒有問題,那是其他什麼因素……

轉頭看著另外一隻手上握著的水龍珠,水藍色的光芒淡淡流轉,將周圍炙熱的空氣都隔開了,清歌將兩隻手攤開平放,頓時,方才散發著灼熱氣息的火龍珠周圍的氣息馬上淡了下去,不過一瞬間,火龍珠變得普通,如同一顆紅色的珍珠,看不出異樣來。

“五行相克!”兩人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

雖然對於什麼古代八卦易經不是很精通,但是作為現代人,知道五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清歌作為傭兵界首領,經常會與各路高官打交道,經常看到他們的屋中擺放一些東西,改風水之類的,其中就包含了五行之道。

據說天地萬物都存在著金、木、土、水、火五種屬性,稱之為五行。

而五行之間又有相克相生的關係——

五行相克為: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五行相生為: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迴圈不斷,生生不息。

看來不是火龍珠不燙,而是因為她手中握有另外一個火龍珠的剋星,水龍珠,明白了這一點,清歌微微一笑,”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若不是遇見那巨大的河章,得到水龍珠,就算他們知道火龍珠,也不能隨意拿動。

不知道其他三顆龍珠會不會有什麼樣的特性,將火龍珠放回盒中,清歌轉身道:”走吧。”

“你不帶著嗎?”見她將火龍珠放回原位,禦天乾皺眉道,他帶清歌來看,就是要給她的。

走出密室,又到了太極殿。

清歌轉身對著禦天乾道:”我還有事要做,帶在身邊不方便,就放在密室裏,等把其他幾顆找齊了,再過來拿。”如果意外丟失了,那才是麻煩,水龍珠她帶著是因為可以解水毒,也許有什麼時候可以用得上。

將機關關上,隱藏起來,禦天乾轉身聽見清歌說還有事情要做,深幽的眼眸一眯,”有什麼想法?”

“多著呢。”清歌冷冷的一笑,眼中閃著陰森的光芒,轉過身對著禦天乾道:”明日我要出去剿匪。”

“剿匪?”禦天乾一面說著,一面走到一個櫃子中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清歌面前的桌子上。

外面的夜靜悄悄的,月光幾乎都要看不見,月滿又虧,又一個月過去了。

微弱的月色射進太極殿中,暗淡的銀輝撒在桌案,一隻銀色的寬扁手鐲靜靜的放在上面,”這是什麼?”

拿起少女的手,將寬大的衣袖翻上去,寬扁手鐲戴上她的左手手腕,叮的一聲,手鐲緊緊的與清歌肌膚貼在一起,不松不緊,大小剛剛好。

“你讓秦雨找人幫你打造的東西,我幫你改造了一下。”禦天乾舉起清歌的手臂,按動上面的一處,咻的一聲,飛出了一個東西,緊緊的扣住了牆壁,一條銀色的細絲連接在清歌的手腕上,再次一按,清歌的身體馬上隨著跟著銀絲往上飛去。

“飛虎爪!”清歌眉目一動,按照開始禦天乾按的地方一收,細絲馬上收起,她馬上翻身躍下,停在男子的面前。

“嗯,還有這裏。”修長的手指按了一下最上方雕花的花蕊,再一拉,一根細得幾乎看不出的光絲出現在清歌的面前。

這是銀絲,最適合無聲無息將人勒死的武器。

“這裏。”

一陣細微的組合機關動作,小型的袖箭機關出現在手鐲背部,上面並排有三隻微型的袖箭,類似於長針,細小的讓人很難發覺。

禦天乾將效果一一的講於清歌,”你說的這個東西秦雨一早便在準備了,但是找不到合適的材料,那日南楓拿出來的雲天弓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金屬,韌性很強,堅硬度大,材質輕盈,我讓她用那個改造的……”

聽著醇厚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耳邊緩緩述說,清歌低頭看著手腕,這個東西說是手鐲,也不太像,更像金屬護腕,佔據了她半個左手小臂,厚度大概是四個毫米,上面有精緻的雕花,簡單看看像是個藝術品。

誰也不會想到,這裏面機關竟然這麼多,不僅可以變成微型袖箭,還有光絲,最後讓她想不到的就是飛虎爪,她當初畫出這個模型的時候,心中不大抱有希望,這個東西說複雜不複雜,關鍵是要做的能好用,挾帶輕便又不引人注目。

飛虎爪是一種很厲害的暗器,前邊如同虎爪,關節可松可緊,後邊墜著長索,可以遠距離抓取東西,鋼爪掌內裝有機關,可控制各爪,以飛爪擊人,只要將長索一抽,鋼爪即猛然內縮,爪尖可深陷入肉,敵人萬難擺脫。

她想要這個的目的是由於她沒有內力,在沒有輕功的時候,不能飛躍,如果有了飛虎爪,就能抓著東西蕩躍。

禦天乾做的這個將她的設計圖改造的更好,既小又輕便,功能又多,遠攻,進攻都兼備,那日他特地吩咐人去將雲天弓找出來,沒想到竟然是為了做她的東西。

見她一直低頭,禦天乾皺眉道:”有什麼地方不好,我讓工匠去改。”

“沒,很好。”清歌抬起頭來,眸中浸出一波一波的柔情,狠狠的抱住面前高大的男子,將頭埋在他的胸前。

他這幾天幾乎是忙得只有睡覺的時候才閑著,竟然還惦記著她的事情,這個人……她怎麼這樣幸運呢。

面對這突然來的美人送懷,禦天乾毫不客氣的接受,反手將人抱的更緊,他一直都只想給她最好的,只要清歌喜歡,就比什麼都要珍貴,都要好。

溫情流動,灑滿一室。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細細的毛毛雨,夾雜著深夜的涼風透出了近冬的寒意。

兩人都沒有發現,在水火兩顆龍珠一起並放在清歌手中的時候,一直掛在清歌腰間荷包中的紫色水晶花閃了一閃,泛出微弱的紫色光芒,烏沉沉的天際裏,一道紫色的光線直沖天際,一瞬即逝。

月落烏升,又迎來了一天的清晨,深秋時節的天有些冷冷的,人們的衣裙已經從輕紗薄錦改成了厚鍛薄裘,身體不好的已經裹得緊緊的把自己縮成一團。

連綿的細雨灑落了一晚,地面有些濕漉漉的。

青峰山下的大道最近有些清冷,往來去的人馬稀稀拉拉,撿著人最多,天最亮的時候趕緊過去。

前一段時間被打劫軍糧的事弄得上下皆知,連軍糧都敢劫的土匪,那不是膽大包天,本來聽說朝廷發兵要圍剿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又撤了兵,更多人猜測是這土匪太強悍,朝廷都懶得管了。

就在傍晚的時候,路上來了一輛馬車,馬車不大,裝飾的也不是特別豪華,青色的棚頂上僅有一顆小小的寶石,灰濛濛的雨天裏看起來也並不起眼

外面坐著一個身穿斗篷的馬夫,抬眼望瞭望前方的路,讓馬停了下來,轉頭對著車廂裏面的人說道:”小姐,前面可是青峰山了,現在已經傍晚了,我們明日再趕路如何?”

只見偌大的車廂內,坐著一個小姐,披著一件湖水藍厚錦披風,下面穿了玉色繡折枝堆花的長裙,臉色微微的蒼白,看起來似乎身體不大好,旁邊坐著一個小丫鬟,圓臉大眼,聽了馬夫的話掀開車簾看了下外面的天氣,便讓馬夫找了地方住了。

馬夫得令後,轉彎走到旁邊一家獨立的酒家那就下了車,那丫鬟先拎著裙子跳了下來,然後那小姐才探出手來扶著丫鬟伸過來的手臂慢慢的走了下來。

跑上來的店小二正要招呼,看見那簾後掀開的手如同豆腐一般細嫩,似碰一下就要碎掉一般,睜大了眼睛看著馬車門簾,手的主人慢慢的露了出來,湖水藍的披風下是羸弱如風中楊柳的纖細身姿,清擺著從馬車上落下,半邊容顏遮在連帽披風下,露出一點晶瑩玉透的肌膚和幾縷輕盈的發絲。

“看什麼看,還不來給我們點菜?”那小丫鬟明顯一臉的不高興,對著店小二翻了個白眼,扶著她家小姐找了個位置坐下,才自己坐到了另外一邊。

店小二如夢初醒,立即跑上去,用肩頭的桌子擦了擦桌子,眼角使勁的想去看那小姐的模樣,可怎麼看都只能看個大概。

“小二,給我們來個吉慶有餘,幹鍋豆腐,飛燕踏水……”小丫鬟脆生生一口氣報了七八個菜名,說完之後對著小二翻了下白眼,哼道:”記住了嗎?”

店小二擦了擦額角的汗,面有難色道:”姑娘,咱們這是小店,沒有你點的菜……”

“沒有!沒有你怎麼不早說呢!”小丫鬟橫眉一豎,頗不耐煩,”那就來幾個你們這拿手的菜,快點的,另外準備三間上房,今天住你們這了!”

“誒……”店小二諂笑著答應,轉身走到掌櫃面前,兩人眼神迅速的一交匯,閃了閃詭異的光芒。

“小二!還不快去!”那小丫鬟轉身瞪著店小二,樣子凶巴巴的。

“是,是……”店小二一邊應著,一邊往後廚方向去了。

將馬車停好後,那個馬夫也走了進來,坐在桌子前面,很警惕似的看了周圍一圈,從掌櫃臉上也掃了幾眼,發現沒異常才解開了斗笠放在一邊,斗笠下是一張平凡的臉,沒有半點出奇。

倒是從方才那小姐進來後,坐在點中的其他客人都忍不住的多打量幾眼,那模樣,就算沒看到全部的臉,也必然是個大美人啊。

過了一會,店小二就端了幾個菜上來了,都是當地的一些風味菜。

“哼,筷子洗乾淨的沒?”小丫鬟皺著眉頭將筷子又用茶水洗了一遍,才遞給了那小姐。

“都是乾淨的,都是乾淨的。”店小二陪著笑說道。

筷子一起一落之間,那一直低頭不做聲的小姐微微的咳了咳,喝了口水,又慢慢的吃著東西。

三人吃了以後,店小二立即滿臉帶笑的引路帶他們去了住房。

看起來不大的酒樓後院倒是寬敞,住宿的地方也不錯,那小姐低著頭不說話,眼睛卻一直在細心的觀察周圍,將一切全部打量記在了心裏。

夜半沉沉,此處本來人煙稀少,到了夜晚更是安靜的如同無人之地,靜悄悄仿若墳地一般。

住宿的客人也沒什麼娛樂,吃飽了之後坐聊一會,便覺得有些困,大概是白日裏趕路趕得太累,將油燈吹熄,歇息下來了。

此時白日裏的掌櫃和小二後面跟著幾人走上樓,將一個個房間門打開了來,把人都抬了出去,搜出財物放進麻袋之中。

到了一間房裏,看著搜出來的金銀銀票,店小二歎了一聲,”有錢啊!”沖進去將被子一拉,借著月光一看,瑩白的臉蛋,小如手掌,粉唇秀眉,無一不美,他樂呵呵的口水都要掉出來,呼道:”三當家,你看,我說了是個美人吧,他嗎的長得太漂亮了……”

白天看這三人的做派,雖然穿的一般,但是卻是富貴人家的做派,講究的很,點的菜也是十分精緻,他就料想這是頭大肥羊,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嗯,帶上去給寨主吧。”那三當家目光也怔愣了一下,好歹定力強,揮了揮手,後面的有人將這小姐抬上去,想了一下,讓人把丫鬟和馬夫都送上山。

他們正是青峰山的土匪,因為搶軍糧弄的太出名,很多人都不往這邊走,於是他們只有把手伸到更遠一點的地方,開了家黑店專門趁著天黑下迷藥將路過住宿的人財物拿去,再演戲說是青峰山上的土匪幹的。

這次也不例外,但是看了這小姐長得這麼漂亮,見色起意,準備將人迷了送給寨主做壓寨夫人。

店小二本來還想著能趁機占點便宜,一聽送給寨主,肩膀都耷拉下來,念念不舍的看著被抬出去的美人小姐,歎氣道:”唉,這麼漂亮的美人兒,極品啊……寨主真是幸福……”

掌櫃啪的一掌拍在他的頭上,”快去做事!”掌櫃兇狠狠的罵道,那樣子哪有白天的溫順。

咕嚕嚕的馬車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寂靜的夜晚變得熱鬧了起來,周圍有了人聲。

“今天收穫怎麼樣啊?”

“還不錯,還不錯!”

到處都是噪雜的聲音,夾雜著罵娘,調戲的痞話。

“老大,你看兄弟給你帶了什麼好貨色來了?”

那寨主不怎麼耐煩的道:”怎麼弄了女人上來了!什麼好貨色,還不就那樣,能有怡春院的春梅美嗎?”

三當家一臉鄙夷的呸一口,”老大,不是我吹,看完這個,春梅那算個屁啊!”

“你就吹吧,老三!”寨主橫了一眼,根本就不相信。

“不信你看!”三當家不服氣的爬上車,掀開馬車拉了那位小姐下來,將那天仙般的臉扳過來對著迎面走來的高大粗獷男子說道。

“看就……嗎的,真漂亮啊!”本來不相信的寨主頓時兩眼發直,他們並不常幹這種搶良家婦女的事情,有需要下山找青樓就算了,可是眼前這個實在是太漂亮了,那小臉比那月亮還要漂亮,帶著一股子精緻的美,他只恨自己讀書少,沒法形容這種美!

寨主何曾看過這樣的美人,立即哈哈一笑,拍了拍三當家的肩膀,將那美人往肩上一扛,高聲道:”其他的你們自己分了!”轉身往寨主屋裏走去。

“小美人喲,真是美啊……”寨主哼著曲,一腳將門踢上,轉身就要將小美人丟到床上,他可是從來沒看過這麼漂亮的人啊,老三說的不錯啊,和小美人一比,春梅算個屁啊!

他輕輕的將著柔弱的好似風都吹的倒的美人放在自己的床上,一雙眼看的是目不轉睛,搓了搓手,吞了口唾沫,”小美人,別怕,我會溫柔一點的……”

手指還沒挨到衣襟,那原本被迷煙放倒的小美人突然就睜開了眼睛,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烏黑明亮的如同深淵一般,透著萬古不化的寒氣,宛若千年雪山上凝結的霜花,剔透得讓人心都凍結,只這麼一睜開眼,方才那柔弱的如同風能吹去的小美人瞬間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變成了冰山美人了。

他嚇的動作一僵,反應過來後欲要退後,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頂在了他的心窩,小美人慢慢的爬了起來,嘴角勾勒出淡淡的一弧,冷冷道:”你要小心點,我是不會對你溫柔的。”

寒氣從心窩處的肌膚傳了過來,寨主瞬間全身石化,老實的站住,道:”不動,不動!”

他不知道怎麼就一瞬不到,小美人立即變身成了冰山殺手了!

“你要金銀珠寶我都可以給你!”寨主看著閃爍的匕首尖,努力的談著條件。

望著寨主滿臉都是汗珠,一副焦急的神色,小美人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冷喝道:”膽子這麼小也敢搶軍糧!”

寨主畢竟不是白當的,知道對方所為的是軍糧一事,心中是又氣又怒:”說起軍糧那事老子就來火,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送來的消息,說是商家糧隊要路過這裏,嗎的,結果搶了以後才知道是軍糧……”

在他怒駡中,這個小美人,也正是喬裝上山的清歌,終於弄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是有人偷偷送信給青峰寨,說是有大糧商隊要經過這裏,上面寫了多少人,有多少車,什麼時候經過,他收到後一看這麼大的買賣,就聯合附近的幾個山寨頭一起埋伏在這裏,誰知道消息是沒錯,但是他們殺下去後覺得不對勁,再一細看才發現是軍糧!

搶軍糧那是什麼罪,殺頭的!

橫豎個殺頭,這殺也殺了,做也做了,就乾脆做到底!把人殺個精光以免消息傳了出去!誰知道還是給秦雨逃了,這事也掩藏不到了。

那時候官兵圍著青峰山的時候他就做好了死的準備了,誰知道又撤兵了,他又覺得有點僥倖,可是今天到底是追究這事來了。

他就是沒想到,來的會是個女人,會用這種方法來!

說到最後他越來越氣,胸脯也氣的一上一下,根本就管不得清歌的匕首還抵在他胸前,大罵道:”老子就是個豬腦袋也不搶軍糧了,這不是和朝廷做對嗎,老子青峰寨千把人在山寨裏算大的,在朝廷眼中不就是屁,搞軍隊來平了老子的山寨,老子沒那麼蠢!嗎的,想著就有脾氣,搞的現在往這裏路過的人少了一大半,客源都沒了,兄弟們還要開個黑店辦事,偷偷摸摸的,氣死老子了!”

他說的越來越激動,唾沫橫飛,清歌皺眉將匕首往前一送,刺痛從胸口傳來,他才回過神來,立即回過神才想起現在自己的性命還在眼前的小美人手中,收聲道:”怎麼!朝廷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

“你說呢!”清歌挑眉問道。

聽見清歌反問,寨主以為清歌要他的態度,他心一橫,當初是他自己相信了那個紙條,惹禍上身的,無論怎樣,不能連累到寨裏的兄弟,不管朝廷怎麼來,他都一個人承擔!

“打劫軍糧的事都是老子吩咐的,他們都聽我的!要殺要刮對著老子來,放了我兄弟!”寨主豪爽的喝道,

他的眼上沒有半分怨恨,橫肉滿布的臉上都是一副乾脆俐落,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凜冽。

清歌手中刀尖一收,靠在床頭,輕飄飄的睨了寨主一眼,絕美的側臉在燈光下閃爍得如同一座冰雕,透出不真實的豔麗,檀口輕吐,”我要接手你的山寨。”

胸前的威脅一下收去,可寨主沒半點輕鬆的感覺,他看著在清歌五指間飛快轉動的匕首,那銀花舞得眼花繚亂,一朵朵燦爛明麗。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匕首這樣快速的轉動,白嫩的指尖卻沒半點損傷,這是玩匕首的神啊,不是從小開始煉絕對達不到這種程度。

所以他半點都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反抗或者大叫,這匕首絕對會不偏不倚的刺入他的心臟!

既然對方能這樣說話,也不是來要命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翻,眼前的女子身量纖弱,絕色天成,腦中迅速的過濾一番,確認最近江湖上沒聽說有貌美如花的新秀出來,粗眉一拱,粗嗓門洪亮的問道:”你不是朝廷的人?”

“這和你沒關係!”手中匕首往空中一閃,再掉下來時,精准的從寨主鼻尖擦過,落在少女的手中。

鼻尖還透著涼意,眼前少女全身散發著冷森殺氣,渾然如同她手中的匕首,鋒利不掩鋒芒。

寨主渾身一動不動,心中害怕,也有讚賞,這樣的身手,快的讓人反應都來不及,鬼魅不過如此,鎮定了疾快的心跳,問道:”你接手了以後準備怎麼辦?這麼多兄弟都靠著這個山寨的!”

這意思就是他已經答應將山寨給了清歌,眼前的情況,也容不得他不答應!

將匕首收回袖中,瞟了身形高壯的寨主,眼底寒意微微收了些許。

本來她這次上來的目的就是挑了這清風寨,如今這寨主倒是對了她的胃口,不貪生怕死,真正的是將兄弟放在心上,這種人,直爽乾脆,給她的感覺,還真有點熟悉,像以前她的傭兵組織裏的代號”大河馬”的那個傭兵,大大咧咧,看起來很憨厚,對隊友也是實打實的好。

這樣的性格,她喜歡!

“跟著我,保准你們只有過的更好!”清亮的嗓音如同半空中墜下的珠璣,叮噹悅耳中夾雜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我沒問題,只要你能讓兄弟們信服!”那寨主說的很坦然,清歌知道,讓他一下把自己經營了這麼久的山寨讓給自己,他心裏肯定是不服氣,讓兄弟們信服就是給她出的難題。

冷冷的睨了一眼寨主,清歌也不怪他這點心思,她若是沒信心收服那些小羅羅,就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走!”

她現在就要接管這裏,這個青峰寨她這些天都將資料看了,山寨所處的位置很好,山寨建造的非常結實,後背是陡壁,而且這些年他們做的打劫之事大多沒什麼滅絕人性的,這個清歌也不放在眼裏,她自己都是殺手,道德標準在她這裏本來就是虛無。

這次軍糧被劫她知道是千夜離做的,那個人的頭腦如此靈活,如果寫明是軍糧,量這山寨也沒那個膽!

她一直都是用的禦天乾的力量,雖然禦天乾對她的真心,她毫不懷疑,不知怎麼,心裏就是不踏實,到底是自己的勢力還是放心一些!

而這個青峰寨正是她在這個時空的第一步。

走出寨主屋裏,一股涼風撲面而來,寨子建在山頂,溫度比山下還要低上一兩度,但是視野非常廣闊,抬頭便可以看見無盡的蒼穹,仿若離天很近。

周圍用土石壘的極高,占地也非常平,地面上鋪上了細碎的石頭,各個區域劃分的很清楚,一切都落入了那雙明亮的墨眸中,青峰寨能成為這方圓千里第一大寨的確是有一定道理的嗎,五大三粗的寨主管理還算是不錯。

抬步往前方轉過一個土垛,外面有一塊偌大平地,大概是平日裏聚會歡樂所用,還鋪上了平整的地面。

此時的空地中間,七歪八倒的栽滿了寨中人,旁邊站著那面貌平凡的馬夫,滿臉怒氣的小丫鬟,小丫鬟正對著一個土匪屁股猛踢,”竟然想占你姑奶奶我的便宜!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那麼紅!”

清歌一掃,那土匪被揍得鼻青臉腫,估計他娘都認不出來了,大概不僅知道了花兒為什麼那麼紅,還知道女人是老虎了!

“小姐。”馬夫看到清歌出來,立即上前,他一張臉十分的僵硬,正是易容過後的沐長風,小丫鬟不用猜了,無敵鐵拳洛星兒了。

在清歌去對付寨主的時候,兩人已經用迷藥將所有寨子中的人都迷倒了。

吳熊,也就是寨主,看了一眼坪中倒下的弟兄,頓時明白了清歌那是有計劃的進來,且除了為首這個小姐外,另外兩個的身手絕對也不弱,這滿寨的兄弟絕不是一下就能全被迷倒的,那些反抗的只怕還手都沒來得及。

他心中稍微歎息了一下,但是也沒啥不甘,既然答應了,男人就要說話算話,帶著清歌走上平日裏他坐的高臺,一張鋪著虎皮的大椅橫跨中間,粗聲道:”當家的,你坐!”

下面被迷倒的弟兄神志還是清醒的,看著自家寨主對方才那柔弱的小美人讓位置,充滿了不解,這寨主該不是被美人迷得腦子進水了吧,要做個昏君,不,是昏寨主啊,可是這也太快了吧,進去半個時辰就這樣了,這小美人有什麼過人之處啊……

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在他們腦中一一展現!

清歌徐徐的走上前,將身後的披風一甩,一步步登上高臺,她前世就是做傭兵老大的,渾身上下早就有一股子首領風采,這一世又是王妃,舉手投足之間比起吳熊來,在沉穩大氣之中又夾雜了尊貴威儀。

光這一身的氣勢,就讓吳熊心中又信服了少許,他大步一跨,站在清歌身邊,吼道:”兄弟們,這位就是我們的清風寨的新寨主,以後大家對她要像對我一樣,明白了嗎!”

他本來想說下清歌的名字,無奈不知道,也只好在這裏打住!

清歌冷眸一掃下面躺倒的眾人,她知道就算吳熊心中願意,可下面的這些人難說了,抬手一揮,風中夾雜了一股清香的味道,眾人只覺得耳目一清,不能動的手腳又可以活動了,立即蹦了起來動動手動動腿,場上一片混亂。

“都站好了!”運氣一喝,清越的聲音飄揚在眾人上方,不是嘶吼,依舊傳入了眾人的耳中,如同冷風順著飛道心裏,全身一顫,剛才還喧囂的眾人登時安靜了下來,齊齊抬頭望著那一襲湖水藍的身影。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4章  服不服?

“各位弟兄,從今日起,你們的當家就是我——夙夜!”夙夜是清歌為自己取的名字,她不想用沐清歌的名字,這樣太容易給人知道她的身份,要知道她今晚容貌雖然還是貌美如花,但是卻還是易容過的,萍兒也是易容了的,保證別人認不出他們。

聲音還剛剛落下,下面的眾人就鼓噪了起來,人人交頭接耳開始討論起來。

一個粗獷的大漢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見沒,這個風一吹就要飄走的娘們竟然說要做我們寨主,那小身板,大爺我一錘下去,還不半點渣都不見了?還真有點下不了手啊,看那小臉,皮膚嫩的都能滴出水來啊!”

他的話一出來,立即有人贊成,”是啊,平日裏老大也不會有這麼沒用啊,怎麼給這個娘們一勾引就把山寨讓了,定力也太不好了!”

“不是我說,這娘們長得真美,嗎的,老大有福氣啊……”

“滾你的,瞧你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幾輩子沒見過女人!”

聲音隨風吹入清歌的耳中,她聽而不聞,站在下面的星兒氣的要死,馬上就要衝下去,指著其中一個說話的罵道:”你他嗎的再說一句看看,姑奶奶我一拳打掉你滿嘴牙!”

竟然敢罵她小姐,嗎的,氣死她了,星兒氣的不行,大眼裏好像有火苗要噴出來,在乞丐堆裏混出來的髒話都忍不住罵了出來。

“星兒!”清歌皺眉喊道,”退下去!”

“小姐,她們……”星兒一跺腳,嘴巴緊緊的抿起,氣死她了!

沐長風心中也氣怒的要死,看見清歌沒有舉動,知道她必然有應對的方法,他到底是沉穩,連忙拉住星兒,勸道:”小姐自有辦法!”

星兒狠狠的瞪著那些人,恨不得化目光為針尖,縫住他們的嘴巴,戳爛他們的舌頭!

淡淡的轉過頭,烏黑的瞳仁在四周高掛的火把下跳躍出赤紅的色彩,映襯著美麗的容顏,似人似魔,她抬眸緩緩道:”相信各位覺得我不配做你們的當家,心中都覺得不服,我沒有時間和大家來慢慢證明,那麼就用實力告訴你們,到底配不配!”

這些土匪的情緒清歌可以理解,畢竟誰都不是能接受老大被隨便更換,還是一個看起來不知道實力如何的人,說幾句發洩一下也是很正常,不過,這是在她沒有正式上任之前,若是在比試之後,有人還敢這樣,她絕對會收拾到他們心服口服!

做土匪和做傭兵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出身論,管你多高雅多有知識,身世有多麼的高貴,他們認的就是實力,有實力,就服,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話!

淡淡的掃了一眼下方千人,”有人來挑戰嗎?”

一言出,下面的人都轟動了起來,這女人竟然敢說挑戰什麼的,提著斧頭,扛著鐵錘,拿著大刀的都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都上去和清歌打一架。

吳雄是見過清歌身手的,心中多少有點底,但是光憑他說弟兄們也不會服氣,他魁梧的身軀站在高臺上,往前走了一步,往日老大的雄風猶見在身,”給老子安靜!”

一群人被這如雷的粗吼震得安靜了下來,眼神裏卻都是滿滿的不服和挑釁。

清歌慢慢的從高臺上走下去,她的面容很平靜,但一股蕭殺之氣卻從舉手投足之氣散發了出來,她所到之處,無人不緊張的將手心握緊。

殺手最敏感的就是氣息,察覺到身邊人的緊張,她嘴角微微的一勾,從旁邊燃燒的大火架裏挑出一根手指粗細的炭條,起身道:”我沒有太多時間和你們耗,你們自己從中選出十個最強的站上來吧!”

斜斜一眼睨向眾人,嬌小的身軀散發出睥睨姿態,竟是半點都不會被這些身高馬大的土匪們比上去,偌大的坪地前,那些土匪面面相覷。

“你一個挑我們十個?還要最強的?”一人不敢相信的將話問出,旁邊立即有人附和,看來這是眾人的想法。

“少廢話!十人出列!”一股濃烈的殺氣頓時彌漫在了空氣之中,少女半明半暗的俏臉在火光之中跳躍,不知怎麼,方才還覺得柔弱的樣子,此時卻隱隱有了壓迫之力。

這就是氣勢,一種久居高位者才能散發出來,讓人臣服的氣勢。

“羅哩囉嗦的幹什麼,讓你們出來就快點!”星兒不耐的挑眉,臉頰氣的緋紅,”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就快點,難道是怕了!”

被這麼一說,這些個粗魯漢子哪里還沉得住氣,山寨裏年年都有比武,實力排行大家都知道,頓時就有數人從前面,中間,後面穿過人群走上前來。

一,二,三……九……清歌冷眼微微眯起,轉頭對著高臺上的吳雄道:”你也一起!”

既然吳雄是山寨的老大,那麼這前十的高手中必然有他的位置,要打就讓他們看個清楚明白!什麼樣的人才叫老大!

吳雄臉一抖有些為難,他是心服口服的讓出這個位置的,現在怎麼讓他去打,他熊步一跳就蹦下了台,皺著眉頭道:”當家的,我就不用了吧!”

凜冽的一眼瞟過來,吳雄立即收聲,他沒有忘記開始從鼻尖落下的那一刀,既然要他來,那就來吧,他也想會一會,十人圍攻,青峰寨不像別的山寨,是些流民什麼的,他們大都數都是一些散兵,武師之類,身手還是有些真功夫的。

所有人都往後退,讓出一方寬闊的地方讓他們比試。

紅通通的桐油火把燒得劈裏啪啦,周圍兩堆大火架上面的架著的大鍋開始翻滾,裏面的肉骨頭湯開始散發出美妙的香味。

十人將清歌包圍起來,他們可沒有什麼以少勝多,以男欺女的觀念,既然是對方自己開的口,只要贏了就是勝利!

“當家的,你不要兵器嗎?”吳雄手中拿著雙刀,看著清歌手中除了根小木棍,啥也沒有,皺眉問道。

“用不著!”清歌淡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終於把其他人氣的滿臉憤怒了。

“你個小娘們,不要太看不起人了,拿個木棍你以為是去打老鼠啊!”一個臉上胡渣遍佈,方臉大耳的人立即站出來指責。

暗一皺眉,清歌手中木棍立即往前一指,她懶得廢話,”一起上吧!”

陰冷的殺氣立即迎面撲來,本能的防禦和心中的怒氣夾雜在一起,十人再也不多說,大吼一聲,沖了上來!

各種兵器夾雜著淩厲的破風聲而來,清歌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們的動作,肩,破綻,頭,破綻,腿破綻,一絲寒光從烏瞳中掠過,破綻,全部都是破綻!

念過,身轉!

玉色的身影迅速斜掠而過,湖藍色披風拉成一條水線,瞬間從眾人眼中消失。

坪地裏已經是一片譁然,那個站在中間的人呢,去哪里了!一個眨眼不到就消失在眾人的眼皮下!

好詭異的身法!

“啊……”

“草,誰偷襲我!”

“哎喲!”

當連著幾聲大喝出來之後,眼前一花,方才消失的人影又站在了中間,還是剛才的樣子,靜靜的仿若位置都沒有移動過!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剛才確實不見了,就這樣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而開始還盛氣淩人的十個土匪,捂頭的捂頭,抱腳的抱腳,捧心的捧心,每個人疼的地方都不一樣,但是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他們疼的地方,全部都有一道焦黑的痕跡!

不用再多說,眾人都清楚了,能留下這些痕跡的,正是那個新當家手中的小木棍,其中的一頭燒成了炭,劃出來的!

剛才他們看不到的原因,是因為清歌的速度太快,快到他們只看到一線水光,接著,就是現在的場景了!

吳雄捂著手臂,臉色如同豬肝一般,他在山寨中是排名第一的,可是他剛才也和其他人一樣,只是眼前一花,模糊間就被人偷襲了。

這個自稱夙夜的少女比他強上十倍,百倍都不止!

“服了嗎?”清歌負手而立,冷冷的掃了一眼形態各異的幾人,他們的目光仍舊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話音一落,面前一陣大風襲來,清歌身形微動,堪堪閃開一個巨大的鐵錘,暗中點頭,不錯,這一次知道趁人不備先下手了,接著一把鋼刀橫掃而來,清歌冷笑,面上寒霜一凝,翻身一躍,一下劃過鋼刀主人的咽喉,”你死了!”

“嗎的!再來!”其他人看著清歌一招斃命,又轉身向她襲來。

好!不給他們點教訓,還當她真的是好欺負的了!

不服,就讓你們再也不能不服!

“一個!”清涼的一喝,木棍如炫影在空中一劃,咽喉被人頂住,矮小的身形詭異的轉開,以力借力將人推出,飛到半空直接砸在了坪地的中間,眾人趕緊閃開,嘭的一聲,開始說話說的最難聽的那個大漢五體投地趴在地上。

兩個,三個,四個,一個接一個的人被炭痕劃在了致命部位!

隨著最後飛出去的巨大人影,十人全部呈疊羅漢的姿勢趴在了一起,聚起了一道人形寶塔!

手腕一動,飛虎爪淩空扣在大樹上,身形一蕩,站在了高臺之上,一襲湖藍色厚鍛披風呼呼在身後飛舞,如同天空在她身後舒展,清歌冷冷的望著還在驚訝中的眾人,”服了嗎?”

山頂的夜風刮過,火光跳躍,一上一下,照的面孔模糊,眾人抬頭望去,少女纖細瘦弱的身形逐漸被方才那漂亮俐落的身手逐漸掩蓋,只剩下那一對冰雪內結的水眸透出清澈的光亮,冷峻威嚴。

強!

不是一般的強!

心中悠悠的一歎,寨中十大高手聯手,也不過在她手中走下一招,還有什麼不服的!

“恭迎新當家!”不知是誰喊出了第一聲,接著便是一聲接一聲的呼喊,”恭迎新當家!”

聲音劃破夜空,和風聲融合在一起,波濤洶湧,聲威震天!

素手一抬,往下一壓,所有人都收了聲音,抬頭看著站在高臺上新的寨主,她背手道:”從今日起,你們的當家就是我,以前的幾位當家,依次類推,吳雄為二當家管理寨中事務,受傷的兄弟先下去包紮,弄好了之後,我們擺酒設宴,一同歡慶!”

火架上的肉湯已經燒的翻滾,濃香的味道飄滿了寨子,清歌緩步下來,吳雄帶著清歌將寨中所有地方都參觀了一遍,走到一間屋子前,清歌看了看,挑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算十分寬敞的屋內,關押著一個女子,全身被繩索捆緊,口中塞著布條,面上有些汙髒,仍能看出是個清秀的女子。

“這是前幾日兄弟在客棧裏抓到的,凶的很,沒人敢惹,就捆在了這裏!”吳雄看了一眼那女子,趕緊說道。

清歌上下打量,女子身上的衣物不像是大雍的服裝,她靠在牆上,雖然是被關押了,沒有半點階下之囚的潦倒頹廢氣息,雙目有神,也在打量著清歌。

“放了吧!”淡淡的吩咐了,清歌轉身道,她收復這個山寨的目的不是讓他們成為出色的劫匪,而是要在她需要的時候成為一柄利器。

身後的星兒立即上去那女子的繩索解開,拉出口中的布條,”你快下山吧!”

女子雙手一被解開,立即將身上的繩索拉了下來,動作俐落乾脆,她站起身時,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樣子從容不迫,有一股大方自然的氣派,望著清歌的背影道:”你等等!”

就算她沒有喊出名字,走在前面的清歌也能感覺到她的視線是在自己身後,她略偏了偏頭,淡淡道:”還不下山是想留著做土匪嗎?”

餘光中,那女子大步走上前,她的步伐充滿了氣慨,下盤很穩,是習過武的,從身上掏出一個東西握在手上。

沐長風伸手擋住她,冷沉著聲音問道:”你要幹什麼!”

女子睨了他一眼,沐長風乃大雍名將,這女子一眼氣勢竟然半點都不在他之下,頓時有些愣住,一把推開他攔住的手臂,女子往前雙手送出一塊青色似玉似鐵的東西,”謝謝救命之恩。”

“我沒救你。”清歌轉過身,淡淡的說道,她只是順口而已。

“對於我來說是救命之恩,我不喜歡欠別人!”女子毫不在意清歌的態度,依舊固執的伸手。

不喜歡欠別人,倒是有點像她,目光掠過女子的臉上,雖然雙手送物,姿態卻沒有半點卑微,就連身子都是挺直如線,不像是撲通的女子。

接過那塊青色類似識別身份的玉佩,清歌掃了一眼,上面有一個繁體的”雁”字,轉身朝前走去。

隨風送來她的話語:”我收下了。”

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歌的背影,轉身往山下走去,她方才從屋中的窗口將外面的舉動都看的清清楚楚,這個叫做夙夜的女子,絕對非池中物!

轉完一圈後,坪中已經擺上了桌子,上面一壇壇的美酒,大碗中擺上了煮好的肉,散發出濃厚的香味。

不時有人在旁邊扯著嗓子吼一聲,豪放粗魯,卻讓清歌覺得很親切!

她嘴角一勾,一手拍開酒封,拎起桌上的一壇酒,高舉起來,”弟兄們,我先給大家敬上一杯!”

火辣的白酒入口燒熱了人心,大口大口的喝著壇中的酒,旁邊的人拿著刀柄,舉起酒壇,起哄喊好。

方才說的最起勁的那個,被疊在人形寶塔下的那個大漢,端起一壇酒,走到清歌面前,”當家的,開始對不起了,我孟虎賠罪!”對著罎子口也豪飲起來!

沐長風和星兒兩人站在後面,星兒小臉一皺,”這……小姐怎麼在這裏喝起酒來了……”這剿匪怎麼變成了同匪了,小姐還變成了老大了呢!

沐長風星眸中閃爍著光彩,少女提起比自己身量還粗的酒罎子,就這麼豪爽的灌下,放肆狂烈的姿態,怎麼看都覺得她仿若與這個山寨融為了一體,這種莫名突兀又詭異和諧的場面,讓他心中微微一動。

湖藍色的身影在一群漢子中穿梭,與他們交談,面上的表情並未比平日裏生動幾分,他卻能感受到她對這種氛圍的熟悉,和置身其中那種遊刃有餘的感覺。

“來來,兄弟,來喝一口!”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沐長風背上,一壇烈酒塞在他的手中,吳雄滿臉泛著油光,真誠熱情的箍著他脖子。

不知是被這熱鬧的氣氛感染還是什麼,沐長風接過酒壇,仰頭灌下。

風聲,酒味,豪笑,快語。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清歌便開始按照計畫給山寨眾人制定了訓練目標,她不能時常在寨中,花了七天的時間將所有的都與吳雄以及其他幾位當家商議好後,交予他們管理,叮囑她隔些日子便會來考察,一一吩咐後,下山準備返回天越。

梧桐葉吹過,發出沙沙的樹葉摩挲聲,大雍太子府中都是一片金黃,微弱的陽光撒進來,鋪金蓋銀一般。

後府室內。

清歌站在窗邊,手中拿著秦雨剛送來的情報,目光將上面的資訊一一分析,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

“在看什麼?”禦天乾走了進來,站在身後,他的身量比清歌高上大半個頭,從她肩膀處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好冰,怎麼不多穿點。”

用溫熱的大手將清歌的小手包得緊緊的,墨藍色的眼眸飛快的看著情報上的內容。

“你要去南平,我和你一起去。”禦天乾看完,將資料放在一旁,抱起清歌坐在了椅子上,將她的手塞到自己的衣襟裏,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不用了。”抬起頭,對上男子的俊容,清歌皺眉道:”現在朝中的事情還很混亂,你一走這裏的事情怎麼辦,我這次去南平的目的很簡單,弄清楚其他三顆五行龍珠有沒有在南平皇室……”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禦天乾握著她柔嫩的手指在掌心細細摩挲,這一次右相他們逆反的事情牽扯了太多的人,朝中一下空出大大小小的官位都需要有人填補進去,加上他每日要代淩帝處理政事,的確是很忙,但是清歌一個人去南平,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讓長風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想也沒想,清歌就拒絕了,她這次去南平不要人跟隨,一個人反而能輕鬆來去,她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

星兒這頭,青峰寨上的事情還要讓她時時跟進,不能讓她的心血全部白費。

她捧著男子俊美的臉,眼神堅定,語氣懇切,”相信我,我能搞定的。”

靜靜的凝視著清歌,半晌後,低醇的音色飛起,”注意安全。”

禦天乾將他在南平所埋下的秘密眼線聯繫方法一併告訴清歌,若有問題,可以找他聯繫詢問,將所有的該準備的一切都準備好,清歌隻身前往南平。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5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5章  誤認身份

南平國是六國中位於最南面得國家,氣候最為炎熱,此時的在其他諸國已經有了秋寒冬冷之時,他的氣溫依舊是在夏末。

怡人的風吹過南平的都城大興,街上熙熙攘攘都是穿的廣袖長服的人們,精緻秀麗是南平國的特色,遠遠的看去,屹立在城中的南平皇宮透出一股南方特有的瑰麗,色彩比較大雍的巍峨多了一分輕快和清新。

皇宮城前最熱鬧的一條大街有一處木質欄板,專用於貼出皇宮的告示,懸賞以及各種要面向百姓發佈的消息,其中有一張紅色的紙已經被風吹日曬得褪了顏色,一個禁衛軍模樣的士兵上前撕下重新將一張貼了上去。

“出了什麼新政策嗎?”一旁的百姓立即湊了上去,想要看一看最近朝中又發現了什麼大事,粗略的看了一眼,本來佈滿好奇的臉頓時換上索然無味的表情,”又是這個。也不知道四公主是怎麼弄的,從小得了這莫名其妙的病,陛下不知道懸賞了多少年,你看這個賞金是越來越高,這一次都加了一條,若是能治好四公主的病,招為駙馬。”

“那又怎樣,這麼多年,你看有人治好了嗎?”另外黃衣公子倒是豔羨的看了上面的賞金數,”不是說天機宗的蓮華公子要來南平嗎?他說不定能治好。”

藍衣公子癟了癟嘴,不是很贊同黃衣公子的話,”誰知道呢,倒是前些日子北街那來了一個白衣大夫,據說醫術很神通,什麼怪病都能治好,就是脾氣古怪了些。”

黃衣公子道:”怎麼古怪法?”

藍衣公子一挑眉,”挑病人啊,他看的順眼的,自然治,看不順眼的,你給多少錢他都不治。”

摸了摸肚子,黃衣公子笑道:”這樣,剛好我這幾日肚子無緣無故的疼,看了幾家大夫都沒好,不如我們去看看。”

一路議論,一路往北巷中走去,北巷這裏極為僻靜,很少有人進出,白日來有時比別地夜晚還要安靜,但是自從這裏來了一個白衣大夫後,就變得不同了。

一個不大的小院前,整齊的排列著長長的隊伍,沒有一個人喧鬧,據說是這個白衣大夫喜歡清靜,若是吵吵嚷嚷的,他立即就看也不看,撩了你出去。

兩個公子在門前等了好一會,看著前邊有人出來一臉滿意,又有人出來罵罵咧咧,看來是被拒絕了。

“那個是秦大夫吧……”

“是啊,是啊,我跟你說,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難道是……”兩個姑娘細細的咬耳。

“真的嗎?是蓮華公子嗎?”一個姑娘忍不住的大叫了出來。

“我覺得是啊,蓮華公子早就說會來南平,他最喜歡穿白衣,長得俊俏,又最為低調,你看這個他不也是從山上下來的嗎……”這個姑娘一一舉證道。

“是啊,聽人說過,蓮華公子長得像謫仙……”兩個咬著耳朵,面色緋紅的姑娘走遠了去。

藍衣公子,黃衣公子兩人對視一眼,目光閃了閃。

到了兩人的時候,他們走了進去,院子裏一株桃花開得正盛,滿樹桃花朵朵相依,遠遠望去如同一朵粉色的雲彩停留在院落之中。

桃花開遍,染得風中也儘是旖旎的香氣,軟紅滿眼,如霞如錦。

樹下並著一桌一榻,一襲白色的瘦弱身影正側對著兩人,烏髮低垂,白衣勝雪,一身清冷的氣息淡淡的散發在身周,不回頭已覺極美,這一個單薄的側影,映著滿樹的桃花,已可入畫。

“秦大夫,可否幫小生看診?”黃衣公子謙謙有禮的拱手,聲音細且輕,生怕毀了面前這一副好景。

聽見人生,那白色側影,才側過身來,淡淡而問:”有何症狀?”

頓時兩人目光都有呆愣十足。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那人黑髮半挽,眼眸明澈湛然,猶有露色清光,肌膚瑩白似玉,青絲微微拂起,更襯得唇紅齒白,明眸如珠。

若說方才的側影便可入畫,那此時眼前這人,任畫筆也難描其風姿。

對於兩人目光似已習慣,白衣大夫手中拿著一卷白色紗布,又問了一遍,”有何症狀?”

悅耳的聲音中夾雜著毫不遮掩的清冷氣息,宛若桃花凍結在冰層之下,美則美矣,亦不可隨意冒犯。

兩人這才回過神來,見他詢問,表明是肯相治,便將症狀一一述說,白衣大夫眼眸微動,轉身從身後拿出一副包好的藥物,遞過去,”三碗水熬成一碗,分早晚兩次喝下即可。”

“謝秦大夫。”兩人謝過後轉出了院門,神色抑制不住的激動,”有希望。”目光對視後,匆匆往皇宮方向而去。

待兩人身影消失後,白衣大夫起了身子,衣袂蹁躚,素手一擺,”今日到此為止。”說罷,將門一關,墨色的眼眸中微微一閃。

這位在半月內名滿大興城的大夫正是喬裝成男裝的清歌,此時她用的名字是秦戈,而身份則是一個下山行醫的大夫。

至於這神醫名,她不過是用了點技巧,醫術她懂,但不精通,毒卻是十分拿手,只要分散的下一點不礙事的毒,其他大夫診斷不出,就要來她這裏,加上她弄了個怪脾氣,是病的她就不看,是毒的接下來,百姓都是以訛傳訛,名聲立即就出來了。

而今日這兩個公子,正是朝廷派出來試試她深淺的,他們不是病,是毒,這些清歌當然看得出來,看方才那兩人的神色便是有戲,接下來她就能名正言順的進入南平朝廷。

她想做的,不僅僅是要知道南平有沒有五行龍珠,最想做的,就是攪亂南平,一次又一次的陷阱,一個三皇子和一個將軍,怎麼能解她的恨,她說過,不要惹她,否則將百倍千倍的還回,這一次,還要加上禦天乾的,讓南平全部還回來。

帶兵之類的事情並不是她所擅長的,而現在的大雍朝局未穩,並不是出兵的最好時機,南平在六國之中國力位於第三,僅次於大雍之下,否則他也不會幾次三番的挑釁大雍,而不害怕被打擊,因為國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無論對任何一方勝利都會是敵損一千,自損八百的境況,如此更是給其他虎視眈眈的國家機會。

所以就算是南平三皇子被禦天乾射殺,對於還有其他子嗣的南平國君來說,他始終沒有出兵,另外外交層面上來說,也是南平首先埋伏禦天乾,才遭遇射殺的,從這幾點來看,南平國君倒是有一定謀略的君王。

不過,就這些天清歌在南平所瞭解的情況,似乎南平君王和她當初預想的不大一樣,在百姓的心中,南平現任皇后的威望似乎更高一些,對皇后所說都是讚美之詞。

這讓清歌想到禦天乾的娘北聽芙,那日在鳳藻宮她表現出來的讓清歌心中暗自佩服,不知道是不是一國之母都是有如此魄力。

南平皇宮內。

“是真的嗎?那秦戈就是幾眼便將你所中的毒看出來了?”議事殿中,南平國君南禾期盼的看著下方的兩位臣子。

“是的,微臣派人去試探,的確是很快開出了藥方,而且是正確的藥方。”南平御醫院使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四公主的病也許能治好,快去請!”南禾站起來高興的吩咐道。

“是的,陛下。”院使低頭應道。

坐在另外一邊的是南平兵部尚書,”另有一事,有傳聞說這位大夫便是天機宗傳人蓮華公子,微臣派人去查過,的確是自落雲山脈方向而來。”

“蓮華公子?!那必須要去請了,你們確定是的嗎?”南禾滿臉泛光的問道,手指不停的摩挲著龍椅扶手。

“不敢確定,但是可能性很大。”兵部尚書低頭道。

南禾沉吟了片刻,抬頭道:”那別說穿了,蓮華公子這樣做有他的道理,我們就不要冒犯了,就假裝不知道,以秦戈的身份請進皇宮就好了。”

“遵命,陛下。”

清美的小院外,此時來了一大批官兵,將小巷守了個嚴嚴實實,為首一人正是南平御醫院使,他敲了敲院門,問道:”請問秦大夫在嗎?”

稍後,門嘎吱一聲打開,門後一人眉目俊秀,白色的布衫簡單素淨,長長的黑髮簡單用一根烏色簪子冠住,樣貌如同女子般精緻,眉間的英氣颯爽卻彰顯了男兒之色,全身簡單又不失大方,如水墨畫一般,自有風姿。

南平御醫院使,每日打交道的無不是後宮美人,皇子貴女,哪個不是樣貌出眾的,此時一見門後之人,也禁不住失魂,贊其一聲絕代風華。

來之前對於屬下所形容略有不屑,就是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去,此時見了,才知道自己平生所見不過庸脂俗粉,這一生清冷風華,不開口便奪了日月光彩。

冷冷的看著眼前目光有些呆滯,留著小鬍子的中年男人,清歌目光一睨,淡淡的開口道:”有事嗎?”

其聲如清冷的山峰刮過,讓人耳目一清,渾身透著一股涼氣。

那院使更加判定眼前這位就是蓮華大人,蓮華大人可是居住在雪山頂峰,說話透著一股子涼氣最是合適了,想到這裏,態度越發的恭敬,低眉道:”在下乃南平御醫院使,聽聞蓮……秦大夫醫術高明,想請秦大夫前往宮中為四公主看病。”

魚兒果然上鉤了……

清歌挑眉,比她想像的還要順利,方才這個院使說了一個連字是什麼意思,莫非他們把她當成了什麼人,所以才來的如此之快。

不管怎樣,現在目的已經達到,把她當成什麼人,等她進宮後自有辦法知道。

心中有了打算,面上還是不能迫不及待,定會讓人起疑,她微微蹙眉,淡淡的問道:”四公主有什麼症狀?”

一聽她這麼問,院使覺得有戲,連忙道:”狀似癲癇,突然發作倒地,意識喪失,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但並不屬於癲癇,十分棘手,否則也不敢來勞煩秦大夫,煩請您隨我們去宮中一看。”

往來幾句後,清歌不再推辭,隨著便進宮,這一行人也無一意外,似乎料定清歌聽見四公主的病就會到宮中去一樣。

進宮之後,清歌發現不僅是院使對她恭敬,連南平國國君都對她恭敬有加,完全不似一個帝王見到平民該有的威儀。

穿著明黃龍袍,身形明顯發福,長得和菩薩似的南平國君南禾一見到清歌,兩眼仿若放光了一般,連連喊道:”本國能請到秦大夫來真是莫大的福分啊。”

清歌自問出名是有的,但是到天下皆知的地步,應該也是沐清歌這個名字,秦戈此人,最多是在大興,南禾這句話實在是讓她覺得誇張。

面上淡淡的點點頭,”帶我看看四公主。”

這樣冷淡的態度絲毫沒有讓南禾有半點不悅,他笑得五官皺起,擺著大手道:”秦大夫請跟朕來。”

除了那個朕的自稱,一瞬間,仿若有一種清歌才是南平國君,他反而是請來的大夫的錯覺。

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清歌心內疑惑,面上一點也未表露出來,誤會更好,否則她也沒這麼快能順利的進了南平皇宮。

南平皇宮內處處都與在外看的感受相符,小橋流水,楊柳依偎,江南風味穿插其中,于威嚴中透出一股水鄉韻味,倒有點像上一世的園林。

穿過一座座大殿,走過左穿右拐的曲廊,清歌目光朝著前方,狀似不經意,其實將周圍的佈局,環境一一打量在了眼底。

到了東邊的一處較小的宮殿下,終於停下了腳步,”秦大夫,此處便是四公主所住的地方。”

略微頷首,清歌踏進了殿中,處處佈置都透著一股女兒家的特色,擺設也都是名品珍具,顯然此殿的主人是十分受寵的。

四個丫鬟站在兩旁,見了南平王進來,福身行禮,南禾隨手一擺,走進了內殿,大喊道:”華倩,快出來,我請了大夫來看葉兒了。”

話音一落,環佩叮咚聲中聽到一聲女子的笑聲,”陛下,有大夫在你要注意體統啊。”一位穿著金色鳳袍的宮裝女子應聲而出,容貌不及北聽芙,也端莊中自有一股風韻。

“咳,是,秦大夫,這位是朕的皇后。”南禾手握虛拳放在唇部咳了咳,掩飾不自然的神色。

“讓秦大夫見笑了,我們國君為人很隨和。”華倩笑笑,手臂虛虛的往前一伸,”葉兒在裏面,請秦大夫診斷。”

清歌見她舉止頗為得體,笑容端莊,顯得比南禾要穩重許多,想起在外聽到的傳言,這皇后果然是比皇帝要顯得有架勢,於是淡淡點頭,朝內殿走去。

才一進去,一股淡淡藥味就彌漫在了空氣中,就算熏著淡香也掩不了這股味道,不是一日兩日,是長年累月吃藥的人才會有這種味道,這四公主染病已久不是虛言。

轉過一道八幅福壽銀紗屏風,眼前一張水梨木大床,微霧嫋嫋之中,天青色的紗帳垂下,微微拂動。

“秦大夫請。”宮女早搬了紅木椅放在床前,一直細到幾乎脆弱的手腕被放了出來,清歌兩指搭上,目光落在手腕處,吸細的手腕肌膚蒼白如紙,一看便知身體沉珂已久。

她醫術雖不出色,普通把脈也會,此時聽這四公主的脈搏,心內卻生上一種怪異的感覺……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6章  被發現了

若說是病,清歌還真的不能查看出來,但是現在她覺察出來的不是病,更像是一種毒,一種慢性毒藥。

有人給四公主一直在下毒?

突然之間,清歌覺得這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在她之前,南禾也請了很多名醫來看,這種毒藥若不是她恰好對各種毒精通,只怕也會誤認為是一種心臟疾病。

它是一種對人的心臟慢慢侵蝕的慢性毒藥,吃下去會造成心臟負荷過重,不能蹦蹦跳跳,也不能大悲大喜,發作起來如同心臟病是一樣的效果。

想到這裏,清歌心中有了計算,四公主一直養在深閨裏,這種毒必須每日一點一點的下在食物中,長年累月的才能有現在的效果,那下毒的人應該是四公主身邊的親近之人。

見她久久沒有出聲,站在一旁的皇后眉頭蹙起,問道:”秦大夫,不知葉兒的病是否?”

不失禮儀的話語中帶著母親的擔憂,清歌收回手,轉身道:”我心中已經有了幾分定數,若能看看公主的面色更好定奪。”

“只要能治好葉兒的病,秦大夫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好了。”一旁的南禾揮揮手,立即有宮女上前將紗幕撩起來。

寬大的床褥上有著雪白的蠶絲被,輕柔如雲的被子下一個小小的人兒躺在下面,露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緻卻顯得暗沉,唇上透著淡淡的青色,長長的發絲散得枕頭上都是,便讓她顯得更為纖巧如柳絮。

即便是這樣輕飄的被子,都有一種要將她壓壞的感覺。

見到如此,清歌心中更是確認無疑,的確是被人下毒了,這種外在的表現和心臟病是一模一樣,若是天生的也就罷了,她早些根據資料上判斷也認為是心臟病,預想只要找個理由所如果有五行龍珠力量借助便有機會治好四公主的病,如今看來,不是這樣簡單。

不管簡單還是不簡單,她都要用確定五行龍珠有沒有在南平皇室的,那麼這個人下毒下的這樣隱晦,也不敢別人知道,她先就按原先計畫來便行了。

“秦大夫,如何?”南禾早已經忍不住的問出來了。

微微一頷首,清歌面色仍舊清冷,歎了口氣道:”四公主這是先天性的心臟疾病。”

一口長氣吐了出來,南禾面上又是難過又是失望,一手拍拍眼底噙了淚珠的華倩,雙下巴抖了抖道:”是的,秦大夫醫術果然高明,和先前那些大夫判斷都相差無幾,不知可有妙法?”

聽他口氣便知道,前面那些大夫肯定都將公主的病情診治為了心臟病,先天性的心疾不說古代,就是現代,除了換心,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辦法可以徹底根治。

他現在只是抱著一點細微的願望問問,答案已經在不同的口中聽的太多。

“有。”

可是清歌的答案令他全身一顫,抬起頭來,一雙小圓眼頓時睜開了來,放出光彩,”真有嗎?”

見魚兒已經上鉤,清歌淡淡的點點頭,”先天性心疾,一般方法治不好的……”

她慢悠悠的說話,一旁的南禾早就等待不及,他一面招手讓宮女將紗幕放下來以免風吹到四公主,一面示意清歌出了內室出來談話。

“秦大夫,朕知道你必然是有方法的,需要什麼珍貴的藥材朕都可以吩咐人去弄來,你直說無誤。”他一口氣將心中的話出完,喘氣更急。

清歌一身白衫站在殿門處,眸中微閃,說道:”先天性心疾若要想治好,一般的方法是不行的,只有用秘術了。”

南禾兩眼動了動,一身裹在他肥胖軀體上的龍袍也跟著擺了擺,”朕就知道秦大夫有方法的。”方才心中的猜測更加落實了,除了天機宗,這世上還有誰會有秘術呢。

他的毫不猶豫倒是讓清歌意外,既然對天族的異術這麼反感的秦天大陸人,對秘術又這麼能接受,面上仍是淡淡的毫無表情,”若能有五行龍珠,加上我的醫術,倒不是不可行。”

“五行龍珠?”乍一聽清歌所言,南禾面上一閃而過的詫異,眼神也變得有些閃閃爍爍的說不清楚是什麼意味,他看了一眼內殿,聲音有些低的說道:”不知道秦大夫所說的是不是當年天族的五行龍珠?”

“正是。”清歌頷首。

清歌的回答是在南禾預料的範圍,他皺起眉頭,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半晌,才抬頭道:”朕會派人去找到的,現今,就請秦大夫先住在宮中。”

他所說正符了清歌的意思,當下也不推拒,在宮中一處別致的小軒中住了下來。

南平的夏風潮濕,花草滋潤的格外鮮豔,一枝枝的伸展著身軀,偶爾一支特別調皮的還探進了窗內,粉色花瓣亮了整個室內。

清歌坐在軒中,想著四公主的事情,南禾子嗣不算多,除了已經喪命禦天乾箭下的南楓外,另外就是大皇子南杉,二皇子南林,以及四公主南葉了,後宮中最多的便是爭鬥,大部分爭鬥都是圍繞皇權的,四公主和皇權沒有關係,南平一直都男為帝,那這毒是為了私仇下的嗎?是為了報復皇后?

她又想起見到皇后華倩,僅僅一面,她對這個女人評價還算行,比起南禾來說,她的確是有皇后的儀態。

南平國的這些對於她來說,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如果能在弄清楚五行龍珠的下落同時還能給南平國一個打擊,她會覺得這一趟走的更有意義。

忽而,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清歌眼眸一冷,頓時戒備了起來,她現在扮演的是一名沒有內力武功的大夫,自然不能喊出來是誰,但是必要的防範絕不能少。

軒門口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秦大夫,你在裏面嗎?”

嬌俏的女聲傳來,是宮女的聲音,將滿身戒備的氣息收斂起來,淡淡道:”進來。”

穿著粉色宮裝的小宮女端著一杯茶水,放在清歌的桌前,”秦大夫,你試試這是我特意為你親手泡的菊花茶,你喝喝看。”

她的語氣重點在於”特意為你親手泡的”幾個字上,特意泡的?

清歌心底一凜,難道皇后發現什麼,端起茶喝了一口,沒有加其他東西,只是菊花茶,泡的倒真不錯,點點頭道:”不錯。”

抬頭正好迎上小宮女的臉,她倒沒什麼,那小宮女立即臉漲的紅紅的,害羞的低下頭。

一瞬間,清歌就明白剛才她誤會了,這特意泡的含意不是她想的那樣,而是這小宮女看上她了。

小宮女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自己是女人的,不過此時,小宮女的傾心也是有用的,嘴角微微的一勾,霎時本就妍麗的面容更加明媚,晃得小宮女心跳更快,清歌伸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

那小宮女臉紅的和番茄似的,聽到清歌說話馬上就順著坐了下去。

清歌又抿了口茶水,才慢慢道:”四公主的病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所拿到的資料畢竟不如皇宮中人所說的詳細,再者有女人的地方就喜歡八卦,這些宮女之間所說的,也許能幫到她很大的忙。

這個小宮女也確實乖巧,可能是面對喜歡的人,將清歌問到的沒問到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南平王后宮妃嬪不多,除了皇后以外,還有三個妃子,另外兩人一個是大皇子,二皇子的生母,一個是三皇子的生母,還有一個妃子是南平王新納的。

皇后生了一個公主後,就再也沒生,當時皇后進宮之後和南禾的感情並不是很好,另外的兩個妃子更受寵些,連皇后生產的時候,南禾還在別的妃子那留宿,直到小公主生下來之後才轉變過來,南禾已經有了三個兒子,這個唯一的女兒便顯得十分疼愛,在公主四歲時候暈倒了之後,就一直求醫,御醫開始也查不出來,後來南禾就開始面對天下招神醫來看,大概是公主八歲的樣子,才被判斷出來是先天性心疾。

將小宮女打發走了之後,天色漸漸的也暗了下來,她換上一身夜行衣,蒙臉翻上宮殿頂,按照白日裏的記憶,躬身悄無聲息的往宮殿裏去了,先到四公主所住的地方看了看,孱弱的四公主此時已經起來,坐在床頭正在吃東西,一旁的宮女在勸著:”四公主,你多吃點,今天來了個秦大夫,說有希望治好你的病呢?”

纖小的身子靠在床頭,長髮披下,如同黑色的布簾,將她的都罩在裏面,借著屋頂縫隙,清歌看到了那公主,若不是臉色太暗淡,絕對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看起來大概十歲的樣子,按照那小宮女的說法,這四公主也有十三歲了,她很配合的吃著宮女喂來的粥,聲音細微,一聽就是中氣不足,但也能聽出有幾分興奮,”是我睡覺的時候來的嗎?真的能治好嗎?”

她說完這巨話後,微微的休息了一下,才喝了宮女遞來的一勺粥,顯然說話興奮一點點,對她的身體都能造成負擔。

“能的,說要個什麼珠子就能給治好,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很激動,去了禦書房商議了。”宮女也頗為興奮,替四公主高興的樣子。

看來這四公主脾氣不壞,宮女她們都是誠心的對她好。

輕手輕腳的將瓦片蓋上,清歌迅速的往禦書房方向轉去,南禾和華倩現在在討論的,應該就是關於五行龍珠的事,有沒有必定能聽出來。

到了禦書房的位置,清歌屏息凝氣,半點不敢大意,這裏是一國君主批改奏摺的地方,周圍高手會很多,若是打草驚蛇對她來說,會有一定的阻力。

潛伏到屋簷下,如同一條黑色的影子,清歌將眼睛貼在天窗處,除了必要的呼吸外,幾乎如同木雕一般,一點氣息也不散發出來。

每一國的禦書房佈置都差不多,一些裝飾的改變,清歌無意欣賞,直接將目光轉到坐上的兩人。

皇后華倩一身深紫色常服,端坐在禦書房的大椅中,提著朱筆逐本正在批閱,南禾靠在一旁的榻上,剝著水晶盤裏紫玉葡萄,吃的不亦樂乎,房中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兩人。

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葡萄汁,南禾肥胖的身子滾了滾,翻下了榻,走到華倩身旁,十分無趣的翻了本奏摺,又站在一旁看華倩用朱筆在上面寫字。

這倒夠特別的,皇后批奏摺,皇上在一旁看著,看華倩那順手的模樣,這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了,南禾也挺習慣的。

難怪南禾看起來比淩帝要胖許多,連奏摺都是皇后給批的,他過的挺逍遙。

過了一會兒,華倩似是看完奏摺了,南禾湊過來道:”華倩,那個五行龍珠可以治葉兒的病的事你看怎樣?”

華倩兩手展開,架在兩旁的深木扶手上,側頭看著在翻閱奏摺,查看她朱批的南禾道:”陛下覺得那個秦大夫可信嗎?”

南禾知道她問的是什麼,臉上一笑和有褶皺的包子似的,把手上的奏摺放下來道:”可信,怎麼不可信,這個秘術除了天機宗的人,還有誰會?”

柔和的宮燈點在禦書房的兩旁,淡而柔的灑下,華倩的面容被燈光照的也美上一分,她坐起身子,笑道:”陛下,你怎麼確定他就是天機宗的人,若他是有心來騙土龍珠的呢?”

好,清歌心中一敲,南平果然是有五行龍珠的,是土龍珠,繼續看去。

“要土龍珠幹什麼,放在宮中這麼多年,也沒看見能使出什麼作用來,若是能救葉兒,拿出來用一下又如何!”南禾面色有些不悅,剛才的笑容褪去了許多,從清歌這個角度看去,有些陰沉沉的,”莫非你不願意救好葉兒!”

華倩被這話弄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嘩的一下站了起來,”陛下,葉兒可是臣妾的女兒,她是從臣妾肚子裏出來的,比起陛下來,臣妾可是要用心多了!”說完,甩袖就要走。

話一出口,南禾也有些後悔,當年華倩生葉兒的時候他沒在,是傷了華倩的心了的,立即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掛著討好的笑,”華倩,我不是著急嗎,你看葉兒那樣,讓我這父皇心疼死了。”

袖子被拉住,華倩往前邁不動,只好轉身道:”陛下,臣妾不是不想救葉兒,只是這秦戈出來的時間太巧,臣妾不得不防,這五行龍珠當年鬧的那麼多人搶奪,必定是有什麼奇異的地方,我們不知道,難保其他人不知道,若是能奪得五行龍珠,得到天下怎麼辦,難道你要將這龍珠隨便就這樣給人騙了去!”

從語氣看,她並不是真想和南禾鬧翻,這一番話下來也是句句在理的分析。

清歌心內暗道,比起南禾來,華倩實在是厲害的多,她所說的雖然不是句句都對,但是卻被清歌的用意說出來了,她就是要這五行龍珠解身上的封印。

南禾顯然也被這一番話說住了,面上猶豫了起來,”那若是他真的能治好葉兒呢?”

“那再查查這個人的底細,確定無誤後,再說,可以嗎?”華倩歎了口氣,握住抓著她袖子南禾的手,”陛下,葉兒的樣子,臣妾是一看就想哭,看到別的大臣家的女兒家和葉兒差不多大的,眼淚就忍不住的要掉下來。”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一張秀麗端莊的臉上帶著淚珠,柔和的燈光照耀下,梨花帶雨般嬌柔的美。

南禾心有感觸,將她摟在懷中,他做父親的都如此之急,華倩這個做娘的,半點也不會比他少,他輕聲安慰道:”華倩,你別哭了,我知道葉兒的事讓你很傷心,那幾年看你憔悴得我都不忍心,讓你幫我批了奏摺,你才漸漸的好起來,如今,你可是我的賢內助了,別哭壞了身子……”

看不出這個南禾雖然長得肥胖的,安慰起人倒是細心的很。

清歌聽到這裏,也不打算再聽了,雖然華倩阻止了南禾拿出土龍珠,但是她至少能確定土龍珠就在南平,只要確定東西在,她絕對有辦法弄出來。

她剛要翻身出去躍到屋頂,忽聽上面有踩著瓦片發出的輕微響聲,立即停下動作,那聲音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而來,越來越近……

難道有人發現她在這裏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5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7章  血腥黑衣人

就在清歌準備潛伏著等待那人過來時,腳步聲卻隨之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看來這人不是發現她的人,聽這腳步,也是偷偷的,宮中還有其他人需要半夜行事嗎?是不是給四公主下毒的?

現在已經是子時,大部分人已經安睡了下來,皇宮內的宮燈照得滿目昏黃,夜風吹過時搖搖晃晃透出幾分寂靜的詭異。

待腳步聲走得再遠一些,清歌一個燕子翻身輕快的從簷底翻上殿頂,烏眸在反射出一點微黃的亮光,望著前方,層層疊疊的金黃殿頂上,一個黑色的纖細人影迅速的起落,那背影落在眼底的時候清歌覺得有幾分眼熟,似曾見過。

南平皇宮中的人她不熟悉,絕對不是。

下面侍衛巡邏的腳步聲傳來,清歌躬下身子,掠過屋頂悄無聲息的跟隨著前方的身影。

片刻之後,已出了皇宮城牆,淡淡的月光灑落下來,將濃墨般的人影找出一個淺灰的輪廓,為避免被發現,清歌躍了下來,沿著牆壁投下的陰影跟隨前行。

只見那黑色纖細人影潛行一段時間後,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戶院中停下,他的身手十分的靈活,起落之間無半點聲音,推開門便進了裏面的小屋。

清歌悄悄的躬身在院內人眼的死角處停了下來,聽著屋內的響動。

屋內很安靜,只有剛才那個人的腳步聲,和安詳的呼吸聲。

待腳步聲停了之後,緊接著就是一道悶哼,一陣安靜過後,空氣中傳來了人血特有的血腥味。

不是接頭,是殺人,這人難道是皇宮中特派的殺手,這樣一家小戶怎麼會和皇宮中的人扯上關係?

猜測並沒有用,清歌連忙將氣息縮到最小,靜靜的等待著裏面的人出來,她現在不能有絲毫亂動,裏面那個人的身手不弱,否則給人發現了,會多一些麻煩。

麻煩,她不怕,不必要的麻煩,她也不想惹。

過了一小會,那人從屋內出來,手中好似拿了一個包裹,黑色的圓柱形,散發出濃烈的血腥氣,黑衣人側身出來,隨手帶好門之後,左右看了幾眼,確定無人跟蹤之後,立即身形一閃,又攀上屋頂,按原路回去了。

等腳步聲消失了一陣子,清歌才潛到窗口處的縫隙裏,柔和的月輝順著窗櫺上的半透明的窗紗投了進去,落在靠窗左面的大床上,銀色頓時變成了一地血月。

一個婦人睜大眼睛斜倒在床頭,頸脖處有一道鋒利的傷痕,是致命的一刀,而她的衣衫被人扯下,腹部被人剖開,大股大股的血液從腹部流了出來,浸滿整張大床,濃稠的血液順著淩亂的床單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如墨的瞳仁微微一縮,清歌心裏一股濃烈的厭惡感傳了出來,眉間瞬間染了戾氣。

全身上下有一種不可遏制的冰冷傳遞出來,若是一般情況下,看到這樣的情景她只會以為是有特殊愛好的殺手所做的虐屍,可是這個婦人的臉,她偏偏記得。

大前天的時候,她曾陪著侄女去清歌那看診,清歌當時清楚的記得,她一臉幸福的說肚子裏面的寶寶已經七個月了,她就要做母親了。

就是那眼裏閃爍的母性慈愛光輝,讓清歌記住了她這個原本平凡的路人臉,才能一眼認出來。

方才那個黑衣人手中散發濃厚血腥味的包裹此時她明白了,那包裹中包的就是本來應該在這個婦人肚子裏的胎兒!

一個已經七個月成型的胎兒!

她眉頭一緊,心中浮出一股蕭殺之氣,她所知道的要用胎兒多半是邪門的東西,這個人可以如此殘忍的殺死孕婦,也絕不是什麼善類。

他究竟是誰?

眼眸微微一凝,清歌翻身沿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追隨而去,對於氣味,特別是血腥味,只要有一點,她都能注意到。

隨著血腥味追隨過去,黑衣人竟然又是回到了皇宮,隨著夜風而來,血腥味突然就飄散了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烈的脂粉香味,掩蓋住了其他的氣味。

這樣的話,氣味就無法追尋了,清歌方才跟在他後面肯定是沒有被發現,否則按這個黑衣人的手法來,必定是會殺人滅口的。

看來這個黑衣人還是十分謹慎的,就算身後沒有人追尋,他到了皇宮範圍後依舊灑了混淆氣味追蹤的粉末,以防止人追蹤到他的位置。

這人不僅身手高超,心思還很細密。

皇宮之大,單侍衛宮女就上千人,就算知道他是皇宮中人,一時半會也查不到。

清歌眸光微微一凝,她在大興半個月,並沒有聽到說大興城內有孕婦被掏了腹腔而死的,可是今晚這個人行動,並不像是第一次,動作很熟練,包裹也是事先準備好的,目標也很明確,很明顯是打探好了位置之後直沖而來。

轉身一掠,往大興州府衙門而去,潛入了檔案庫中翻找到一份檔案的時候,清歌眼眸閃了閃。

果然,大興城內這兩個月,已經發生了四起腹腔掏胎案,手法與今晚的黑衣人一模一樣,介於兇手行事手法太過兇狠血腥,州府遞報上去被上方壓了下來,說是私下裏抓捕,否則會給百姓帶來驚恐。

私下裏抓捕?

嘴角翹起一抹冷笑,她今夜出去可是連官府半個影子都沒有看到,這黑衣人又得手了,官府若是有心,是可以讓官兵埋伏在孕婦家周圍的。

這事情可能是宮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所為,才能尋到藉口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前世見慣了這些,那些來雇傭他們殺人的,很多就是政府或者個人不方便出手的事務,對於這些黑暗面她已經是見怪不怪,都說殺手狠毒,其實有時候刀不刃血的那些人才最恐怖。

將檔案放回原處,清歌潛回了宮中住的小軒內,換下衣服藏好,躺回床上,那個黑衣人的背影又浮現在了眼前,這個人她一定認識,按照檔案上的記錄,大概十天黑衣人就會出來取一個胎兒,她必須要知道這個人是誰!

月過天明,又是一個晴天,南方的天氣總是暖和的讓人渾身舒暢,清歌早早起來鍛煉,她每天都要將同樣的動作練習幾百上千遍,才能保證每一次出手又准又快。

鍛煉結束後,她便去了四公主南葉住的地方,繞過一座寢宮的時候,正巧看到一個宮女鬼鬼祟祟的端著個缽子往裏面走,神色間有些慌張。

走到一處宮殿前,她左右看了一眼,端著大缽走了進去。

清歌抬眸看了下,”淩雪宮”三個字映入眼簾。

淩雪宮?她回憶了一下,正是昨天小宮女所說的南禾新納王妃住的地方,這個妃子納的時間不久,大概也就是一個月多些時間,平日裏很少見人,據說長得很是勾人,是皇后從宮外帶來的,南禾一見便喜歡上了。

一個月多些的時間?清歌立即想到昨晚的搶胎賊,現在細想來,那身影纖細的確是女子的身形。

微微眯眼,清歌便準備進去看一看這個妃子究竟是誰,一撩衣擺,單手一躍,跳上前廊正想進去之時,拐角處傳來人語聲,其中一人是皇后華倩。

她迅速往下一躍,跳進花圃之中,將身形藏在茂密的花叢之中,準備等這人過去以後再去探探淩雪宮。

目光透過濃密的花葉縫隙觀察拐角處的兩人。

昨晚在四公主那看到的宮女端著一碗藥,看樣子是要給四公主喝的,看到華倩後,連忙行禮道:”奴婢參見皇后娘娘。”

“不必了,這藥是端給葉兒的吧。”華倩淡淡的一笑,雍容中不失親和。

“是的。”宮女立即回道。

“辛苦你了。”華倩點頭,目光掃過濃黑的藥汁,蹙眉道:”本宮記得葉兒喝藥後要吃的翠玉豆糕好像沒有了?”

宮女立即睜大眼,跟著低頭道:”是的,都是奴婢疏忽了,奴婢現在就去拿。”

看她的樣子,應該四公主每次喝藥後都要吃那個翠玉豆糕,她準備轉身走,華倩喊住她道:”一來一去,藥又涼了,把藥給本宮,你快去吧。”

那宮女看了看手中的藥碗,也不猶豫了,屈膝道:”那麻煩娘娘了。”將碗遞給華倩,提起裙擺踩著碎步急急忙忙往禦膳房走去。

華倩掃了一眼手中的濃黑藥汁,方才面上的表情都收了下來,清歌才發現若是沒了笑容的華倩,那一臉的威儀中帶著些微的冷氣。

華倩端著碗往公主殿方向走去,這一處人煙稀少,幾乎沒有什麼人,她邊走邊行,不時的用勺子攪動那藥汁,滿眼都是淡淡的擔憂。

可是清歌卻發現了奇怪的地方,按理來說,她既然說怕藥汁涼,那就不應該攪動,誰都知道攪動的快藥就越涼的快,再仔細的看去,果然,華倩在攪動藥汁的時候,小手指上長長的套金指甲也不時的從碗面上劃過,動作很細微,若是不細心看很可能就會忽視。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8章  做個交易

一國的皇后最注重的就是儀態,怎麼會不小心將指甲上的東西弄進去,清歌當下生了懷疑,待皇后將東西喂給四公主吃完了之後,她將碗的殘留物檢查了一下,果然是含有那種慢性毒藥。

隨後又跟了幾日,幾乎每次喝藥的時候,華倩都會出現,而藥碗的殘留汁液中都有慢性毒藥。

人人都說華倩只有一個四公主,這些年來捧在手心,誰能想到這個毒是她下的。

清歌眼眸閃了一閃,前幾日在禦書房內聽到南禾和華倩兩人對話她就覺得不對勁,如今看來的確有不對的地方,按理說母親都是疼愛孩子的,她說土龍珠可以治四公主病的時候,華倩這個做母親的比南禾還要冷靜。

冷靜的就像是,根本就不想治好四公主。

她知道四公主所得的不是先天性心疾,當然不會將土龍珠交於清歌。

淡淡的勾了勾唇,烏眸中一閃而過的寒光,還一直在想用什麼辦法將土龍珠的掩藏的地方弄出來,如今皇后的秘密被她發現,她自然可以利用這一點。

而且,這後面絕對會有她意想不到的收穫。

風輕輕的拂過柳梢頭,清歌一身白衣,風度翩翩得往皇后所住的地方走去。

“秦大夫找本宮有何事?”華倩將手中的書放下,一臉笑意的看著清歌。

清歌抱拳做禮,”想和皇后娘娘談一談四公主的病。”

華倩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疑問,仍問道:”怎麼,可是有別的辦法了?”

之前清歌說五行龍珠可用的辦法,她已經派人轉告說去找了。

她不知道的是,清歌已經將她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面色微微一笑,淡漠清涼,清歌接過宮女端上來的茶水,意味深長的看著華倩道:”前幾日秦戈檢查了下湯汁,發現裏面有一種成分用的計量有些不對。”

說道這裏,便停住不再說下去,以華倩的頭腦,自然會知道她所說的是什麼。

果然,華倩面上微微一變,片刻之後恢復過來,對著左右吩咐道:”你們先下去,本宮要和秦大夫談四公主的病情。”

左右聞言立即退下,清歌睨了一眼關好的殿門,將手中茶杯放下,儀態自若的望著鳳靠上的華倩。

此時她依舊是一副端莊大方的模樣,即便是在人後,她也未露出什麼特別的動作和驚慌的面色,微微扯起塗了朱丹的唇,華倩緩緩的問道:”不知秦大夫發現湯汁裏面有什麼不對呢?”

好一個女人,不會首先亮出底牌,而是探自己的虛實,清歌心知華倩絕對不簡單,她用手拍了拍不平整的衣袂,目光清潤,”四公主不是先天性心疾,是一種慢性毒藥導致。”

殿裏一片沉寂,華倩的目光陰鬱的看著清歌,她半點都不受影響,笑得頗為雲淡風輕,絕色如美玉的臉上有的只是輕鬆,沒有半點別的情緒。

華倩長袖下的手微微收緊,別人不明白,她怎麼會不明白,這個白衣秦大夫特意找上門來對她說上這樣的話,很明顯是知道下藥是她所為,她深呼吸了一下,慢悠悠的問道:”你想要什麼?”

清歌心內淡淡的讚賞,華倩看出來自己直接來找她,而不是去南禾那告狀,必然是有所圖,她淡淡的一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秦戈乃天涯一遊醫,金銀珠寶之類的,並不是興趣範圍,我所要的,皇后娘娘自然也清楚。”

“你要五行龍珠?”略一沉吟,華倩便知道清歌所圖,瞳孔微微一縮,面色卻有些不解,”我南平皇宮並沒有,這個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

“土龍珠!”懶得聽她假模假樣,三個字表明她已經將所有的都打聽清楚。

華倩一直端穩的容顏此時才有些變色,緊緊的盯住清歌問道:”要來幹什麼?”

清歌微微低頭掃了一眼地面,輕飄飄道:”我只是和皇后娘娘您做個交易,您只要回答願意不願意就行了。”

她不覺得有和華倩解釋的必要。

輕蔑和不以為然的態度讓華倩的臉色瞬間一沉,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你這是在威脅本宮!”

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華倩,清歌眼底的笑意被薄薄的冰霜覆蓋,”皇后娘娘,這是個交易。”

冰冷的聲音宛如玉石墜地,叮咚聲中夾雜著一股冷然的氣息,華美的大殿中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你信不信只要一聲令下,今日你便走不出這大殿門!”華倩心中一凜,口中的話語嚴厲。

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清歌緩緩一笑,”皇后娘娘儘管試試,既然我敢來,就不怕你那些侍衛。”她抬頭貌似打量一般的在殿頂看了一圈。

華倩的臉色卻是大變,清歌打量的幾處,正是大殿中隱衛藏身的地方。

面前這個人明明沒有半點內力,怎麼可能知道那些專業訓練的隱衛藏在哪,也許只是碰巧,可是也不得不防,關於她下毒的事絕不能讓人知道,她的計畫只差最後一步就能成功了。

否則,這十年精心策劃的一切就會付諸於東流。

眼眸微微的眯起,眼底的殺意慢慢的沉了下去,華倩面上一笑,仿若方才兩人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從來沒有存在過,”好,六日後的晚上,你到本宮殿中來。”

“那就謝謝皇后娘娘了。”清歌笑著站起身施禮道。

待一轉身,面上的笑容本就極淡,暫態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她身後的華倩,那端穩的笑容仍舊掛在臉上,在一片雍容的裝飾之中顯得有些陰鬱。

夜裏,正是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聲音,清歌早早的睡下,不到一會便入了夢,呼吸綿長。

月輝照得窗外明朗,一閃而過的斜影頓時摸進屋內,悄悄的靠近大床所在的位置。

寒光一閃,溫熱的鮮血噴濺了出來。

頓時屋內彌漫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清歌慢慢的坐了起來,看著捂著脖子,靠在牆上慢慢劃下的刺客,手中的匕首滑入袖內。

淡淡的笑容浮在她的嘴角,反而顯得更冷。

要取土龍珠何必需要六天,最多三天就夠了,華倩說六天的目的就是想要讓人來刺殺她!

讓她悄無聲息的死在宮內,神不知鬼不覺的,再找個藉口說他走了就行了。

可惜,論起刺殺這項技術活,清歌若自認第二,也沒人敢自認第一了。

掃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黑衣人,嘴角冷冷一勾,一道精光從眼底劃過。

暖風習人,百花爭豔。

華倩所住的坤甯宮中傳來一聲尖叫,侍衛連連趕來,發現殿門前躺著一具黑衣人屍體,喉嚨被人劃開,看樣子已經死了有半夜時間。

吩咐人將屍體抬下去,華倩眼中幽黑森然,這個人她自然認識,是她昨晚派出去刺殺清歌的,如今被丟到了她的殿門前,很明顯是告訴她對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這個秦戈絕對不簡單。

若是能加以利用,對她的計畫必然能有大用。

轉身走回殿中,吩咐侍女換上正裝,今日有別國訪客來到。

滿意得聽著四處的小宮女議論紛紛,清歌嘴角微翹,若是華倩還派人來,那只能說她不夠聰明了。

她現在的職業是四公主的御醫,每日就是去看看那個被自己下毒的四公主。

“秦大夫,你來了。”一見到清歌,南葉的小臉就笑眯眯的,若不是臉色不好,南葉絕對也是個嬌俏可人的公主。

“嗯。”清歌點了點頭,轉身對著宮女問道:”今天的藥吃了嗎?”

“秦大夫,我已經喝了,我很乖吧。”南葉穿著一身粉色的裙子,十三歲的她,看起來好似十歲一般,她伸出瘦小的手拉著清歌的手,抬起頭道:”秦大夫,今天外面太陽很大,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因為這種”先天性心疾”越來越嚴重,南葉一直被叮囑呆在屋裏,很少能出去走走。

從她的眼睛裏,可以看得出那種渴望,對走出這一方小屋子的渴望。

“好的。”清歌點點頭,從眼底透出笑意,牽著放在她手心的小手,往殿外走去。

因為她是南禾吩咐過的,四公主的專屬大夫,所以其他宮女見到她帶了公主出去,也沒有阻攔,只是跟隨在後面伺候。

靠在亭柱上的清歌微微眯眼凝視著眼前的景色。

彩蝶在花叢中飛舞,小小的人影慢慢的在花叢中穿梭,每一個動作都小而細微,可是那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灰暗的小臉,閃現的如星子一般耀眼的光彩。

對於她,清歌心中是有憐憫的,華倩本來是個不受寵的皇后,生了公主後,南禾才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但是就算為了個公主,南禾雖然喜愛,也要注重皇子的教育,所以華倩為了爭寵,給公主下毒,一個總是病著的,乖巧的女兒,自然能讓本來就喜歡她的父皇格外關注,宮女也說了,就是在南葉病後,南禾和華倩的關係才越來越好,到現在差不多可以說是非常寵愛,除了偶爾是新封的妃子那去,其他時間都是在皇后那。

即便現在南葉的毒已經是深入骨髓,救無可救,她為了不露出馬腳,依舊每日都讓南葉喝藥,因為這種慢性毒藥只要停服幾日,便會讓人全身發黑,吐血身亡,這種症狀馬上能讓人看出來。

用自己女兒的生命來爭寵,真是一個狠得下心的女人。

“秦大夫,這朵花好看,送給你。”南葉笑著露出兩顆虎牙,背後的陽光在她身後耀眼的幾乎要將她身影全部吞噬。夏日微暖的風刮過清歌清冷無雙的面頰,金輝在她臉上染上了一層清色,一身白色的衣袍淡淡的隨風卷起,純白無暇的好似一朵無霜花盛放在豔麗的御花園中,卻絲毫不被那五顏六色,爭豔奪彩的凡塵所染。即便是穿著男裝,清歌依舊能讓人臉紅心跳,動作瀟灑自然,不帶任何扭捏之色,比起男人的英俊來,面容多了一份精緻,似瓷器一般清華潤澤。好多宮女經過此處,都偷偷側目,私下駐足,希望這個新來宮中的秦戈大夫能將目光停駐在自己的身上。對於這些視線,清歌早已習慣,視而不見,她淡淡的目光落在面前遞來的小手上,伸手接過那一朵白色的瓊花,白色的花瓣在金輝下幾若透明,純潔無瑕,美好無雙,清歌嘴角微微一勾,”謝謝你。”這一笑如同清風拂過,清涼舒爽的讓人沉醉。

“不用。”南葉眼睛彎了彎,臉色有些疲累,宮女立即端來的椅子給她坐下,她靠在椅上,一雙因瘦弱更顯得大的眼睛,羨慕的看著那些陪玩的宮女身影如蝶穿梭來去,小小嘀咕,要是我也能跑就好了……不過也沒關係啊,葉兒還能出來走啊,就很好啊……可是看她們跑還是很羨慕啊……

清歌在她的側後方,她的呢喃聲雖小,卻沒有漏過她的耳朵,這樣的自言自語,好像是兩個人在對話。

不知怎麼,心頭就有些酸,本來金枝玉葉的她,卻不如生在普通人家好,貴為公主,又體弱多病,根本沒人和她交流,就只有自己躺在床上自言自語。

久了,就會習慣自言自語。

她看了看手中的瓊花,走了過去,將花插在南葉的發邊,”我發現,鮮花還是最配美人。”

南葉抿著嘴輕輕的笑了,眼中的笑意很濃,她靜靜的將喜悅收去,方輕輕的說道:”所以我才覺得配秦大夫最好啊。”

果然還是小孩子,”秦大夫是男的,怎麼可能是美人呢。”清歌摸了摸她的頭。

“秦大夫不是女的嗎?”南葉低下頭,顯然面上很是疑惑。

清歌卻是臉色飛快的一變,她自問女扮男裝在宮中這麼久都沒被人發現,南葉怎麼知道的。

語氣中夾雜著些微的警惕,”你怎麼知道的?”

“感覺啊,第一次見到秦大夫就覺得是女的呢。”南葉笑起來很純真,絕對沒有半點其他的心思,清歌才想起第一次南葉換衣服的時候沒有避諱她,被宮女弄的很尷尬。

她當時以為是小女孩沒有多想,現在看來,是不是在純淨的心靈裏,什麼都是無所遁藏的。

“我不會和別人說的。”南葉偷偷的眨了眨眼,表示她沒有告訴其他人,她是真心喜歡清歌的,雖然這個秦大夫話不多,也不討好她,但是她覺得對自己沒壞心。

說完,又抬頭看了看藍天上白雲,瞬間變化出許多的形狀,”南葉看那些書裏面說男男女女喜歡的,都說男子長得很帥氣,若是能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滋味就好了。”

她的話語很細,因為長期中氣不足,所以說話總是聽起來很飄,但是這話語中的氣息卻讓清歌覺得沉重,在這個時代,十三歲的女孩子大多已經訂親了,對情愛都懂得早,南葉不出去玩,卻是總是看書,她看的書中很多就像現代的言情,心中自然有了期待。

這種話清歌不知道怎麼接,情愛的滋味,不是親身體會,誰也說不出,怎麼聽別人形容都是虛幻。

時間從指縫中飛快的溜走,皇后這兩天晚上果然沒再讓人來夜襲清歌,白日裏見到的時候也如往常一樣聊天,毒她還是照下,清歌也不阻攔,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阻攔反而是讓南葉死的更快。到了第五日夜晚的時候,清歌悄悄潛行了出來,今夜的月色很淡,彎彎如同一抹柳眉掛在藏藍色的星空,給大地添上一抹若有若無的霧色。一身夜行衣清歌潛藏在上回出宮的口上,果然到了半夜之時,那道纖弱的身影又依照那天夜晚一般,竄了出來。她微微眯眸,身形如狸貓一般跟上。目標依舊是一處民宅,清歌卻知道了這個人目的肯定也如上次一樣,尋到孕婦的位址,然後將胎兒取出來。卻不料那人剛要躍出皇宮城牆,身形卻突然一頓,轉身往後宮方向而去。為什麼他會突然改變方向呢?待黑衣人跳下一處屋簷的時候,清歌發現,這裏,就是自己所住的那處小軒。黑衣人左右環顧了一圈,朝著臥室方向走去。靜悄悄的夜裏,除了幾聲蟬鳴,再也沒有被的聲響。清歌眼眸一凝,她現在不在屋中,絕不能讓此人進去!身形一掠,從屋頂斜翻下來,匕首滑下握在手心,頓時朝著那人的後背刺去!黑衣人聽見身後的風聲,彎腰一掠,堪堪躲開清歌的一襲,手中短劍剛要出擊,迎面一陣勁風襲來,眼瞳睜大,連忙格擋,可是已經來不及方才那一刺不過是虛招,清歌真正的目的是要看這人的面目,對於人的身形,她記得非常清楚,這個人就是那天晚上的搶胎賊,將手中的蒙面巾一扔,借著淡淡的月色看著眼前人的容顏!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6-4 10:15 PM 編輯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99章  搶她的東西

微黯的月光灑在被揭開了面巾的臉上,那一張臉蛋完全暴露在了清歌的眼前。

竟然是賀雪瑩,可又不像是……

銀光淡薄的灑在她的容顏,原本賀雪瑩便是生的有六分姿色,鵝蛋臉,柳葉眉,透出淡淡的書香門第的雅致,眼前這人,五官完全一樣,可是氣質卻不同,她的面上像是有一層妖豔的光,讓人只望一眼便會心馳蕩漾,那是從骨子裏散出的妖異芳華。

唇是血紅,眼是墨黑,膚是細白。

好看是好看,卻讓清歌心中一擰,難道她說身影熟悉,這個人竟然是賀雪瑩,只是這臉上流露的光華,詭異的很,若不是她有十足把握確定身形和五官面容,簡直就像另外一個人。

她腦中飛快的一轉,”淩雪宮”——”皇后帶來的新妃”——”半夜奪胎”,將這些內容迅速的連接在一起,這一瞬間便明白了。

她立即收起眼中的神色,躬身行禮道:”屬下不知是雪妃娘娘,請恕冒犯。”這個封號她早就聽人說過,當時竟然沒想到是賀雪瑩,誰料到她藏身竟然光明正大的藏到了南平的皇宮裏,還改了名字叫隨皇后姓華,華碧。

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賀雪瑩現在便是幫皇后辦事,她半途中才來清歌住的地方,絕對不是奉命來刺殺清歌,極有可能是一時興起來查看一下這個大夫。

“娘娘吩咐你在這的嗎?”果然,賀雪瑩方才滿身的殺意頓時消了不少,她接過清歌遞上的黑巾,系在面上,音色如同她的面貌,帶著淺淺的魅惑,聽的人心神蕩漾,不由浮想翩翩。

這大概也是她可以奪得南禾寵愛的原因,妖異的容貌,魅惑的嗓音。

“是,娘娘讓屬下守在此處,監視秦戈。”清歌低著頭,聲音壓的低沉,這得益上一世的訓練,他們的聲線可以改變,就像那些配音演員,可以一人分飾幾個角色。

“好好守著。”賀雪瑩冷冷的吩咐,一個鷂子翻身,又躍上屋簷,淹沒在茫茫夜色中。

她並沒有想到面前半躬身,低頭的黑衣人便是她日日夜夜想要誅殺的仇人之一沐清歌,她聽說宮裏來了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風度翩翩,清冷有禮,一時間神情有些恍惚。

這樣的形容,讓她想到一個人,一個從小到大便愛慕了的男人,可是那個人,最終還是喜歡了別人,為了那個人丟了命。

她不知道怎麼就到了這處院子裏,鬼使神差的想要進去看一看,還好有皇后安排的人阻止了她,微微咬了咬唇,妖豔的眼在夜空中泛出紅色的光芒,如同月下的惡魔。

自被打了八十大棍後,她幾乎要斷氣,是爺爺將她偷偷送了出來,送到了皇后的家中調養,在這期間,皇后一直來探望她,並且告訴她,若想報仇,第一要有權利,第二要有武功。

這兩樣都是她沒有卻想要得到的,可她卻有一樣東西,便是臉和身子。

於是她聽從了皇后的建議,煉了這門皇后給她的秘笈,血棠,這門功夫需要還未出生胎兒的血液輔助,半年可達平常人百年的功力,容顏也會越來越美。接著她化名華碧,是皇后的表妹,進宮撞見了南禾,南禾一見之下,半推半就兩人就滾在了一起,馬上封了她做雪妃,對她極盡榮寵。

只要等她血棠一練成,再挑唆南平進軍大雍,她便能將禦天乾沐清歌他們殺了為家人報仇。

紅色的瞳仁一閃一閃,映得月色都紅了幾分。

清歌這邊卻是有了別的想法,皇后給南葉下毒的原因便是要爭寵,如今卻安排一個帶著很強目的來的賀雪瑩做了南禾寵愛的妃子,她會這樣大方,人可能會變,但是本質的東西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那麼皇后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

這也是她剛才沒有直接下手殺掉賀雪瑩的原因,賀雪瑩方才的表現不錯,但是比起她來,還是差的太遠。

她想著剛才賀雪瑩的身手,短時間有這麼大的進步,一定是因為邪門的功夫,而這門功夫,應該是皇后教給她的。

帶著這些疑問,很快便到了約定取土龍珠的時間,清歌來到和皇后約定好的地點。

華倩一身簡裝打扮,手中裝著一個金屬盒子,將上面的扣子打開,一顆土色的珠子露了出來,平凡無奇,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就如同普通的珍珠,連夜明珠都比不上。

清歌看了一眼,冷冷道:”皇后娘娘如何證明你所拿的是真貨?”

華倩像是早已知道她的問話,淺淺一笑,拿起那顆土龍珠,往地上放去,方一挨進地面,那龍珠便陷進了土中,再放下去一點,龍珠就更進去一些。

“土龍珠,入土便進。”站起身來,將龍珠放在盒內,華倩眼波流轉,望著清歌說道,”若是不拿著給它掉下去,便會莫入不見。”

所以她裝土龍珠的盒子都是金屬的,因為金能克土。

清歌暗暗的稱奇,這東西好像西遊記裏面的人參娃娃,一接近地面便要陷入進去,真是奇怪的東西,不過見過水龍珠和火龍珠的奇異之處,她也不驚訝,眼中微微露出的奇異之色很淡,瞬間也就消失了。

而這一幕落入皇后眼中,便對清歌更是讚賞,對如此奇異的珍寶也未流露出什麼驚異的顏色,是沉穩做事的料子,美眸微閃,噙笑道:”那秦大夫如何表現你的誠意呢?”

“因為說出來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清歌緩緩一笑,眼底的犀利表露無疑,一身白色的軟袍更襯得整個人氣質如仙。

他說出四公主是皇后害死的,那麼他開始所說的先天性心疾豈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還得罪了一國皇后,國家力量和個人力量對峙,只要不是傻子和呆子,都知道力量的懸殊。

華倩輕輕一笑,聲音響脆,清歌留意她的面容給人的感覺一直是端莊大方到極點,沒有半點妖豔的氣息,若不是看出了南葉的病,她也會覺得這一定是個好皇后,極為靠得住的皇后。

那血棠皇后自己沒有練,這樣出色的功夫,她為什麼沒練,是因為太殘忍了?一個能害自己親女兒的人,怕太殘忍這種說法簡直是個笑話。

“秦大夫可不可以留下來為本宮所用呢?”

寂靜的夜中,華倩提出了她的想法,她欣賞秦戈,這個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如仙人一般,內裏絕不會那樣清高超脫,她的目光直視清歌的雙眼,顯得褶褶生輝。

清歌微微勾起唇角,”謝皇后娘娘錯愛,秦戈所要的只是——”

目光落在了華倩手中的金屬盒子上,華倩眸中有一絲飛速閃過的莫名色彩,隨即掩唇一笑,”那本宮也不強求了,秦大夫拿好。”

即便是笑著,她的舉止儀態都是十分得體,讓人挑不出半點錯,這樣一個人,大氣,端莊,加上夠狠,做一國皇后真的很合適。

清歌點頭,便欲去接金屬盒子。

突然,夜空中三道淩厲的刺殺聲頓時出現在頭頂,身前,身後三個方向,六個黑衣人迅速的將清歌和華倩包圍在中間,皺眉大喝:”將你們手中的土龍珠交出來。”

“你是誰,竟然要讓本宮交出東西!”華倩身子依舊筆直,面色正常,除了因為緊張導致聲帶縮緊聲音有一點嘶啞外,其他的都顯示了她極好的國母風範。

黑衣人不再說話,眼神一動,便朝著清歌和皇后圍來。

華倩緊緊抱著金屬貼合,跟隨在清歌的身後。

而清歌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這來的又是誰?今晚他們兩人的交易還有誰知道!

她扣住手中的匕首,鋒利的劍鋒將月色反射的如同流光,瞬間便與面前飛身而來一名刺客擦身而過,而手,疾快的在他胸口停留,再現出來之時,便是一道銳利的傷口。

“上!”見清歌那討不了好,黑衣人立即往華倩處去。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搶到盒子中的東西,如果能殺了交易者,酬金更上一層。

華倩明顯沒有武功,她立即提腿就跑,無奈穿著長裙,腳步挪不開,一下便被黑衣人從懷中將鐵盒奪了去,她反手去奪,黑衣人一劍刺到了她的肩膀,立即疼的她臉上一白。

“那個盒子!”完全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華倩爬起來大聲的喊著。

不用她喊,清歌也知道,土龍珠是她來南平的主要目的,怎麼能不搶,她迅速的一閃便要出去,卻因為皇后的一聲喊叫,巡邏的侍衛已經迅速的集合了過來,這麼近的距離,早能看到他是誰了,他再去追黑衣人,便會顯出身手來。

侍衛隊長沖了過來,行禮道:”微臣見過皇后娘娘,秦大夫,發生了什麼事?”

華倩扶著樹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站在旁邊,面色清冷的清歌,擰眉道:”本宮嫌悶便出來走走,誰知出了一群刺客,要行刺本宮,幸好秦大夫及時出現!”

她和清歌是一起的,自然不會真說出兩人的交易,找個藉口搪塞過去。

侍衛隊長看了看清歌,她點點頭,指著東面道:”剛才六名刺客,逃走了四名。”地下還躺著兩人,卻是已經斷氣。

見此,侍衛隊長連忙命人去追,而清歌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土龍珠被人搶走了,還是在她的面前,這讓她怎麼忍得下,這些該死的侍衛,偏偏那個時候出現。

帶著滿心不爽,連第二日南禾因獎賞她保護皇后有功,封了五品閑官都不爽,這個身份她不抗拒的原因是,既然這個土龍珠是在南平搶走的,那麼她就要留在南平將土龍珠找出來,有個官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

而這幾天,南平也發生了大事,素來好武的大皇子去打獵,不幸遇見猛獸,身下坐騎受驚,亂奔驚馳之中,大皇子被韁繩絆住了腿,身子被馬匹拖得滿山亂走,待侍衛找到那匹馬的時候,大皇子上半身血肉模糊,腦袋都撞的開了花。

皇后受傷,大皇子又去世,南禾傷心過度,幾乎每夜都在溫柔可人的寵妃那渡過,連著三日未上朝。

這一切都讓清歌覺得有什麼東西深藏在下面,可是一下又不能想出來……

下午的陽光十分燦爛,桃花灩灩照的窗前的白衣男子粉面如緋,一雙烏眸瀲灩無雙。

一隻白鴿撲棱著翅膀飛到了白衣男子的手邊,吃著窗臺上的玉米。

清歌將它腿上的東西取了下來,看一眼手中的飛鴿傳信,上面寫著”戌時,下塘青樓見。”。

這是禦天乾手下的暗探,她要用他查出土龍珠的下落。

日落之時,清歌依舊是一身男裝,面如冠玉,白袍如仙,簡單束起的烏髮如同一抹瀑布灑落在身後,白與黑的對比,最簡單的色彩,卻最讓人覺得和諧。

路過街上,惹來無數人回眸。

下塘青樓,男人在青樓見面最為妥當,絲毫不會引起人懷疑。

清歌很滿意這個時間和地點,能很好掩飾她男裝的身份。

男人嘛,上青樓最為正常。

轉過兩條大街,依舊是長長的燈籠掛在樹梢,河邊垂柳劃過水面,輕的好似少女的呢喃。

左右兩邊的小樓越來越精緻,紅色的燈籠高高掛在飛簷上,散出紅色的燈光,挑撥著人們的視線。

三五成群的華衣男子帶著或輕佻,或興奮的臉色,向兩邊望去。

那些小樓的門口站著打扮得花枝招展,花團錦簇的女子,她們畫著美豔的妝容,臉色的笑容風騷入骨,對著每一個走過去的男人投以她們認為最為勾引的笑容,眼角,手勢,身體,都在述說著這一條街的氣氛。

這裏是青樓一條街,是男子尋歡,女子唾駡的地方。

混合著各種味道的脂粉氣息,伴隨著耳邊的調情話語,清歌心頭有著莫名的厭惡,面上卻如同普通公子,搖扇前行,左盼右顧,似在打量哪家的姑娘最符合她的心意。

實則,是在看哪一家才是下塘青樓。

如玉的容顏,即便清歌看起來不似那些貴家公子滿身金光,還是有許多女子願意和他做做生意。

“公子,奴家可是頭回見到這麼俊的人呢。”一個長相還算不錯的女子擺著腰走了過來,眼角帶著慣有的風情,斜挑著望著她,塗著大紅蔻丹的手就要搭上清歌的肩膀。

她的聲音很媚,讓清歌不由自主的想起賀雪瑩,不過賀雪瑩的更為誘惑。

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女子,身體不著痕跡的一移,避開了她的手,”公子我有相好的了。”

就這麼淡淡的一眼,卻讓那女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們這行最會看客人臉色,眼前的客人雖然嘴角像是在笑,眼底的神色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蕭殺。

這人不喜歡自己的碰觸。

女子連忙收了手,訕訕笑道:”那還真是可惜了。”返身便找另外的目標去了。

她太清楚,有些人看起來無害,就像剛才那個公子,生的美玉一般,讓人望了便失魂,可是那一眼,含了冰,明顯是警告自己的,不然不會如此那樣明顯的殺意外露。

謀生而已,她犯不著去惹來殺意。

清歌淡淡的收回目光,她不想去威脅,這裏是青樓聚集地,若是她表現的太不符合氣氛,很容易被人識出來,還好這個人是個識相的。

往前行了幾步,一家不大不小,看起來也有幾分特別的小樓前掛著一個巨大的燈籠,上面書著”下塘青樓”。

她打量了一下,這樓中客人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冷清,裝修的格調很清雅,吸引的可能是一些講究風雅的文人,倒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她走到小樓前,便有幾名青樓女子圍了上來,一身淡粉打扮的老鴇,年紀不大,臉上能看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她招著帕子對清歌一舞,”這位公子好樣貌啊,不知有沒有相好的呢?”

“第一次來。”清歌避開準備撲到她懷中的青樓女子,微微勾著嘴角。

“哎喲,公子你沒相好的……”老鴇還要說什麼,清歌已經拋出一錠銀子丟在她的手中,大步走了進去。

老鴇看看手中的銀錠,眉頭微微皺起,望著清歌已經大步走進的背影,眼裏有些疑惑,連聲在後面叫道:”誒,公子……”

“與人約好了的。”清歌微笑著往裏面走去。

那老鴇聽她如此一說,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又揮著帕子跟在身後,”公子,今晚……”

清歌走進去環視一周,小樓從外面看很是小巧精緻,走進來之後發現內有空間,它的樓頂是直通上去,顯得很廣闊,中間有一個高臺,兩邊有樂妓正在彈著軟調濃情的琵琶。

台下周圍擺著十張左右的圓桌,幾乎每一張桌子桌位都坐了客人。

不單單像她以為的那樣,有文人模樣的學者,也有財大氣粗的豪客,更有一桌還有點像江湖人,不過人人都一樣,一副酒醉金迷,溺死美人香的表情,摟著身邊的美女,左一杯右一摸,開心的眼睛都要瞧不見。

她從左往右看去,在紙條上和那人有約定見面穿白衣,拿畫黃鶯的扇子,便格外留意有這樣特徵的人,可是當她目光移到右邊的時候,臉色卻突然一僵。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0章  這個男人

右面的桌子旁邊坐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色寬袍,手搖鎏金扇,頭插三根孔雀翎,面如春風拂月,百花盛放,一點殷紅淚痣襯得風流中夾雜了幾分憂愁。

他正就著身旁美人的小手喝著美酒,長長的睫毛在燈籠下拉出長長的投影,如同一把墨色小扇,勾人魂魄。

她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裏會遇見千夜離,這個人什麼時候來的南平,他來的目的是做什麼。

最重要的是,他認出她來了以後,會對她的計畫造成什麼效果。

一連串的問題飛快的從腦中閃過。

“公子,坐這裏……”老鴇撒了手絹,一扭一扭的招了清歌坐在了右邊的一張空位上。

這時她的臉色已經如同平常,方才的一僵仿若從未出現在面上,點頭便坐了下來。

而身邊的位置立即有兩名女子坐了上來,纖纖玉手執壺倒酒,嬌聲勸喝,清歌接過酒杯,目光掠過酒面,鼻中聞著氣味,確認沒有異樣以後,才往口中送去。

看他樣子不冷不熱,兩名女子也不多手,坐在一旁呆了一會便走到別的桌前去給那些大爺倒酒陪笑去了。

環視了周圍,確認沒有看到周圍有任何穿白衣拿黃鶯扇的人,清歌準備起身離去,現在已經是未時,那人既然沒到,她也不習慣等人,下次再約。

風一過,吹起外面的燈籠飛快的轉了一圈,只見燈籠的上方模糊的一點影子,上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在燈籠的系繩上面,有著”卞塘青樓”的方形印章。

撩袍欲要起身,對面的花顏男子從美人懷中分出一點視線出來,恰好正與清歌的視線對上,動作陡然的一頓,嘴角的笑容卻是更加的鮮妍。

他扶桌站起來,走到清歌的桌前,笑語盈盈道:”這位公子,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清歌斜睨了他一眼,不做一語,以千夜離的性格,她就算說不行,一樣會坐下來。

果然,不等她回答,千夜離已經坐了下來,手肘放在桌面,撐起下頜,眼中興趣盎然的望著清歌,一雙琥珀色的瞳仁流轉出的光彩能將人溺死在他的容顏下。

若是一般的女子被這樣注視,早忍不住尖叫了,清歌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將目光移開。

千夜離已經認出她來了,否則絕不會離開那一桌的美人,施施然坐到她的面前,據她所知,千夜離對男男之戀不止是沒興趣,可以用深惡痛絕來形容,所以絕不是看上了男裝的秦戈。

修長白皙的手指拈起桌上瓷碟中的花生米送入口中,動作慵懶中有著優雅,千夜離就這樣注視著對面的清歌,眼底流轉著玩味的神情。

這種神情清歌很明白,就像是貓抓住耗子的時候,去研究耗子究竟能反抗到多久時候的神態是一樣的。

目光再度遇上,清歌嘴角噙著笑,眸中淡淡的譏諷,可惜的是,誰是貓,誰是老鼠,還說不定。

突然,周圍的燈光都弱了下來,只餘兩盞燈光在廳中臺子左右,琵琶古琴的樂聲也漸漸小去,方才的那個老鴇站上了台,一臉風情萬種的笑容,對著所有的客人道:”下面,就是我們蘭兒的表演了。”

這蘭兒大概是下塘青樓的紅牌,頓時其他的人都大叫了起來,目光都轉向了臺上。

整個大廳的燈燭都滅了,只有臺上是亮著的,一條披著紅紗的腿從暗處慢慢的伸了出來,白嫩光華的肌膚在燈光照耀下反射出光輝,細嫩修長的大腿一點點的挑逗著所有人的神經。

清歌執著酒杯,欣賞這一出美人的舞蹈。

沒有太多的現代設備,卻能造出這樣的效果,這個紅牌果然還是不單單有外貌的。

紅紗輕勾在手腕,寬鬆的滑落在肩頭,裏面一襲水紅色的單裙,襯出盈盈一握的細腰,在燭光搖曳中慢慢的顯出一個美人的側面。

每一個動作都隨著樂曲的節拍,每一個動作都撩起人心底的欲望,等到所有人都期待看到美人轉過臉來的時候。

那美人又反過來趴在地上,手指慢慢的升起,如同破土而出的枝椏,開放出一朵朵豔麗的花,紅與白的刺激,讓所有人都提著一口氣。

燭光慢慢的搖曳,蠟燭燒得越來越短,那手舞的越來越快,明明只有那麼長,就像是要長成蒼天大樹一般,帶著詭異的誘惑。

清歌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的看了一眼千夜離,他的側臉精緻,鼻樑如同鑽石雕琢,眸光在迷離,嘴角的笑越發的大。

這個蘭兒的舞蹈含有催眠的效果,不是催人睡覺,而是迷惑人心神的效果。

她本覺得這一屋子人與外面裝修的格調就有一些不太相配,此時更覺得不對勁,一個青樓的女子會催眠的舞蹈著實有些誇張。

隨著一陣飄渺的琴音,舞蹈越來越激烈,千夜離的眼神越來越波動,似乎變得迷茫起來。

他的武功比起禦天乾來應該不會差,一個小小的催眠舞蹈,竟然讓他意亂神迷,是因為男人的本色嗎?

臺上的美人慢慢的站起來,舞著腳步往臺上跳來,她面容終於顯露了出來,說不上天仙國色,眉宇間有一種久經人事才有的魅惑,一個眼角,便能叫人跟著她走。

蘭兒慢慢的在其他桌前轉了幾圈,有客人伸手想要去沾沾便宜,她靈活的一個舞姿便閃了開來,漸漸的靠近了清歌在的這桌。

當目光落在千夜離臉上,便半分不肯移去,曼妙的身材如同蛇一般,在他的周圍扭動。

眼神若有若無的勾引著他,千夜離勾唇一笑,妖孽般的容顏更讓蘭兒呼吸一窒,面色帶著羞赧,柔軟無骨的倒入了千夜離的懷中。

“今天蘭兒選中的便是這位公子!”老鴇站在暗處大聲笑道,聲音裏藏著說不出是驚喜還是詭異的氣息。

千夜離懷中抱緊了美人,琥珀色的眼眸中帶著意亂情迷,一手環住蘭兒的柳腰,一手食指輕輕的抬起她的下巴,無限溫柔道:”那今晚,蘭兒就是我的了!”

蘭兒嬌笑了一聲,咬著水嫩的下唇嗔道:”公子,你好壞哦……”低頭就往千夜離的胸前靠去。

叮咚的琵琶聲中,周圍的人影漸漸的動了起來。

方才那一派享受著美人在懷,喂酒調笑的氣氛慢慢的散去,空氣中散發出一種若有若無的旖旎氣息。

清歌挑眉,妖孽般的容顏真是殺傷好武器,這萬草叢中過的頭牌看了也忍不住投懷送抱。

嘴角勾起一抹輕笑,就是不知道送的好抱還是命呢?

一念還未停下,對面溢出淡淡的殺氣,極淡極輕,若不是對這種氣息極為敏感的人,很難察覺出來。

千夜離悶哼了一聲,手臂甩開,便一掌將那蘭兒甩了出去。

那蘭兒身形疾快的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紅紗飛起如同夜中的一塊紅雲,穩穩的站在了臺上,她嘴角的朱丹紅得血紅,一道寒光疾快的消失在唇中。

“夜王爺,蘭兒的唇刀滋味如何啊!”那蘭兒一手叉腰,一手擦幹嘴唇上的血液,目光依舊嬌媚的望著千夜離。

她這一生嬌笑,下面的人都默默的轉過身來看著這邊,目光集中在清歌這張桌臺上。

依舊是沒有燈光,此時這張桌台卻比打了鐳射燈還要引人注目。

“不錯,這一次的刺殺顯然有頭腦多了。”千夜離依舊慵懶的靠在桌上,白色寬袍心口位置,有血液瀅瀅流出,劃下一道絢麗的溪流,他不碰不觸,看不出半點其他的情緒,風度不改,緋紅的唇帶著笑容,一雙眸子在燭光映照下,亮的驚人。

所有的人都靠了過來,他們的視線變得淩厲,偌大的廳內氣息陡然緊張了起來。

“能讓夜王誇獎,是蘭兒的榮幸。”紅衣女子輕輕的一笑,望著千夜離的眼眸裏寫滿了謹慎,是的,謹慎,主子安排了十幾次刺殺一次都沒有成功,這一次她策劃了兩個月的,讓卞塘青樓出名,吸引千夜離來到這裏。

緊張的氣氛中,清歌素手執壺,倒出酒液在杯中,這酒的確是好酒,看來要殺千夜離還真的要下得了本錢,這樣的酒只怕都是貢酒吧。

沒有人關注清歌,這些青樓女子也好,老鴇也罷,那些文人豪客,都是為了今晚的目標千夜離而來。

而清歌,是不小心闖入的一個亂棋,因為那燈籠貼紙被風吹走的一點。

這些人都是平日裏互不相識的殺手,清歌進來時候說的幾句話剛好是他們今晚的接頭暗語,他們只不過認為他是其中一員而已。

窗外一陣風刮來,臺上的燭光搖曳得厲害,照的所有人臉色都恍恍惚惚,猶如群魔亂舞。

千夜離聞言一笑,手指輕輕的在桌上一敲,”蘭兒啊,能上得了本王的床,那才是你的榮幸。”手中的鎏金扇輕輕舞著,逍遙無雙。

清歌垂眼默默一笑,她敢肯定,千夜離已經中毒,並且這一下,刺得絕對不淺。

她很開心,雖然沒有碰到接頭的,可是能看到千夜離被人刺殺,感覺也很不錯。

這個妖孽,只要出來,便不會有什麼好事。

蘭兒慢慢的從臺上走下來,修長的大腿若有若無的露出來,千夜離的目光落在上面,仿若一隻手在撫摸著她,那般的鎮定讓她心中都有些沒底,她的刀上是抹了讓人意志變得薄弱的藥,而千夜離的樣子似乎半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她一邊走,一邊笑,”夜王的床,可不是那麼好上的。”壓低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透出低迷的挑逗。

千夜離微微眯了眸子,換了個姿勢,撩開兩頰的發絲,廣袖隨著他的動作,在暗夜劃出一道流雲變幻,”不好上,也不難啊,只要蘭兒你願意,本王便讓你吃幹抹盡如何?”

他的樣子十足的倜儻,看不出半點受制於人,蘭兒心中有些顧忌,若是這藥效對千夜離沒有用,依他的武功,他們這些人全上也絕沒有把握。

腰間的軟帶一抽,那本就束得極為隨意的紅紗敞開了來,風景大開。

人是妖媚誘惑的,手中的軟帶卻是無情如刀,向著千夜離直直飛去。

千夜離手腕一個翻轉,鎏金扇擋在胸口,人卻被反彈過來的軟帶力量震得往後一歪,方才優雅的樣子頓時變得有些狼狽。

“哈哈……”蘭兒將軟帶一手,卷在手上,眼波斜斜送來,”夜王爺,你現在這樣,真的是讓蘭兒半點都禁不住誘惑了,每個月長樂膏發作的日子夜王爺都是這麼有風情的嗎,難怪當初……”

她話語說到一般,兩道淩厲的目光便射了過來,就在這一瞬間,千夜離的笑容從魅惑到了陰寒,仿若一下全身的氣息變得如同冥魔。

他低垂著頭,幾縷發絲掉落在兩邊,如同鬼魅一般幽幽的道:”本王有沒有告訴過你,美人在我眼裏,都是不可信的。”

伴隨著一字一句夾冰的話語,金光在夜廳中半隱半沒,所有人只覺得眼前有亮光劃過。

再看時,那個叫做蘭兒的女子,從嘴唇的地方劃出一道紅線,頭顱斷裂開來,而千夜離手中的鎏金扇,再一次變成白紗扇面。

乾淨得半點血色都未染上。

所有人都被鎮住了,剛才他是假裝的,這一擊的力量完全不同於剛才那一檔。

他們的目光猶疑了,腳步謹慎了。

對上完好時期的千夜離他們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不過緊緊一霎那,千夜離身軀忽然一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得扇面上紅梅一點點。

目光落在扇面上,他的唇角有一絲苦笑。

“他強撐的!長樂膏發作了!”不知是誰一聲高嚎。

“沐沐,看了這麼久也不幫一下我的忙?”千夜離語氣軟軟的,帶著撒嬌的口氣,望著清歌的眼眸裏都是笑意。

清歌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後方一人拿刀過來,千夜離正好向前,避開他的大刀,雖然是受了傷,千夜離對付他們也不至於太差,不過,可以對付多久,那就難說了。

他的臉色白如金紙,雖然鎮定的笑,眼神面色都未露出半點異色,可是臉色這種東西,他控制不了了。

清歌雙腳一踮,飛快的往牆邊移去,她可不打算幫他,看一場好戲也不錯。

激烈的打鬥中,千夜離光滑的額角有汗珠滴了下來,嘴角的笑不減卻僵硬了起來,千夜離腳下椅子帶著飛起,白色的長袍在半空中一掠,穩梭落在清歌的身邊,俯下身對她說了一句話。

頓時,清歌的眸子變得黑如點漆,在夜廳中仿若兩點虛無的星空,”你威脅我?”

略一側身,避過一道飛鏢,笑的低沉,”沐沐,這是交易。”

此時,不論是不是交易,總之,在其他人眼中,千夜離和那個白衣男子交頭接耳,他卻沒有出手。

這人,不是自己這邊的。

至少,他現在看起來不像是自己這邊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清歌身上,那殺氣分成了兩束,一部分在千夜離身上,一部分在清歌身上。

這個死妖孽,早知道她就湊個熱鬧,直接出手殺了他!

“我覺得威脅比較多!”袖中的匕首滑入手掌,目光凝成一道光,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面前聚集過來的人群中。

現在這些人明顯把自己當成千夜離一夥的了。

“竟然混進來幫手了!夜王果然是好智謀!”其中一人陰惻惻的一笑,燭光暗淡的大廳裏那人手中的大刀揮了過來。

“我和他沒有關係!”不用多餘的動作,左腳往地下一踩,疾風繞著身影一刀刺入最前一個人的眉心,手起刀落,那個揮舞大刀的人身影轟然倒下,全身完好無損,除了眉心一點鮮紅。

好快的手!

其餘人都屏息凝氣,心有忌憚的看著清歌。

刀柄緊緊握在手中,清歌冷冷的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現在讓我出去,今晚的事就當沒看見。”她不願意攪合在這裏面,若是能抽身而出,今晚對她出手的這個仇她便不記了。

淡淡的嗓音如同巨錘落在所有的心底,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在場的都是殺手,對於方才那一招出手,便知道對方的身手高出自己許多。

“沐沐,你真是讓我再次明白,越是長得漂亮的女人越是無情。”軟和的笑聲從後方傳來,千夜離低低的笑著,微微顫抖的肩膀不知是笑的太厲害,還是傷口疼的厲害導致,明明是柔膩的一句話,其中卻夾雜著讓人聽了心中莫名一動,好似,說話的人曾經遭受過什麼巨大的傷害一般。

可是看過去的時候,那人的眼眸彎彎,桃花眸中都是水色瀲灩,看不出一分半毫的情緒。

清歌沒有時間去想那些,千夜離的話一說出口,她就知道今夜,這些人活不了了。

因為他說了——漂亮的女人!

沒有人會相信女扮男裝的人混進來是沒有其他心思的,女人上青樓,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果然方才還阻滯了一瞬間的人,齊齊向清歌襲來,這個眼眉精緻得過分的俊美男人,竟然是個女人!眾人齊齊戒備,顯然在他們眼中,那個傷到靠在牆上的男人已經不如清歌的威脅大了。

“沐沐,你加油,剛才說的那個條件就當成交了!”千夜離笑盈盈靠在她身後牆上,手指在下巴細細的摸著,琥珀色的瞳仁如貓咪一般眯了起來,帶著笑意映出在廳中飛舞的身影,若不看他胸前和臉色,那表情如同在看一場好戲。

毫不留情,刀刀必殺!

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沒有一秒多餘的時間!

出手必然見血!

見血必然奪命!

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衣裳白的如雪,面孔清秀如仙的男子是誰,只知道他手中的刀折射著銀亮的光芒,伴隨著陰森的死氣!

他們想逃,逃不了。

他們想打,打不過。

那銀色的匕首猶如一道影子,跟隨在身後,窺視著你身上所有的致命點,然後……狠狠的將它刺入!

沒有人再敢陰惻惻的笑,也沒有人的眼中會有輕視。

這是一個人的表演台,他們都是那獻上的祭品!

那個老鴇終於被這種氣氛壓抑的受不了,她的毛孔裏都透出了懼意,這是久經沙場的殺手對同類氣息的敏銳,也是對超於自己身手之上的同類的一種懼意。

一個回身之間,趁著清歌被四人包圍,與同其他三人轉身往千夜離方向走去!

他們的任務是殺了千夜離!

再這樣死下去,今晚就算全部的人都死了,這個任務都完成不了!

千夜離胸腔內一陣劇痛,口中彌漫著血腥味,輕歎了一口氣,早知道就不把藥放在花容身上了,現在該死的發作都不能壓下去!

胸口流血,意志渙散,舊疾發作一起沖來,縱使千夜離眼前都一陣朦朧,黑紗似的夜空中似乎有什麼在靠近。

他狠狠的壓了一下胸前的傷口,劇痛傳來令他眼前一明,那殺意已然漫到眼前。

“受死吧!千夜離!”老鴇手中的銀鉤一側,直指千夜離的頸部,冷寒的側鋒清楚的告訴他,這一下,他的脖子就要斷掉了!

“唉,都說自古藍顏多薄命……”千夜離笑著看著銀鉤接近,生死由命,他多活這麼多年,已經足夠了。

可惜他話還說完,那四人的咽喉處就扣入了薄如蟬翼的飛刀。

這飛刀他認識,是沐清歌的,方才那帶上淡淡憂傷的語氣略微一變,千夜離一腳踢開倒在他鞋面的老鴇,輕聲道:”看來我還是禍害遺萬年啊……”

清歌百忙之中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若不是怕因為他死了,自己這一次出手半點收穫都沒有!

她絕不會出手救千夜離!

在混亂的血戰中,千夜離依舊接到這清冷的一眼,那雙烏木色的眸子如同寒星一般,閃爍在哪里,他都能認出來,他認她,只用一雙眼睛便行。

那是在迷茫的沙漠中,獨獨升起的一顆啟明星,萬千星光中,她一顆偏偏奪目。

頭歪歪的靠在牆上,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唯有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嘴角的笑越來越大,有人為自己這樣拼命的姿態,真的很美,比任何東西都要美。

看著滿地不能開口的屍體,清歌緩緩的將匕首收起。

晚風掠過,帶起一地的血腥,飄在一方大廳中,兩隻燭臺已經打翻了一個,還有一隻明明滅滅的像是隨時都會熄掉。

外面的歌舞調笑仿若被隔開了來。

“現在告訴我,土龍珠的下落!”刀再次滑入袖內,清歌轉身走到靠牆的男子身邊。

千夜離低低一笑,聲音柔和中夾雜著乾澀的嘶啞,眼眸半眯半開,長睫下的眼眸宛如玻璃珠一般,”先借我靠靠……”說著,身子就往前傾倒。

略一側身,男子的身體嘭的一聲,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最後迷蒙中呢喃道:”這一下可摔的真疼,沐沐還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啊。”

清歌用腳踢了踢千夜離,見他已經合上眼,緋紅的嘴唇淡的幾乎看不出血色,暗暗皺了下眉,這傢伙看來還真是暈了。

將人拖到了一家客棧安排了個客房,清歌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靠在櫃頭,盯著床上的男子,那一身白色的寬袍已經沾滿了灰塵和血跡,妖若花豔的容顏上也是蒼白的灰。

今夜與人約好見面,誰知竟然遇見了別人設的局,還把自己攪了進去。

——”我知道土龍珠在哪。”

那時候千夜離靠近她說的就是這句話。

也就是這樣一句話,讓她覺得他太危險,他從來都像置身事外,不會親自出現在哪一個局內,甚至連跡象都不會顯露,但是這人卻能一直操縱安排著一切。

不管他這次來南平是為了什麼,他很清楚她來的目的。

這樣一個人,對於禦天乾以後的天下絕對是一個大的阻礙。

平靜無波的眸子在安靜的客房中漸漸聚攏成一點甯黑,殺意從心底慢慢升起,千夜離是一個阻礙,而對於阻礙的最好辦法,便是除了她。

手指漸漸的收攏,清歌悄無聲息的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床邊。

那雙眉皺得很緊,白皙的肌膚映得烏若鴉羽,即便是傷重得一臉憔悴,他也是個病美男,精緻的面容透出一種楚楚可憐的氣息。

這個男人,第一次出現便是從半空中踏下,如同華麗的妖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可惜,這只是表像,他的笑極少真心,他的容貌也是染毒的罌粟,這個人腹黑的很。

他出現的很詭異,每一件事情的發生和他都脫不了關係,他的目的是天下還是別的,對清歌來說不重要了。

現在,他只是她想殺的物件。

心中黑暗漸漸集聚在一起,眼前的人成了她的目標。

就在她要刺下去的時候,千夜離忽然睜開了眼,直直的看著清歌。

清歌的手舉在心口,頓住,紋絲不動。

她知道這並不是真的醒來了,是屬於重傷者昏迷之中一種身體本能的反應,特別是高手,一旦感覺自身的危險,全身系統會自動運行,只要她不動,等堅持完這一下後,體力透支的人還是會暈過去的。

兩人對峙著。

那雙琉璃一般泛彩的眼眸如同最透明的水晶,直直的看著清歌,但是視線卻不若她分析的那樣,不是看著要奪他命的匕首,而是在她的臉上。

看的很認真,眼珠子一眨不眨。

窗外透進來客棧的燈籠光下,他的臉上是與平日裏完全不同的樣子,帶著天真的眼神,微微歪斜的腦袋靠在枕頭上,顯出一點嬌憨的神色。

這樣的千夜離,讓清歌覺得很怪。

忽而,他手掌一伸,抓住清歌的手腕,淡到乾裂的嘴唇微微勾起,笑道:”娘,你回來了……”

完全是成年人的聲音,卻是孩童的憨甜,好似兩三歲的幼童一般,清歌頓時呆愣了。

千夜離叫她娘?

下一步便很快的證實了這確實是真的,又一聲,”娘,你別走,你不是說最愛夜兒了嗎?”

他的嗓音中甚至帶上了哭音,苦苦哀求的望著清歌,那樣一雙單純無邪的眼眸,像是能看盡清歌的心裏,照出她臉上仍殘留的殺意。

不過也只是一瞬,縱使他再天真,也不過是夢怔的這一刻,也許是對娘親的思念太銘心刻骨,才將她這個靠近床邊的人當成了當初與人偷跑了的紫妃。(紫妃:千夜離母親的妃號,名胡姬。)

她手腕一動,便要將手拉出來,誰知道那冰涼透徹,如玉一般修長好看的手緊緊的抓著她,她狠狠的一劈斬在那手腕上,除了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其他依舊沒有改變。

他抓的那樣緊,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是手斷了,眼瞎了,也不要鬆手。

夜色深沉,客棧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清冷的月光如霜薄薄灑落在地上,室內寂靜無聲。

忽然,千夜離借著抓住清歌的手臂,身子坐了起來,往清歌懷裏靠去,嘴裏嬌嫩的喊道:”娘,我要抱抱……”

啪的一聲巨響。

清歌一腳將他踹到了床內,頭頂撞到床板發出巨大的碰撞聲。

隔壁一人大叫道:”辦事聲音小一點啊,你不休息,別人還要休息呢!”

清歌眼角抽了一抽,這聲音如果是辦事,那客棧都會榻掉。

“真狠!對於病人沐沐你也下得了手!”千夜離躺在床上,五官皺成一團,手掌摸著頭頂,大聲抱怨。

若是平時聽見那話,他肯定要調侃,可是他現在渾身痛得要死,加上頭頂撞的都要冒金星,哪里還顧得上。

“對於要佔便宜的人,這算輕的了。”冷冷的看了一眼,她對於自己腳下的力量還是十分清楚的,連差點刺入心臟的針都不會喊疼,這一腳比起來,絕對是小巫見大巫。

有些人是得了便宜立即賣乖。

千夜離立即捧著頭靠在床頭,”那沐沐的意思是對我特別了?”

一雙眼睛閃閃亮的看著清歌,滿懷期待和深情。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清歌抱胸靠在櫃上,”土龍珠在哪?”

玉碎一般脆冷的聲音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話語,對於這種人,不要多廢話才是好的。

可是有些人也是絲毫不會被冷淡的話語就弄得受挫。

“剛才我演的挺像的,你怎麼看出來的?”千夜離唇角一拉,動作過大導致乾裂的唇拉開一條血縫,痛的他倒吸了一口氣。

清歌隨手將桌邊的茶水往他方向一丟,淡淡道:”太假。”她的眸中有一絲的猶疑,若是說演的話,是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發覺千夜離的氣息有些不對,之前沒有察覺到半點。

這人的演技真的好到她都察覺不到了。

千夜離接著丟來的茶水壺,嘴角微微的一勾,往口中灌去,擦了擦唇邊的水跡,他低垂著眼,方才那流轉的眼眸光彩淡了幾許,片刻之後,抬頭道:”明晚和我一起去散步吧。”

“土龍珠呢?”清歌靠在椅上,雖然剛才沒刺殺成功,不代表她現在和千夜離的關係就好了。

“明晚和我一起去散步吧。”千夜離堅持的重複道。

“好。”不再多言,清歌轉身走出門外,”房錢還未付。”

語音落下之時,餘音嫋嫋散落在空氣之中。

千夜離半靠在床前,手中抱著剛才清歌丟來的茶壺,指腹輕輕的摩挲圓潤的壺部,半眯著眼靠在床頭,方才醒過來的時候,他抓著她的手,那纖細的手腕溫熱得讓他不想要放手。

這個不夠強壯,不夠高大的少女,卻能給他一片安心的感覺。

男人都喜歡嬌小甜美,嫻淑溫軟的女子,可是會有更多的人喜歡能與自己並肩站立,隨時可以為了自己付出所有的女子,後者比前者更為可貴,前者是一種姿態,而後者是一種風骨。

腦海中浮起昏迷之中拉住她的手那一幕,那時她的手上拿的是匕首吧。

就算是拿著匕首對著他,他也覺得能夠安心,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手中的茶壺,千夜離的嘴角勾的越發的美,月色中猶如妖中美人,他高舉起茶壺,對著乾裂的唇淋下。

很甜的茶,雖然這只是一兩銀子的茶葉泡出來的。

又是一天過去了,繁華如雪,一片片灑在街道上,粉紅的桃花,雪色的梨花,一片片宛若夜下的精靈,翩翩起舞。

一雙淺藍色流雲靴踩落到一地落花上,緊接著一雙黑色的的靴子也踏了過來。

“走那麼快幹什麼?”一身碧色裝扮的千夜離面色儘是抱怨,看著腳步如飛的清歌,喊道:”是讓你散步,不是跑步!”

“沒那個心情,土龍珠在哪?”純白衣袂劃過一縷掉下的枝葉,波紋緩緩,她的眉微微蹙起,面無表情的向前走去。

千夜離扇子嗖的一收,”你這人真不懂情趣!”

清歌依舊往前,她懂不懂情趣,只要禦天乾知道就好了,其他人無關緊要。

對於她的沉默對待,千夜離搖了搖頭,頭上的孔雀羽毛隨著他的動作柔軟的擺動,翠藍的光芒在一頭烏髮裏顯得有些異域的風情。

“來,帶你去看看大興最美的花園。”千夜離手臂一伸,拉了個空,他也不介意,用扇子一點,帶著清歌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清歌繼續不言的跟著他走,最後站在了所謂的最美花園前時,眼角嘴角都忍不住抽了。

“這就是你說的地方?”

“對,你能說大興還有哪里會比它更美嗎?”

雖然覺得千夜離說話不太靠得住,這一次清歌也要承認,在大興城,絕對沒有地方能比皇上的御花園更美了。但是突然覺得,她覺得千夜離說出來散步是有玄機的,這個結論真的正確嗎?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6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1章  滔天的野心

正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前邊不遠處的亭子裏有人影慢慢的走來了。

這個時候的御花園也有人來賞花?

“來了。”千夜離眼底閃過一道莫名的光,壓低聲音道,與清歌兩人馬上找了一處地方蹲下,目光望著前方。

那個人影正是皇后華倩。

她依舊是一個人穿著一身華服坐到亭中,靜靜的看著前方的一壇牡丹,面上並沒有表情,就像是一個人想要靜一靜,須臾之後,飛快的又來了一道人影,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對著華倩跪下。

“娘娘,屬下已經將其他的人都殺了,再沒有人知道那晚的事情。”黑衣人說話間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遞給皇后。

華倩面上嫣然一笑,如同黑色的花綻放在白色的瓣之下,點頭道:”好的,果然還是你辦事讓我放心。”伸手將東西接了過來,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大。

“起來吧,事情準備的怎樣了?”她的手輕輕的摸著盒子的外表,垂下眼看著那人問道。

“謝娘娘了,已經差不多了,只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了。”黑衣人站起來,依舊是恭敬的樣子,看他的打扮不像是宮內人,一身氣息反而像是江湖中的組織。

華倩輕輕的嗯了一聲,抬起頭望著黑衣人,笑的很真誠,”好了,本宮的大事都靠你們了。”

“哪里,這都是娘娘……”黑衣人諂笑的聲音還沒有說完,一把長劍穿透他的背心,直送到他的眼前,一隻透白的手握在劍柄,賀雪瑩站在身後,將劍猛的抽出,行禮道:”娘娘。”

“你……”黑衣人捂著胸口用血染的手指指著華倩。

“死人才不會將本宮的秘密說出去。”華倩淡淡的一笑,雍容華貴到了極點,連轉身的動作都頗有威儀,拖著長裙走下亭台。

不到片刻,賀雪瑩非常速度的將屍體和血跡處理好了,整個手法非常的嫺熟,證明了這種事情她做的太多。

月兒依舊停在柳梢頭,御花園中夜花的香味將那血腥味飛快的掩蓋了去。

清歌微微眯著眼看著亭子,剛才的一幕清晰的映在她的眼底,眼中似有一層薄冰覆蓋,浮起冰白的霜。

“看看,土龍珠又物歸原主了。”千夜離靠在假山大石上,一臉閑笑帶著幾分淡淡的諷刺。

方才黑衣人交給華倩的鐵盒子,就是裝了土龍珠的那一個,也就是說,那晚的黑衣人根本就是華倩看好了了的。

竟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玩這種手段!

清歌眼中有怒焰在交織,冰和火互相纏繞,她低估了這個華倩,這個女人比她想像的要複雜,目前所有的一舉一動都讓她感覺,華倩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在佈局。

而這個陰謀的背後,是通天的權利!

“明天她就會去找你,說幫你找到了土龍珠,到時候你就要承了她的人情。”千夜離抬眼看著無盡的蒼穹,月涼星稀,美景良人,好個令人舒暢的夜晚。

冷冷的看了一眼好似悠哉的置身事外的千夜離,清歌轉過身來,夜色下,她一身白衣越發的顯眼,好似要奪了周圍所有的色彩,都添為她的背景,”你的目的是什麼?”

“若是我說是和你一樣,你相信嗎?”千夜離低低的笑著,聲音極為悅耳,那妖嬈的容顏比起身邊的牡丹還要豔上幾分。

“不信。”清歌負手冷哼,目光如同兩把利劍望著千夜離。

這個人要土龍珠幹什麼?若是土龍珠對他有用,也不用等到她來的時候才出現,從他昨晚說的話來看,這些日子對於秦戈這個身份的一舉一動他都十分清楚。

目光流轉之間,清歌忽而淡淡一笑,將一隻跳到腳上的蛤蟆踢到三丈處的人工湖裏,水面濺起一陣小小的嘩啦聲,隨即又安靜了下來。

千夜離看著那只被踢的飛到半空中又掉下來的蛤蟆,隱約覺得腹部被踢的地方又開始疼,摸了摸鼻子,轉頭笑道:”你看出來華倩的目的嗎?”

看了一眼他摸著腹部的手,清歌將目光又移開到遠處的人工湖面上,那裏平靜的就像剛才沒有東西掉進去一樣,她冷冷的嗓音如同臘月的風,將華倩的目的說了出來:

“她想要做女皇!”

呱呱的蛙鳴突兀的叫了兩聲,頓時給這寂靜的夜加上幾分活色。

千夜離眼中微微一愕,隨即又笑了開來,湊過了些對著清歌道:”沐沐,若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男人可要怎麼活噢。”

避開他身上傳來的清幽花香,那樣一線清香,即便是御花園的百花叢中,還是很明顯的分辨了出來,若不看這個人,味道倒還不壞。

只是對於殺手來說,任何一種混淆她們分辨的味道,都是不受歡迎的。

“你的目的和我的一樣。”不再繞圈子,千夜離直接了當說出了他的目的,她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樣。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當兩人有共同目標的時候,便能合作,合作是合作,是不是夥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在這方面,清歌從不忸怩於什麼規矩。

很顯然,千夜離的目標絕不是那個鐵盒,而是南平國!

攪亂這一池水後,能得多少便是各憑本事!

當年和其他傭兵隊伍合作的時候,不是沒有,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不相衝突的情況下為什麼不。

何況對方掌握的資訊明顯比她的要多。

第二日,如千夜離所說,華倩帶著土龍珠前來,將一番話語說的十分之圓,並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從各方遊說清歌留下來為她所用。

而清歌心中有了準備,在合適的猶豫考慮之後,便答應了她許諾的條件,自然是沒有得到所有的資訊,只是希望清歌這一身醫術和武功,能留在朝中為她做事。

隨後,已經有了五品官銜的清歌便有了機會,在一次刺客事件中,救下了南平國皇帝南禾。

此時大殿裏,南禾閃爍著一雙小圓眼,蒲扇大的巴掌拍了拍清歌的肩膀,喜悅道:”多虧了秦愛卿啊,沒想到秦愛卿除了身手了得,這次多虧了秦愛卿,才讓朕脫險啊。”

南禾高興的巴掌打在清歌的肩上,她面不改色的道:”這都是臣子應該做的。”

謙虛不傲的姿態,讓南禾十分高興,他轉頭問著坐在身邊的華倩道:”華倩,你說賞些什麼給秦愛卿的好啊?”

華倩微微蹙眉,凝神細想,側頭小聲道:”陛下,讓秦愛卿做駙馬怎樣?”

“駙……馬。”這一個提議驚的南禾張口就重複,幸而收了聲,馬字念得小了些,他瞥了一眼清歌,見他站在下方,面色沒有變化,才側頭輕聲道:”葉兒那個身體……”

輕歎了一口氣,華倩愁容又遍佈面上,幽幽道:”這些日子葉兒都是秦愛卿陪伴的,這女兒家還未出嫁,就是大夫也不能成日裏在一起,葉兒都十四了,還沒許配的……”

她說到這裏,又不忍再說下去,南禾想到女兒乖巧的模樣,被病痛折磨的樣子,心底就似被人抽了一下,渾身的肥肉抖了一抖。

他轉眸看著台下的清歌,一身白衣,風度怡然,絕色風華,又懂醫術,為人也低調,除了性子清清冷冷外,都和葉兒配的上。

天下父母都是如此,看自己的孩子總是好的,南禾作為一個君王,更是不例外。

他的女兒是誰,那是公主。

於是大掌往扶手上一拍,笑得眼睛都眯成條線,”秦愛卿,為了獎賞你救駕有功,朕就將四公主下嫁于你!”

一音落,周圍的大臣的目光立即就有點不對了,這秦戈他們知道,是個外頭請來的醫生,醫術還不錯,四公主的病痛好了些許。

看這才俊年少如蘭芝玉樹,將來必有所成,如今若是娶了這個公主,雖然陛下對四公主寵愛有加,可是誰都看得出,四公主隨時都可能沒命。

做駙馬一做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沒有公主的允許是不能再納妾的,公主死了,駙馬等於就是個鰥夫,男人一輩子,只要不是太監,誰願意光做官沒女人啊……

“四公主天真可愛,臣甚為喜歡,謝陛下賜婚。”

就在所有人猜測這個秦戈不會接下賜婚的時候,她的回答又換來一陣的鄙視,看來還真的有人為了當官什麼都不怕的,只怕這個秦戈一開始就是為了官位來的……

各種各樣的猜測在朝中流傳開來,大部分都是不好的,但是許多人卻是知道了一點。

那就是這個秦戈,要做四公主的駙馬爺了。

到處都是議論紛紛,朝官們心中有鄙視,又夾雜一點嫉妒,同時又幸災樂禍,宮女們心裏憂傷又難過,這麼好看的秦大夫娶了公主,一時多少芳心摔碎。

但是她們的芳心很快的又有別的地方轉移了,因為東雷夜王,進宮了。

東雷夜王與大雍乾王,號稱並世雙王。

外貌,才情,身份,都是萬里挑一的。

此時出現在宮中,怎麼能不讓一干少女的心沸騰起來,若說秦大夫還是外貌出眾,這個夜王還具有顯赫的身世,雖說風流,但是至今未娶一人,除了身邊有個遺姬外,沒有任何紅顏,連天下第一美人都看不上,也許因為自己長得太美,反而喜歡不太出色的呢。

帶著這種憧憬,坐在湖畔樹下的千夜離便被一個又一個的宮女送茶端點心,伺候的無微不至,他時時微笑的樣子,更是讓人無法與那個傳說中陰晴不定的夜王聯繫到一起,只覺得優雅貴氣,。

清歌帶著四公主出來曬太陽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被那些小宮女伺候的渾身舒暢的千夜離,牽著南葉往另外一邊走去。

“秦大夫,怎麼不到那邊……”她邊說邊轉頭望著平日裏坐著的那片桃花樹下,那雙因瘦弱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頓時變得亮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看見這樣好看的人,便是秦大夫也沒有那樣好看。

一紅衣男子半靠在軟榻之上,微笑與周圍的宮女交談,黑髮散落在他的肩周,落花如英灑落在他的肩頭,桃花眸微微眯起,透出一點琥珀的光澤,猶如露色清光,肌膚瑩白似玉,整個人慵懶中透出淡淡的邪魅,是真真正正的絕美男子,不是秦大夫這樣的女扮男裝。

南葉那一直被小心囑咐不能激動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噗噗跳了起來,就像一隻小兔子在腹腔內跳躍個不停,面色透出一種極不自然的紅。

清歌聽著身側不穩的呼吸聲,連忙看著身側少女那仿若染了光的面容,順著視線看到那桃花盛景下的千夜離。

他的眼望了過來,那一眼的風情,幾可如畫,唯獨四周桃花灑落,金輝如酒,醉了一眾看花人。

“南葉!”清歌連忙呼喚,她對待南葉的心,夾雜從未有過的憐惜,這也是她肯花時間每日陪這個孤獨的公主出來走走的原因。

她不控制心跳的話,便會發作如同真正的心疾一般,嘴唇發紫的死去。

南葉被這一聲呼喚喊的方醒過來,將那不受控制的心跳儘量放的緩一些,一雙大眼如同點了燈一般,露出兩顆虎牙對著清歌道:”秦大夫,我終於遇見喜歡的人了。”

因為婚期還沒確定下來,暫時都瞞著南葉,害怕她知道後,心情激動傷了身子,所以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賜婚的事情。

而清歌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對於這樣未出世事的少女,千夜離的殺傷力她從不否認。

清歌微微點頭,”我幫你去說。”

南葉一下拉住她的手指,面上有著紅暈道:”這不好吧。”她並沒有太扭捏,只是天真的害羞,清歌摸了摸她小小的臉,笑道:”我認識他,幫你去跟他說說,話本子上不都這樣的嗎?”

愛看那些話本子的南葉抿著唇點點頭,那些書裏都有丫鬟或者朋友幫著拉線什麼的,雖然不知道秦大夫怎麼認識那個好看的男子,但是秦大夫是自己的朋友吧。

看著秦大夫走到那個好看的男子身邊,說著什麼,過了片刻之後,便過來拉著南葉過去和千夜離認識。

南葉的性格很好,清歌站在一旁看了一下,便知道千夜離和她說話也不是很為難,而南葉顯然很開心,羞澀的笑著,偶爾抿著低頭,露出瘦的可憐的脖子。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吩咐宮女看好,轉身往前殿走去。

她還有別的事要做,皇后布下如此精美的局,她不破掉,那簡直是不可能。

日光和熹中,大殿之中佳餚遍設,一同慶祝南平王唯一剩下的一個兒子南林南下巡視回來。

清歌去的時候,恰恰宴會已經到了一半,整個殿內都是歡聲笑語,舞女逶迤的長袖劃出一道又一道的水紋,嫋嫋婀娜的身姿宛若水蛇一般揮舞。

旁邊坐著百官,大部分面色已有微熱,坐在上方的南平國君因為身體不適,退去休憩,由皇后在這主持一方宴會。

清歌進來之時,眼神便與她交匯,兩人眼中飛快的一閃,然後轉開。

南林正被好幾個朝官敬著酒,心情正酣,喝下了已經不記得是多少杯美酒,眉眼朦朧之間,一人拉著個白衣男子走了過來。

頓時方才上腦的酒勁沖去了一大步,面前的男子眉目如畫,膚白如玉,一雙黑墨點上的雙眸透出清澈純澈的光,唇紅齒白,如仙人玉立。

他輕咳了一聲,自有人看懂他的意思,介紹道:”這位就是新近的准駙馬爺,這位是二皇子。”後一句是對著清歌說的。

“微臣見過二皇子。”微微頷首,清歌端著酒杯一口喝光,面色淡淡不見半點卑躬屈膝。

這種姿態讓南林更是眼前一亮,面色爽朗一笑,他長相倒是沒有跟隨了南禾,大概是像那妃子,稱得上俊美,”四妹以後就要讓你照顧了。”說罷,一口也將酒杯喝幹。

“好,好!”百官紛紛叫好,看得出南林對這個秦戈印象不錯,於是又讓兩人喝了一會。

直至酒宴下半場,清歌臉色緋紅,被酒灌得好似昏沉,起身往殿外走去。

“額,駙馬爺要去哪?”旁邊一官員喝得也差不多了,隨口問道。

“出恭。”

清歌腳步微微晃動,出了大殿,出恭後又走到一處吹吹風。

月色下,凝白的肌膚透出粉色的豔,粉紅的唇因為沾酒變得更加飽滿,透出幾分不自知的誘惑,她微微拉了拉衣領,透一透氣。

身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秦戈怎麼來了這裏?”

清歌一手撐著朱紅廊柱,反身清冷道:”人多,出來走走。”

她的手是纖細如蔥,能反射出珍珠般的光芒,襯著朱紅的廊柱,更有一種誘惑。

這個無心的動作讓南林微醉的眼眸變得幽暗,看著眼前白色美人,喉結一縮,便要抱了上去。

二皇子南林好男風,並不算是藏的很深的秘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2章  諸國矚目

酒宴上方一見到秦戈,他的魂便去了一半,目光一直盯著他的舉動,好不容易見到他一人出了殿外,找了藉口也跟了出來。

蒸騰在臉上的酒意被風吹得去了不少,但是喝了酒的人意志力更為薄弱。

南林對著清歌撲了過來,俊容上帶著一種色欲迷心的眼神,笑著道:”駙馬倒是生的俊俏,我那病怏怏的四妹倒是好福氣!”

微一側身,避開他帶著滿身酒氣的懷抱,清歌微微蹙眉,冷道:”請二皇子自重!”

南林一下撲了個空,靠在原本清歌扶住的朱紅廊柱上,面色微醺,道:”嘿,自重什麼,你肯娶我那個隨時要短命的妹妹,不就是貪個官位嗎?莫說娶了後你是侯爺封位,如果跟著二皇子我,保准你得到的比侯爺這個位置的多!”

他眼神輕佻,帶著一股子輕蔑,和其他所有的官員一般,他認為清歌肯娶南葉,不過就是為了官職,只要誘以重位,有什麼不可以的。

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

冷冷拂袖,清歌垂眸道:”二皇子喝多了。”一語落,便轉身回去,手指在袖中緊握,若不是為了長遠的計策,這個噁心的二皇子她現在就想一道割開他的喉嚨。

見清歌真的轉身就走,二皇子看著那如竹的背影,心內更是有螞蟻在上爬走的酥癢,美人看的多了,這種冰冰冷冷的倒是少。

三步兩步的就往前追去,嘴角邪惡的勾起,腳步微微踉蹌的就追了上去

清歌走的速度非常快,朝著宴會舉行的大殿走去,南林是越追越起勁,純粹將這個當成了一種情趣!

走到殿門前的時候,終於一把將清歌的袖袍給拉住,手指抬起,晃指著清歌道:”還喜歡玩欲擒故縱啊,不過,本皇子喜歡這樣有情調的美人……”

這裏已經能看到殿中的情形,稍微大一點聲音便能吸引裏面的人出來,可是南林酒上色心,再加上現在大皇子三皇子全部都死了,南禾就他一個兒子,不是謀反之類的,怎麼也不會把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怎樣!

所以南林完全將其他人視而不見。

“放開!”清歌狠狠一甩手,將南林的手丟了開來,眼底的霜迅速的凝結成一片深不見底的烏黑,她的手指非常不經意的從南林的手背上劃過,一條小小的破皮傷口引不起醉了的南林的注意。

不動聲色的將手收回,清歌拔腿就往殿裏走去!

剛才那一聲大喝已經引得離殿門口較近的官員將目光投了過去,此時靠得更近,南林大概從沒被人如此沒面子的拒絕過,開始是覺得情調,現在便有些怒了,腳步一快,便抓著清歌的手臂,狠狠罵道:”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就是娶了南葉那個病癆子就真的是駙馬了,只要氣她兩下,她就會死了,到時候這南平的皇位不都是本皇子的,想怎麼上你就怎麼上你!”

啪——

清脆的巴掌聲如同一滴冰水落入了沸水中,熱鬧的大殿頓時就靜了下來,所有的人,包括皇后的視線全部停在了站在進入大殿口上的兩人。

眾目睽睽之下,准駙馬給二皇子狠狠的扇了一個大巴掌,雖然大多數都聽見剛才二皇子說的話,但是就如同南林剛才所講的,現在南平國只有這麼一個皇子了,未來的君主之位沒有任何懸念的就是南林了。

誰也不想得罪這個未來的國君,所以大多數人都裝作沒有聽見,依舊是觥籌交錯,舉杯同樂。

可是這一巴掌打下來,他們驚歎了!

“你竟然敢打我,你這個……”南林惱怒的張口大罵。

更驚歎的還在後面,清歌舉起手,又是一巴掌的扇過去,將還夢怔一般的南林扇的身子打得一轉,撞到了殿門前,”嘴巴放乾淨點!”

狠狠撩下一句話後,甩袖便走,眉眼間是毫不遮掩的殺氣!

她一個背影留下無限清華,其後一片神色各異的臣子,片刻的寂靜後,又裝作沒看見,將頭扭開,這皇子被打看見了絕對不是好事。

而皇后華倩的臉上,露出了十分莫測高深的笑容,這個秦戈比她想像的還要做的更好,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這時南林才回過神來,眼底的光芒陰森可怖,看著清歌的背影裏都是嗜血的暗光,一手撫上被打的腫起的臉蛋,嘴角勾起莫測的弧度。

所有人都以為南林會在南禾面前告狀,可是三天過去了,還是很安靜,二皇子說身子不舒服在家中休息,朝官們各自猜測,二皇子不是個大方的人,被狠狠扇了兩耳光不可能不報復,可是看目前的樣子,好似這次真得改了性子,又覺得這個駙馬的確還有點骨氣,為了保護後門,還敢扇二皇子的巴掌,不似開始想的那樣為官位而來。

如此一來,對清歌的印象便是好了許多,偶爾遇上時,還會打招呼,虛應幾句。

這天,大興城的官道上兩匹駿馬拉著的馬車咕嚕咕嚕的往前行,兩旁有兩名侍衛跟隨。

這時便是處於南方的南平,夜裏也有一些涼意了,馬夫趕著車向前,路上的行人很少。

行到一處拐彎的地方,前邊突然出現了二十來個黑衣人,手裏拿著明晃晃的大刀,用意明顯得讓人一看立即明白。

馬夫一拉韁繩,壯膽問道:”你們要幹什麼,知道這裏面的是誰嗎?”

“是誰啊!”為首一人聲音有些怪異,說話不像是問,更像是調戲般的笑謔。

馬夫覺得奇怪,還是大聲道:”是當朝最受寵的准駙馬爺秦大人!”

這車中坐著的正是秦戈,她掀起簾幕跳了下來,依舊是一身白衣,長髮用一根墨色的竹簪簡單束起,乾淨俐落又失大方,冷冷的看了前方的黑衣人,輕問:”何方小賊,竟然敢打馬車主子的主意!”

她一出來,黑衣人眼睛就變得雪亮,用怪異的沙沙聲說道:”打的就是你的主意!給我上!要活的!”

清歌唇角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心裏冷笑,真沉不住氣,不過三天就來了啊!

刀光劍影中,一派廝殺的場景。

車夫早嚇得躲到了馬車廂底,兩名侍衛也拔劍前去與黑衣人廝殺在一起。

那為首的黑衣人直接沖著清歌而來,手中大刀也有幾分本事,劍與刀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濺,在夜裏綻開一朵朵的金花。

“嘭!”清歌一個回身格擋住黑衣人的刀,耳朵動了一動。

時機到了!

她立即轉身,手中暗藏的藥粉對著黑衣人一灑,無色無味,也沒有什麼痛感,只是有些微的味道,極淡,很容易被忽視。

片刻之後,官道前方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巡城將領,他接到一封密信,說是有歹人今晚要行兇,便親自帶人來巡夜,想要抓個什麼大盜之類的,好升官發財。

咚咚的馬蹄聲夜裏傳的特別遠,黑衣人已經躺下了許多,兩名侍衛的身手顯然很好,清歌一直都在和黑衣人苦苦支撐,打得不分上下。

看見遠處的人,立即大聲喊道:”快,快護駕!皇后娘娘在馬車上!”

皇后娘娘!

巡城將領眼睛一亮,這可是個好機會,救下皇后娘娘,還有那個穿白衣服的,是駙馬爺,最近大有風頭的人啊!這可是升官的好機會啊!

他一把拔出佩刀,跳下馬就沖了過來!

“保護皇后和駙馬爺!”高昂的聲音傳過來!

把黑衣人全部包在裏面!

和清歌對打的那個黑衣人一瞬間臉色就變了,餘光看著馬車廂裏走出一個雍容高貴的婦人,那不是華倩,是誰!

這,派出去的人打聽不是只有秦戈一個人嗎?

要是皇后娘娘在,今天這事情的性質完全不一樣了!

他張開嘴準備大喊,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樣,怎麼都喊不出聲音來,這……自從酒宴上回來,他的嗓子就發炎,有些嘶啞,怎麼到了今晚就說不出話了!

看著那些巡城軍士飛快的圍了上來,手中的佩劍已經朝著他們圍來!

他立即火大,頭髮都要直沖起來!

這些人竟然敢來圍他!

他握著脖子喊不出來,巡城將領已經拔劍沖了過來,對著他就是一劍,他慌忙避開,巡城將領一邊刺一邊喊:”皇后娘娘,我張城護駕的來了!”

反復喊了幾次,清歌眼角忍不住的抽了一抽,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想要立功,這樣喊,估計這旁邊的人都聽到了!

不過,雖然蠢是蠢了點,時間倒是來的剛好!

她一腳踢開迎面撲來的黑衣人,一刀紮進他心口,動作比起剛才和那為首的黑衣人快了不止十倍,”蠢貨!”就憑南林的武功要和她鬥上一刻鐘,根本就不可能,她要的就是等著巡城將領來的這刻。

為首的黑衣人被巡城將領逼得一直退後,發不出聲音,其他黑衣人也不敢逃,暗暗叫苦,二皇子這是怎麼了,皇后娘娘在這裏,他還不趕緊說撤!這襲擊皇后的罪可不一般啊!

為首的黑衣人正是二皇子,他被清歌在宴會上扇了兩巴掌,一直懷恨在心,但是目前清歌在朝中風頭最盛,冒然去報復也會落得人口實!

於是等了三天,知道清歌出去廟中為南葉求福要夜晚才趕得回,特意設了這個局,裝作劫匪將清歌擄去,玩的半死不活再隨便丟在哪里!

誰知道這馬車中竟然還有皇后!

他急忙中想到把圍巾一扯,聲音喊不出來,樣子總是沒變的,巡城將領雖然是個不大的官,可是維持南平京城的治安,對他的樣子絕不陌生!

誰知他一扯開,巡城將領的劍更是舞的厲害,”好你個噁心的賊!”

“大人,這人想要侮辱皇后娘娘!”清歌高喊了一聲,巡城的張誠便是一劍猛刺,他雖然蠢了點,劍法也不差,準確的刺入了對面賊人的心臟!

南林武功並不弱,可惜的是,他沒想到怎麼扯開蒙面巾後,張誠更是不肯饒了他!

而這一劍,實在是太准!加上要表現的張誠刺進去後馬上拔了出來,再刺了一劍!

血如泉湧,濺起他一臉都是,張誠抹了一把臉,大喊道:”讓你這小賊夜襲皇后!”

南林張大了嘴,喊不出來。

捂著胸口噴濺的血液,血從指縫中,怎麼也壓抑不住的留了出來。

膝蓋一軟便倒了下去,垂落的脖頸倒下,目光正巧看到站在馬車前護駕的清歌,絕色容顏上掛著一抹冷的詭異的笑容,冷冷的看著他。

這是個局——

一個精心謀劃的局——

在酒宴上的時候,秦戈就對自己的聲音動了手腳,讓他今天不能發出聲音,而她剛才灑出的粉末,必然是讓容貌被遮擋住的藥粉……

好一個謀劃……

他無力的張了張嘴,眼眸漸漸的灰暗了下去。

看著他的唇語,清歌眼底暗芒閃爍,冷哼一聲,可惜你明白的太遲了!

這三天本來就是你多餘出來的生命,竟然敢對她動手動腳,還詛咒南葉,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天黑壓壓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一朵黑色的烏雲,將薄淡的月光遮住。

天地之間黑的可怕。

“二皇子!”剩下兩名與侍衛在拼鬥的黑衣人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大聲的叫了出來。

這一切實在是變得太快,二皇子怎麼到死都不發出一聲,怎麼會這樣。

他們這一嚎,把握著劍正得意馬上要升遷了的張誠嚇得腿一軟,這個是二皇子?

可是看那兩名黑衣人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他們的臉上也有和那個據稱是二皇子的人臉上一樣的綠色大包!

定眼再仔細一看,腿便抖得和麻風病人沒有兩樣,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借著慢慢透出黑雲的朦朧的月光,那個倒下的人,身形真的很像二皇子。

可是那臉——

隨著屍體的漸漸冷卻,那臉上的綠色大包慢慢退去,容顏越來越清晰的展現在張誠的眼前!

“將軍,真的……真的……是二皇子啊——”一聲巨大的驚叫,劃破了南平的黑夜。

這時候華倩才慢慢的撐著清歌的手臂,對著一干嚇得要命的眾人道:”此子冒充刺客,欲行刺本宮,其心可誅!”

“微臣完全不知啊,請皇后娘娘明鑒……”張誠方才殺人的那股得意已經完全沒有了,現在背上濕個透頂,只求能保住小名,他哪里知道那個是二皇子啊,二皇子也不知道怎麼了,怎麼也不開口說話,像個啞巴一樣,若是開口說一句,就算是救命,他也能聽出來的。

他當然不會想到,二皇子今天,就只能做個啞巴。

雍容高貴的皇后娘娘如同天神一般說出正義的話語,眼底的光芒卻冷的讓人心悸,若是細看,那嘴角噙著一抹邪惡到無法形容的淡笑,現在三個兒子都死了,計畫就要完成了……

只是本來設計的是今夜讓秦戈動手殺了南林,等此事一成,南禾肯定是不會放過這個秦戈的,誰知道突然冒了個張誠出來,頂了這個位置。

她微微眯眼看著站在前側的秦戈,今天張誠出現究竟是意外還是必然,難道秦戈已經看透她的目的了?

不可能,這麼久,就算是有大雍第一才女之稱的賀雪瑩,也沒看出來她究竟要的是什麼,這個秦戈與她接觸不到一個月,哪里會懂。

南平皇宮。

淩雪宮。

正在雪妃身上忙碌著做活塞運動的南禾,在一個快樂的巔峰之後,看著身下美人被滋潤的越來越美,心中充滿了男性的自豪,這個新納的妃子,皇后的遠方妹妹華碧,美豔可人,又學識豐富,真是個難得的嬌美人。

“陛下,有事,有大事了!”欣賞美人的心情被外面的聲音弄的心情很不爽,他怒著爬起來,卻發現頭暈了一暈,差點倒了下來,幸而雪妃扶了他一把,才沒有倒下。

華碧,也就是賀雪瑩一手籠著被子蓋在身上,一手拉著南禾的手,關切的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沒事,沒事。”用手指揉了下額角,這些天不知怎麼,頭越來越暈,有時候看東西久了,都會有晃動的感覺,讓御醫看了,說是太勞累了,要多休息。

他當然不會對美人說自己體力不支之類的話,脾氣不好的大罵道:”什麼事!這時候來傳報!”

外面的太監早就渾身嚇得發抖了,此時聽見南禾一問,膝蓋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二皇子薨(古代稱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的意思)。”

“我還以為……”南禾還不清醒的揉著額角,再一想,頓時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再說一遍!”

小太監整個人都趴在地上,聲音細如蚊子叫,”陛下,二皇子……薨了。”

他額頭抵著地面,只聽到前面一聲轟,再接著就是雪妃大喊:”陛下,陛下,你怎麼了……快傳御醫……”

整個皇城籠罩在一種悲涼的氣氛中,就是最和熹的陽光都照射不來半點,誰能想到先是三皇子南楓被大雍乾王射殺,再次是大皇子打獵墜馬而死,前兩種至少還能理解,可是這三皇子,竟然半夜去攔皇后的鳳駕,意圖不軌,被巡城將領張誠當成劫匪砍殺。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兒子,南禾已經不是悲傷了,是悲痛,是心痛欲死,原本肥碩的身材一下也瘦了不少,他每日沉沉睡睡,呆在雪妃處,這時候唯有溫柔的美人才能解他的愁,而且兒子沒了,他只有努力的再造了。

而那邊,他也治不了誰的罪,找了個藉口將張誠和那天的侍衛殺了,在皇后一再勸阻下,保住了張誠的全家和九族,此舉贏得了許多朝官的贊許,畢竟九族的牽扯實在太大了。

另一方面,為了面子,還要獎賞護駕有功的清歌,於是秦戈正式被封為延陵侯。

皇帝病了,膝下又沒有皇子,自然是皇后一手打理朝政,垂簾聽朝政,禦書房內處理奏摺,與官員商議,朝中本來有人反對,可是這些年皇后自然有不少心腹幫著說話,再者這些天他們也看出來,華倩處理事務,比起南禾來,精准果斷的多,慢慢的反對聲也少了。

四公主的准駙馬,延陵侯秦戈,成為了整個南平第一話題人物。

沒有哪個平民,能沒有任何力量的借助下,在這樣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升到目前的職位。

本來皇子剛喪,是不宜舉辦大婚的,可是最近皇室連連出事,皇家覺得需要喜事來沖喜,於是便將四公主這個巨大的喜事提前上了日程,七日之後,四公主南葉與延陵侯秦戈大婚。

南平的皇子都死完了,就剩下一個四公主,誰知道這皇位最後會落在誰身上,這是朝臣私下議論最多的事情,政事詭秘,瞬息萬變。

而沐清歌再次以另外一個身份,讓諸國矚目!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7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3章  禦天乾的憤怒

有人愁來有人喜。

皇宮內的陰雲,並沒有籠罩到百姓的頭上,他們依舊如同往日一般,吃飯,做工,沒有什麼改變。

天上的太陽依舊每天東升西落,準時升起在漫漫蒼穹裏,天光清藍,日色亦如塗金,夾道兩邊煙柳黃綠,有無數的桃花,都開得燦爛無以,偶爾有風吹過,就是一陣花飛如雨。

踏著綠瑩瑩的青草,千夜離的面色春風繾綣,合扇挑開眼前的一枝長柳,看著遠處湖光山色,歎道:”這真是一出好戲啊……”

“好戲不一定好看。”清歌轉了個彎,避開迎面的一根枝條,冷冷的睨了千夜離一眼,華倩對她防範仍舊有,那顆土龍珠如今還沒有拿給她。

她微微眯眼看著前方的湖山水色,現在三個皇子都死了,只有南禾了,而賀雪瑩的存在,便是為了成就這個!

“等我一下。”千夜離突然說了一句,轉身往牆角處走了,好似在和一個小販談著什麼,最後似交易,拿了個東西放在袖內。

東雷的情報網連街邊小販都打入了,清歌當時是這樣想的,等到第二天看到南葉手中拿著的圓形阿福,笑眯眯的玩的十分開心,這樣形狀的人偶宮裏面並不會有,做工不見得好,似尋常百姓家中小女孩玩的東西,她順口問道:”怎麼,你喜歡這個?”

“這是夜王送給我的,說是阿福,有如意和吉祥的意思。”南葉高興的解釋道,”他說他娘小時候也給他買過呢。”

清歌微微一愕,看著南葉當成寶貝一樣放在懷中白胖的笑臉娃娃,清冷的眼中有著一絲異樣,昨晚她看的清楚,當時那小販的攤子便是擺得大大小小的阿福,她以為是千夜離與小販傳遞情報,誰知道,千夜離竟然是真心買一個東西給南葉的。

日光亮華之時,千夜離依舊是坐在桃花樹下,瀲灩湖邊,一手搭在大石之上,姿態閑然飄逸,琥珀色的眸光比那湖色還有瀲灩。

清歌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側影,當初也是在這裏,她去和他說了南葉的事情,千夜離的眼中儘管笑意從未達到過,可是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明顯寒意浮了上來,在說到華倩的時候,他的目光森冷的猶如刀鋒,微微一瞬又收斂了起來,悠然調笑,願意認識小美人。

現在看來,他也不僅僅是為了合作去與南葉交談的,至少她從未想過要給南葉買過東西,縱使有憐憫,清心冷情的清歌都沒有想過要去買什麼東西。

千夜離卻買了,還是寓意如意和吉祥的人偶娃娃。

她微微一怔之間,鼻尖微熟的花香襲來,”怎麼,看我看的這麼入神了,是不是覺得我比禦天乾要好看了呢!”

不知什麼時候,千夜離已經飄然過來,清歌一側,躲開他熱情而來的懷抱,冷然的睨了一眼,”滾!”

“沐沐,你還是這麼凶……怎麼偏偏我就喜歡這麼凶的你呢……”千夜離對她的冷言冷語絲毫不放在欣賞,依舊笑得繁花似錦,摺扇輕搖,風流中自有優雅。

“後天便是新婚之日,最好動手!”清歌不再理會他,直接說出自己的打算。

她要趁這天,潛入宮中將土龍珠拿出來,然後一舉將皇后所有的事情都暴露出來,這樣整個南平必然陷入大亂,激烈的內戰之中,必然便宜了其他的國家。

聽到新婚兩個字,千夜離眼眸閃了一閃,忽而往前一步,笑容變得有些莫測,”禦天乾會喜歡你為別人穿上喜服嗎?”

依舊是悠哉的調子,可裏面透出一股認真,讓清歌不由的微微皺眉。

禦天乾,想到他霸道的性子和冷峻的眉峰,溢出淡淡的溫情,他是不喜歡的,那樣霸道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和別人穿上喜服。

女子眉宇間流露出來少見的柔情,似針一樣刺入了千夜離的眼裏,即便是男裝,在她身上也沒有半點做作之氣,舉手投足便是大氣渾然,高雅清逸,透出一股與眾不同清冷之氣,白色的衣袂如同一抹輕雲圍繞著她,月之清華,日之耀目,在她身上都展現得一露無遺。

這樣的女子,怎麼就讓禦天乾遇見了……

千夜離眼神漸漸變得幽深鬱青,他心中攪合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比他知道的任何一種心情都要難受,像是一碗清粥中灑了刺鼻的醋,放了激烈的辣,攪了些微的酒,很難形容。

不要說禦天乾不會願意,就連他也不喜歡她為別人穿上紅衣。

不知不覺,他伸手往那如珍珠光潔的臉頰而去,接著而來,便是讓他猛然清醒的劇痛。

清歌眼眸一冷,抓住他襲來的手猛然一扭,手背猛然翻向手臂,清冷涼薄的看了他一眼,”想做什麼!”

“啊……你臉上有髒東西!”一聲大叫,千夜離眼中光芒一閃,瀲灩桃花眼中浮起了淡淡的霧氣,身子也順勢一歪,往清歌的方向靠去。

他身形微微一動,手腕便如魚一般梭了出來,清歌連連往後避開,他不依不饒的往前靠近,身形詭異又飄逸。

輕功!

清歌一抹飛刀的夾在了手中,腳步一頓,借力往前一動,一道紅影飛過,千夜離人影已然不見,這個該死的輕功!

還未罵完,身子就被夾雜在亭子石欄與千夜離的身子中間,男子身上的花香頓時飄蕩在身周的空氣之中,瞬間,暴漲的殺氣溢出,清歌匕首一下紮進千夜離的腹部,”讓開!”

手指間溫熱粘膩的鮮血流了下來,千夜離只是歪了歪頭,幾縷烏髮落在他的肩上,從這個角度看來,他的神情竟然有幾分天真,嘴邊的笑容也顯得格外真誠,”差不多了。”

魅惑的嗓音低沉悅耳,若不是因為生理的疼痛導致聲線深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收縮,清歌幾乎要以為匕首插進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腹部。

這個人不怕疼嗎?

腹部是人最柔軟的部分,沒有骨骼保護,都是內臟,一刀下去,絕不是小傷!

她自問也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但是她從小經歷的是怎樣的訓練,那絕不是其他人可以想像的,千夜離就算再苦,也只是個王爺,他怎麼能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差不多了,是什麼意思!

隨著四周急忙的腳步聲,千夜離的笑容越來越大,隱約透出慵懶的邪魅。

清歌一言不發,腳尖頓時一踢,抬起膝蓋狠狠的往千夜離下身踢去!

“馬上就好了。”

“天啦!那不是夜王和秦侯爺嗎?”

“他們在幹什麼,噢……”宮女倒吸一口氣,捂著嘴不敢相信,”那是在親吻……嗎?”

從他們的角度看去,千夜離的頭微微歪著壓制住比他要稍微矮一些的清歌,那個姿勢和氣氛,不讓人想歪都難!

“不知道什麼是非禮勿視嗎?”千夜離抬起頭悠悠的一笑,那緋紅的唇,因為疼痛而變得有些隱忍的眼神,在此時顯得格外迷離,惹人誤會。

“夜王……你們……這個,在這裏太大膽了吧!”宮女被弄得不知所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都給我滾!”聽著那些莫名其妙的議論聲,清歌冷冷的喝道!

一聲怒吼,讓那些宮女嚇得連忙退了下去!

湖邊頓時又清靜了下來。

只是這陽光變得有些刺眼,連帶附近的桃花景色,也變得讓人覺得刺眼。

“何必這麼凶……”這時,千夜離才慢悠悠的用另一隻手抓住清歌在腹部握住的匕首,一下拔了出來,輕聲笑道:”若不是怕代價太大,其實我還真的想親親看。”

光潔額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他的目光在清歌的唇上一過,感受她嗜人的殺意,目光才轉了過來,”大概你當不了駙馬爺了。”

匕首夾雜著深深的寒氣,兇狠勇猛的對著千夜離刺去!

銀光匹練,帶著所有的力道往頸部而去!

清歌面色冰冷,眼底的黑色如同一汪漩渦,飛速的旋轉。

千夜離眼眸一頓,這一下,清歌是盡了全力的,她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只是這樣碰觸一下,便是刺了一刀了,還是不行嗎?

唇角的笑有些苦澀,身子卻是毫不遲疑的往後急略數丈,避開接二連三的鋒利刺殺。

“還好你沒有輕功!”千夜離腳下一頓,那大紅的衣袍翻飛之中已然掠上了湖面,腳尖輕點,飛過了一汪大湖,看著站在湖面依舊散發著濃烈殺意的清歌,話語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慶倖。

他看了看自己的袖袍,左手的袖口處斷裂了一截,若不是他躲得快,這一下斷的便是他的右手。

好快的速度,好詭異的角度。

沐清歌,面上一哂,心中輕念了一句,捂住還在流血的腹部,飛快的往宮外掠去,輕歎一聲,如果月貌在,就好了,這傷口可刺得不深啊。

這一抱的代價,真不是一般的重。

清歌握著匕首,千夜離的血一滴一滴的順著她纖細的手指滴在草地上,金輝灑在湖中,如同無數碎金撒在其中,配合著湖邊的風景,怡人優雅。

短短半日時間,皇宮內外迅速的傳出了無數個版本的斷袖故事,而這個故事的兩位主角,便是東雷夜王和新近封賜的侯爺,兩日之後便要做駙馬爺的秦戈。

傳言之可怕,在此時得到相當大的證實。

首先,是傳出兩人在御花園的後湖裏狂熱激吻。

緊接著,便是情難自控,拋卻世人眼中的禁錮,在草地上熱烈翻滾。

再下來,就是宮女太監去拉開他們兩人時,兩人眼淚嘩嘩,上演白素貞關進雷峰塔之前,和許仙那一段生離死別的苦情戲。

若是說前面還有一點藝術的成分,後來的簡直是為了藝術拋棄一切,往大俗大雅的路上奔去了。

前面有已經死了的二皇子覬覦秦侯爺美色,夜王跟著又情陷美男,無數催人淚水和口水的小說就出現了,虐戀版本的,純愛版本的,青梅竹馬版本的,偷情版本的,壓迫版本的,強取豪奪版本的……

寫的總之是細緻無比,心裏描寫引人入勝,豔麗場景讓人心動,好似當時就在現場一般,那樣的文筆,讓人驚歎!

總之,不管如此,所有的傳言都是圍繞一個主題,那就是,夜王把秦侯爺給收用了。

群眾的力量總是偉大的,清歌當初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被說為了禦奕辰撞牆而死的時候,就覺出了這一條,這一次,她再次感受出了這個力量。

而南平皇室自然是不能接受這樣的駙馬,但是也不能因為謠言就對一個屢次立功的官員做出什麼懲罰,只是胡亂找了個八字不對的理由,將婚約給解除了!

對於這個結果,清歌沒有任何意見,做不做駙馬,只是個過程,這個過程無關緊要,她要的只是結果。

當傳言飄山過河,送到了每日關注清歌動態的人手上時——

在一座雄渾巍峨,莊嚴肅穆的大殿之中,有一個人看到這樣的密信之時,流覽了上面豐富多彩的傳言後,面色變得由鐵青變得沉黑,震怒之下一巴掌,生生拍壞了大雍國開國以來便使用的禦書房書桌。

那堅硬的鐵黑木桌,瞬間化成一地碎末,證明了拍掌人的怒氣。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4章  他來了

望著滿地的硬木碎屑,屋內的幾人相互看了幾眼,這密信中是什麼,導致太子發這麼大的火。

汶無顏眼底閃了閃,撇了撇嘴,這個,估計是某個人王妃的消息。

某人每日再忙,只要有密信傳來,都會細細的拆看,瞭解他王妃的最新動態。

冷冷的跨步下來,禦天乾眉宇間陰冷懾人,”本宮要離開一段時間,這裏的事情你們處理了。”

“這……現在恩科正開,到時候前三甲到底還是要太子定下才好。”四皇子禦斐宇,現已經封號英王,皺眉說道。

“此時便由四弟,汶無顏兩人商議。”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再不容任何人有其他的意見,禦天乾即刻出宮,前往南平大道之上。

千夜離竟然趁著這個時候接近清歌,還不知動了什麼手腳,傳出這樣的流言,他的清歌才不會和千夜離發生這種事情,這該死的傢伙,就算是流言他也不喜歡清歌和別的男人扯上關係!

這邊禦天乾策馬疾行,那邊清歌也沒有閑著。

時間總是流逝的飛快,自封侯後,清歌便住到了皇宮外所賜的侯府中,從此以後便是千夜離來一次,就要被她殺一次,次次必會受傷,下次依舊會來。

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總算不用和南葉舉行這個婚禮了,再怎麼說,她始終是個女子,南葉也清楚這一點。

華倩的勢力越來越大,朝中現在分為三派,一派是保守的,認為還是讓南禾身體快點康復,早點上朝主事,切不可讓女子占了這位置,一派是新新派,他們覺得只要有能耐,誰主事都一樣,還有一派,就是望風不動的派別,他們大多數保持中立太多,不言不語,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屬於望風階段,而清歌在朝臣中,是歸類於第二派的。

就算發生了斷袖事件,她依舊是目前朝中的大紅人,皇后對她格外倚重。

今日正是月色最淡的日子,大興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宮燈和燭火發出的光亮,沒有照耀到的角落,黑的幾乎讓人看不清自己的手指。

這樣的夜,是最好行動的夜。

清歌靜無聲息的出了侯府,沿著夜色下最深厚的黑影,朝著皇宮內院最深處的寶庫中掠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除了淡到可以忽略的幾點小星子,蒼穹一片墨藍,像及了某人的瞳仁。

清歌嘴角微微一勾,掠過飛簷,屋頂,夜行中的她,幾乎與周圍的景致都合為一體,避過重重巡邏的侍衛。

安然,順利的到達了最後的藏寶閣。

這裏是置放皇家極寶的地方,與大雍的寶庫有著不同,它是一座類似於鐘樓一般的建築,外表看起來幾乎與藏書庫沒有區別,實際上是藏著最珍貴東西的地方。

清歌悄悄的潛伏,皇宮,不是個容許人大意的地方,就算她已經把這裏的地形記得一清二楚,也絕不能大意。

避過準時巡邏的一個侍衛小隊,清歌借著他們整齊的腳步聲,一個翻滾,壓著地面,靠在了藏寶庫一面牆下。

一直潛藏在前方大樹上的隱衛因為這一隊侍衛的身影,剛好忽略了清歌的動作。

這裏,除了按時巡邏的侍衛,還有埋伏在各處的隱衛,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手,真正的護寶人。

從週邊到藏寶閣這一段路是沒有遮掩物的,清歌是卡準時間來的,借助侍衛的隊形做掩護。

只要過了這裏,再沒有人能發現潛藏中的清歌。

無聲無息,如同鬼魅一樣的身影,留呼吸都無法察覺。

待她進了藏寶閣之中,那些隱衛還以為一個蚊子都沒有逃過他們的監視範圍。

不怪他們太弱,只怪清歌太強。

一個翻滾躍到藏寶庫的一層,左右巡視了一下,放了一些珠寶玉器,暗夜中閃出幽幽的光,她微微眯眼,果斷的往二樓去。

大概是對外面隱衛的能力太有自信,閣內沒有一個人守護,很靜,沒有任何生物存在的靜。

清歌全身依舊不敢放鬆,這樣的地方一旦放鬆,就很容易失手,前生的經驗讓她在任務中,時刻都保持著警惕。

到處都擺放著價值不菲的東西,拳頭大的明珠發出耀眼的光芒,將二樓照的通體明亮。

不斷掃視著旁邊的一切,包括擺設和牆壁,最為珍貴的珍寶,一般都不會擺在顯眼的地方。

她必須要小心在藏寶之地出現最多的一種東西——機關!

若是物理機關她倒是不怕的,再玄妙精巧,也有克制的辦法。就是不要出現不可用科學解釋的東西,比如那種白毛異獸,對付起來可就不那麼輕鬆了。

全身的每一寸肌肉繃緊,小心翼翼的繼續往上走。

藏寶閣一共有六層,清歌一層一層的往上走,每往上一層看過以後,就覺得下面的東西不怎樣,越往上越珍貴,到了第四層的時候,就算對珍寶不怎麼上心的清歌也知道,任何一樣東西拿出去,那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相對于那些珍寶來說,清歌每上一層,就覺得更危險。

若是沒有猜錯的話,土龍珠必然是在第六層,也就是這個藏寶閣最上面的那一層,雖然沒有人知道五行龍珠的用處,但是在秦天大陸人心中,天族的力量是讓他們恐懼的。

到了第五層的時候,上去的樓梯突然斷掉了,就好似最高只到第五層一樣。

往上看,是木質的頂板,上面有彩色繪製的花紋。

但是清歌知道,還有第六層,事前的準備功夫是每一個合格的殺手必然要做的準備。

上帝從不把機會給毫無準備的人。

這句話,是清歌相信的一句名言。

她走到弧形的牆壁周圍,手指在上面摸著,感受每一塊牆面的不同,最後停在了一塊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的牆面之上,用匕首沿著一條肉眼看不到的縫隙一挑,木板掀開,露出裏面一個圓形的按鈕,輕輕一按。

彩色繪製花紋的頂板慢慢的往兩邊分開,同時一條木質的樓梯垂了下來,清歌嘴角微微一曬,飛掠到樓梯上,一點升息都沒有的踏了上去。

第六層,借著從第六層順手拿來夜明珠的光芒,如同她想的一般,在這一層的正前方,擺放著一個神台,上面供放的便是裝土龍珠的鐵盒。

目光掃向周圍,除了這一個神台外,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看來南平對這個土龍珠果然不是一般的重視。

早已準備好的幾顆鐵珠迅速的往四方打去,暫態從兩壁之間,射出黑色的鐵箭,唰唰唰的穿空聲音密密麻麻麻。

微微眯起眼,瞳仁中射出精睿的光芒,這樣簡單看起來毫無防備的地方,恰好是最危險的。

前面五層都沒有任何阻攔,人的習慣性思維也為被前五層所帶領,以為第六層也沒有。

可是清歌,絕不會被這種思維所帶進去。

她從來都是最好的,不管是做殺手,還是做傭兵。

待機關全部射完,清歌緩緩的往前方走去,鐵盒就平放在神台之上,周圍沒有任何東西,連一點陪襯物都沒有,她撿起一隻長箭,往鐵盒四周一戳,沒有任何反應,看起來是真的沒有機關了。

烏眸中的光芒飛快的一閃,只要拿到這個鐵盒,她來南平的目的到明天,就會全部達到。

面上沒有任何表情,清歌伸手將鐵盒打開,從身上迅速的掏出另外一個裝滿了泥土的鐵盒,把土龍珠拿出來試驗一下。

很好,是真的。

將自己帶來的鐵盒收好,再掏出一顆她讓人仿造好的土龍珠放在裏面。

雖然皇后今夜不一定會來藏寶閣查看,但是為了防止萬一,她必須要做到杜絕任何一種可能,所以早派人去偽造了一顆一模一樣的土色珠子,只要皇后不拿起土龍珠放在土裏試驗,她敢保證絕對看不出這是贗品。

眉頭輕輕一挑,將假的土龍珠放了進去。

一聲細微的哢嚓聲從神台下方傳來。

清歌暗道:不好!還是碰到機關了!隨著神臺上鐵盒的異動,她才知道,原來鐵盒所擺置的地方竟然是一個重量控制機關,如果不將機關解除,拿了上面的東西,就是輕輕碰觸一下,都會改變它的重量,引起機關發動。

一個閃身,再也顧不上那麼多,清歌飛速的跑向正在關閉的兩扇木頂,身形如魚在最後關頭梭了下去。

而方才看起來沒有任何機關的第五層,此時格局發生巨大的變化,牆壁周圍一道道弩弓對著樓梯出口不停的發射,那樣的密度,根本就沒有辦法下去。

手中的飛虎爪緊緊扣住屋頂,清歌一隻手緊緊摳住一處凸起的地方,看著下方的密密麻麻的弩弓,眉頭緊皺。

她目光閃亮掃過幾處,飛刀準確的對著其中三個弩弓的弓弦處飛過。

那三個弩弓沒有弓弦,頓時不能再射弩弓!

清歌立即抓住一個瞬間,踩在三個漏洞處,往第四層直直跳下。

她的頭部剛剛到了第四層,方才被三個弩弓位置馬上有新的弩弓代替,一隻弩箭穩穩射在清歌的頭頂,穿透她左側的木板足有五寸之厚。

若是剛才她的速度有一丁點減慢,此時被射穿的就是她的腦袋!

而這時的清歌絲毫不敢放鬆,此時的第四層看起來完全和剛才沒有區別,若不是見過五層的機關,她簡直要以為這裏是安全的。

她將方才順手拿來照明的明珠往地上一扔,頓時便從離低半米的地方射出綠色的汁液。

一隻飛蛾從空中飛過,不幸染上那綠色的汁液,一個眨眼不到的時候,便化成一灘綠水。

他嗎的,竟然用了重量平衡機關和腐蝕液體,清歌心中咒駡了一句,腦中飛快的想著破掉機關之策。

藏寶閣的樓梯每一層的開口和上一層離的相當之遠,而閣樓裏的空間又大,想要在腐蝕液體噴射前出去,沒有可能。

抓緊在屋頂上方,清歌微微一凝眸,想到一個辦法,她一隻手抓緊飛虎爪扣在屋頂,一隻手扯過上方射來的弩弓,咬在口中,用匕首將弩弓砍斷。

斷了再砍,砍了再扯一根,如此反復了五六根,斷成二十多段,每一次都掉在同一個地方,每一次腐蝕液體最為集中射到的地方便是這裏。

漸漸的,地板被腐蝕變得極薄極脆,清歌計算了一下,已經Ok了。

她再次接了一根弩箭,將箭頭往靠近樓梯的地方扔去,腐蝕液體飛快的將弓箭腐蝕後,迅速的收回,就是這一個瞬間,清歌全身頓氣,往下方猛然蹦去!

地板一聲轟然大響,被清歌猛然落下的重量,開出了一個剛好容人通過的口子。

腐蝕液體瞬間感應重量變化,再次噴射出來……

綠色的液體在空中射的滋滋作響,若是射在人身上,絕對是立即肉失骨沒,連骨灰都不要剩下。

清歌眼中冰冷的寒光一過,飛虎爪立刻抓住三樓的牆壁,甩飛了出去,趴在牆上。

而方才她落下的地方,淋淋瀝瀝的掉下一線綠色的液體,她高束的頭髮上也有一小撮被腐蝕了去。

還好她身形瘦小,那個不大的洞口剛好能讓她通過。

不過,這個也是清歌算好的範圍內。

而第三層的機關暫時還沒出現,方才清歌穿透地板的脆生卻傳出到了外面的侍衛耳中,暫態,便感覺到下方有許多人在靠近。

這些人靠近卻並沒有立即追上來,顯然知道藏寶閣中的機關厲害。

匆忙之間必然要先關了機關才敢進來,而這段時間便是清歌的機會!

就在她打算將四周再試一遍的時候,三樓中充斥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這種氣味……

她頓時將呼吸凝住,可是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格外古怪了起來。

這一層的牆壁慢慢的發回復了起初她進來時看的樣子,寶物也全部從機關中啟動到原來的位置。

她甩了甩頭,難道是下面的將領已經將整個藏寶閣的機關全部關掉了,按照這樣精密的設計,應該沒有那麼快。

將飛虎爪一收,躍身跳了下來,清歌將周圍的環境細細的查看,果然是恢復到開始的樣子了,跳下來的時候也沒有機關啟動,她緩緩的往前走,謹慎又細心的審視著周圍。

沒有變化,沒有破綻!

若是有機關,她是能看出來的,可是現在她無論怎麼看,四周都沒有機關安置的痕跡。

手中扣住匕首半點也沒有鬆懈,每跨出一步都如同走在地雷區,清歌十分謹慎的觀察著周圍,朝著樓梯口所在的方向走去。

機關全部關掉了,上面的腐蝕機關也關掉了……

無意識的用餘光一瞟,清歌腳步頓在原地再不敢動了!

方才她掉下來的那個洞口也不見了,修復的如同她剛進來的時候一樣,沒有一點縫隙!

速度太快了,絕對不是人可以做到的速度!

既然不是人可以做到的,那就是幻覺!

一定是幻覺!

那個刺鼻的氣味,像是火油一樣的氣味,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迷魂藥,就像開始在一到五樓沒有設置機關,到了六樓卻到處都是機關,設計藏寶閣的工匠還是對人心瞭若指掌的工匠!

因為人會對氣味很微弱的東西保持警惕,特別是能穿過上面三層機關下來的人,一定是保持高度警惕的人,如果味道濃烈,反而不會那麼警惕,而就是那類似火油的氣味,讓人第一感覺就是想到是不是要點火燒閣樓!

可是這裏是放置珍寶的地方,絕對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盜竊,而燒毀整坐藏寶閣!

警惕心回來之後,清歌還能察覺到下方有人不斷的在接近,那些侍衛已經關掉第一層的機關,沖了進來了!

一道寒光掠過眼底,清歌頓時渾身警惕,手中鋒利的刀刃暫態對準細嫩的手臂紮去!

在匕首刺下的一瞬間,她的眼前陡然清晰了一瞬,背上的汗毛都緊張了起來。

就是剛才那一瞬,她看清楚,眼前不到一毫米的地方,一把巨大的鉸刀正在飛速滾轉,若是剛才她醒悟再遲一點,就會被鉸刀絞碎!

這些機關設置的確不錯!

來不及在心內感歎——

清歌再次抬起手,這模糊的一瞬根本不夠,沒有看清前方的所有障礙,她必須要走出去!下面那傳來的殺氣,那些潛藏在周圍的隱衛全部都進來了,殺意透過層頂傳遞過來。如果被發現了,她的計畫便很難進行的順利了!

眉頭緊皺,又是一刀狠狠的割下,這次卻被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掌緊緊的握住。反射性的夾住飛刀往後方遞去,直到醇厚低悅的嗓音響起

“誰讓你又傷害自己了!”

手腕間傳來不容拒絕和反抗的力量,溫熱的氣息在耳邊輕輕吐出,背後是熟悉的胸膛傳來的龍涎香味。

全身的細胞仿若一瞬間注入了新的活力,手指飛快的一收,清歌眼底亮過那晝日的金輝。

能無聲無息靠近,而毫不被她排斥的人。

目前不多,只有一個——

那就是,禦天乾!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8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5章  激烈激烈

他來了。

剛才還緊張繃緊的心一下放了下來,順著身後的胸膛往後靠去。

背上被人點了幾下,眼前的景色都變了起來。

瞬間恢復了開始的樣子,四根鉸刀從不同方向直直的往前飛快的攪動,寒冷的光芒照的室內一片通亮。

幻覺消失了,嘴角微微一勾,清歌滿心都是歡喜,他來了!

“什麼人!”下面的人已經到了第二層,大聲喝道,一股陡然的殺氣傳了上來,一聽腳步聲,就知道來的都是好手。

禦天乾冷眉一擰,一手攬住清歌,身形往後方掠去,他一掌將前方上來的樓梯口打踏怒駡一聲:”就憑你們!”

突然斷塌的梯子讓下方的侍衛們注意力分散,隨即立即附在清歌耳邊道:”你先走!”

手指一動,那封鎖的窗口便打開了來,清歌被放在窗上,轉頭看了一眼男子,點頭不再留念。

“找好著落點!”

話音一落,一股力量將她遠遠從半空丟了出去,夜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四周的景色練成一線,身形如飛一般,從三樓的高空往皇宮外,借著飛虎爪卸力,一個蹲落,落在了離藏寶閣隔開的另一座大殿頂上。

她站起來,扭頭望向藏寶閣,一道道的寒光從打開的窗口劃過。

裏面人聲不斷,錚錚殺氣延綿不斷。

不時有慘叫聲發出,眼裏閃過一抹光芒,清歌微微一笑,對付這些人,他一個人絕對夠了!

藏寶閣內廝殺聲傳到四處,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藏寶閣。

沒有人注意到,在屋頂上有一抹黑色的纖細人影不斷的飛竄,如同鬼魅一般輕盈,悄無聲息的往侯府方向奔去。

然而,也有人在這慌亂的爭鬥中,保持著冷靜的色彩。

華衣婦人眼眸中透出森冷的精光,遙望著藏寶閣方向的鬥爭,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廝殺聲,墨色的瞳孔透出嗜血的光芒。

殿外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一名侍衛走了進來,跪地行禮,”皇后娘娘,潛入藏寶閣的賊人未被擒住!”

華倩緩緩的轉過身來,一身深紫色鳳尾裙越發襯得她臉龐如玉,威嚴攝人,她淡淡的瞥了一眼侍衛,問道:”來了多少人?”

“一人。”侍衛立即回道,他也不敢想像,藏寶閣裏的機關重重,加上那麼多的侍衛和隱衛,竟然沒有攔下那個人。

“看清楚樣子了嗎?”華倩眼底閃過一道利光,沉著的問道。

“沒有,只知道是一名男子。”

華倩微微眯眼看著藏寶閣的方向,嘴角勾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男子?這個男子會是誰呢?

今夜的天空,黑的幾乎看不見光,註定是一個不平常的夜。

清歌飛快的回到府中她住的房間內,換下一身夜行衣,將頭髮弄得淩亂,沖洗了臉和脖子,手上的汙髒,再將臉上五官稍稍易成”秦戈”的樣子,弄好這一切後,再到膳房弄了一盆滾燙的熱水裝在水囊中,放入了被子之中。

一切剛剛弄好,清歌剛剛躺在被子中,來不及回憶今晚所發生的一切。

外面就傳來下人咚咚的敲門聲,”侯爺,張茂將軍說今夜街道上有人暴動,皇后娘娘特派人來保護侯爺!”

眼底一道精光閃過,話語中帶著剛剛睡醒懶洋洋的語調和不悅,”怎麼了,半夜還有人暴動?”

“是的,卑職張茂受皇后娘娘之命特來保護侯爺的。”另外一個男聲傳了過來,這個聲音,清歌並不陌生。

張茂,正是在張誠做了清歌替死鬼以後,皇后安插了自己的人做了這個職位,雖然官位不大,實則對於有異心的人來說作用不小,這個管著城門的官位不容小覷。

張茂是皇后的人,清歌是皇后派別的,在別人看來,這不過是皇后對自己面前當紅官員的一種保護。

哼!保護!

說的倒好聽,街上哪里有暴動,分明就是對她不信任。

藏寶閣一發生事情了馬上就派人到了她這裏,就是要來看看究竟是不是那個闖進去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心中冷哼,面上馬上擺出一副十分火急的模樣,將水囊的水迅速的倒在茶壺之中,水囊壓扁後放在衣櫃中,做的沒有一絲痕跡後,動作迅速又敏捷的穿好衣服,打開門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茂不著痕跡的看著他手指還在扣著衣襟,臉上有著壓痕,很顯然是睡覺造成的,他目光微微一沉,不著痕跡的往屋內走去,”一群暴民尋了個藉口要造反,皇后娘娘說侯爺府新賜,人手不多,特地吩咐了屬下來的。”

他走了進去,狀似無意的掃了一圈,面上一曬,”侯爺這裏佈置得倒還真是素淨。”

他這話是沒有半點摻假,清歌本來就不在乎是否要錦緞相伴,再加上這裏不過臨時居所,自然隨便佈置一下。

她點頭道:”簡單點好。”

“這床不錯,是上好的沉香梨花木。”張茂走到床邊,手指無意的摸了一下床褥,溫熱的,證明剛才的確上面的確是有人睡下了。

“若是張將軍喜歡,我可以送你一床。”清歌抱胸靠在櫃子上,淡淡的看著他的動作,眼底藏著濃濃的譏諷。

張茂轉頭正看著清歌意味深長的目光,想起京中的傳言,面上一紅,”沒,沒有。”

又掃了一圈後,才走了出去。

清歌將門合上之後,方才淡淡的笑容頓時變得冰冷。

這個華倩還真不是一般的謹慎,一想到有人去了藏寶閣,立即懷疑是不是她要去拿土龍珠,還好禦天乾出現了,給他留出了多餘的時間。

若不然的話,就算她逃了回來,這一切都來不及準備,立即會給張茂抓到疑點。

她坐回床上,手指在床褥上摩挲,水囊留下的溫度還殘餘在上面,在這清冷的夜裏格外清晰。

只要有時間,想從這些地方找她的疑點,簡直就是個笑話!

只是這張茂,帶著人圍在她侯府的周圍,看樣子,就算是沒有找到證據,華倩也沒有就此洗脫她的懷疑,畢竟她本人沒在,還可以讓其他的幫手去的。

這人實在把一切都算得精之又精,難怪可以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后做到如今獨攬朝政後宮的皇后。

為了權利,她不惜一切,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礙她的野心。

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行。

想到南葉越來越差的身體狀況,清歌心中對華倩的厭惡就多了不止一層,好在千夜離會討南葉歡心,讓她臉色的笑容多了許多。

站起來打開箱子,將那鐵盒中的土龍珠拿了出來,加上這顆,已經有三顆了,其他兩顆,應該也是在另外的幾個國家裏。

手指無意識的劃著,側頭望向窗外的天空,隱隱約約的燈籠光照的樹影斑駁,夜風刮過時發出梭梭的響聲。

禦天乾不知道逃出來了嗎?那麼多人圍攻,也沒看到他真面目,看來是有準備而來的。

她撩開袖子看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過幾天便一點痕跡都會沒有,這樣的體質也是個好事,至少恢復痊癒的速度快。

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地方和前世不一樣的,多了一些不能解釋的因素,但是總歸沒有太偏離軌道。

她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此時擔心禦天乾也睡不著。

這侯府的佈置倒是很不錯,很有蘇州園林的風味,小河流水,亭臺樓閣,就如同一個縮小版的江南,透出一股子與乾王府完全不同的精緻。

縱然再精緻再美,也沒有他在的地方美。

突然,府門外傳來一陣小的喧嘩聲,接著便聽到急急忙忙撤兵而走的聲音,顯然和圍著侯爺府相比,皇后那裏發生了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急調他們而去。

有什麼事情比圍困在這裏更重要。

難道是……

不會,他絕對不會被那些人抓住的,那樣的武功和內力,絕不是這些人可以比擬。

清歌心底反復的告訴自己,手心卻抓的緊緊的,心底升出一股莫名的緊張。

反復有兩個人兒在內心裏拉扯著天平,這是從未出現過的現象。

她一直對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精准的判斷力,心底覺得禦天乾的武功可以對付那些人。

可另一面,又會想到萬一會有其他的不可預計的因素呢。

就這樣反復想著……

清歌忽而抿唇一頓,一個翻身躍上屋頂,不管怎樣,她再去一次皇宮,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腳尖剛一落下,瞬間就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之中。

她驚慌的抬起頭,望著面前高她一頭的男子,玉刻一般的五官,透出冷峻的色彩,猶如寒冷的冰山上放置了百年的冷玉,從深邃的幽藍色眸中透出森冷的氣質。

不管看多久,每一次見到,都覺得耀目,無法忽略的存在。

她對著他微微一笑,雙手環住精瘦的腰部,清冷的面容上開出豔麗的花,禦天乾眼底的溫柔還沒來的展開,下一瞬間便是胸口傳來的猛然劇痛。

清歌結結實實的咬在了他的胸口,直到雙手感覺到他全身的繃緊,才慢慢的放開了牙齒。

鬆手擦了擦唇部,略微抬頭道:”站在上面竟然也不下來,敢讓我白擔心!”

話語一落,翻身跳了下來,看都不看跟著進來的禦天乾一眼,坐下來自顧自的翻身上床睡覺。

這個死男人,明明早就呆在屋頂上面了,卻偏偏久久不現身,讓她剛才還擔心他被抓起來了。

禦天乾看著久別重逢的娘子就這麼背對著自己,幽藍色的眸中劃過一絲深色,翻身也躺了上去,一手攬住她的細腰,將她翻了過來面對自己,惡狠狠道:”還不是怕被他們發現懷疑到你!”

眉頭雖然鎖緊,聲音也像是兇狠,可是那其中都是藏不住的溫柔和寵溺,一雙墨藍色的瞳仁更是如星海一般的柔軟。

枉他幾乎是不停不歇的往南平奔來,還未休息又立即去藏寶閣找她,結果見面就被狠狠的咬了一口。清歌哼了一聲,抬眼看著藕荷色的紗幕,不發一語。禦天乾看著她這張做了部分整容的容顏,想起密報上的傳言,眼裏帶著怒氣道:”千夜離那是怎麼回事!他知道是你嗎?”看著面前皺眉的男子,清歌眼珠一動,面色上有著微微的笑意,看來禦天乾迫不及待的趕來,就是聽到那個傳言了,否則這恩科的事應該還有半個多月才能結束。她抬起眸子,目光清澈又堅定的將事情與他說了,她不想因為這些不必要存在的誤會將兩人的感情置於危險中,她的心中從來都只有禦天乾一人,再不會有其他。”他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你!”禦天乾刀眉依舊皺起,聲音中夾雜著慍怒,就算他也不希望清歌娶那個勞什子四公主,卻更不喜歡千夜離來插手這件事,”以後離他遠點。”就算知道清歌和千夜離沒什麼,一想到那個男人,他就覺得不舒服,這是男人的本性,何況還是素來霸道的禦天乾。清歌微微眯眸,烏木色的眸中透出一點清涼的光,抿嘴道:”信不信我還咬!”心裏卻還是有一點喜悅的,只要是女人,愛人為自己吃醋,心裏多少都是高興的。不過,她的男人,還真是夠霸道的。

禦天乾看著懷中翹起嘴巴的女子,甚少見她穿過的白色長袍顯得她更為清秀,透出一股脫塵的美,即便是面容經過小部分易容,氣質依舊清冷如雪蓮,讓他一見便知這是他的清歌。

他眼眸中笑意越來越濃,懷中的人兒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是在撒嬌,帶著一點點的無理取鬧般的撒嬌。

以前就算是會撒嬌的她,也不會出現這種嬌態。

這種罕見的姿態不是對著別人,單單是對著他而來。

這一種喜悅,比任何東西都能讓他得意,感到滿足,他嘴角一勾,將手臂的袖子撩起,遞到清歌面前,”你要咬就給你咬,咬的滿足了就告訴為夫。”

“好!”清歌挑了挑眉,露出兩排雪白的貝齒,當著禦天乾的面磨了磨。

烏黑的夜中閃亮的牙齒露出粉色的小舌,讓禦天乾眼睛頓時沉了下去,低低的笑聲中夾雜著莫測的深意,”為夫今天便讓你咬個夠!”

薄唇夾雜著好聞的龍涎香氣迅速的覆蓋了清歌的粉唇,沒有一絲空隙,不留一點餘地的剝奪了她的呼吸。

“你……唔唔……”清歌眼睛睜得圓圓的,用手推著男子結實的胸膛,接受著他狂風暴雨而來的熱吻。

方才不是說給她咬的嗎,怎麼變成這樣咬。

“咬吧,就這樣咬……”唇齒間充斥著她清新的香味,沒有一點脂粉的味道,那樣熟悉,那樣的讓人瘋狂。

呼吸聲微微急促了起來,禦天乾一個翻身將清歌壓在身下,靈活的手掌從衣袍下擺伸了進去,手指觸到的地方都是柔軟膩手的肌膚,每一寸都能將他腹下的火焰點燃的更旺。

溫度漸漸的在室內上升,被褥被卷的淩亂翻滾,手指的力氣漸漸變得毫無力道,圍在男子的脖頸上,雙眼閉上,長長的睫毛隨著情動的呼吸微微顫抖,好似不堪一擊的脆弱。

如春日薄冰一般的脆弱,帶著少女特有的風情,她張開了檀口,與他的長驅直入卷纏在了一起。

衣物漸漸的褪下,掛在了臂上,胸前束帶不知何時已經被除了下來,露出了起伏的山丘,如同羞澀的小兔子,在等待著安撫。

墨藍色的瞳仁中燃起了火焰,看著眼前的美景,全身都在叫囂著,身下人兒的主動攀附,讓他更是情難自禁。

天水一色的紗帳似乎都要被這飆升的室溫融化,浸在夜色中搖擺得曖一昧輕軟。

“咚——”

第一聲,清歌迷亂的眼眸漸漸回冷——

“咚——”

第二聲,禦天乾的手停下了動作——

“咚”

第三聲,兩人的呼吸恢復到了最穩定的狀態——

“咚——”

最東方的山峰處透出一絲微亮的光芒,雄雞剛剛從窩裏邁出,雄赳赳的打出第一聲響鳴,象徵著又一個黎明到來的時候。

當四聲綿長的金鐘撞擊聲從夜空傳來,遍佈整個大興城,敲醒了還在沉睡的人們。

現任南平國君——南禾駕崩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6章  靠自己,才能做女王

兩人對視一眼,立即坐起來整理衣裳,縱使剛才氣氛再好,此時也不是膩歪的時刻。

作為目前還是延陵候身份的清歌是必須要去看,禦天乾依舊穿上了剛才脫到一般的衣服,心裏暗道這南禾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時候死。

看著他沉黑的臉色,清歌微微一笑,方才親熱的紅雲還在臉上,惹得禦天乾又心動的親了上去。

“侯爺,侯爺……”外面急急忙忙從下人來敲門,雖說她府上下人不多,必要裝點門面的還是有的。

淡淡的看了一眼禦天乾,目光與他對接之後,清歌轉身往門口走去,打開門後,便看到下人急切的臉,還有手臂上系的一束白色,”侯爺,陛下駕崩了,剛才宮裏發了喪帖。”

他說著,遞上一封黑白色的帖子,除了四聲金鐘長鳴外,黑白帖子也是證明君王已經駕崩的東西。

接過那本東西,清歌將門關上,折回屋內,將帖子看了幾眼,放在了一邊,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禦天乾才從外面過來。

屋裏的燈清歌已經點燃了起來,淡黃的燈光被窗口的風吹的一動一跳的,禦天乾進來後順手將窗戶關好,隨即坐在桌前。

“南禾死在淩雪殿裏,賀雪瑩現被軟禁了起來。”禦天乾的臉色依舊冷沉,燭火照在幽藍色的眼眸中,有一種難言的魅力。

清歌知道他剛才那一炷香的時間大概就是和埋在宮裏的線人接消息,禦天乾來了南平,必然就不會空手而去。剛才黑漆漆的夜裏,心情急切之間還沒來得及細細的看他,此時看去,他比兩個月前清瘦了些,更顯得棱角分明,充滿了男子特有的氣概,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臉上的柔情漸漸的被清冷的神色代替,眼前還有正事要處理。

“華倩讓賀雪瑩煉那血棠,就早預計好了這一天。”

當初知道那個半夜奪胎的人是賀雪瑩,她就查過,血棠這門功夫修煉是極為迅速的,不止過程需要無辜的胎兒來催化,修煉者是不會再有生育能力的,在修煉期間還會不斷吸取男子的精氣,總之是一門極為邪惡的武功。

賀雪瑩知道不知道副作用,那不管她的事,但是賀雪瑩做為宮妃,一直都受南禾的寵愛,每晚都留宿的南禾身子骨漸漸被掏空,他以為是失去兒子導致的傷心,誰知道枕邊睡的就是一條毒蛇。

到了最後,有這種結果早就在她的計畫之中。

賀雪瑩現在被軟禁,已經是最輕的結果,讓皇帝死在她的床上,不是陪葬便是一個謀害的罪名了。

看來,她還是沒有太多進步。

而華倩,等了這麼久,將南禾的三個兒子除掉,等的不就是這麼一個機會。

按照南平的規矩,在皇帝駕崩的時候,大殮後,還不會下葬,王爺公主之類的皇親需要回家進行齋戒,而各部院的大臣和官員要全部集中到皇城週邊的集體宿舍中進行齋戒,閒散的官員也必須在各衙門內齋戒,時間為七天。

素服進出的官員誰會想到,在這齋戒的七天,便是一場政變發動的日子。

所有的人都變成了甕中的鱉,等待中一隻無形的黑手將他們全部都抓住。

“明日裏,就要進宮了。”眸中劃過一絲冰冷,清歌頗為涼薄的開口道,在南平這麼久,當初派人與右相他們聯繫的是誰,早已經清楚的很,這樣的深謀遠慮,當然不會是那個廢物南禾了。

當初殺的那個將領,也是華倩的表哥,在朝中的左膀右臂,是收了一點利息。

如今,該把這債全部收回來了。

大興城內一片陰陰沉沉的氣息,高懸的金陽帶不進半點喜色,路上行走的人臂上都帶著白色的帶子,臉上的表情不說悲痛,也沒有人會有喜悅的樣子。

遠遠看去,皇城週邊都換上了白色的飾品,宮裏面的人更是換上了以往的紅綠豔服,穿上了素淨的服裝,走路,說話,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官員們個個都是一身白紗罩在朝服之上,眉宇之間,透出幾分平日裏難以看到的神情,大部分都不是悲慟,而是一種憂思,對於臣子來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除非特別忠心的,否則在君王死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算計著自己的出路。

現在南平的官員便是如此,南禾的兄弟本就不多,幾年戰役中死了一個,病死了一個,連子嗣都病的病的,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沒留下一個,本來這也沒關係,南禾有三個皇子,在皇室不算多,也不算少,可是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皇子全部死了,如今剩下一個病歪歪,隨時要吊氣的公主才是皇室血脈。

本來這種時候最要防範有人私下裏動作,可是皇后把持著朝政竟也沒給人鑽了空子,許多老臣心裏又是佩服,若是南禾有這等手段,也不至於窩囊的死在女人床上,另一方面又暗暗驚心,隱約覺得這一切意味著有一個新的局面要被打開了。

他們個個低頭垂眼,無聲的交流,年輕些的臣子沒有那樣通透,不懂他們怎麼會這樣,還有些早就已經預謀好了的,此時就等著一個機會了。

清歌坐在一旁,依舊是一身素白的衣服,沒有半點裝飾,身後站著一個臉面平凡,氣質出眾的僕人。

雖說是進皇宮守齋戒,依照慣例,每人都可以帶一個下人在旁守著,畢竟都是官員,不可能什麼大小事情都自己親力親為。

就在這個時候,皇后娘娘從後殿中走了出來,一身淡色的暗紋飛雲鳳袍襯得她端莊的面容越發的沉靜,面色微微蒼白,一雙眼有哭過的痕跡,偏偏又掩飾了一番,更顯得服人。

清歌掃了一眼便冷冷的一笑,華倩昨夜還約了她,拿著土龍珠一事在她面前試探,清歌知道她肯定上去查看了,以為土龍珠沒被拿走,也順著她做出一副並不知情的樣子。

並得知,她今天就要行動了。

果然,華倩上臺說了一番體面的話後,自有她的人將話題引到了預料的階段,”娘娘,臣有話有說。”

“有事請說。”

下方一個華氏二品大員上前稟報,”南下麗城因洪水決堤,朝中派人修葺以及安置事宜久久未絕,陛下不幸駕崩,臣深感悲痛,但百姓乃立國之本,如今此事壓制已久,已有流民做亂,還請早日斷絕。”

他一開頭,身後紛紛有其他官民也將各自職位上所需處理的急事借機說了出來。

有些的確是這幾日發生的,有些是華倩在察看奏摺之時,故意慢一些的,讓時間變得急迫,等的就是今日。

她眼底閃著算計的光芒,面色凝重,眉頭緊皺的聽著下方官員的稟報,此時站在這個地方,看著一併官員都對著自己低頭的樣子,心裏說不出的暢快,那些白色的喪服落在她眼底,也成了歡喜的象徵。

南禾終於死了!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終於死了!

還是死在他心愛妃子的床上,這一種死亡的方式最符合他的心意了吧。

想她當初十四歲嫁給南禾做了皇子妃,跟著當初並沒有多少勝算奪嫡的南禾,用盡了娘家的力量扶他做了太子,最後等他登基了,對她反而冷淡起來,一個月都不去一次宮裏,坐在最華麗的殿中,等於最華貴的金絲鳥籠。

就算最後她懷孕的生下南葉的那晚,他依舊在寵愛的妃子那裏尋歡作樂,當時胎位不對,導致難產,大量血崩,流得殿中滿地都是,連最有經驗產婆都覺得很難有希望活下去,讓人請南葉來看,他丟了一句”偏生皇后就嬌氣,人家麗妃生孩子就沒有這麼多事。”

她那時就知道了,男人,是這一輩子最靠不住的東西,只有靠自己。

一股氣就這樣憋在心裏,就憑著這一股子的怨氣,讓她挨過了鬼門關,靠著宮中的人參蟲草吊著一口氣,慢慢的將養。

得知她生的是公主後,南禾也偶爾會來她這裏看一看,相處的時間多了,總算對她有些感情。

但是這些感情,遠遠不如那些新鮮的美人又吸引力。

慢慢的新鮮勁過了,南禾來的越發的少。

她本來稍微熱乎了一點的心徹底的冷了,那些日子,她睡不著吃不下,逼著自己吃下去,終於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看著一旁乖巧幼嫩的女兒,眼底沒有半點疼惜。

一股陰森的野心欲望無止境的從心中冒了出來,她用把所有的都想了個明白。

只有狠,才能有一切。

女人靠家裏,可以做公主,靠丈夫,可以做皇后,靠自己,才能做女皇。

女兒,在皇家,就是用來犧牲的,不是送去和親,就是嫁給有權勢的臣子。

與其便宜別人,不如讓她這個懷胎十月的娘親得了這個好處。

平日藏在骨子中黑暗不斷湧現出來,看著南禾對最小的,又是唯一一個女兒的寵愛,她拿出一次意外中得到的一種藥,這種藥,只要連續吃上兩年,就會得出病來。男人最是疼惜弱不禁風的女人,特別是自己的女兒。在她的手段下,後宮的妃嬪美人再也沒人誕下子嗣,唯一的一個公主便越發的金貴起來,還是個乖巧的病公主,更讓南禾心疼的不行。靠著女兒,她靠著本來就聰明的頭腦,貴女的見識,一步步的籌畫了起來,一直到今天——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8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7章  英雄美人戲

忍耐了這麼久,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

清歌聽著那些朝臣不斷上前表示著忠心的樣子,眼內藏著深深的諷刺,這些朝堂之爭是無形的廝殺,比起她所做的殺手來,更是殺傷力強盛,一個不小心就掀起腥風血雨。

她低著頭,看起來十分沉靜,千夜離淡淡的靠在不起眼的角落,琥珀色的眼眸很不以為然的看著殿中的一切。

一竿子廢話說完,終於切入主題,那些華倩這一派有臣子都跪下來,長呼道:”如今陛下已去,又無皇子繼位,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這些積壓的政事需要解決啊。”

他這一番話,得到了多數人的贊同,國不可一日無君的道理誰都懂,可如今這樣,誰來做這個國君。

一個老臣皺眉道:”如今皇室血脈就剩下四公主了。”

話音一落,立即有人反對,”莫說公主從小就被養在深宮,就說公主的鳳體嬌貴,如何能勞思這些國家大事!”

說的很是體面,意思很淺薄,就是說南葉是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又得了那隨時要斷氣的病,怎麼能插手這些事。

“這些日子皇后娘娘將朝政處理得妥妥當當的,若是皇后娘娘來處理,那也可以……”

終於把這話說出來了,大殿之中站著的百官,有人面露驚訝,有人憤憤,還有人察言觀色。

老丞相站了出來,顏色素正道:”這開國以來,就沒有女子把持朝政的,如今皇上去了,皇后若是忠心的,那便隨著皇上做永世夫妻才對!”

這話一出,華倩的臉色咻地一白,眼中燃燒著火焰,老不死的,竟然還讓她去陪葬!

她心中暗罵,面色依舊端莊微笑,此時用不著她出面,下面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這樣的局面當然是在預料中的。

另外一個與老丞相在朝中相持的太傅站了出來,反駁道:”如今亂世天下,誰能讓南平成為強國才是最為重要的,女子男子又有何妨,青鸞國不全是女子持政,更何況這些年來,明眼人都看得到,這上下事務究竟是誰在處理。”

人一旦扯開了面紗,就什麼臉都不要了,還在南禾的葬禮上,就說他的不是。

華倩淡淡的一笑,微露出得意的神色,早就知道老丞相是個油鹽不進的老不死,這個太傅倒是個聰明的,不然她就把他府中上上下下全部都殺了。

那太傅抬眸看了一眼華倩,只覺得心驚,他是半年前被威脅的,之前是半點風聲都不知道,原來這個皇后早就開始謀劃了,到了他這裏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已經被她籠絡了去。

隱隱約約之中,又覺得這事不會這樣順利。

他掃了一眼殿中的人,人人神色各異,唯有那個新封的延陵候一副淡定的好似置身事外一般,那樣的神情,他總覺得看著有些眼熟,像是當日在哪里曾經見過一般,一時半會的又想不起來。

一番唇槍舌劍之後,再不明白的人也知道,今日就是個局,看著皇帝去了,皇后便要奪了大權。

“好了!”在眾人對峙的時候,華倩開口了,”諸位不用再爭吵,今日本宮既然能站在這裏,意味著什麼大家都能想明白,如同老太傅之言,這世上不管何事,都是能者居之。”

聽著她高高在上的話語,不可一世的音調,老丞相氣的渾身發抖,指著她罵道:”你個無恥婦人,陛下屍骨未寒,你便要做出如此不顧名聲的事情,真是丟了皇家的臉面!”

“若是老丞相要去盡忠,本宮也不會攔著。”華倩絲毫不生氣的一笑,眸中透出深深的諷刺,既然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還說什麼臉面不臉面。

“你……你……”那樣的表情讓老丞相氣的手發抖,說話都說不出來,一股血湧向腦門,頭昏腦脹,頓時眼睛一翻,昏厥了過去。

看著他倒下來,華倩冷冷的一笑,”來人,老丞相是為陛下盡忠了,抬下去,賜梓木棺材明日與陛下一同下葬。”

既然想要她陪葬,那就看看到底是誰陪葬!

毫不猶豫的揮了揮手,原本寂靜的四周立即有侍衛從殿外進來,後面跟隨著的人抬上一口棺木,將老丞相放了進去。

眾人被這一下全部都嚇蒙了,他們可沒看錯,老丞相是給氣暈了,不是死了,可如今皇后這是要幹什麼,叮叮咚咚的侍衛當著朝官的面就開始釘緊棺材蓋。

這是要活埋啊!

再轉頭看著高高站在臺上的華倩,通體都生了寒意,不是沒有做過齷蹉事,可是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做這樣的事情,這只有昏君才能活埋臣子,還是兩朝的老臣。

看侍衛抬進來的棺材,這種棺材只怕還不止一具,只要誰今日還敢出頭,落得的下場就是活埋陪葬了。

殺雞給猴看的道理誰都懂。

這世上有忠臣,可是大多數的人還是顧著自己的利益。

頓時方才生了些勇氣反抗的人,只要看一眼那擺在中間的棺木,唯一的一點勇氣就消失的乾乾淨淨。

華倩看著這一手震懾,面色露出得色,忠心?忠心這種東西能值多少錢,多少權利!

在生和死的選擇前,誰都簡單不過的會選擇生。

好死不如賴活著的道理,誰還不懂,她早就看穿這些人了,南禾那種廢物還能帶出什麼好臣子,個個以利為先。

識時務者為俊傑,就是說的眼下的情況。

見沒有人反對,其他人紛紛要跪下來,一片凝白肅穆之中,突然傳來鏗鏘的拼殺之聲,眾人動作全部停頓了下來。

“想要做你的女皇,沒那麼簡單!”冰冷的呼喊聲在四周傳了過來,殿中的人紛紛臉色一變,齊齊往殿外看去。

一人從殿外走了進來,眾人紛紛變得大亂。

千夜離嘴角微微一勾,依舊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暗暗看著這一切。

“這不是雪妃嗎?不是應該在淩雪宮嗎?”一人高喊了起來。

來人一身豔紅色的妃服,美豔到妖異的臉上露出凜冽的殺氣,冷冷掃過殿中之人,最後落到了華倩身上,挑眉笑道:”怎麼,想不到我會出現!”

“妹妹不要衝動!”華倩眉頭一皺,顯然這一局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不是和賀雪瑩說好了,等她登上皇位之後,就能出兵攻打大雍了嗎?

“衝動?我若是不衝動的話,就要死在你們的陰謀詭計之下了!”賀雪瑩兩眼之間有紅光在流動,表情猙獰冷冽,”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算在明日拉著我和那老東西陪葬嗎!”

眾人全部都變色了,這是怎麼回事,陛下死在雪妃的床上,就算不是雪妃下的手,按照規矩,她就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子,必須要陪葬的,這是朝中不說而知的事情,怎麼——

華倩臉色也是一變,不知道是誰和賀雪瑩去說了這個事的。

清歌低頭微微一勾唇,千夜離人不怎樣,做事真是毫不猶豫,她也要配合演戲才對。

見華倩沒答話,賀雪瑩頓時明白這話是真的了,她被人當作傻子一樣在玩,眼神陡然充血,變得通紅,這是使用血棠的徵兆。

“那就看誰先去陪葬!”手中的軟帶內力一勁,朝著華倩就沖去。

華倩臉色微微一變,神色沒有像旁邊的人那麼慌張,她往後退了幾步,旁邊的侍衛立即沖了過來擋在前面,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動作迅速,配合默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侍衛。

紅色的軟緞充斥著內力,頓時如同一把長刃直沖華倩的胸口而去。

外面廝殺聲不斷,裏面殺氣彌漫,所有人都往後亂退,以免打殺惹到自己的身上。

這一場葬禮變成了兩個女人的爭鬥!

血棠的威力果然十分巨大,侍衛被打的到處亂飛,砸到了殿下,嚇得那些平日裏尊貴的官員臉色如金紙,大聲喊著救命。

沉著點的武將還稍許好些,可是進了殿內,沒有佩戴武器,撿了地上的佩劍想要插手上去。

舞得密不透風的紅緞如同手一般靈活,從人胸口射進,背後穿出,血淋淋的場面讓人不寒而泣。

守靈的宮女太監嚇得腿發軟,尖叫著大喊救命,整個殿裏亂成了一團。

華倩看著前方的侍衛越來越少,再看著血眸猙獰,紅衣嗜殺的賀雪瑩,心裏也生出了寒意,她臉色一沉,轉頭大喊道:”秦戈,還不來護駕!”

秦戈的武功她心中有數,最重要的是,土龍珠還在她的手上。

清歌臉色一冷,立即從地上撿了一把長劍沖了上去,大喊道:”哪里來的叛賊,竟然敢襲擊皇后娘娘!”

而華倩趁著此時,從身後拿出一根銀色哨子,猛的吹了起來。

因為清歌在她面前,將自己的本事收斂了一半,她根本就沒想過清歌能抵擋住,只要她拖延一下時間,埋伏在各處的隱衛來了就好了。

最好是賀雪瑩能趁這個時候殺了秦戈!土龍珠就不用給他了!

頓時,埋伏在皇城各部的隱衛聽到召喚聲,立即從四處沖了過來。

而賀雪瑩此時和清歌打在了一起,長劍與軟鍛碰觸在一起,發出了叮咚的聲音,賀雪瑩的內力全部灌注在軟緞之上,縱使清歌手法靈活,遠戰還是稍有吃力。

“秦侯爺!你好好的摻和什麼!”賀雪瑩雖然有滿身的內力,可是缺乏對戰經驗,面對清歌,依舊占不到上風。

因為這個秦戈一身白衣,氣質有幾分與禦奕辰相似,她始終有些不願意與他對上。

“你要刺殺皇后,自然關我的事!”清歌眼中暗芒一閃,往後一仰避過她臨空一刺,一轉身輕輕從她身邊掠過,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秦……戈……”

最後兩個字輕悠悠的說出來,卻如同雷霆一般落在了賀雪瑩的耳中。

秦……戈……,清歌……,沐清歌!

賀雪瑩雙眸頓時變得血紅一片,身形半空一掠,急急的對著清歌沖來,”清歌!原來是你!”

“哼,只怪你太蠢!”清歌長劍一扔,袖中的匕首滑在了手中,看著失去了理智的賀雪瑩,諷刺道:”皇后是誰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原來是你!你竟然和皇后是一起的!”賀雪瑩頭上最後一根發簪掉落了下來,一頭烏髮垂直落下,無風自舞,說不出的妖異詭寒。

她想著清歌在南平的一切,每一步都有皇后的提攜,那皇后和她說的都是假的!都是沐清歌在利用她!

她說怎麼華倩一個女流之輩竟然有這樣的膽子,要做女皇,原來是有大雍在後面做盾牌!

血紅的眼眸一轉,竭力對著華倩喊道:”好,好你個皇后娘娘!你騙我!”

“本宮騙你什麼了!”華倩心中有些慌亂,面色依舊穩重的問道,這賀雪瑩還要借助自己的手報仇的,料想也鬧不出什麼。

只是覺得,方才那一下,秦戈的表情讓她覺得渾身發冷。

賀雪瑩看著她一副大無畏的樣子,想起清歌剛才說的話,這個道貌岸然的華倩,到了此時還想裝,她大聲怒喝道:”你說騙我什麼,你讓我蠱惑老東西派三皇子去追禦天乾,說是有連環計策,一定成功,結果怎樣,三皇子被射死了,接著讓人買通馬場的人,對大皇子的馬動了手腳,然後又讓秦戈去做誘餌,找機會殺了三皇子,你個毒婦!”

華倩見她仿若失去理智,連忙大喝道:”賤人,你不要血口噴人!這些都是意外來的!”

賤人?賀雪瑩聽到這兩個字更為怒火,騙她進宮的時候一口一個好妹妹,現在竟然罵她賤人,她完全是口無遮攔了,”血口噴人!我噴什麼人,只怕你做了不敢承認,因為你和大雍合作,想要做你的女皇!”

她嘶聲竭力的喊了出來,尖利的聲音穿透每一個人的耳膜,頓時讓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這是什麼!

三個皇子都是華倩害死的!

若說剛才只是說權利野心下的逼迫,此時華倩的所謂便是殺皇子,斷皇室根底,賣國求辱!

完全不同性質了,讓這麼一個女人做了女皇,那南平還能存在嗎?

華倩臉色煞白,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變成如此,怎麼她又和禦天乾扯上關係了,這是什麼性質她還不清楚,此時她已經冷靜不下來了,厲聲道:”賀雪瑩,你說什麼!”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完蛋了!

果然下面鬧了開來,”賀雪瑩,不就是那個前大雍右相的孫女,抄族了的,怎麼在這裏!”

誰都知道叛國的罪名是絕不會輕易放過的,而賀雪瑩這個人皇后一定知道,華倩當然稱賀雪瑩是她的遠方表妹這事朝中誰都知道!

這也許是大雍虛幻一槍,派人隱藏在朝內!

那陛下死在賀雪瑩的床上……

想起南禾本來很健壯的身體,的確也是在這個雪妃來了之後才慢慢變得差了的!

如同本就沸騰的江水中投下了一顆炸彈,所有人都沸騰了,這個華倩太讓人可恨了!

連同外邊的士兵都變了,開始以為不過是國中政權的內戰,原來都是在賣國!

華倩的處境和開始完全不同!

而賀雪瑩此時也動了起來,沐清歌,是她第一個要殺之人。

清歌冷冷的看著她,眼神裏充滿了鄙視,這個女人可真是柄好槍,哪里需要哪里打,剛才她罵什麼!

竟然罵禦天乾是狗賊!

這些時日不殺她就是等著今天這一幕,現在她絕不會再手軟了!謀害禦天乾的右相家人早就應該全部去死!

手中的匕首緊緊的扣住,清歌身形已經動了起來,如同一道黑影,極快又極慢。

叮咚的聲音依舊四處響起,黑色的頭髮在空中飛舞,白色的長袍代表著今日將是那些人的葬禮!

一室淩厲的殺氣!

一室狂妄的殺戮!

白與紅,沒有誰會手下留情,今日絕不可能還有第二種選擇,只有死才能解決這種仇恨!

身形微動之間,清歌已經靠近了賀雪瑩,她的手臂上也被軟緞劃了一條,但是近身之後的王者,是沒有多餘的話再多說了。

手中的匕首橫劃過去,手臂直送,賀雪瑩眼睛一亮,沐清歌的肋下就是漏洞!

她眼中一喜,忽略了清歌眸中淡淡的譏諷,五指做爪朝著肋下抓去,長長的指甲如同鋼鐵一般堅硬,若是被碰到,必然皮開肉綻!

短短一瞬,眾人眼中只看到白衣人匕首落了下來,而紅衣女子的手指卻是頓在了原地。

“就憑你,還差得遠呢!”

背對著賀雪瑩,冷冽的挑了挑眉,清歌將手腕一動,一根極細的銀絲霎那就縮了回去。

身後的紅衣女子,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如同被點穴了一般,血紅的瞳仁依舊怒視著前方,那熊熊的仇恨火焰,似乎要將前方看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其他人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剛才明明沒有看到有點穴了啊。

一個侍衛好奇的張口道:”怎麼了?”隨著他聲音的震動,賀雪瑩的脖子慢慢的傾斜了下去,頸部頓時噴出一股鮮血,濺在了白色的素服之上。

她的頭早就被銀絲切斷了,因為速度太快,傷口太細,才沒有被看出來。

那無頭的女屍就這樣站在左邊高臺之上,瀅瀅的鮮血流的一地都是,清歌踱步走到另外一邊,看著被朝臣圍住的華倩,她身邊僅有幾個餘下的侍衛還在拼力保護她。

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是被圍困起來了,就算是自己這邊的臣子,對她也不相信,在一旁觀看,而家族的人顯然對她很失望。

本來想她做了女皇,家族可以沾光,誰知道她竟然是叛國的!

華倩知道自己處境十分尷尬,此時只有先逃出來,再想辦法了。

看著一身紅梅點綴的清歌,她生出一股懼意,拿出銀笛又是一番猛吹。

怎麼那些隱衛還沒有來?

“別吹了,來不了了。”清歌負手慢慢的說道,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

華倩表情頓時一愣,手中的銀笛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若是按照以往隱衛的速度,應該早就到了,現在還沒到,那是因為……

大殿外四方的路上,到處都躺著隱衛的屍體,他們從隱秘的地方一出來,就上了一條死亡之路。

禦天乾早就安排了人在大殿周圍等著他們,只要一出現,全部絞殺,一個不剩!

不敢相信自己十年的計畫,就被這樣破壞,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步走錯了,慢慢的往後門的發現靠去,平日端莊無畏的臉上也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只要逃出去,她必然還有機會,若不然,今日在這種場合,她會被活活打死。

哢嚓一聲細響,旁邊花架後面好似藏了一個人,被眼前的場景嚇得不敢說話了。

華倩餘光一瞥,眼內頓時大喜,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去,將那人影一把扯了出來,擋在了身前,拔下一根尖利的簪子抵在前面,大聲道:”你們讓開,否則本宮就讓南平皇室一脈徹底絕斷!”

“母后……這……這……是怎……麼了……”這個人正是四公主南葉,她本來是在幫南禾守靈的,等了好久,本來說要過來的華倩一直沒來,她就摸索到了這裏,一進來就看見許多人圍著她母后,她想偷偷的進去幫母后的,現在怎麼變成了這樣。

華倩根本不理會南葉的話,此時她只要出去了,這個隨時要斷氣的女兒,死了活了又有什麼關係,她看著面前臉色明顯猶豫了朝臣,知道這一下可是抓對了,畢竟南葉身上留著的還是南平皇室的血液,如果她死了,皇族也徹底斷了血脈了。

“快點給本宮備好馬車!否則的話,就……”她手中的簪子一用力,尖銳的頂部已經刺入了南葉嬌嫩的頸部。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勢的南葉嚇得眼睛張大,呼吸也明顯亂了,她本來身子就弱,現在被華倩不管死活的抓緊,嬌弱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臉色漸漸開始發青。

清歌渾身一股冷氣沖了上來,急喝道:”你快放了南葉,她可是你親生女兒!”

她一面說話,一面對著一直站在旁邊低調的僕人擺了擺手,那個僕人立即點頭,深邃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幽藍。

“親生女兒又怎樣,還不是南禾的種!”華倩毫不在意道。

“母后……”南葉一邊大口喘氣,一面細聲的喊道,她開始以為母親是要挾持她逃命,現在聽來,和她想像的不同。

南葉雖然單純,卻不蠢,她意識到母親和平日裏慈祥親切的樣子不同了。

“喊什麼喊!省了這口氣不要死了才好!”華倩大聲罵道,”養了這麼久,到快死的時候總算還有點用處了!”

一直在旁邊觀看的千夜離笑容微微的一減,琥珀色的眼眸中透出了瓷器的冰冷,森冷的看著華倩,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他所恨之人的影子。

大殿裏一片寂靜,在寂靜中又夾雜著可怕的森冷和急促。

這一句將清歌惹怒了,她是孤兒,沒有體會過有娘的滋味,可是她卻是能看到的,不說北聽芙對禦天乾是怎樣的,就說秦豔蓮是個絕頂壞透了的,對沐紫如也是寵愛有加的,可見世上的母親對孩子都是好的。

“華倩,你給自己的孩子下毒弄得她得了心疾也就算了,你竟然還罵自己的孩子,你算個人嗎?!”清歌大聲的喊道,兩眼通紅,情緒很激動。

一直以來冷冷淡淡,清冷無塵的模樣一下就被激動的樣子取代,華倩頓時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的身上,”下毒怎樣,不下毒難道她就能活的很好嗎?公主又怎樣,還不是到時候嫁給人隨意糟蹋,那還不如幫我這個母后做點有用的事情,不然生下來幹什麼!”

她說著說著就激動了起來,”如果她是個皇子,我用的著這樣嗎?是個皇子的話,這皇位不遲早都是她的,既然不爭氣,那就我自己爭氣了!”

她生南葉的時候大出血,徹底把身子弄得虛了,不能再懷上孩子,這也是南禾雖然和她有同房,她從來沒有再懷上孩子的原因。

聽著這些話,如同一道道九天驚雷霹在細小的南葉耳中,她連呼吸都要忘記了,張大眼睛往上看,想要看一看這個疼了她十四年的母后說這話的的表情是怎樣的。

也許母后是說著玩的呢,母后對她一直都很好,怎麼會下毒呢,這心疾不是她從小就有的嗎?怎麼會?

她細細的手指使勁的摳著自己的手心,表情茫然無措,嘴角掛著討好的笑容,”母后,你是喜歡葉兒的吧。”

“喜歡,你死了我也不會喜歡你,若你是皇子,今日我也不用走到這個地步了,你和你那死鬼父皇都一樣,都待我不好……”華倩大聲的繼續罵道。

而南葉已經開始聽不起她說話了,腦子中嗡嗡的只響著”你死了我也不會喜歡你,你和你那死鬼父皇一樣……”

呼吸越來越急促,小小的身子已經開始全身都發青。

“原來母后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她的心中反復念叨這句話,”原來母后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是的,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快點,你們快點讓開,給我找馬車來!”華倩的情緒也漸漸激動了起來,被這麼多圍在裏面,就算是她,心裏也發虛了起來,手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那尖銳的簪子又刺進去了一分,盯著眼前的人大聲的喊道。

“好,你別激動。”清歌立即讓人讓開了一條路,笑著回答,她這樣的表情讓華倩更不放心,緊緊盯著她,防止她有別的動作。

就在這時,旁邊一道湖藍色的身影一掠,一道夾雜著排山倒海之力的掌風襲了過來,將華倩的身子直接打飛到了牆上,巨大的內力震得她身後的牆壁都裂開了來,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射出來。

南葉小小的身子落在了一個絕美男子的懷抱之中,眉目如三月桃花,精緻華美的宛如最好的華麗器具,可那眉頭卻是一抹抹不開的複雜情緒。

“咳……夜……王。”南葉睜著迷蒙的眼神抬頭看著他的模樣,乖巧的笑了笑,露出兩顆俏皮的虎牙。

“嗯,是我。”千夜離就這樣將她摟在懷中,清歌抬眼看了那個僕人,正是禦天乾喬裝扮成的,看來千夜離比他還早潛在了一旁。

南葉小小的手指抬起來,在他臉色微微的一摸,見他依舊笑著,好似偷了腥的貓一樣,她的臉色比起剛才好了不少,呼吸也平復了些,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回光反照了,”他們都說,不能說你長的漂亮,可葉兒真的覺得夜王長得漂亮,這世上沒有比你還好看的人了。”

其他人臉上具是一變,千夜離的性子天下皆知,可是此時千夜離卻沒有發怒,他點點頭,笑的依舊魅惑如春風,”葉兒比我還漂亮。”

南葉咯咯的嬌笑了一聲,又咳了一下,她轉頭往華倩倒下那邊看去,華倩雖然沒死,但是內臟幾乎全部震碎了,死也不過是一會時間的問題,她的眼中流露出依賴的表情,又帶著疑惑,看著華倩口邊不斷湧出的鮮血,轉頭對著其他人道:”你們別……怪我母后了,她肯定……是……有難處的,她,對,對葉兒很好的。”

不到手掌大的臉,發青的面色,卻純澈的沒有一點雜質的眼睛,想著剛才華倩的行為,所有人都眼圈發紅。

千夜離抬頭望向華倩的方向,絕美的臉容發出一種破冰的寒氣,那眼底的寒冷,是清歌從未見到的冷,那是一種陳年累月積累下來,深可刻骨的恨和痛。

南葉說完這句話後,明顯是不行了,頭輕輕的歪在千夜離的肩上,聞著他身上發出來的清香味道,這還是她第一次和夜王靠的這樣近呢。

迷迷濛濛之中,想起她看的那些話本子,美人遇難的時候,英雄不都是會出現嗎,今天葉兒的英雄也出現了,葉兒的英雄還是個王爺呢……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8章  以退為進

望著南葉嘴角那一抹安詳的笑,清歌的眼眸越來越冷,她轉頭越過人群,看著華倩,就算是死到臨頭,她的臉上都沒有露出一點點的不忍。

她的雙眼仍舊直直的看著前方,口中還有鮮血不斷的冒出來,灰暗的眸色證明了她已經死了。

千夜離站了起來,抱著南葉往外面走去,他身上所散發的戾氣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讓出一條路,任他就這麼走了出去,才回過神來。

有些人想說這是南平的四公主,不讓千夜離將人抱走,可是看到他那一臉的冰冷和全身散發的氣息,想著剛才一掌將華倩震飛的模樣,誰還敢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來。

被釘在棺木裏面的老丞相早就被侍衛從棺木裏抬了出來,幸好棺木夠大,沒有悶死在裏面,可年紀大的人也經不起這樣折騰,估計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看著這亂成一團的大殿,沒有人注意到秦戈和他的那個僕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殿內。

整個皇族的血脈全部斷滅,太傅壓著所有人,將消息埋在皇宮內不讓傳出去,若是這樣的消息傳了出去,對百姓會造成什麼影響他不敢想像。

當忙碌得好不容易有一絲空閒下來的太傅找著延陵候,想要他來幫忙搞定宮中的事務時,已經找不到人了,侯府裏也人去樓空。

聽到這個消息,太傅渾身一顫,生出一種寒意,微微眯著眸子,想著秦戈的那雙眼睛,那一身的風華,他總覺得這個人在哪里看過,但是確實是想不起來……

待到他終於回憶起來的那一天,已經遲了。

大雍和東雷已雷霆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西邊和北邊邊界發兵出來。

當連夜突襲佔領了兩座城池之後,朝政混亂不堪的南平根本就來不及做出決定,沒有了皇帝的國家,就好似無首的蛇,就算外戰不來,內戰也足以將他們耗死,但凡手上有軍權的將領都想要趁這個機會過一過天子的癮,誰也不服誰。

最後總算表面調停了下來,兩個最大的將領結為了一體,各帶領一方去抵抗。

可是經過這麼一番亂七八糟的事情,局勢已經不是那麼好控制了。

大雍已經佔領了六座城市,而東雷也佔領了七個邊城,他們的目標全部都是南平的都城大興。

只有佔領了大興,才代表了這個國家落在了誰的手裏。

而此時的清歌和禦天乾已經在西邊的邊界了,坐在營帳之內,除了他們兩人,還有沐長風,早在禦天乾來南平的時候,便吩咐了他帶領四十萬大軍,悄悄壓進兩國交接之處。

禦天乾手中拿著軍報,一雙刀眉緊皺,看著前線傳來的消息。

“被我們打下來的城市,南平百姓心裏非常抵觸。”沐長風穿著銀色盔甲,英俊的面容上都是連日勝仗的春風得意,卻沒有驕縱。

這些日子在城內,他們謹遵軍令,不搶不奪,也沒有做出縱火屠城的事情,但是南平的百姓對他們很反感,每當巡邏的軍隊過去,都要拿起白菜雞蛋等東西砸過來。

禦天乾的軍隊管理的非常嚴格,軍令如山不是一句空話,縱使肚子裏再窩火,將士們都忍著。

可忍著,總不是個辦法,忍得了一時,總有一天忍不住的,那時候對於打下城池更難。

清歌坐在一旁,聽著他們交談,要打別人的國家,能不反抗嗎?當初在南平殿上聽到華倩是要賣國的時候,那些臣子的反應也能看得出來,南平人也不窩囊。

她也不插話,自若的坐在一旁喝著水,這種動輒幾十萬大軍的戰役她並不熟悉,交給禦天乾和兄長就好了,這是他們所擅長的。

她要做的已經做了,她這樣一番攪翻,現在的南平,就是個從核心處爛了的蘋果,需要的不過是時間而已。

禦天乾聞言靠在大椅上,食指敲著扶手的位置,一身玄色紅底的披風顯得他人更有一種無形的霸氣散發出來,這些日子處理朝政大事,更讓他在這種大氣之中夾雜了穩重,他思忖了一會,又拿起手中的信件看了一遍,抬起眼眸,看著沐長風道:”讓士兵們往後退,讓出寧城。”

清歌一聽,微微愣住了,現在他們之所以一路下來,就是在和東雷搶時間,否則讓千夜離占了大興,那麼南平就算是被東雷打下了。

她要的是幫禦天乾奪下南平,而不是讓千夜離得了去。

微微一蹙眉,她眼底的愁思落在了沐長風眼底,看著兩個多月沒見的妹妹,穿著一身將士的軍服,外面系著紅色大裘,毛絨絨的衣領襯得小臉神采飛揚,高高束起的馬尾落在身後,整個人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乾脆俐落,絕美的面容長開了,此時看起來,已經褪去了稚嫩時的青澀,隱約之中有一種女子的風味。

他眸子微微一沉,收起心中那一閃而過的惆悵,走過來笑道:”太子做事你就放心好了,有時候退,是為了更好的進。”

以退為進,清歌倒是知道,可這個時候……

她也不再想了,這打戰的事情就交給禦天乾他們,她就等著看成果。

接下來幾日,禦天乾的軍隊被南平大將打的節節後退,丟盔棄甲,一片狼藉,狀況一下就被扭轉了過來。

一開始還以為是設下了什麼陷阱,南平大軍將信將疑,待打退了兩個城池之後,他們不再猶豫,又一鼓作氣的再奪回一個城池。

高興的南平大將頓時名揚天下,這能打敗大雍太子禦天乾,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啊。

瞬間消息飛往四面八方。

北面的東雷營帳中,一張由無數雪白狐狸毛簇成的白色大衣披在絕美的男子身上,他看著探子送來的軍報,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唇角的笑容越發的明顯。

見千夜離露出笑容,他手下的大將連遇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冷道:”乾王只怕是被太子一位把頭給弄暈乎了,這樣都被人打的半個月內連退三城,王爺,我們現在可佔領了八個城市了。”

按照現在的速度,就算他們距離稍許遠一點,先到達大興的軍隊也必然是他們東雷。

千夜離將手中的軍報丟到一邊,琥珀色的眸中露出一點不明不白的笑意,”連遇,你覺得禦天乾是什麼樣的人?”

連遇為人也是爽朗的,雖然敵對,他還是很直接的說道:”有魄力,有能力,治國帶兵,絕對是個人才。”在他看來,如今這天下,能和夜王才幹相比的人只有禦天乾。

說完之後再看著千夜離那含笑的嘴角,恍然知道自己剛才犯了什麼錯誤,連忙低頭道:”屬下剛才掉以輕心了!”

“呵呵。”千夜離輕笑了一聲,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站了起來,頭上三根孔雀羽毛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此時南平和東雷相連的邊界已經飄起了大雪,他走到門口,拉出一條口子,看著外邊,呼呼的冷風吹了進來,暫態營帳內的溫度低了下去,他仿若沒有察覺,繼續道:”連你都會這麼想,南平會這樣想,那就更不奇怪了。”

禦天乾是誰,豈是南平可以對付的了,只怕會栽得更慘。

他也要加快速度了。

外面的雪片隨著掀開的幕簾吹了進來,他接過一片白雪放在手心,這樣透明純色的白,讓他想起一個人的身影,驕傲的,堅持的,他摸了摸腹部的傷口,唇角微微一勾,看向飄飄灑灑的天空。

南平大將在奪回城池之後,意氣風發的開始在城內抓人。

他們要抓的是在大雍攻城之時,投降了的將領和士兵,還有投降了的百姓,只要被查出有任何投降叛變的消息,通通處死。

不到三天時間,三個城池斬首臺上血流成河,無數百姓痛聲哭泣,那些被斬首的人屍首不許埋葬,丟在野外喂狗,人頭全部懸掛在城門之上。

一眼望去,全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血腥之氣彌漫了整座城池,漂浮在上空,被一種死氣掩蓋。

南平大將為防止南平國內有人賣國,便用這種方法,告誡那些將士和百姓,讓他們知道,叛國的下場就是這樣悲慘。

當禦天乾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冷峻的面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墨藍色的眼裏藏著深深的狡黠,望著沐長風道:”交給你了。”

“是,王爺。”沐長風立即領了軍令,轉身出了營帳。

沒有了其他人,清歌才靠了過去,禦天乾一把攬過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細嫩的肌膚上吻了幾下,本來是點到為止的吻,在沾到清歌嬌嫩的肌膚後,便離不開了,手也不規矩的開始往衣襟裏面伸去。

清歌被他這些時日那越來越濃烈的騷擾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現在禦天乾是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抱起她來親親摸摸。

她有些無奈的拉開禦天乾的手,現在葵水依舊沒有來,證明了這具身體還是很不成熟,她不想因為一時的貪歡給以後留下什麼隱患。

禦天乾看著眼前兩頰漂浮著粉色,眼睛裏水汪汪的小美人,偏偏最多只能摸摸,蹭蹭,眉頭皺的緊緊的,他二十一了,在皇室的子弟一般十二歲就會有專門的嬤嬤來教這種事,他對別的女人不感興趣,可是清歌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啊。

都怪沐宗佩那一家子,要不是這麼多年折磨清歌,會弄得她身體這麼虛弱嗎。

一看他的表情,清歌便知道他的想法,這些日子每每都要擦槍走火的時候,禦天乾其實都克制了下來,弄多了她也覺得有些不好,這種事情憋久了對禦天乾的身體也不好。

她試著將話題轉移,睜著眼睛找了個問題道:”為什麼要往後退,這不是將我們的速度減慢了嗎?”

知道她是故意將自己的注意力引開,禦天乾將手拿了出來,抱在她的細腰上,解釋道:”得人心者得天下。”

僅僅說出這幾個字,清歌前後一想,立即明白了,這兩天她嫌來無事也查看了資料,這個帶兵的南平大將性格很是偏激,最恨賣國求榮的人,如今禦天乾打了過來,肯定會有不少將士投降,他便用這種方法來震懾百姓,讓他們以後不敢隨意投降,卻不知道這種方法最是恐怖。

本來這些百姓是很不待見禦天乾的軍隊,可是有了南平的對比之後,就會覺得禦天乾對他們已經十分之好,而已經打下來的城池百姓,絕對是不會再幫著外面的南平兵士了,因為一旦南平打進來後,他們就會被斬首。

只會更加拼命得幫禦天乾而已。

這就是戰術,打戰不僅僅是靠人數多,還要講究策略,瞭解人心,做到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全部得勝。

她在禦天乾古銅色的面頰上親了一口,墨色的黑眸笑得彎了起來,”就知道你最棒!”

果不其然,隨後的日子裏,大雍的軍隊再也沒有受到來自城內百姓的挑釁和辱駡,而沐長風帶領的將士一鼓作氣的直沖下去,本來大雍和南平的實力就是有一定的距離,加上他們內部已經全部混亂,當一個又一個勝利消息傳來的時候,全部亂了陣腳。

在南平的秋季暖日之中,一股席捲著蕭瑟的消息傳了過來。

常綠的熱帶植物依舊挺拔的散發著生機,可無法阻止這天下局勢開始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大雍的軍隊率先破開了大興的城門,潰亂成一團南平朝政根本就無需花費太多精神和時間。

禦天乾南平採取和平政策處理,但凡是朝中的官員,願意歸降於大雍的一概不殺,有才者依舊重用,不願意在朝為官者可以卸甲歸田。

這種寬厚的制度,再加上一路上大雍軍隊遵紀守法,留下的口碑,大雍沒有遇見多大的抵抗力,即刻佔領了大興皇宮。

原本的皇室祖廟都推倒,皇宮內象徵著獨一無二帝位的所有,都在三日不到的時間內全部泯滅。

一個本就沒有了皇族的國家,就失去了它的主心骨,清歌之前在南平所做的一切,在這時顯出了極大的作用。

南平這個國度,從這一日開始,在秦天大陸的版圖裏,一筆抹去,而它的國土,一半劃進了大雍的國內,另一半,自然是在東雷。

千夜離站在與大興還有一城之隔的城池前,眼底暗光閃爍,”這一次,還是慢了。”

他總是比禦天乾慢一點,女人也是,國家也是。

秋風一過,卷起他的頭髮從臉頰飛掠,烏黑的發絲之下,他的眼神深的見不到底。

“王爺,我們要強攻進去嗎?”連遇不甘心的看著前方,只差一點點,佔領大興的就是他們了,他微眯著眼眸,趁著這個時候打進去,到時候看誰才是。

“不用了。”拉了拉輕裘大披,千夜離擺了擺手,轉身往後方大營走去。

“王爺,我們的軍隊都到了這裏。”連遇跟在他的身後,有些不解的問道。

千夜離忽而頓住腳步,微微側頭,露出一線飛起的眼角,”撤!”

他的嘴角甚至還是帶著笑的,語調依舊透著說不出的清貴軟和,可是落在連遇耳中,他知道,千夜離心裏是怒了,立即低頭道:”是,王爺。”

他已經得了一半的南平就夠了,慢了就是慢了,現在的大雍士氣正足,他攻上去,就算攻下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再者,現在攻進去,也意義不大了。

看著手中的請帖,心底閃過一抹痛色,微微勾唇,禦天乾,我會給送一份大禮過去的。

漫漫的晚霞下,他的身影被拉的越發頎長,透出一股貴公子的優雅和貴儀,散發出一種久久的孤寂。

當設下慶功酒的時候,原南平太傅看到坐在禦天乾身邊的清歌,想起她的那些傳說,這個女子便是讓乾王一生只娶她一人的那個沐家清歌,他笑著舉杯過去給新的太子慶祝,”久聞太子妃容姿絕美,才華驚人,今日一見,果然是不虛盛名。”

清歌微微一笑,舉起手邊的杯子,”謝謝誇獎。”

當聽到她刻意壓低聲音的時候,剛將杯子舉到唇邊的太傅渾身一顫,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他定睛再看一眼清歌,雖然臉上看起來不太一樣,可是那渾身的氣質,和那個人是一模一樣啊。

見他呆愣的表情,清歌對他邪邪的一笑,杯中酒一口喝下,”酒水不錯。”

就算太傅知道秦戈就是她又怎樣,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謀劃出來的又怎樣,現在沒有南平,只有大雍!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9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09章  蓮華公子

而就在此時,外面卻來了一個人,當太監將他的名號報出之時,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呈現一種清歌從未見到過的敬仰。

這個人究竟是誰?

酒宴觥籌交錯的氣氛已經靜了下來,門外的小太監滿臉帶笑的引路在前,神色卻是緊張中帶著一點驕傲的。

“蓮華公子,裏面請。”標準的宮禮,一個側身讓開了位置。

蓮華公子?清歌微微蹙眉,那時她被請進南平皇宮之時,當時就是被誤認為一個叫做蓮華公子的人,她抬眸望著殿門前。

那是一個十九歲左右的少年,第一眼望去,清歌只覺得淡,論起容姿,他算不上上等,與禦天乾千夜離相比,差了一個等級,大概就是沐長風他們一般,可是只消再看一眼,便能察覺不一樣了。

他的雙眸烏黑如溪水裏浸潤出來的墨玉,不是禦奕辰那種溫潤,而是接近與嬰兒一般的純真無垢,眉宇之間純澈的幾乎令人不敢相信,他走進這喧喧鬧鬧的大殿之中,旁邊的歌舞酒氣仿若半點都沾染不了他的身上,如同踏在了紅塵之外,沒有一點人世間的複雜情感,癡戀貪嗔。

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身後,用天青色的紗條輕輕束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明亮的雙眸。一身雪白色的道袍外罩著一層天青色的輕紗,長到幾可曳地,行走之間輕紗揚起,仿若仙人踏步,飄然卓逸。

這樣的一身裝束,讓他的這種純淨中,又透出三分終年不染陽光的冷,這種冷與清歌的冷是天然之別,清歌是骨子中透出的清冷,一種沾染了嗜殺戾氣的冷,而這個少年,如同珠穆朗瑪山上最頂尖處的積雪,不染纖塵,又冷的一目了然。

這樣乾淨的氣息,她從未在一個成年人身上見到過,隔絕了三千紅塵,獨自存于一方……腰間突然傳來一陣大力,清歌皺眉轉頭。

“他長得很好看嗎?”禦天乾的臉色黑黑的,墨藍色的瞳孔夾雜著怒氣看著清歌。

這個女人,竟然看蓮華公子看的呆愣住了。

清歌拍了一下腰間的大掌,好笑道:”沒你長得好看。”她說的是事實,說起外貌,這蓮華公子和禦天乾是沒得比的,不過氣質真的很突出。

得到這個答案,禦天乾眉頭才舒展開來,將她摟得更緊了一點,”既然沒我好看,那就不要看他了。”

這吃醋的口氣,讓清歌哭笑不得,”純欣賞,懂嗎?”

人對美好的事物都有一種不由自主的欣賞,她看了一眼大殿中的人,不管男女,哪個不是被蓮華公子那一身純淨的氣質所吸引,這是人類的本能。

“天機宗蓮華見過大雍太子殿下。”

清澈的嗓音如同涓涓流過的溪水,帶著剛剛化雪的清澈和冰冷,灑落在大殿之中,所有的人都覺得渾身一輕,一股說不出的舒爽從鼻孔沿著四肢而去。

連清歌都覺得周圍的空氣仿若一下變得乾淨起來,呼吸間那些渾濁的氣味淡去了不少。

“天機宗,可以預測天象的宗廟,百年之前已經存在,蓮華公子乃現任宗主。”這一句話禦天乾是用密語傳給清歌的,實際上他已經摟緊清歌的腰,然後轉向下方的蓮華,冷峻的眉峰帶著帝王的尊貴,開口道:”不知蓮華公子今日突然來到,有何事情?”

他的態度沒有其他人的那種敬仰,不僅僅是因為剛才清歌盯著蓮華看了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蓮華公子素來不插手各國爭鬥之間,雖然不說不踏入凡塵,但基本一年難得從天機觀出來一次。

而天機宗的人出現,不是大吉便是大禍。

今天這種時候出現,若是吉利的事還好,若是大禍,誰聽了也不會高興。

蓮華站在大殿之中,兩旁酒席的文武官員都是等著他的回答,禦天乾的心情並不好,他們聽得出,蓮華公子仿若無事,他的眉頭和眼眸都平靜的如同一杯水,置放在桌子上,結凍了一般,不碰不觸,不動不搖。

他兩手交疊,掌心向著胸前,寬大的道袍將他的動作掩藏了起來,只看到齊至胸口的天青色輕紗在擺動,眸中純澈的望著禦天乾,說道:”蓮華於四月夜觀天象,星辰紊亂,星宿橫移,若半柱香後,天象恢復正常,不見端倪,如此反復四次,兩月前占卜,順著天機指引,亂星象著現存於南平。”

平靜的話語說出來,不過是說他夜觀星象,發現有不對勁的情況,前後一共有四次,經過他屢次觀察,現在發現了亂星象的人在南平出現了。

說話之間,眸光掠過位於殿上鎏金大椅上的男子,身穿紫金長袍,兩臂的寬袖紮在護腕當中,高高在上,正睨向大殿下方,眉厲似刀,薄唇微微上翹,透出一股肅穆威嚴之感,真龍之相若隱若現,時淡時無。

而旁邊的女子,不過十六芳華,渾身透出一股濃厚的嗜殺之氣,雖然眉宇清冷,戾氣卻絲毫不減,但是身後的鳳凰騰飛之氣日漸濃厚。

當他目光落到清歌身上之時,她便察覺到了,對於人的目光,她都異常敏銳,何況這個聽起來來歷很玄的蓮華公子,能預測天機的,那不就是個算命的嗎?

看起來倒是仙風道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清歌的打量正好迎向他的目光,蓮華公子平靜的點頭複又轉開,深色之間沒有匆忙,也沒有喜悅,那是一種淡然到極度的表情,很容易被人認為是一種輕視,偏又坦然的讓人無法覺得他有這種傲慢的態度。

這樣的人,她真的沒看到過。

相對於清歌這種打量,殿下的朝臣表情完全不同,聽見亂星象者存在于南平,一時都交頭接耳了起來,殿中由剛才的靜轉成了暗暗私語的熱鬧。

太傅捋了下鬍子,站起來問道:”敢問蓮華公子,亂星象者到今日還存在嗎?”

這話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前一陣子南平出了混亂,讓人最不敢想像的就是皇后華倩,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策劃來的,殺皇子,毒皇女,謀親夫,這些都是被世人所不能容忍的。

現在蓮華公子出來說這裏有亂星象者,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華倩,畢竟她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想要做女皇。

聽到這話,清歌微微垂眸,呼了一口氣,將手中纏枝夜明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吹的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在她看來,若是在華倩的立場上,其實並不覺得十惡不赦。

人人都是自私的,都想要謀劃自己的幸福,有些人覺得幸福是有權,有些是覺得幸福是有錢,還有些覺得幸福是闔家團圓,每個人的定義不同,做下的事情也不同,這其中,誰又敢說沒有傷害到過其他人呢。

只是過錯大小,成功與否而已。

華倩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個失敗的女野心家,她欠缺運氣,也少了實力,不然不會讓她在短短兩個月,便將事情攪翻了。

失敗者,總是錯誤的那個。

殿中的其他人也在等著回答,蓮華公子自從接了天機宗主一位後,預測的天機每次都沒有錯誤的,在秦天大陸人心中,天機宗就如同一個信仰,他說的話大多數人都是相信的。

“存在。”

短短兩個字,讓殿內發出長長的抽氣聲,太傅的臉色微微一變,點頭後又坐了下來。

一個三品官員在說著,”聽到沒?沒有消失。”

“那說的亂星象者不是華倩,還會有誰。”有人立即接口道。

“連華倩那樣的都不是,這個亂星象的還不惹得天下大亂嗎?”有人歎了口氣,語氣頗為惆悵,華倩的這一鬧讓南平傷了元氣,否則也不會讓大雍一下攻打了進來,雖說是投降了,也沒有吃到什麼虧,甚至心裏明白這個禦天乾帶領下,說不定大雍以後可以一統六國,現在的形勢幾乎是非常明顯的了,不出意外,天下之主,不是東雷,就是大雍。

可是這種國破的滋味畢竟是不好受,就好比自己平民的小家裏,突然住進了個富翁,他給你錢,讓你過比以前更好的生活,可是從此這地方不再是你的。

酒宴的氣氛一下就凝重了起來,禦天乾聽著下方那些交頭接耳的聲音,對於這些臣子的心裏他十分清楚,也並不是他一句話,一個許諾就可以完全打消的,這還需要真正的磨合和收攏,而這些事情,他早就做的熟稔,沒有太多擔心。

他的面色鐵青,在今日慶祝酒宴之時,蓮華公子說出這樣一番話,豈不是要衝了他的威嚴,更讓他不舒服的是,這個蓮華公子在說完沒有兩個字後,目光突然轉移,一直停在了清歌的臉上,連他不虞的目光都完全視而不見。

他站起身來,往前兩步,走到玉階之間,緩緩掃視過下方,這帶著淩厲和威嚴的目光讓下方的議論聲都靜了下來,才緩緩說道:”若是星象可以決定一切,那麼人出身後何必奮鬥,坐在家中享受一切便是,自有星象決定。”

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緩緩的將話語說出,殿中又起了一番議論。是啊,若是星象決定一切,那麼他們又何必要出來謀仕途,苦苦相拼,在家中便可得到這一切。

冷冽的藍眸直直的望著下面輕紗如仙少年,他倒想知道,這個蓮華公子,怎麼反駁,南平他才剛剛收復,就傳出有亂星象者,這對於信仰天機宗的人來說,是一道投入湖心的不定因素,他不能讓南平這裏有任何的不安定。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0章  清歌幫禦天乾納妾

蓮華公子淡淡點頭,面色上看不出一絲喜怒,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喜怒這樣的表情,”星象並不是一成不變,每個人所作所為,都會影響因果報應。”

這樣的一句話,既沒有反駁禦天乾的話,同時也將沒有打自己天機宗的臉面,讓清歌對這個看起來與世事無關的蓮華公子,又有幾分刮目相看,不論別的,至少他不會直來直往,不識進退。

禦天乾對這個回答也是滿意的,至少接下來他一直沒為難這個蓮華公子,作為日後的天下之主,事事不能顯出一股小家子氣,酒宴的氣氛漸漸的回暖上來。

接下來就是處理安排南平事務,禦天乾將調了新上任的左相留駐在此處處理事務,他出來的時間有兩個多月,淩帝的身體休養的差不多了,和皇后北聽芙已經回宮了。蓮華公子要跟隨他們一起去往大雍,對於他的請求,禦天乾並沒有拒絕。

從南平過大雍,氣溫越來越低,儼然已經進入了冬季。

清歌早就換上了厚厚的棉衣,為了不讓她凍了,禦天乾還給她圍了厚披風,整個人就包在玄色的披風裏,再被環在禦天乾的懷裏,拉著馬韁往前行。

氣溫雖然低,倒是沒有下雪,清歌也願意和禦天乾這樣子靠在一起,慢慢的看著周圍的山水,和他喃喃低語,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

這種幸福卻在踏進天越城後的第二天全然被破壞的乾乾淨淨。

正在聊著,沐長風走了進來,神色間帶著肅穆,看著清歌欲言又止,這樣的神態自然逃不脫清歌的眼睛,她看了一眼,便問道:”有什麼話就說。”

沐長風頓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話說出來,他不說清歌自然也會知道的,”東雷的千明,千月公主,青鸞的二公主鳳伊舞,天星的六公主齊沉魚,前來結親。”

清歌的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星兒疑問道:”他們和誰結親?”

抬了下眼皮看著星兒,沐長風說道:”太子。”

“這怎麼可以,太子已經有了我家小姐了,她們來算個什麼事情啊!”星兒眉頭一豎,不滿的喊了出來。

禦天乾立為太子,此次又奪了南平的一大半的天下,他和清歌的婚事已經正是列入了行程。

司禮監那邊在著手準備,只等兩人回來,一個月之後的吉日就將大婚舉辦了,這樣雖然倉促了一些,也是禦天乾催促的,雖然清歌已經是封賜了的,可是兩人還沒有舉行婚禮。

這些公主要來結親,那是什麼意思,存心擠兌清歌嗎?想要搶太子妃的位置嗎。

“東雷夜王也來了,此事是由他挑起的。”沐長風為難的看著清歌,在此事上,他不知道怎麼說,可是現在三國的使者已經到了,淩帝也沒有拒絕的意思,看樣子是有這個意向。

清歌冷哼了一聲,這個千夜離,看樣子是沒有奪了南平,現在就來給她添堵的來了。

“那個夜王怎麼這樣,自己不娶王妃,還給太子來送公主!”星兒不平的喊道,千夜離沒娶妃的事情天下人都知道,這人怎麼專給別人添亂。

“哼,他送他的,接不接,就是我的事了!”禦天乾走了進來,暗紫色的大衣襯得他身形高大,貴氣尊然,眉目間冷冽寒酷,可見他對也不喜這件事。

沐長風和星兒立即行禮,禦天乾擺擺手,他們兩人立即退了下去,留給他們兩人空間。

禦天乾坐在清歌身邊,墨藍色的眉眼望著一臉陰沉的清歌,開口道:”現在的大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了,那些公主我不會娶的。”

他這麼說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清歌當然知道,她也不是在生禦天乾的氣,抬起眼道:”今晚的宴席我和你去。”

他們這次回來,奪了南平,朝中都是要擺設酒宴的,百官也要在,清歌和禦天乾自然要在。

夜落時分,天越皇宮內一片喜氣洋洋。

淩帝和皇后坐在高位之上,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除去了內患的朝廷顯得比以往更有活力。

在他們前方的兩排桌子分別坐著禦天乾和清歌,四皇子和五皇子,再往下就是百官的座位。

兩旁的樂師坐在屏風之後,絲竹管弦之聲,歌舞昇平,顯示著眾人的喜悅和歡樂。

這是國家內宴,只有大雍的官員,並沒有其他國家的人參加,大家的神態也放鬆許多,觥籌交錯,祝賀連連。

不少官員都站起來給禦天乾敬酒,慶祝又收復一大塊國土,大雍實力與東雷幾乎持平。

清歌淡淡的垂眸坐在一旁,喝彩吃酒,有人敬酒,她便回上一杯,有人搭話,她也回上幾句,這些人以後都是禦天乾的助力,雖然態度說不上熱情,她也不會冷落別人。

“清歌,這次南平可多虧了你啊。”北聽芙臉上勾著柔和的笑意,看著清歌的眼裏都是親切,她是很喜歡這個兒媳婦的,雖然看起來冷漠疏離,可她知道對自己兒子那是一片真心,為了兒子,可以悄悄潛入南平朝廷,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考量一個人的本事了。

“是清歌應該做的。”清歌側頭微笑,看著這個溫柔似水的皇后,她就想起華倩,同樣做母親的,北聽芙可以為了兒子寧願死在挾持自己人的手中,另外一個還要挾持自己的女兒。

“什麼應該做的,這只有你才做得到。”北聽芙笑得臉色如春花一般,越看清歌越是滿意,人才,相貌那都是萬里挑一的,她拉著清歌的手道:”乾兒的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好。”

“那是,六弟的眼光什麼時候都是好的。”四皇子禦斐宇也笑著道,舉起酒杯對著清歌一飲為盡。

“那是母后誇獎了。”清歌知道該客氣的一下的時候還是客氣下。

“下個月你們的婚事就要辦了,乾兒在陛下和本宮面前是說了好多次了,那樣子好像就要怕你被人搶走一樣,讓本宮這個母后心裏都有些嫉妒哦。”北聽芙說著看了淩帝一眼。

清歌知道她是打趣自己的,可是心裏還是很開心,笑道:”清歌也急。”

“哈哈……”北聽芙頓時就笑了起來,對著旁邊的上來敬酒的幾個命婦說道,”看看,這性子多直接。”

那命婦也笑了,回道:”那是,直爽俐落,做太子正妃就要有這種氣度,那才是大氣端莊啊。”

聽言,清歌眉頭微微有些蹙起,不太明顯,旁邊的人沒有發現,另外有人又說道:”是啊,這氣度,當然不是那些嬌生慣養的公主比得的,她們嫁給太子,也只能做個側妃,良娣的了,還想壓得過清歌嗎。”

“那當然,這可是陛下賜婚的,那就是正室。”

幾句話下來,清歌一語未發,眉眼之間的青鬱越來越深,眼簾半垂,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她的雙眸。

雖然看不見她的眼神,可是其他命婦那都是什麼人,察言觀色誰不會,知道她不開心,找了藉口立即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這時,北聽芙才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裏,柔軟的聲音緩緩的說道:”怎麼,不開心嗎?”

清歌不說話,依舊垂著眼,她的手指在酒杯上慢慢摩挲著,四皇子,也就是英王的注意力也稍許的轉了過來,留意著她們這邊。

北聽芙並不在意,繼續道:”清歌,要做帝王的女人,以後都要面臨這一刻,他是帝王,遲早都要擁有佳麗三千,我們只要做他最深愛的那一個就好了,乾兒和你的感情不同,太子妃一位也好,皇后這個位置也好,以後都只會是你的。”

清歌還是低著頭,可是她的手指已經緊緊握著酒杯,骨節開始發白,透出一股冷青色。

北聽芙以為她是一時接受不來,正在慢慢想,她安慰的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輕輕歎了口氣道:”孩子,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有些事情,不接受也要接受的,這些女人,不過是為了以後的天下和江山納進來的,她們和你是沒辦法比的,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會成為名垂青史的賢後……”

“賢後?”清歌抬起頭,臉色平靜的看著北聽芙,一雙眸子中的墨色深如古井,讓人看不清裏面的神色。

“是的。”北聽芙以為她被說動了,笑道:”我們清歌肯定會成為歷史上最出色的賢後。”

英王也附和道:”是啊,以六弟妹這樣的才能,絲毫不輸給男子,肯定會名垂青史,百姓愛戴的。”他覺得這個弟妹還不錯,起初覺得出身是低賤了些,後來看到她設計破了右相之亂,又為南平之勝做了關鍵性的作用,出身已經無所謂了,這樣的人,才是配的起六弟的。

旁邊的臣子也道:”是啊,那些個公主再怎樣,還不是做個側妃伺候著睡覺什麼的,怎麼也別想做上正妃的位置!”他的話不免有巴結的意思。

那些人也附和,”是啊,是啊。”

他們說著,渾然不知道這些話已經漸漸讓一個人的瞳仁凍結了起來。

“若是我不稀罕這個賢後的名聲呢?”

在眾人歡樂的聲音之中,清歌淡淡的出聲了,頓時剛才那種喜笑顏開的情形冷了下來,皇后和英王,還有上來祝酒的幾名臣子面色有些禁不住的變化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北聽芙看著清歌的神色,她臉色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可是她就是覺得她已經怒到了極點,憤怒到已經平靜的地步。

“字面上的意思。”清歌抬起頭來,她今日是盛裝出席,正紅色的太子裝扮,一襲金紅色廣繡百仙石榴裙,點點迷離繁花,朵朵祥色祥雲裏,描金九鳳活現欲飛,三千青絲盤成飛天髻,堆雲盛雪一般,以碎珠流蘇點綴,臉上薄妝淡施,看的那幾名臣子一時目瞪口呆。

可是聽到她的話,只覺得一股陰冷的風從心頭吹過,不敢去想裏面的意思。

英王的臉色沉了下來,雙眉緊皺,”這怎麼可以!簡直是胡來!你要讓六弟只娶一人不成!”

“是的,只娶我一人。”清歌毫不在意的怒視回去,她從來沒怕過誰。

挑釁的姿態讓英王的臉全然黑了,他一拍桌子,怒道:”你是得寸進尺!”

這一聲下來,殿中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過來,本來在另外一邊和淩帝說話的禦天乾面色也冷了起來,他緩緩的站起來,掃視了一眼,對上英王的眼冷冽道:”何為得寸進尺,本宮早在娶她的時候,便說了,此生禦天乾之妻,絕不會有第二人!”

充滿中氣的聲音在大殿中迴響,一個字不漏的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臉色都齊齊一變,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從此以後,太子再不會娶其他女人了,納妾也不會了!

大殿之中燈火通明,樹形的燭燈上零星有序的點著十八根蠟燭,隨著大殿中的氣氛,燭火被凍結了一般,散發出淡淡的松香餘煙。

“乾兒,你這是胡鬧!”淩帝眉頭一皺,立即出聲道。

“父皇,兒臣從不胡鬧。”禦天乾冷冷的掃了一眼淩帝,再看了一眼北聽芙,他從不覺得,男人就要娶很多女人,才稱得上是有所成就,是真心所愛,一個就夠了。

北聽芙接過兒子的那一眼,心中猛然的一跳,一股難言的滋味浮了上來,乾兒這一眼,她知道是什麼意思,每次淩帝寵倖其他妃嬪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躲著哭泣沒有人知道……

“六弟,你怎麼可以這樣,哪個太子不是姬妾成群的,你這樣如何開枝散葉!”英王明顯不滿的看著清歌,這個女人,他剛才還覺得她好了,如今看來,把六弟迷得七葷八素,竟然只要娶她一個人。

禦天乾正欲開口,清歌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緩緩對著英王道:”既然沒有過,那他就做第一個!”

既然太子都是姬妾成群的,那麼禦天乾就做第一個只有一個王妃的!

她知道禦天乾最在乎兄弟之情,若是為了她在百官面前撕破臉面,她不願意,而且這種事情,並不是一下便能阻攔的,以後還會有。

要斷,就要一次斷了所有人的想法。

她轉過身,對著大殿上所有人道:”既然要納妾,那麼我就給全天下人一個機會,只此一次。從今日起,半個月內,所有對太子禦天乾有意思的女子,經過宮中正常篩選後,全部可以參加精選側妃,姬妾一位。”

此言一處,禦天乾臉都黑了,這是幹什麼,把他推給其他女人嗎?這幾個什麼鬼公主還不夠,還要把他推給全天下對他有意思的女人。

感受到他身邊的怒氣,清歌安慰的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先冷靜下來。

禦天乾接受到資訊,把胸腔內的怒氣壓了下來,眼底還是滿是狐疑,他的清歌又要做什麼事情了。

同樣,大殿中的其他人臉色又是一變,若是說剛才是被她的狂妄嚇的,現在就是被她的大方嚇到的,哪有女子這樣大方,敞開門迎接外面的女人來跟自己分享夫君,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們贊同也是覺得和公主聯姻可以增強國力,並不是覺得所有人都可以啊,這禦天乾和清歌的感情,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啊。

可是他們也不能說不,畢竟好不容易沐清歌同意納妾了,雖然只有一次,這一次就有三個國家的公主在,怎麼也夠了。

淩帝被這一句都嚇到了,連忙道:”清歌,別亂說話。”

清歌轉過神來,對著他行禮道:”陛下,清歌還有句話想問問陛下,剛才母后所說,這以後的太子妃一位,一定是清歌的嗎?”

這句話讓淩帝心裏更是沒有底,難道沐清歌是怕以後姬妾來了搶了她的位置,莫說乾兒不同意,就是他也不允許其他女子占了這個位置,他心底是極為喜歡清歌的,立即道:”那是當然,你必然是主母。”以後也會是一國之母,這話他當然沒有說出來,但是誰都知道這個意思了。

“那好,這話可是陛下的,那麼選姬妾的標準,那清歌這個當家主母可以定麼?”清歌依舊恭敬道。

“自然能。”淩帝應道,馬上又想到什麼,補充道:”你這個標準是什麼?”

自從上次被清歌那個射箭的陷阱弄得不能為二皇子,三皇子說話,他這次有了防備。

“以貌,以才而取之。”

自古選姬妾,都是以美貌,才情來取之,這樣的條件,是合理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淩帝總算是放心了,就這兩個標準,不說其他人,那四個公主,絕對是能夠了的,來和親的公主不貌美,不有才,怎麼奪寵愛。

“那便由你決定了。”淩帝一錘定音,這點面子他還是要給清歌的,怎麼說也是太子妃。

“那就謝陛下了。”清歌眼底劃過一道深深的狡黠目光。

這一瞬的變化沒有逃過北聽芙眼底,她微微一笑,輕輕對著淩帝道:”陛下,那些來的都是公主,清歌如今的身份……”

淩帝一聽,即刻明白,那些個都是公主,清歌的身份太低,難保欺壓清歌,他馬上一拍大腿道:”沐宗佩一事後,朕因身體不適,一直將此事拖延了,今日便將你身份定下,賜封定國郡主。”

郡主一位雖然比公主低一階,可是定國二字卻意味深遠,比起公主絲毫不差。

“謝陛下。”

清歌蹙眉看了北聽芙一眼,她含笑的對著清歌點頭,眼神裏都是滿意,這一瞬間,清歌便知道了,北聽芙絕對是站在她這邊的,前面對她說的那些話,也是處於在一國皇后的位置上,清歌心裏也不記恨,而這一刻,北聽芙為她謀到這個封號,雖然不稀罕,卻能讓她在大婚之前,在那些公主面前不差上一等了。

她微微一笑,眼裏都是溫暖,北聽芙這樣的娘親果然是最好的。

北風蕭瑟,千里風吹,一夜刮遍天南地北。

隨著大雍太子禦天乾廣征納妾的消息傳出來,所有有想法的女子都蠢蠢欲動了起來,但凡能夠得上選妃條件的良家女子都動了心,掂量了一番家世,相貌,才情,覺得行的紛紛都往天越城而去,頓時天越皇城前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盛景。

無數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擠在這裏,拿著各國各地的推薦牒,排隊報名,經過宮中條件的排留,能夠下條件的全部被安排在皇宮週邊的一個大莊子裏面。

天越城的百姓頓時每天津津樂道著這一怪事,沒事的就背著凳子去圍觀,要知道,一生都看不到這樣的景象啊,美女如雲,那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光是風一吹,大半個天越城都是香的。

“哥哥,你看看,我的天啦,這也太受歡迎了吧。”花容站在一個酒樓前,雙手攏在眼睛前,鼓著腮幫子不平道。

“嗯。”月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站在主子的後面,不再說話。

花容不服氣的跑到千夜離面前,”主子,要不你也征一征,保管人數不會比他的少。”

千夜離看著他粉嫩的雙頰鼓起,那不平的樣子笑了起來,桃花眼裏波光流轉,那一顆紅色淚痣襯得他越發妖嬈,”這你也要比啊。”

“那是,你說這個太子妃她做什麼,也真是捨得把禦天乾給別的女人啊。”花容皺了下鼻子,他可看得到,一般的女子都是為了自己男人變心和別人打架的都有,”我沒覺得她有那麼大方啊。”

他見過清歌,那樣冰冰冷冷,傲氣的人,怎麼可能哦。

“嗯。”千夜離像想起什麼,垂眸一笑,夾了一個蜜汁麻薯慢慢的吃了起來。

他吃東西的動作很優雅,但是很快,一會兒碟子就空了,等他吃完了,月貌才插嘴道:”主子,蓮華公子也在天越,藥快沒有了,是否要去找他?”

千夜離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走吧。”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7:59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1章  你們做不到

走出茶樓,千夜離攏了攏裘衣,栗色的毛攏著他的臉,更襯得肌膚白皙,他看了一眼報名處的人,北風也吹不散這些人的熱情啊。

轉了個彎,到了蓮華公子如今落腳的地方,一處清靜的小別院,除了清靜,其他的地方與尋常人家的院子沒有任何區別。

他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出來一個穿著綠色長裙,披著嫩黃色斗篷的貌美女子露出個頭打量著外面。

“綠衣姑娘。”花容首先上去行了個禮,面容稚嫩,舉止卻顯得很合適。

綠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後的千夜離和月貌,知道他們來的原因,往裏屋看了一眼道:”宗主在休息。”

她的眼睛掃了一眼天色,千夜離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四周飄出些許飯菜的香味,了然笑道:”那明日我再來吧。”

蓮華公子從不拒絕人要求,不論出身富貴貧窮,他都一同視之,可是他有一個規矩,晚飯時辰後,再不見客。

這個時候到了吃晚飯的時辰了,千夜離知道這個規矩,便告辭要走開,綠衣從袖中取出個東西,喊道:”夜王,公子下午的時候和我說了,你今日會來找他,是來拿這個的吧。”

她手中拿著一個青花小瓷瓶,一看就便知是裝了丹藥的。

“那就謝謝綠衣姐姐了。”千夜離笑道。

“沒什麼,公子吩咐的而已。”綠衣望著他的笑容,美則美矣,太過疏離,”我還有事,就不送公子了。”

月貌從她手中將小瓷瓶接了過來,綠衣說完,轉身回了院子裏。

花容眼裏有些放光的看著這個院子,帶著一點欽佩道:”主子,這個蓮華公子好厲害,竟然能猜到今天我們要來。”

千夜離點頭,嘴角的笑容似笑非笑。

傍晚的時候,天氣驟然降了下來,沉沉疊疊的天空墜得好似飽滿了的棉花,到了夜半時分,洋洋灑灑的開始飄起雪來。

星兒擔憂的看了一眼天色,將門關起來,對著清歌道:”小姐,後天就是你說的那個給王爺納姬妾的日子了。”

清歌翻著手中的地理志,頭也沒有抬起,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

“不行,不能給她們這些狐狸精巴上王爺。”星兒看著清歌仿佛不放在心上,剁了一下腳道:”小姐!”

她的聲音有些大,總算是把清歌弄的抬起頭來,星兒穿著厚實的衣裙,兩隻眼睛瞪著清歌,眉頭皺得緊緊的嘴巴都不高興的嘟了起來,”小姐,你怎麼都不放心上,難道你不喜歡王爺了?”

想了半天,她終於把這個猜測說了出來,清歌瞟了她一眼,清清淡淡的一眼將星兒的聲音壓了下去,囁嚅道:”我看你一點都不急。”

看她終於安靜了,清歌站起來,勾勾手指道:”我急什麼,急的不應該是那些腦袋擊破了想要進門的女人。”

還真是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禦天乾竟然能吸引這麼多人來報名,還好太子的女人,就算良娣,良媛等等都是要點家世的,否則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來。

她這些天看了一下,原來做太子除了太子妃外,還可設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難怪那麼多人來,是打算只要出個頭就可以做上這個位置。

哼,這些人野心倒是不小。

看清歌胸有成竹的樣子,星兒挑挑眉毛道:”小姐,這美貌和才情你怎麼制定標準啊。”

清歌眼角一挑,冷哼道:”我自有辦法,你去準備……”

她將要準備的一切都和星兒說了,聽的星兒眼睛一閃一閃的和星星一樣閃亮,連連呼喊,小姐,你太厲害了,這你也想得到。

“沒什麼,你快去準備。”如果在這裏就給他們為難到了,那就不是沐清歌,她可沒有那麼笨。

星兒跑了兩步,看到自己開始端到一邊的碟子,又轉回來道:”小姐,那個東西是青峰寨裏的,說是他們特有的,我想著就給你拿了回來。”

走過去放在手上撚了一下,清歌笑了笑,原來這裏也有這種東西,她點頭道:”你會弄嗎?”

“會的,這兩月跟他們學了。”看清歌有點興趣的樣子,星兒立即說道。

“嗯,那先去準備好東西,再來試一試。”清歌轉頭又走回了座位上,她拿出那本從墓中帶出來的小冊子,翻到其中一頁,當初這上面的內容,她沒有太在意,這一次,可幫了她的大忙。

將冊子合上,清歌眼中閃了閃,往屋外走去。

雪飄飄揚揚的灑了一夜一天,到了第三天早晨的時候,天空透出金色的太陽,地面上那一層如紙薄的冰層都散去了,地面漸漸的幹了起來,有一點兒的溫暖的感覺。

這天,皇宮裏也是忙的裏外不能開交,經過層層篩選,除了四位前來和親的公主,現在還剩下了二十三名女子,一起便是二十七名,這麼多人,齊齊聚集在最大的禮樂殿中,等著今日的比試。

清歌從旁殿走出,迎面撲來巨大的香味,差點將她嗆著了去,茉莉,牡丹,玫瑰,綠茶,各種各樣的味道充斥在大殿之中,微微一皺眉,踏著玉階走上殿中。

對著淩帝和皇后行禮後,清歌才轉過身來,對著下方的來使,已經待選女子道:”很高興今日能在此見到諸國的佳麗,本人沐清歌。”

她站在臺上,一襲宮裝端莊大方,本就絕美的容顏被襯得多了一股華美尊貴,雖然年歲尚幼,舉手投足落落有禮,下方的人在這些日子已經摸清楚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原平南王的義女,屢次立功,封為了定國郡主,半個月後將正式嫁給禦天乾,成為太子妃,一時也紛紛還禮。

待禮完後,清歌緩緩道:”今日各位站在這裏的目的,便是想要成為我國太子的姬妾,為了表示對各位的厚愛,這次姬妾征選是面對天下徵集,我們的考題也是依天下標準而制定,一為美貌,二為才情,只要達到本郡主提出的要求,便可入住東宮內殿。”

東宮,是太子所居的地方,禦天乾暫時還沒有搬進去,依舊住在以前的乾王府。

她的話音一落,下面人人臉上都是喜色,對於沐清歌,不過在傳聞中聽說過的,是將府之女,在殿上破了青鸞國送來的禮物,得了乾王的眼,後來又有各種傳說,現在看起來,除了外貌美麗,儀態端莊,與其他人也沒有不一樣。

這天下美人,沒有誰是最好看的,氣質不同,演繹的風情便不同,那些第一不過是一些人喊出來的。

按照才情,美貌的要求來選妃,怎麼都不有機會了。

所有人心中都暗暗竊喜,想著今日一定要拔籌才行。

那四位和親公主臉色各一,東雷的千明和千月是雙胞胎公主,兩人生的眉清目秀,眉宇間透出一股稚氣,穿著粉藍和粉紅色的衣服,天真活潑,青鸞國的二皇女鳳伊舞神色斯文,一襲寶藍色的青鸞窄袖宮裝,透出一股沉穩之氣,比起一般的公主,要多了一股淩厲,到底是女尊國的女子,一看便不一樣。

還有一個便是天星國的六公主齊沉魚,她眉峰高挑,相貌美豔,金橘色的宮裙讓她透出一股張狂的傲氣,看見她,清歌就如同看見沐紫如。

其他的人,清歌也大約掃了一眼,小家碧玉型,大家閨秀型,異域風情的,類型挺多,相貌也是拔尖,但是和四位和親的公主來比,就遜色了些。

下方的天星國使者拱手道:”不知這美貌和才情如何比較?”

他的話也是眾人關心的,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清歌身上,她唇角一勾道:”美貌的標準,讓人來評價,難免會有偏頗,有人喜歡溫婉的,有人喜歡妖媚的,都不能說出哪一種好,哪一種不好,所以這種方法,今次不採用。”

這話說出來,下面都驚訝了,也是,這人的愛好不一樣,萬一來評價的人喜歡的不是自己這個類型,那不是就偏頗了嗎?於是紛紛點頭贊成。

千夜離一笑,問道:”那你說如何來比?”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清歌將目光移開,”讓大自然來評價,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者勝出。”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這個清歌特意查閱了書,秦天大陸並沒有這樣的古例,在聽到其中一個公主叫齊沉魚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這點。

“這是個什麼比法?”有人問道,他們不懂清歌自然是要解釋的,”美到魚兒看見就躲到水中,大雁見了忘記揮翅,花兒見了垂下枝葉,月兒見了躲進雲裏。”

這番言論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淩帝聽的眉頭皺了起來,皇后在後面抿著嘴笑,禦天乾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的一眾美人,心裏又暗暗發笑,他之前也有問清歌,可是清歌不說,讓他今日自己來看,否則,他還真不想坐在這裏看什麼選妃。

“這怎麼可能!”果然,那個沉魚公主立即蹦了出來,指著清歌怒道,”你這樣的要求從沒有聽過,哪里會有這樣的美人!”

其他的人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沒有誰敢這樣直接說出來,站在上面那個,可是太子妃,就算以後嫁給了禦天乾,她還是正妃,不能輕易得罪的。

不僅長得也是一個風格,連性格也像,清歌心中對這個沉魚公主做了評價,可惜了一個好名字,當初西施可是個靈秀美人,她眸子微微一眯,看向齊沉魚的方向道:”作為皇家人,要有開拓精神,與時俱進,死守一些陳規,不算什麼好事。”

開拓精神,與時俱進,這樣兩個詞語落在眾人的耳中,紛紛一品,都覺得十分精闢,在亂世中,不保持著前進,就會變弱,這一下,對清歌的看法又強了許多。

淩帝的眼神也微微一變,這話聽起來,好像還有別的意思。

“沉魚公主嬌生慣養在皇宮之內,對於週邊的事情不太清楚也是正常的。”千夜離眉眼一笑,將話題叉開了去,他倒是對清歌說的這個感興趣。

“孤陋寡聞,並不是好事。”清歌也沒有好臉色了,這些人當她好欺負嗎,她這是為了以後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否則一併將人趕出去了,”若是覺得做不到的,現在就可以退出。”

來這裏的,誰不是有著打算,立即就閉嘴,再也不說什麼,見此清歌十分滿意,帶著眾人往御花園中走去。

皇宮中的御花園都是有上等花匠來打理,他們的本事就是培育花,讓它們在不同季節都能開放,此時的御花園中,與時令相反盛放的花兒依舊在開放,園子裏的氣溫比較外面也是要高,這大概也是花兒為什麼沒有凋謝的緣故。

清歌走到一處花園前,左右擺著一百多盆各色花兒,都是盛放著展現妖嬈的身姿,美人與鮮花相互映襯,別有一番風味。

“給大家一炷香時間,每個人都有一名小太監跟隨,在這段時間內,考驗羞花,沉魚兩項。”

早在一旁候著的小太監紛紛跟著要跟著那名美人,頓時御花園裏熱鬧了起來。

那些美人各個都捧著一個盆栽,蹙眉,嘟嘴,傻笑,無奈,恨不得將花看個對穿,將那盛放的花朵看的垂下去。

站在御花園中的葫蘆行湖水邊,對著裏邊各種各樣的金魚,做出各種姿勢,盡力的去逗魚,大聲的喊”沉下去啊,沉下去啊!”可惜那些魚根本不理會,看到有人來,趕緊湊過來看有沒有魚食吃。

有些看見魚不沉,撿起石頭就要去砸,這種行為一被小太監發現,馬上記在案上,屬於犯規行為,被判出局。

鳳伊舞坐在一旁,手裏拿了一朵花細細的看著,那樣子,倒是像在賞花,不像要羞花,她的樣子很文靜,清歌注意到她正是因為她和別人的不同,而冬雷國的兩個雙胞胎公主,把花栽下來,都幫著對方插上去,比較誰帶的好比較好看,過了一會又去撈魚了,好似在遊花園一般,她們三個是異類了。

齊沉魚對著一盆花罵了許久,那朵牡丹依舊開的紅豔豔的,氣的她把花盆一丟,往地上踩了幾腳才解氣。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可想而知,根本就沒有人做到了這一點。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點微妙的看著清歌,清歌視若無睹,繼續道:”接下來,就是落雁,各位前面失敗了沒有關係,接下來還可以努力。”

本來還低落的美人們,又高漲起熱情,反正自己沒贏,也沒輸,根本就沒有人做到了。

侍衛們將放在角落的筐子打開,立即有一批大雁飛了出來,結果還沒等她們有所表現,那群大雁就撲棱撲棱的飛走了,只有幾根羽毛落了下來,掉在了一個美人的頭上。

她立即撿起來問清歌,落了根雁毛算不算落雁,立即換來一大群的白眼,灰溜溜的退下去。

這時候,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到清歌身上,這樣荒謬的標準,不是存心為難她們嗎。

“你說的這些沉魚落雁,羞花什麼的,怎麼可能做到,花又不是活物,是存心不想讓太子娶我們吧。”齊沉魚站了出來,對著清歌問道,她的表情很憤怒,從來沒看到選美是這麼選的。

“是啊,就是,不肯裝什麼大方!”有人馬上不平的附和道。

當冷冽的目光掃過時,所有的人都被著一股寒氣弄的刺骨,冬日的暖陽照下來,也沒有半點暖洋洋的感覺,所有的人都閉上嘴巴,再不說話,這時候她們發現,這個沐清歌絕對不是那樣大方的人,但是不大方又怎樣,既然到了這地步,萬一能嫁進去奪了王爺的寵愛,沐清歌還算什麼呢。

她們心底那些小九九沒有逃過清歌的目光,她嘴唇微微一勾,對著花壇中一簇鮮豔的西府海棠微微一笑,清歌的容貌本來就是極美,那透著冰玉氣息的面容展開了笑容,如同被薄冰凍住的梨花,在金輝下慢慢的裂出,放出最為鮮嫩的一朵,仙靈的幾乎讓人不能直視。

抬起手來,白嫩的手指輕輕的在花瓣上一撫,開口道:”花姿瀟灑,如錦似緞,不愧有花中貴妃之稱。”

隨著她開啟的檀口,花瓣好似誇讚的害羞了一般,慢慢的垂落了下來,從盛放變成了花骨朵。

“天啦,好厲害啊。”千明和千月兩人大喊道,站在一旁羨慕的看著,她們看了看清歌,又看了看花,眼裏都是欽佩。

北聽芙秀眉微微一攏,如煙霧浮在眉間,精緻的容顏露出驚奇的神色,”陛下,那花真的害羞了。”

淩帝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清歌容姿清美這是不能否認的,可是竟然真的羞花了,這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那些個小太監,宮女,侍衛更是不敢想像,在這片驚訝聲中,清歌轉身往葫蘆池裏走去,她走到湖邊,這些被宮人喂習慣的金魚見到人影馬上靠了過來。

五彩斑斕的色彩映襯得清冷的湖水也多了幾分活潑,清歌用手撥了撥湖水,對著從剛才就跟在她身後的千月和千明公主道:”你們也來看看。”

兩個小公主生的一模一樣,笑起來的時候,千明的酒窩在左邊,千月的酒窩在右邊,分外有意思,她們湊過去看著許多魚往清歌這邊遊,點頭道:”好看。”

清歌也湊過去,清透的池水照出她的容顏,頭上墨色簪子上的紅豆格外顯眼,那是禦天乾親手做的簪子,眉眼一彎,眼底都是暖暖的柔情。

千萬不要沉,不要沉,不要沉。

眾人都在心中祈禱著,那羞花可能是碰巧,這沉魚不肯能做到的。

“快看快看,魚……魚沉了!”

方才那擠在池水邊的金魚,此時全部都不見了,另外在那些美人那邊的金魚依舊擺著尾巴在她們那邊遊動。

自羞花之後,沉魚又現,眾人的表情都不是驚訝可以形容的。

他們的目光都停在清歌的臉上,定國郡主竟然好看到這種地步了,每個人都再多看幾眼,比較著自己和清歌有什麼不同,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她。

侍衛們又按照開始的那樣,放出了五隻大雁,那五隻大雁撲棱著翅膀,正向半空中飛去,忽然翅膀一疊,撲通撲通的掉了下來,落在了前面的草坪上。這……

進過前面兩次驚訝,這一次眾人並沒有就覺得簡單了,有幾個美人腦子比較靈活的,立即站出來道:”我們想去看看那個大雁。”

“請便。”清歌絲毫不為意,幾個美人就沖了上去,將大雁的身子翻了一下,那本來掉下來的大雁被這麼一番,大叫了一聲,撲著翅膀在地上滾了一圈,把那幾個美人嚇的往後一退,頭上的簪子都弄得斜歪,眼睜睜看著幾隻大雁原地走了幾步,又飛走了。

這下她們沒有話說了,剛才本來想看一看是不是沐清歌讓人用暗器傷了大雁才讓它們掉下來的,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幾隻大雁還好好的呢。

北聽芙看的是有滋有味,連淩帝都暗暗稱奇了,他本來以為是清歌故意為難這些競選的美人,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啊,她都做的到,別人也沒話說了。

汶無顏好笑的看了那群驚訝的人,忽聞耳邊禦天乾問道:”是藥。”

“我幫忙改進了點計量。”他聳了聳肩,清歌的毒用的可不比他差,前天晚上來找他,就是把計量改得輕一點,這些羞花,沉魚,落雁,不過就是用了幾種分量極輕的藥物罷了。

可惜這些美人,有幾個能懂得像清歌那樣多的,哪知道有些東西,一摸便是毒藥。

那些美人被震撼的沒有了語言,看著清歌離開後,便又慢悠悠上來的金魚,心裏那個挫敗感不是一般的濃。

這三樣她們都沒做到,可是也沒辦法,最後一樣那怎麼也不能放過清歌。

“那閉月呢,閉月你也能做的到嗎?”齊沉魚說道。

清歌睨了她一眼,眼神冷淡薄涼,透出一股不屑,”待月上時分再說。”

此時天剛剛暗下,皇后安排眾人到早就準備好的殿中用膳,等日落月升之時,再來考驗這最後的一項。

宴會的氣氛說不上多熱烈,畢竟這些女子都受了挫,開始那滿腔的信心此時也沒了,偶爾交談幾句,又偷偷打量禦天乾。

特別是齊沉魚,她一直偷偷的在看著的禦天乾,只見身量高大的男子斜靠在大椅上,烏髮從肩頭落下,垂在紫金色的大衣上,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魅力,足以自傲的身材與容貌,配上剪裁合體的袍服,對任何人都能產生無法抵擋的吸引力,看的她臉頰酡紅,忍不住心跳加快。

再看清歌的時候,心中更是怨恨,憑什麼她就可以做太子妃,不過一個撿來的賤種,若不是她從天星出來,那些東西被皇后搜走了,她也能用點手段將那些魚弄沉下去的。

這種怨恨的目光清歌早在沐紫如眼中看多了,如果每一個這樣的人她都要在乎,豈不是氣死自己,她笑著和禦天乾說話,估計齊沉魚要氣的更厲害。

“等下的閉月你怎麼弄。”禦天乾給她勺了一碗湯,皺眉問道,前面幾項他猜得到,清歌用毒他是知道的,可是最後一樣,清歌總不能還能控制雲彩吧。

挑了挑眉毛,清歌端起碗喝了一口,”我站出去就夠了。”

“嗯?”禦天乾也挑了挑眉毛,墨藍色的瞳仁帶著淺淺的溫柔看著她。

放下碗,清歌握住他的手,點點頭道:”要對我的容貌有信心。”

坐在一旁的淩帝也在喝湯,聽到這句話差點把湯噴了出來,好在他注意一國之君的形象,生生憋住了,他活這麼大,真的沒看過這麼直接的人。

北聽芙拿了錦帕給淩帝,抿著唇,滿臉都是笑意。

禦天乾更是一臉無奈,他笑了笑,又看了清歌一眼,心裏有一種飽脹的歡心,雖然清歌和他很親密,對其他人始終是比較疏離的,就算對著星兒,也不會說這樣的玩笑,他刮了一下清歌的鼻子,正經的點頭道:”好,我的妻子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相信月亮一定會躲起來的。”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笑意和愛意都在這一眼裏表露無遺。

待到宴會之後,清歌與眾人走出殿外,來到空地之上,一輪圓圓的月亮在墨藍色的天空上發出銀色的光,如同一顆閃亮的明珠照耀著大地。

今天是個大晴天,又是十六,月兒最是明亮。

清歌愜意的呼吸著夜色中的空氣,心情很好的說道:”月色很不錯。”

“是啊,很不錯,就不知道定國郡主怎麼個閉月法呢。”齊沉魚一直在做這個出頭鳥,鳳伊舞看了她,眼底露出微微的不屑,身為皇室子女,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是很無理的,倒是真的很像那個蠢女人。

她本就不想來和親,青鸞國和其他國家不一樣,皇女才是皇位的繼承人,她來這裏做個姬妾,不如在自己國家就王爺,所以她沒什麼敵意,微微一笑道:”若是能閉月的話,今日伊舞可開了眼界了。”

清歌淡淡的點頭,她看了下樹影垂落的長短,時間差不多了,轉身抬頭看著月亮,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那一盤圓圓的月亮,慢慢的慢慢的開始變成一個被咬了的圓形,再到半圓形,接著是新月,最後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之中。

銀色的月輝全然收在了黑暗之中,只有宮燈昏黃的投在每個人的臉上。

她們的表情明明暗暗,顯得柔和又豐富,唯一可以看到的是每個人的眼眸裏都帶著一樣的驚奇神色。

連禦天乾也不免意外了,這是天象,清歌什麼時候還會觀察天象了。

他這個太子妃大概沒什麼東西是不會的了。

沒有人再有語言反駁了,事實大於一切,就算心中再不服,這一輪,她們所有人都得的是零分。

在這片寂靜中,淩帝他看了一眼天上的被黑暗吞沒的月色,眼神中有一絲幽暗的光芒劃過,望著清歌的眼眸深不可見底,半晌後,問道:”才情怎麼比?”

夜裏的溫度比起白日來要冷的多,剛才吃完飯出來,全身熱乎乎的不覺得,站了一會後,那冷風的厲害被感覺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重要,禦天乾覺得淩帝的嗓音中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快到他幾乎捕捉不到。

他又看了幾眼淩帝,沒看出有什麼異常,暗自將此事放在心內。

“吟詩做畫,聲樂妙舞。”夜空中,如珠玉墜玉的八個字,復活了那些美人的心。

詩歌,作畫,樂器,跳舞,這些,但凡是個有錢人家的女子,誰不知道這些東西,各自心裏鼓足了勁,明日一定要在殿上將她們最拿手的東西表現出來。

本來以為清歌會用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這樣的要求為難她們,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簡單,看來她們錯怪清歌了,她還是大方的,今天的要求只怪自己做不到了。

眾人皆慢慢散去,今天一天她們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再準備一下,保持最好的狀態。爭取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在這些人中脫穎而出,讓禦天乾一下就記住自己。方才還熱鬧的空曠場地,一下變得冷清了起來,沒有了人,四面的風更加肆無忌憚的往人的脖子,臉上刮去。

禦天乾才拉著清歌的手,站在順風處,擋住吹來的夜風,問道:”你還會看天象?”清歌一頓,她哪里會看天象,她以前的世界可不信這一套東西的,氣象臺會報告天氣,月食,日食,流星這些東西,她學這些沒什麼用處,再說這種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學會的。

可是旁邊淩帝和北聽芙還在,她也不能直接說這個冊子的事情,畢竟這上面是記載著當年昌平長公主和天族人有來往的事情,天族在這些人眼底是什麼,她從禦天乾的言語中也瞭解到了。

“你要對我容貌有信心。”依舊是這一句話,將禦天乾弄得哭笑不得,不過他看得出來,清歌是有話不能在這裏說。

他笑了一笑,拉著清歌與淩帝告別,往宮外走去。不知怎麼,清歌總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在跟隨著她,她對人的視線非常敏感,迅速的一個轉身後,她看到淩帝依舊站在剛才的地方,眼睛朝著她這個方向看來,雖然隔的距離有點遠,但是清歌很清楚,淩帝是在看著她。

是對她今天的要求不滿嗎?不滿也沒辦法,她絕對要打消這些人的念頭,再也不要讓他們以各種理由來給自己添堵!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樣子,月兒又一點一點的從黑暗中透了出來,將剛才收上去的光輝又灑向了人間。

蒼茫的大地蜿蜒,重重的山巒披上一層清冷的銀紗,天越城裏的燈火漸漸的滅了,冬日裏街上行走的人也格外少。

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樹梢,屋頂上緩緩出現,他全身包裹在一頂黑色的斗篷之中,就連下巴都看不出半點,寬大的斗篷讓他的身形顯得高高瘦瘦,與夜色渾然一體的黑色環繞著一股說不出的黑沉氣息,充滿著暗黑的氣色。

他抬起頭來,額頭的黑布垂了下來,擋住了他大部分的臉,浸在月光之下,也沒有一點明亮之色,那是一種融入黑夜的色彩,無法分裂,無法分離。那乾燥的,沒有任何起伏的嗓音,從黑色的斗篷底下傳出,”月食,呵呵……”

這一聲笑,好似磨子在割著木頭,吱吱嘎嘎的讓人難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你。”

黑影在半空之中行走,好似沒有任何引力可以阻止他,那步伐飄蕩,露出他的雙腿,下面沒有穿鞋子,卻是一點泥土都沒有沾上。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2章  納了這五個!

悄然無聲中,時間流逝,到了第二日。

這一日因著要展現才情,除開作弊剔除資格的,自動放棄了的,還有十六名美人,加上那四位公主,她們今日是卯足了勁展現自己。

吟詩,作畫,樂器,舞蹈。

這是清歌昨天說出來的要求,在晚上她們就想好了要如何表現,一大早起來將一切東西準備好,到了下午未時,便全部集中在大殿裏。

臺上依舊是坐著淩帝,皇后,禦天乾,清歌,英王。

台下右邊客位坐著千夜離,千明,千月兩位公主,再者是青鸞使臣,鳳伊舞,天星國使臣,齊沉魚,左邊第一個位置坐著的卻是一個甚少在人前露面的人,那就是蓮華公子。

得知他在大雍之後,淩帝就派人將他請進宮中,今天上午他便應邀進來,淩帝想起有這麼一場比試,就將他請來了這裏。

本來有些猶豫的蓮華公子聽說是為清歌為禦天乾來挑選姬妾的宴會,點頭答應了參加。

場面話說完之後,準備的節目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上來了。

清歌看著一眾精心打扮的女子,仿若盛宴那一次一般,展現著自己的才藝,她嘴角勾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著下面有人表演。

千夜離靠在身後的榻椅上,一派的悠閒自在,他今日穿的是淡紫色的白毛長袍,透出貴公子的清雅,說不出的閒情,手心中的扇子倒是沒有再搖,握著一柄白玉笛,慢慢的摩挲,微微眯眼欣賞著一眾的美人。

蓮華公子端坐在椅上,這裏本來是歌舞昇平的地方,偏偏他坐的那一片地方透出一股與其他地方不同與世隔絕的意味,天青色輕紗在道袍之外輕悠悠的飄蕩,外面的天氣寒冷似乎與他無關,長年累月,他的衣袍都無增無減。

當殿中這兩人到了的時候,那些女子的小九九便不一樣了,即便是今日不能在眾人間脫穎而出,那也能不小心的入了東雷夜王和蓮華公子的眼。

當世最為盛名的三位元男子全部坐在這裏,怎麼不讓人熱血沸騰,充滿了遐想。

每一個都各具特色,禦天乾尊貴威儀,充滿了王者風範,一舉一動都有著降服人心的魅力,千夜離容姿豔美,如翩翩貴公子,王府中沒有女主人,而蓮華公子,雖然不是皇室眾人,那種高潔如蓮的氣質,讓人一望就心生嚮往。

天機宗的宗主之位是世代相傳的,所以蓮華公子是要娶妻的,雙眸平靜中如一汪有風亦不氣浪的湖水,那樣充滿了禁欲風味的人也能激起女人的征服之心。

每一個人都想將自己最為拿手的一面展現出來,這樣的期盼之下,表現的都不錯。

待這十六個美人全部表演完後,上場的便是這四位公主。

殿中的東西已然準備好,一張似琴的東西放在了最中間,清歌抬眸看去,眉頭微蹙,這不是琴,倒有點像揚琴,不過比起揚琴又要略微小一些。

“給各位獻醜了,伊舞彈奏一曲《鳳鸞和鳴》。”鳳伊舞一掃衣袖,款款的坐下,手中拿著兩個竹制小錘,虛放在上。

禦天乾見清歌對這個很感興趣,開口道:”這是青鸞國特有的樂器,鳳琴,是用琴竹敲打琴弦發音。”

隨著鳳伊舞手勢一起,清歌看著她的手法,彈、輪、顫、滑、點、拔、揉、勾,嘴唇輕輕一勾,看來這除了比揚琴小了點以外,基本就是揚琴了。

比起剛才大多數人用的古箏和琵琶來,鳳伊舞的揚琴就顯得與眾不同了。

清歌端起茶杯笑了笑,揚琴的音色具有鮮明的特點,音量宏大,剛柔並濟,慢奏時,音色如叮咚的山泉,快奏時音色又如潺潺流水,音色明亮,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可以稱得上是古代的鋼琴,沒想到秦天大陸倒是能見到揚琴這個東西。

一曲落畢,看著其他人欣賞的神色,便可以知道鳳伊舞的揚琴的確是用的十分之好,可是這種好並沒有到十分的地步,因為這首曲子,最適合的是古箏,而不是揚琴。

清歌知道鳳伊舞心中是不大願意來的,的確,做個王爺比做姬妾可是好多了,既然無心的,她也無所謂。

齊沉魚聽完一曲後,拿著帕子笑道:”倒是說青鸞國女子當政,這鳳鸞和鳴,最適合用古箏彈出來都不知道。”

鳳伊舞看了她一眼,略微笑笑,坐回了位置上,這種人她從不放在心上。

齊沉魚自己弄了個沒趣,橫了一眼鳳伊舞,轉身往後殿走去。

小太監將台中全部佈置好後,大聲高喊:”下一個,天星國沉魚公主。”

前面的女子表演了幾個時辰,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冬季的夜晚總是來的早些,早有宮人將宮燈點上,殿內昏黃的光照在大紅繡吉祥如意花紋的地毯上,給宴會多出一股旖旎情思。

隨著樂聲響起,一身紅衣舞裙打扮的女子從殿前緩緩出現,手臂中挽著紅紗,右手一甩,那紅紗系在橫柱之上,紅群女子翩然飛起,如同一道雲彩騰空飛起。

昏黃的宮燈下,衣袂飄飄,站穩在了殿中的表演臺上,手臂一收,紅紗收回,化身為一道九天霓虹,灑向四面八方。

“好!好!”千夜離大聲贊道,他的話音一落,站在臺上的齊沉魚得意的一笑,原本美豔的面容更加飛揚,眼眸望著禦天乾,嫵媚的一笑,嬌軟的腰肢宛如蛇一般開始扭動了起來。

隨著舞蹈的高潮漸起,天星的使臣往周圍使了個眼色,兩邊立即有婢女拉了一下繩子,早就懸在上面的花籃底部一開,伴隨著不斷旋轉的紅裙女子,粉色的花瓣包圍著飄然落下。

旋轉的風漸漸帶起花瓣,成為一個漩渦,花瓣嬌嫩,紅裙美豔,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的吸引住了。

“真的不錯。”一直沒有發話的英王看的也是驚豔,連連稱讚。

齊沉魚本來生的就十分美豔,從小在宮中就學舞,腰肢曼妙,皮膚白嫩,每一分都是充滿了誘惑,再加上這別出心裁的灑下粉色花瓣,宛如桃花仙子降臨人間。

剛才那些表演舞蹈的美人咬著唇暗自不憤,這一下她們完全被比了下去,她們怎麼就沒有想到弄點花瓣什麼的呢。

“的確有心。”北聽芙淡淡的一笑,看了清歌一眼,見她神色沉靜,又暗暗笑了笑。

“六弟,這個不錯啊。”英王對著禦天乾笑道,”不錯的話,五哥可以領去。”禦天乾瞟了一眼,眉宇間皺的緊緊的,瞪了一眼還在吃著東西的清歌,讓他來看這個,這個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和清歌出去走一走來的開心。

清歌當作沒看到那一眼,抬眸正巧與英王的視線對上,看見他飽含不虞的目光,冷冷的回過去,不再理會。

“好,好,好。” 下面大群人讚美道,”久聞沉魚公主桃花舞跳得如同仙子降臨,沒想到在冬季也能舞出這桃花舞啊。”

齊沉魚在臺上亭亭玉立,高傲的台著下巴,挑釁的看了清歌一眼,她的桃花舞可是天下聞名的,就不相信還有誰能勝了去。

可惜這樣的目光清歌根本就沒看到,她一眼瞪給了空氣看,便收回來,對著其他人笑道,”這大冬季的哪里有桃花,不過是讓人將木本杜鵑摘下來,剪成桃花花瓣的樣子。”

一句話出,那些美人都歎道,是啊,這種天氣哪里有桃花,只有財大的公主才能做得到。

看著周圍豔羨的目光,齊沉魚更是抬高了下巴,當然,她是最受寵貴妃的女兒,就算來和親,也有十幾個婢女跟隨。

殊不知她這樣一個舉動,卻讓淩帝和北聽芙皺了眉,為了一場舞蹈,就讓人去摘了花剪成桃花花瓣的樣子,這樣奢靡,而且花瓣都嬌嫩,在一個晚上剪出來,那要耗費多少人力,頓時心中那些驚豔也變成了不喜。

而千明千月兩位小公主在她後面,千明公主表演是左手畫,右手詩,這樣一來,詩和畫畫,她一人便占了兩項,在眾人之間也是出色的。

千月公主跳了一個具有少數民族風情的舞蹈,濃濃的異域風情,讓人耳目一新,加上兩人乖巧的樣子,為她們添分不少。

這幾位元公主表演完了之後,眾人全部望著清歌,就等她答話。

她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身來,淩帝問道:”清歌,你看她們哪些人可以脫穎而出?”

他這樣問的目的,就是告訴清歌,這些人裏面她必須要選人出來。

低頭莞爾一笑,如冰玉的嗓音緩緩道:”今天大家的才藝讓清歌眼前一新,李小姐的琵琶,鳳公主的鳳琴,沉魚公主的桃花舞,以及千明公主的左右手詩畫雙絕,千月公主的異域舞蹈,都非常出色。”

聽了這話,被說到名字的四個人面上都露出了喜悅之色,鳳伊舞微微一笑,眼底劃過一道異色,千夜離靠在椅子上頗有趣味的看著清歌。

“那今日就是她們五人了。”淩帝還以為清歌會拒絕,沒想到她想的和自己一樣,也是覺得這五個人表演出色,立即說道。

禦天乾一把站了起來,臉色鐵青,雙眸中蘊著陰沉的風暴,冷聲道:”本宮不要!”

他絕不要娶清歌以外的女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淩帝被當眾反駁,也有些下不臺面,”這選姬妾清歌都答應了,你現在來說不要是什麼意思!”

他想的很簡單,這納妾不高興的只有女人,哪里會有男人不願意的,再者,禦天乾以後是要做皇位的人,皇帝,誰沒有個三宮六妃的。

誰知道禦天乾竟然在這個時候不答應。

“娶妻納妾是我的事,我不同意就是不行。”禦天乾根本就不理會那麼多,一甩長袖,幽暗的瞳仁,緊抿的唇角,顯示了他的決心。

一語落下,氣氛變得很尷尬,天星國的使臣立即站了起來,指責道:”不知道大雍太子究竟是何意思,既然提出來這個才情比試,如今定國郡主都說五人表現出色,為何你又不肯,莫非大雍是拿我們開心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著淩帝說的。

這樣的指責,等同於外交指責了,人家送公主來和親,你讓人家來跳舞,說通過了,然後又說我不要,這當然等於打了臉面,就算再弱的國家,也要譴責的。

青鸞國的使臣也站了起來,表示道:”我們伊舞公主身為皇位繼承人之一,前來和親,表示了我國女皇陛下的誠意,如今,你們就是這樣回答我們的誠意嗎!”

你一言,我一語的,那氣氛就熱鬧了起來。

千夜離基本是沒有把周圍這些聲音當回事,他端著酒杯,目光投向對面的蓮華公子,他眉目低垂,臉色平靜,絲毫沒有半點波動,似乎這聲聲指責的大殿也如同天機觀裏一般,喝水,夾菜,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渾然與周圍隔開了來。

這樣的一個人,他來參加宴會幹什麼,千夜離修長的手指在半妝笛上摩挲著,若有所思。

看著義憤填膺的眾人,清歌唇角微微一勾,這時才緩緩道:”各位,話要聽完,切莫心急。”

見她開口,眾人等著她幫自己說話,畢竟說五人表現出色的也是清歌,殿中慢慢的靜了下來。

外面的風呼呼的刮過,隔絕在梨木的雕花八扇門外,厚厚的垂幕遮住了從縫中透出的冷氣,地下的火龍燒得正旺,即便是穿著輕薄的衣物,也感覺不到冷。

“本郡主話還未說完,方才五位的表現是很出色,可是,很可惜,你們沒有達到才情這一項的要求!”

落地有聲的一句話,頓時又讓人沸騰了起來,連北聽芙都有些不懂了,若是剛才的表演都不叫才情,那怎樣的才叫才情呢?

齊沉魚早就看她的樣子不慣了,心中又是嫉妒,冷冷一笑,濃妝畫下的臉容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我聽說,在當初大雍盛宴上以才選妃時,定國郡主可是一個才藝都沒有表演的,只怕是個草包吧。”

“草包?哪里會是啊!”旁邊的千月開口反駁道,嫩嫩的嗓音如小黃鶯道:”定國郡主可是身手超群,立了大功的。”

千月公主說話是單純的反駁,她沒什麼意思,可是齊沉魚聽來就不一樣了,她掩嘴一笑,斜睨了一眼清歌道:”是啊,身手超群,那真是武將世家,驍勇彪悍啊!”

旁邊立即有笑聲響起,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諷刺清歌是個肌肉女,除了會打架什麼都不是!

齊沉魚覺得自己這話說的真好,驕傲的一笑,卻感覺迎面一種陰冷的視線傳來,順著目光過去,禦天乾的眼眸正冷冽的望著她,那神色,絕對不是表揚她。

她心中一驚,將目光收回,恰巧看到靠在左邊的千夜離,在那一雙多情風流的桃花眼中,她也接受到沁入骨髓的冷森,夜王怎麼會……眨了眨眼,再看去,千夜離的確是看著她的,不過那目光是纏綿神情,說不出的曖一昧,縱使心儀禦天乾,被這樣的目光一看,她心跳還是微微加快了兩拍,連忙低下頭來,暗道自己胡思亂想,她說沐清歌而已,夜王怎麼會用那種目光看她呢。

“既然定國郡主說我們的不合格,不如你表演一番給我們看看如何?”鳳伊舞淺笑開口,目光卻帶著一股責難,她自問鳳琴曲子選的不對,可是這一手鳳琴卻是她的拿手絕活,也不能容忍人這樣評判。

這話,清歌早就等著她們說出來了,今日她若不表演一手折服她們,就算禦天乾硬是不娶,他的面子也折落了,她微笑應道:”那便如伊舞公主所願!”

聽了這句話,北聽芙眉頭一蹙,清歌的身手她看到過,可是從沒看到過她會這些詩畫舞什麼的,連盛宴上清歌都避而不表演。心裏有些擔心的看著清歌,拉著禦天乾問道:”清歌會歌舞嗎?”若是會,乾兒這個做夫君的應該知道吧。

禦天乾心中也有疑惑,但是既然清歌說了,他便相信她能做到,連閉月羞花都能做到的,這些應該不難,”我相信她。”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00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3章  這才叫才情!

正往後殿走去的清歌聽到身後的四個字,嘴角淡淡的往上一揚,眉梢是淩厲的飛揚之氣,他相信她,她自然也不會讓他失望!

轉到後殿之中,星兒已經讓人安排事情去了,”小姐,你這一次就讓她們看看,到底誰才是最厲害的,比起你來,她們算什麼!”

清歌笑了笑,將舞衣換上,”樂譜交給樂師了嗎?”她是自己選的曲子,既然要看,就給她們全新的,所有的一切都讓她們耳目一新。

“好呢,小姐你放心,這些東西交給星兒弄絕對沒問題。”

大殿之中,絲竹之聲緩緩響起,一個單音輕輕撥動,仿若停在花間的化蝶舒展翅膀。

就在此時,四周的宮燈迅速的被吹滅,僅僅留下殿中台周圍的幾盞,朦朧之間,周圍一切都變得難以可視,隨著一陣清風襲來,翩翩倩影從後殿徐徐走出,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住在了清歌身上。

一身白色的半截上衣,下身穿著白色的燈籠樣式褲子,一雙白色的軟緞襪子,清逸飄舞,上臂空出一截,從小臂接上白色的廣袖,如同流仙裙擺,輕輕隨風擺動。長髮輕輕用一根簪子簪起,餘數全部披在身後,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單單一個背影,便婀娜多姿,帶著難以移開視線的氣質,讓人產出無限的遐想,本跳舞最好穿華麗的服飾,而清歌這一身素白,為她添上了出塵的風采,本來喧嘩的大殿慢慢的沉靜下來。

隨著三個單音一勾,清歌緩緩轉身,昏暗的打在她的身邊,照在懷中一柄大紅色琵琶,猶抱琵琶半遮面,驟然添加了一分神秘的色彩,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撥動,伴隨著樂師的古箏聲音,清亮亮的流淌著,好象塞外悠遠的天空,沉澱著清澄的光。

腳尖仿若浮雲一般慢慢的往前移動,長長的袖擺隨著走動飄移,為素顏清妝的她增添了一股仙氣。

“算什麼嘛,不過是換套衣服,抱個琵琶而已。”齊沉魚皺眉抱怨著,剛才李小姐也彈了琵琶,沐清歌想憑這個贏簡直是笑話。

隨著琴聲越來越激昂,四名宮女走上前來,將一塊五丈長的白綾布鋪在了大殿之中,左右兩角擺上了兩個水盆。

淡淡的燈光照耀這正中間,白衣女子緩緩的踏上了白綾布,陡然之間,琴聲開始急促了起來,隨著琴聲,清歌足尖一點,盈盈的纖腰當空一翻,一隻腳在水盆之中拖過。

眾人頓時發現,那水盆之中裝的不是水,而是墨汁。

琴聲湧動,絲竹聲聲,琵琶清越,隨著女子纖細的腰身擺動,腳步開始劃出一道道的墨蹟,長長的頭髮如同一道墨色匹練飛舞飄揚,長長的雲袖在半空中展開如同一朵朵綻放的雲彩。

如同春日裏落花的飄逸,又有夏花的熱情,更有秋天的沉穩,卻又因一身雪白帶上了冬季的清冷,眾人只覺得樂聲宛如千山萬水在眼前飄過,那張揚的舞蹈飛揚肆虐,那靈動的十指撥動著琴弦半點不落。

舞曲漸漸到了高潮時,清歌輕輕一個轉身,琵琶被扣在了身後,纖長的手臂用力一揮,那長長的雲袖便隨而飛往半空之中,她的舞姿時而如同流水湍急,劃過這一匹白色的錦緞,留下濃密的墨痕,時而又如同落花飄零,纖巧的足踩出一個個細密的印子。

從來沒有人看過有人可以將舞蹈表現的如此狂肆,又帶著女子說不出的妖嬈的魅惑,那每一個眉眼都在述說著嫵媚,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極盡的張力,說不出酣暢淋漓。

看著這樣的舞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不斷旋轉的身姿上,卻漸漸覺得樂師所奏出來的音樂匹配不上這樣的舞姿,正覺凝澀之時,那本弱了的古箏之聲忽而揚起,如同湍急的流水,撞上礁石後濺起的浪花,將那種飛昂之力表現出來。

眾人移動目光,只見原本樂師之旁邊,換上了一道紫金色的身影,尊貴華奢的男子修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琴聲婉轉流出,一股恢宏大氣全然傳出。

清歌對著禦天乾緩緩一笑,眉眼間都是柔情,又是一個側身,身子淩空而起,四位舞女立即將白緞拉起,她水袖一灑,兩旁的墨汁頓時染在袖上,手臂宛若生出花,身姿輕盈似流雲霽月,舞姿曼妙似雨蝶翩飛,隨著樂曲的越來越激烈,舞步也越來越密集,旋轉之間,看不見人,只有長可曳地的雲袖舞出一朵朵的雪蓮在四周拂動,偶爾之間可見幾道墨痕又添之於白色錦緞之上。

五丈長的白緞之上,濃淡筆墨漸漸開始增多,漸漸顯出了一點水墨雛形。

在這段樂聲之中,忽而傳出清幽的笛簫之聲,比起之前的笛聲和簫聲不止上了幾個檔次,清幽的仿若世外來的一抹悠悠之聲,整個樂曲之層次驟然又上去了兩層,這完美的樂曲加上舞蹈,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去看究竟是換了哪個樂師,這簫聲和笛聲為何又能銜接得那樣好,他們的目光都被中間旋轉的雪蓮吸引住,生怕一個眨眼就錯開了眼前驚世的表演。

樂聲漸漸開始轉為低沉,清歌舞蹈的身影也越來越緩,雲袖翻轉之間如同一瓣瓣的雪蓮在不斷的盛放,她的手指輕輕往後一拉,那琵琶再次抱在手中。

能坐在這裏的人,對於歌舞都有些精通,知道此時是樂曲到了有琵琶伴奏之時,但見清歌手肘一動,那琵琶便往身後遞去,橫抱在身後,整個人如同壁畫上的飛天仙女一般,好似一縷微風,一抹晨曦,一筆淡淡的水墨,飛在九天之外,衣帶飛舞,卓然翩翩。

“那是反彈琵琶!”不知是誰忍不住大叫了出來,方一出聲就知道自己不該說話,打擾這份舞蹈的美感,在接受到四面八方傳來的譴責目光後,連忙捂著嘴,可是目光裏都是欽羨,反彈琵琶正是彈奏琵琶的最高境界。

此時那琵琶聲音如同小珠大珠落入玉盤,其聲脆脆,在她皓腕輕搖之下,流淌出來,似乎水流沖到了那極高的地方,又似一條在崇山峻嶺間升空的飛龍,盤旋一陣後,向上急沖,隨後又力騁其千回百折的精神,如一只銀燕在驚濤駭浪中左右徘徊,最後直向上沖,一個音弦略轉,如同珍珠落下,擲地有聲。

隨之落下的,還有那飛揚的雲袖,和張狂的墨發,靜靜的垂落下來,宛若一朵白蓮最終凝止了下來。

寂靜,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靜。

那打燈的宮人都忘記了在舞曲完畢之後,點上周圍的宮燈,他們呆愣了,只看見在大殿之中,一身素色純白的清歌,她靜靜的佇立著,鮮豔的琵琶在她的懷中,如同人一樣靜謐。

過了半晌,一聲慵懶華美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寂靜,”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高堂滿地紅氍毹(讀音qu,shu),試舞一曲天下無。”千夜離手中摩挲著半妝笛,嘴角帶著慣有的笑容,風流肆意的念出一首詩。

眾人方從這驚世的舞蹈之中回過神來,而此時,那塊白色的錦緞已然飄掛在半空的鑾杠之上。

若說方才的舞蹈和反彈琵琶已經讓她們覺得驚歎了,此時看到這匹白色錦緞之時,更是讓他們驚歎不已,看似毫無章法的足動之下,昏黃的宮燈之下,一副萬里江山圖赫然映下,蜿蜒的山脈,起伏的山巒,奔騰的大河,密密的竹林,仿若在眼前生活了一般。

不知誰先發出一聲驚歎,千月千明兩位公主目光在那副萬里江山圖上流連不放,讚美道:”舞姿清絕,琵琶妙絕,畫意卓絕,此等才情絕不是我等可以做到的。”

她們兩人一開口,其他人也不好出聲了,如果說剛才還覺得自己表現不錯,那麼在看過這個之後,都知道自己是比不上了。

這驚鴻一舞,便已經極其考驗人的腰肢柔軟,功底扎實,沐清歌跳了之後,竟然連呼吸都未曾變亂,再加上一手反彈琵琶,放眼天下,能做到這點的不會超過三人,想用這個手法彈琵琶不難,想要彈得好,那就是如登天一般,而以足,袖為畫,其思之妙絕,已超出尋常人的思維。

每一樣都是拔尖,每一樣都超出他們的想像,她們在開始曾想過,也許沐清歌不是個肌肉女,有一樣拔尖的,卻沒想到人家竟然每一樣都是頂尖的。

她們也不會知道,清歌為了更好接近刺殺目標時,在這些方面下了多大的功夫,若不做到最好,如何能讓那些享受過最好最豪華生活的上層名流高官另眼相看,以至於得到選絕佳的刺殺機會呢。

北聽芙和淩帝坐在龍鳳鎏金椅上也都震驚了,他們從未想過,這個素來清清冷冷的兒媳婦能有這樣的才情,方才那一幕就算已經停下,在腦中還在回蕩著。

“清歌,你總是讓本宮驚歎。”北聽芙柔和的一笑,眼底滿滿的慈愛,當初知道沐清歌是個庶女,以為不名一文,結果宴會上識破了青鸞國的詭計,後來又在右相逆反的時候早早看破,設下了計謀,每一次都讓人有驚喜。

“能給皇后增添驚歎,也算是清歌的有用了。”清歌微微一伏,笑著回答。

淩帝也從驚歎中回過神來,咳了咳道:”這便是你的要表演的才情嗎?”

“是的,清歌一開始便說過,必須要能吟詩做畫,妙舞善樂,做到這個要求,方才可以。”清歌不快不慢的回答。

“伊舞想問問這樂曲是何樂曲,為何從未聽過?”鳳伊舞謙虛的問道。

她一問,清歌唇角微微一勾,垂了一下眼,方道:”這是一本古書中的,恰好翻到,叫做《天下》。”這其實是現代的一首古典音樂。

“天下,好名字。”鳳伊舞聽後眼眸閃了一閃,淺笑誇道,”難怪如此大氣,又不乏兒女情長,倒是好樂曲,不知可不可以將樂譜抄給伊舞一份,母皇很喜歡聲樂。”她口中的母皇便是青鸞國女帝了。

“當然可以。”清歌大方的回應,好音樂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應該流傳,讓更多人聽見,她不知道這樣一說,在其他人看來是十分大方的行為,許多樂師譜出好的樂譜,輕易是不會給人的,頓時對清歌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齊沉魚眼中閃著嫉妒的光芒,這個舞,把她的風頭全部給壓了下去,這是什麼意思,讓她跳個桃花舞來熱場子的,沐清歌再來一展風姿,顯得她的桃花舞不堪一提,美眸一瞥,翻眼道:”再怎麼好看,也不過是舞,樂,畫,你說要做到那四項,可是剛才看你也只做了三項。”

當轉眸看著禦天乾的時候,那輕視之色都褪下了,內力滿是熱烈的愛慕,剛才沐清歌在跳舞的時候,就是禦天乾去談的古箏,她原以為禦天乾不過是個能文能武的王爺,不識得那些情趣,今日一看,禦天乾的古箏彈的也是頂尖的好,這讓她更是篤定了要嫁給禦天乾的決心。

鳳伊舞瞥了一眼齊沉魚,眼底含著濃濃諷刺,站起來舉杯道:”久聞有善畫者,可以在畫中藏詩,定國郡主著竹林藏詩,讓伊舞算是開了眼界了。

那些不明白的人,比如齊沉魚之輩,再看去,在那片如勁風吹的搖擺的竹林裏,長型的竹葉淩亂錯落,拔地而起,雄健挺勁,清新俊逸的叢叢竹葉,疏密有致,豐麗滴翠,細細觀察和品味,這些似在臨風搖曳中下垂的簇簇竹葉竟組成了一個個文字。

一道溫潤的嗓音慢慢的在大殿之中響起,”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敢用大鵬自比的女子,果真是奇女子。”

這聲音平淡得沒有起伏,卻又仿若純澈得不沾染半點紅塵,音色不大,在殿中盤旋,乾淨得讓人耳目頓時一清。

這是詩聖李白的大鵬賦,清歌很喜歡他的詩,奔放自由,今日在這裏盜他一用,才能配的上這幅大氣淩然的萬里江河圖。

說話的正是一直未語的蓮華公子,他的坐姿絲毫未變,只是手中拿著一柄玉簫,一直沒有開口的蓮華公子說話,頓時也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再一看他手中的玉簫,有人疑慮的問道:”方才可是公子簫聲伴奏?”

“正是,希望定國郡主莫怪蓮華,只覺郡主舞姿甚美,忍不住伴奏一曲。”他有禮的回答,清歌自然不會責怪。

“那笛聲,是夜王伴奏的,天啦……”

眾人再一看去,是啊,千夜離手中一直在摩挲一根笛子,接受到四面八方的注視,千夜離頗為自然的一笑,目光瀲灩,”定國郡主舞姿曼妙,本王情不自禁的吹笛伴奏了。”

語氣之輕鬆自然,似他為人伴奏是經常做的事情一般,可是誰都知道,連他府中的美人遺姬都未曾得到夜王吹笛伴舞,可也沒有人懷疑,因為,若不是他們的聲樂不夠,否則也忍不住要伴奏一曲,因為這舞太讓人想要和鳴。

沒有人會說那個喊出來的人沒見識了,連她們都想要驚訝一聲。

人人面面相覷,眼底都是驚訝和幸運在流露,看過這樣一曲琴舞詩畫四絕已經是今生怎麼都想不到的美景,再聽過世間最為盛名的三名男子為之伴奏,其中的美妙,難以言盡。

今日這一趟,無論選不選上,那都不枉來這麼一趟了。

千夜離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豔,當清歌背對著他時,目光悠然一變,變得深幽不可見底,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明顯和豔麗,目光在暗淡的燈光之中顯出別樣的色彩。

蓮華公子則是平靜如水,他的眸子始終平靜,凝視在清歌身上的時間卻是越來越長,風吹過時,蕩起他平靜的衣袂,如同吹皺了的池水,漣漪圈圈。

唯有一人,對這事特別的不滿,眾人都是羨慕的眼裏,她的眼裏卻只有嫉妒,甚至嫉恨,猛然的推了推身邊的使者,使者很是為難的看著她,現在這個情形,就算有不滿,看到定國郡主的表演之後,還能說什麼。

齊沉魚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這時再說只怕不好,因為她是來和親的,總不能太過急迫,使者來說才是好的,低聲惡道:”你若不開口,你全家就等著送死吧!”

使者被她嚇的一驚,現下沉魚公主的娘親米拉貴妃是天星國皇帝最受寵的妃子,連帶沉魚公主也受寵,若是回去米拉貴妃吹吹枕頭風,後果不敢想像。

他心中有怨恨,卻不敢得罪齊沉魚,硬著頭皮站起來道:”定國郡主如此出色,大雍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氣,再若加上幾位美妾,必定更是享齊人之福。”

這意思,還是要讓禦天乾在這批美人中選上一兩個,一些美人都投以鄙視的眼光看向齊沉魚,礙于她公主身份,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但是還有一部分是很開心的,怎麼說,她們來了也是為了嫁給禦天乾,就算比不過,有個人來出頭說話就是好的,只要納了齊沉魚,那其他人也有了機會。

淩帝面容上掠過一抹深色,側頭對著坐在旁邊的禦天乾道:”乾兒,你便選上一兩個也可……”

“真是天大的笑話!”他話音未落,禦天乾已然站了起來,郎朗一句話從大殿高臺之上傳來,打斷了他的話語。

一身深紫色袍服,墨發上挽,用東宮金冠牢牢箍住,飛揚的鳳眼中帶著抑制的怒氣,從玉階之上一步步走下來,通身的威儀一點都不比臺上的淩帝少上半分,震得所有人都噤口不言。

抬步走到清歌面前,墨藍色的眼眸掃視了一圈,從各人的面容上看了過去,嘴角噙著的弧度越來越冷,化作了冰寒之色。

“各位前來的各國使者,早在前來之時,本宮曾說過,不娶二妻,可本王未來的太子妃賢慧淑德,願意給予各位機會,世人都說,娶妻當娶賢,納妾當納美,經過這兩天,本宮可想問一句,論美貌,定國郡主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論才情,定國郡主能以一獨四,才情蓋天,論策略,定國郡主能輔助本宮,聰慧睿智,就憑此三點,便能豔冠群芳,獨步天下,你們又憑什麼要本宮納一個事事樣樣都不如太子妃的人!”

淩厲的話語從殿中緩緩而過,不怒自威的氣勢,不冷自寒的鳳眼,每一處都散發著無雙的威嚴。

禦天乾嘴角邪邪的一勾,在冷冽之中透出一抹邪佞的色彩,微微低頭看著素服清妝的清歌,眉眼裏透出幾分深藏的溫柔,長臂一伸攬住清歌的纖腰,朝著眾人道:”我禦天乾的妻子,除了沐清歌,今生絕無二人,若再以此事相逼,莫當我大雍乃泛泛之國。”

此話極重,也是當著眾人表決了他的信心,若再逼迫,他不會介意兵戎相見,在戰場上分勝負,如今的大雍,在吞下半個南平後,聲勢更是壯大,除了東雷外,其他國家差了一截。

任何時代,都是強者勝,頓時就算心有不甘,自也不敢多言。

語罷,禦天乾收回目光,將清歌一把抱起,攬在胸前大衣內,轉身便出了大殿,徐徐遠行,留下一殿人癡癡看著兩人的背影走遠。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4章  封印發作?

冬日的風到了夜晚格外的滲人,刮過臉頰的時候,透骨的冷,清歌穿著單薄的舞裙,在這透著霜白的月色裏,一點也不覺得寒冷,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男子寬敞的墨狐皮大氅中,緊緊貼著的是男子溫暖到炙熱的胸膛,如同暖爐一般,溫暖著每一塊肌膚。

她靠在禦天乾寬厚的胸膛上,任風吹起她披散的墨發,聽著胸口處透出來有力的心跳聲,嘴角微微一勾,方才那一幕,禦天乾說的那句話,如同一注溫暖的溪水,緩緩流走在脈搏之中。

這是禦天乾第一次當著諸國使者面說出只娶她一人,就算是淩帝如此喜歡北聽芙,他還是有著後宮妃嬪,這份情意,在古代來說尤為珍貴,何況是身居太子位的禦天乾,他頂住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甚至與三國為抗,只為她不受一點委屈。

出了皇城,外面早就有馬車在外候著,禦天乾抱著清歌剛一上去,便將她擺正坐在自己的腿上,墨狐皮大氅脫下來系在她身上,才板著臉問道:”你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今日他在殿中看到那個纖細的身影舞出驚世絕豔的舞蹈時,他才發現對於清歌的瞭解還遠遠不夠,至少他自己還覺得不夠,她就像個寶庫,總有讓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先是擁有一身絕妙的武功,再到睿智的頭腦,到今日又發現她原來琴舞詩畫都是精妙絕倫,這種感覺,非常矛盾,就像是感覺自己擁有了世上最寶貴的珍寶,時時能讓他驚喜,卻又發現自己始終沒有瞭解這個珍寶。

他的眉眼微微皺起,墨藍色的瞳仁即便是帶著怒氣,也含著柔情在內,那如雕像完美的臉龐透出一股堅毅奢冷,讓人目眩神迷,清歌抬起手撫了一下他有點淩亂的眉毛,笑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一把抓住女子冰涼的手放在溫暖乾燥的掌心,禦天乾哼了一聲,薄唇輕啟:”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跳舞的。”想起剛才那個舞蹈,聖潔中透著妖嬈,妖嬈中包含著嫵媚,每一個動作都讓他渾身炙熱,雙眸中透出怒火,他都沒看過的,這些人怎麼可以看。

讀到他的心思,清歌移了移位置,坐的與他更近了些,一雙小手都被禦天乾包在手心,”會跳舞又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你又沒問過我,我總不能到處嚷嚷吧。”

禦天乾臉依舊黑著,還是有些不開心,清歌暗暗一笑,這個愛吃醋的男人,她又挪了挪靠著禦天乾再近一點,頓時兩人的距離只差沒有貼在一起了,對方的呼吸聲從臉上吹過,帶著絲絲曖昧的溫度。

小小的一個動作,禦天乾渾身不自然的繃緊了起來,他一把按住清歌的身子,聲音有些低啞道:”不要亂動了。”抬眸之間剛好迎上清歌黑亮的雙眸,仿若溪水中浸潤過的珍珠,透出一股可愛的狡黠,瞳仁微微一暗,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道:”你是故意的嗎?”

“你不是說我還有你不知道的嗎?唔?”清歌好笑的扭了扭身子,感受到身下男子那昂立的變化,無辜道:”那就讓你全部的深入的瞭解瞭解……”

這深入兩個字咬的特別重,禦天乾的呼吸頓時重了起來,他一把按住清歌的身子,將她包起來側坐在身上,”你……還沒……長大……”清歌葵水沒有來,也就說明她身子還未成熟到可以接納男子,這也是禦天乾屢次在緊急關頭剎車的緣故,他不願意自己一晌貪歡讓清歌有什麼後遺症。

可是今天清歌格外的有興致,她知道禦天乾並不是真的生氣,不過是吃醋她跳舞給其他人看而已,起了玩心的逗他,”我覺得長大了……”說著,故意挺了挺胸部,禦天乾的視線果然落在了那裏,墨藍色的瞳仁幾乎要漆黑如夜幕,透出黯色的壓抑,那裏,已經不是草原了,如今是個山巒了,而且形狀還很美,含羞帶怯的像一隻小白兔,有一雙粉紅的眼睛……

就這麼看著,下方的熱度越來越高,身子如同在炭火周圍烘烤,他不由自主的移向這小白兔的主人,恰巧看到一抹促狹的笑。

馬車車輪在地面滾動的咕隆隆聲音伴隨著內裏嘎吱的碰觸聲,外面趕車的馬夫輕輕揚鞭,聽著耳邊更夫的敲更聲,面無表情的繼續趕車。

“你這個壞女人。”禦天乾低低的咒駡了一聲,竟然故意引誘她,他眯上眼,鳳眸透出一縷光芒,”看我怎麼懲罰你……”

語畢,毫不猶豫的就將那促狹的唇吞了下去,清歌被他緊緊的抱在懷中,他的手臂有力穿過大氅,箍在她的纖腰上,力度和熱度都讓她覺得自己像一灘雪要化成水,情不自禁的配合著他的動作,漸漸的,親吻的熱度越來越高,已經滿足不了他的迫切需求。

巨大的車廂此時變得格外的實用,禦天乾將清歌慢慢的放下,這裏面的空間足夠躺下五個人還有餘,底部和四角還有特質的暖爐,就算脫了衣服,也不會覺得寒冷。

修長的蜜色手指開始在身上游走,輕撫重撚,細膩如絲綢的手感引誘著他,自製力變得越來越薄弱,只有面前那雪白的人兒,雪白的裙下是雪色的膚,雪色的膚透出桃色的粉,如同一朵迎風顫抖的花,等待著採擷,那嬌羞的樣子讓人越來越難以自製,禦天乾暗惱一聲,卻不得不保持自製,要懲罰懲罰這個磨人的壞妖精。

手指游走之間到了少女的腹部,那裏如同平地般平坦,肌膚裏透出清潤的誘惑,男子的嗓音如同含了濕潤的沙子,透出一股性感,似懲罰的掐在她腰部,”下次還敢這樣嗎?”

誰知,他微微一施力,清歌本含笑的唇卻是一凝,眉狠狠的皺了起來,拉扯似的喊了一個字,”疼。”

“那下次別逗我了,你身子……”禦天乾邪邪的一笑,手指還未鬆開,正要再逗她,再看清歌時,臉色猛然一變,方才她還透出粉色的臉頰霎那間變成白色,額間有大滴的汗水流了下來,他慌亂的將手鬆開,扶起清歌道:”怎麼了?”

他明明沒有用力的,那一下不過是輕輕的一掐,說是掐,其實就是握著她的腰逗笑而已,怎麼會疼成這樣。

秀眉緊緊的蹙起,清歌的手蓋在肚子上,小腹上傳來突如其來的痛楚讓她喉結都如何梗住,發不出聲音,她上半身靠在禦天乾的身上,修長的雙腿開始蜷起,往他懷中靠去。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好似有人拿著水在額頭撲了一般,滑落在長毛地毯上,禦天乾渾身緊繃,緊張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小腹痛?”

他的手掌迅速的蓋了上去,輕如羽毛覆她的手上,心中卻是咯噔一響,她的手冰涼的好似冰塊一般,明明剛才放在他手心裏捂著已經漸暖了,馬車裏氣溫適中,怎麼還會這樣?扯過黑狐皮大氅將清歌抱起來,暗自怪自己剛才不該逗她,將大氅拉開了,冷冽的唇角帶著急切的弧度問道:”是不是中毒了?”

一雙刀眉緊緊的皺起來,禦天乾看著她的症狀,手指掐在她的脈搏上,靜靜的聽著,卻讓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的脈象並沒有中毒啊,而且以清歌對毒藥的瞭解,在宴會上誰想向她下毒也難度太高了,況且他們兩人吃的東西都是一個桌上的。

這究竟是怎麼了,手掌下的身軀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清歌被這種莫名的疼痛弄得全身發冷,血液似乎都流得緩慢,從小腹開始,這股寒意延伸到了四肢,背部,她努力的靠緊禦天乾身邊,牙齒緊緊的咬著自己的下唇。

禦天乾眼眸一沉,立即攔住她的牙齒,將手搭在她背心,注入內力讓她渾身暖和一些,將嬌小的身子放在懷中,看著她臉色蒼白,渾身發顫,還拼命咬唇忍住痛楚的模樣,面色暖緩的輕聲附在她耳邊道:”別忍了,疼就喊出來。”

清歌朦朧之間聽到有人的聲音,溫暖如泉水包裹著她,那樣低沉好聽,讓人放心,朦朧之間聽到有人說疼就喊出來,她反射性的搖頭,可是這聲音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粉唇囁嚅道:”不行,喊疼會被教官打的……”

在殺手訓練營中,只要犯錯,只要違規,就會被罰,而罰的方法千種百種,每一種都不一樣,每一種都讓人體驗到人對痛楚的極限忍耐,而他們在長期的積累中知道,越是叫出痛楚,越會被罰得厲害,所以,每一個人都有超人的忍耐力。可是,今天這一種疼,太陌生了,她迷迷糊糊之間,不斷的喊著:”不行……會被罰……”

禦天乾心裏十分慌亂,這種症狀他根本就沒有見過,不是中毒,又沒有受傷,為何會無緣無故的疼起來……對於清歌的呢喃,他只覺得心痛,來不及去想什麼教官,什麼被罰……忽而靈光一閃,是不是封印,難道是封印發作了?

想到這裏,看著巴掌大的小臉如同瓷器一般白的沒有生命力,長長的睫毛如同靜止了一般,人已經處於半度暈厥之中,禦天乾的心好似有一隻手揪緊了一般,他大聲對著馬車外面的車夫喝道:”快,立即回府。”汶無顏就住在府中,有他在,必定能知道清歌是怎麼回事。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01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5章  見色忘友

一到太子府門前,禦天乾抱著清歌跳下馬車,立即吩咐侍衛去將汶無顏請出來,自己急忙往後府中走去,一直等著清歌的星兒聽到消息,披著斗篷跑了出來,恰好撞上了從另一側急忙走出來的汶無顏。

汶無顏一把扶住她,笑道:”這麼迫不及待的投懷送抱啊。”星兒站好了拍了一下他的手,臉色有些紅道:”你少來,還不去看看小姐的是怎麼回事!”

兩人並立向前走,汶無顏答道:”王爺說,可能是封印出了什麼問題。”

“不可能!”星兒想也不想就否認了。

“你怎麼知道?”汶無顏輕輕揚了下眉毛,笑容輕佻夾雜點疑惑。

星兒眼眸閃了一閃,大聲道:”因為你說過要五行龍珠才能解開啊,怎麼可能突然就封印解開了。”

“真的?”

“當然,你是神醫,不相信你還相信誰啊。”星兒急急說完,立即往前跑去,”快點去看小姐怎麼了。”

汶無顏被她脆脆的嗓音震得一愣,那雙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裏閃爍著星辰一樣的光彩,什麼時候這個小丫頭把他看的這麼重了,他說過的話,她記得那麼清楚,心裏微微一動,嘴角咧得更大了些,看著前方飛奔的人影,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腳步頓時加的更快了。

半空之中有白色的雪片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黑色的夜空之下,雪片也顯得有些灰暗。

星兒一進了房內,剛好看見禦天乾將清歌放在床上,她蹬蹬的跑過去,一眼就望見清歌白色的燈籠褲上有著鮮紅的血跡。

禦天乾連忙蓋好被子,對著跟在後頭進來的汶無顏道:”全身發冷,小腹疼痛,已經處於暈厥狀態了。”即便是心裏緊張,禦天乾還是能有條理的將清歌的症狀說出來,以便汶無顏最快確定病因。

汶無顏也沒有半點怠慢,立即過去診脈,他的手剛要接觸清歌,卻見她猛然的坐了起來,手已戒備的姿勢扣上了不知何時出現在的匕首,放在他的面前。

一瞬間,汶無顏連看都沒有看清楚,那匕首就橫在了眼前,他立即動了不敢動,轉眸看著清歌,只見她依舊是閉著眼睛,眉頭緊緊皺起,完全是靠著本能來防備接近她的人。

汶無顏看了禦天乾一眼,眨了眨眼睛,他可不要這樣被殺了,他明明是來看病的啊,清歌的戒備程度竟然有這麼高。

禦天乾的眼眸更是一深,他剛才靠進的時候並沒有事,看著汶無顏的眼神,他試著走近兩步,到汶無顏差不多的位置,清歌沒有反應,再靠近,還是沒事,她的匕首依舊是放在汶無顏的面前,直到坐到床上,伸手將清歌抱在懷中,她都沒有再動手,在接觸到禦天乾懷中時,她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一動一扣之間,匕首又不見了蹤影。

實在不是他太謹慎,他清楚在近身的時候,不用內力之類的,他占不到什麼上風,何況他根本就不捨得對她出手,感受到她在胸口蹭了一下,嘴角微微一勾,對著汶無顏道:”把脈。”

汶無顏這才長呼了口氣,眉頭有些皺住,這樣的謹慎,只有專業的殺手才能做得到,沐清歌的身手本來就夠詭異了,如今看來更是有些不對勁,不過沒等他再想多,禦天乾已經耐不住道:”快點。”

當即,汶無顏也不多想,將手放在清歌的脈上,這一次,清歌沒有再拿刀對向他,看來對禦天乾的信任是全身心的,他眼裏閃了閃,清心聽脈,不過幾瞬,他的眉頭鎖的更緊了,看的沉著臉坐在床頭的禦天乾眉頭更皺,冷聲問道:”怎麼了?”

將手收回,汶無顏對著星兒低聲吩咐了幾句,只見星兒眼睛一亮,大叫道:”好,好,我去準備下。”汶無顏這才對著禦天乾道:”沒事……”

“這樣還叫沒事!”看著清歌疼得發白的臉色,禦天乾低沉的吼了出來。

汶無顏知道他是因為擔心,陷入愛情中的男人嘛,他笑的一臉燦爛道:”你是關心則亂,她是來葵水了。”

來葵水了?感受到掌心冰涼的小手,禦天乾此時卻沒有該有的歡喜,他依舊皺著眉頭問道:”那怎麼會痛成這樣?”不是不知道女子來葵水時會痛楚,可是清歌這樣的他是第一次見到。

汶無顏抿了抿唇,看著眼前冷峻面容上一臉擔心的男子,心中暗歎,處男什麼的,果真還是不太好啊,微微咳了一聲,將心中所想掩藏起來,解釋道:”她與冰水接觸過多,長年累月下來,身體內陰寒之氣鬱積,所以會腹痛。”

和到了年紀沒有來葵水其實是一個道理,禦天乾想想也明白了,抱著懷中冰涼柔軟的身軀,問道:”以後一直會嗎?”

“這個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也得長期調理。”汶無顏雖然是神醫,可不是神仙,他能做到的就是讓病症加快的好,解決別人治不好的病。

禦天乾也知道一時半會強求不來,身體的底子不好,不是一兩天的事,揮揮手讓汶無顏下去將藥熬好,待星兒抱了衣服等用品過來,眨了眨眼看了一眼禦天乾,絲毫都沒有得到回應,她才說道:”太子,我要給小姐換衣褲了。”說著舉了舉手中的衣褲。

“我來吧。”禦天乾想也不想的拿了過來。

就算再知道禦天乾喜歡清歌,星兒還是有些摸不過神來,抓著衣物不鬆手道:”你知道怎麼換嗎?”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一塊長型的布,濃眉緊緊的皺了起來,這個東西他的確不太會,說罷,松了手丟給星兒,清歌剛才動了動,好似睡著姿勢不舒服,他調整了下手臂的位置,將她的頭放在自己上臂處,吩咐道:”你換吧。”

“那……”星兒十分為難的看了禦天乾一眼,”這……”她好想抓狂啊,難道她要當著太子的面,將小姐的衣服全部扒光啊,這算個什麼事啊,一想到這個畫面星兒就忍不住全身發抖。

禦天乾等了半天,還不見她有動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走開的話,她會殺了你的。”他何嘗不知道不方便,可是如果他走開,清歌的本能反映又出來,那星兒會怎樣,”你教我怎麼弄吧。”

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星兒才把這句話給消化了,她看著清歌臉色蒼白,心裏也豁出去了,黃花閨女什麼的都是浮雲,心一橫,拿著月經條開始講解了起來……

外面白雪紛飛,裏屋裏透著古怪的聊天。

“放……那裏,要豎放……”

“疊好之後,再系上帶子……”(古代的月經帶,請自行腦補……)

“前後都要顧著,不然會測漏……”

“測漏是什麼?”“……”

詭異的對話終於完成了,星兒匆忙跑出來打了一盆水,放進去,接著就跑出來,長長的呼吸了一口外面的天氣,轉身往汶無顏熬藥的地方走去。

踏進他特有的小藥房裏,一股濃厚的中藥味迎面而來,裏面一襲淺藍色錦袍的清秀男子正配著藥,一面看著小灶上的藥爐,聽著身後輕快的腳步聲,他轉頭問道:”你沒去照顧太子妃嗎?”

“沒。”星兒擺擺手,”太子自己動手。”

汶無顏並沒有多奇怪,看沐清歌那防備的狀態,也只有禦天乾才能接近她,點點頭,繼續去配藥了。

星兒站在小灶邊,看著藥罐蒸騰出來的水氣揮發的滿屋都是潮氣,好奇道:”你不覺得男的給女的換那個,很奇怪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汶無顏抓了一把方片的藥材,放進紙包裏,他是大夫,大夫在男女之別上,並沒有太多的大防,”再說,他們兩人除了沒進行最後一步,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最後這句話帶上他一貫輕佻的語氣,挑著細長的眼無限意味的看著星兒,星兒本來只是覺得這畢竟是女子的私事,像乾王那樣偉岸的人……可是被汶無顏一看,頓時覺得氣氛有點曖一昧,而且汶無顏今夜的眼神特別的含情脈脈,看的她心跳如小鹿亂撞,抿了抿嘴唇,收回目光四處看了看,岔開話題道:”你為什麼這麼愛學醫啊?”

這間房子是禦天乾特意為汶無顏辟出來的,外面看起來不大,裏面卻有乾坤,大大小小的藥架,各種稀奇古怪的器具,銀針啊,藥壺,細細的長管子,汶無顏不在朝中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裏,可見他對醫術有多愛好。

“因為學醫可以肆無忌憚的摸美人的手啊。”這是汶無顏一貫的腔調,也是眾所周知的理由,星兒卻不以為然道:”若是因為這個,隨便學學就可以了,你何必這樣刻苦呢。”

本來笑著的眼頓時凝住了,手上的動作還是沒停,汶無顏頓了一頓,才接著道:”那是因為我想要接觸有身份有權勢的美人嘛。”

語氣裏夾雜著一絲平常沒有的異樣,可惜星兒沒聽出來,只記得那次看花燈時,他去和富家小姐勾搭的情景,氣鼓鼓的哼了一句,”就知道你是個大色鬼,這藥好了,我去端給小姐喝。”

說完,端了藥就跑了出去,她轉身的那一霎那,沒有看到汶無顏唇邊無可奈何般的微笑,接著,又繼續鼓弄藥材去了,唉,還是早點治好沐清歌,免得禦天乾時不時找個法子來磨他。

男人啊,都是見色忘友的。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6章  一起到白頭

一個飄雪的夜晚過去了,清歌在半醒半夢之間翻了一個身,下半身傳來的一股熱度,讓她完全醒了過來,上一世的記憶讓她知道這是什麼,那昨夜來的莫名其妙的痛楚,也有了很好的解釋。

“醒來了。”她略一翻動,淺眠剛睡下不久的禦天乾醒了過來,握著她的手道:”還疼嗎?”

“沒事了。”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痕,眼白處有幾處紅色的血絲,清歌回握著他溫暖的大手道:”昨夜沒睡好吧。”

“昨晚你那樣,我哪里能睡得著。”昨晚不覺得,現在倒是有了困意,反手自然將清歌抱在懷中,閉上眼道:”再陪我睡一會。”

躺在他懷中,後背傳來胸膛滾熱的氣息,清歌彎了彎唇角,這具身體真的是夠弱,遺留下來的毛病還不少,真不知道自己沒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具身體怎麼挺得過來。

昨晚發生的一切,朦朧中還有點印象,那熟悉的龍涎香味一直圍繞在她的身旁,一種足足的踏實感充實心房,原來生病的時候,心愛的人在旁邊守護,就連病痛也不會那樣難受。

這一覺睡到了中午,吃了午飯後,禦天乾去了書房,汶無顏和沐長風早就書房等著他,兩人一見面就道:”太子爺,如今太子妃的名頭可是天下聞名了。”

自早期盛宴上破了青鸞國詭計之後,再到破了瘟疫,及時救駕,智奪南平這一系列事情後,沐清歌的名字已被諸國所知曉,昨夜裏一曲”天下驚鴻舞”更是讓人贊為五絕——

舞姿柔絕,琵琶弦絕,樂曲宏絕,詩意悠絕,畫意清絕。

汶無顏頗有性質道:”那些個文人才子,還寫了句詩歌來贊。”

“何詩?”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寫的倒是很不錯。”大雍處於大陸北邊,這詩很應景。(原著是李延年)

想起昨晚那一曲,有三國使者在這,傳遍天下也不是什麼怪事,各國之間的消息都是飛快的傳遞著的。

禦天乾略微點點頭,清歌的傾城傾國,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給這些人來寫,他說不上多高興。

倒是沐長風眼神微有閃爍,沉吟了一會,還是開口道:”太子爺,不知清歌身體現下如何?”

他說的是清歌,而不是太子妃,是以兄長的情分來問的,禦天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高深莫測的壓力,將沐長風看的心中一跳,他才開口道:”吃了無顏開的藥後好多了。”

汶無顏笑著拍拍沐長風的肩膀道:”怎麼,還不相信我的醫術嗎?”

“哪里,不過是擔心妹妹,所以問一下罷了。”沐長風也爽朗的笑笑,他心中最為希望的還是清歌能過的幸福,幾句話後,聊天的內容換為了國家政事。

屋內茶香四溢,插著幾株紅梅正是俏美。

“那微臣便先下去處理了。”沐長風行禮後,退了出去。

禦天乾拿筆批了個摺子,放在一旁,口中問道:”藥你要多上點心。”若是每個月清歌都疼上這麼一回,他都要心疼死。

汶無顏笑著拉了一下袖子,拿手撥了撥放在桌子上白釉瓷瓶中的紅梅,說道:”都說梅花冬日一點紅,冷豔無雙,在茫茫白雪中最為吸引,看來人也是如此啊。”

他這話雖然是帶著揚聲的調子說出來,可話中的意思卻讓禦天乾眉頭緊了緊,抬頭望著他道:”說話不要拐彎抹角。”

汶無顏和他關係好了這麼多年,知道他脾氣,將手收回,笑容也略微斂了斂,”禦天乾,你不覺得沐清歌很奇怪嗎?”他一旦叫了禦天乾的名字,就說明是用了朋友的身份來說話,他本來就是與禦天乾賭輸了之後答應為他跑腿的。

聽到是說清歌的事,禦天乾將毛筆擱在架上,眉眼冷冽深沉,低沉的音色中夾雜著不悅道:”你指的是什麼?”

“沐清歌是沐宗佩不受寵的養女,根據當初的調查來看,她過的極為不好,身體也十分虛弱,是大雍人人都知的懦弱女,你認識她的時候發現她其實身手十分好,性格清冷驕傲,有沒有不妥呢?”

“傳言不可盡信。”禦天乾擰眉道。

“是不是傳言我不知道,當初禦奕辰之所以和她退婚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懦弱,若是說她被欺負是因為沒有武功,沐清歌在失去內力之前就是被欺負的了,可是,我們看到的沐清歌不是這樣的。”汶無顏淡淡的將他的看法說出來,一直以來,他們覺得清歌武功好也許是被壓迫後的反彈,畢竟在沒有失去內力之前的沐清歌武功還是很好的,可是經過昨夜那一幕後,他心裏卻起了疑心,現在的沐清歌同樣沒有內力,可是在睡夢中身手都如此矯健,誰能欺負得到她。

禦天乾也想起他和清歌的幾次交手,的確,以那樣的身手,沐家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欺負得到清歌,可是這也不代表什麼,就好似他有許多暗地的勢力不會明示於人一般。

見禦天乾沒有表示,想起昨晚星兒說的,他對沐清歌的確是極盡寵愛了,連月事都可以毫不避嫌的處理,更別提為她捨棄天下紅顏,當下也不再多說,站起身,想了想,終還是說了句:”一個人突然變化的,無非是兩種情況,第一,之前一直是在扮豬吃老虎,第二,這個人,不是原來那個。”

“我相信她。”禦天乾絲毫都沒有猶豫,變或不變都好,現在的清歌,才是他所喜歡的。

汶無顏也不想說太多,轉身走出屋外,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歎了口氣,沐清歌對禦天乾的心他同樣能看得到,可是,他也不得不提醒,身為皇室繼承人,有太多的陰謀讓人防不勝防。

長歎一聲的清秀的男子,沒有發現緊貼在陰暗的牆頭陰影下,有一個纖細的人兒靜靜的佇立。

天越城中的別宮裏,還是燈火通明。

這裏居住的是從各國來訪的使臣,這也是大雍的防範措施,畢竟各國之間表面交好,暗底之間那些手段層出不窮,為防止他們進入皇宮,安置在宮外總是保險一些。

雲層很厚密,看不到一點星光,儘管行宮之中佈置的很為恰當,兩旁隔上一段距離就有宮燈照耀,但是兩旁的常綠林木在冬天依舊是枝葉茂密,將燈光隔成斑駁的碎片,投落在細沙石鋪成的地面上。

夜風吹過時,這些斑駁的碎片便會微微的移動,變形,讓地面充滿了光怪陸離的質感。

冷夜裏的人總是願意早點睡眠,而此時的別宮中,在一處偏靜的亭子,依稀聽到兩個女子的對話。

“我要的東西你讓人送過去了嗎?”深藍衣女子淡淡的嗓音中有著威儀的問道,看著面前華服女子的眼裏有著深藏的輕視,若不是因為這樣東西只有面前女子那才有,她絕對不要和這樣的人接觸。

“已經送了過去,你答應我的東西呢。”華服女子壓根沒看到深藍衣女子的表情,她充滿自負的嗓音反問道,就算看到了,她也不會放在心上,這件事對於她來說,簡直是雙重好處,人人都以為她是個笨蛋,表像這種東西,誰要是相信了,那才是笨蛋。

“等你回國之後,自會找理由送給你的。”深藍衣女子見問的問題已經得到答案,很明顯話不想多說,左右顧盼了一圈,十分謹慎的想要結束談話。

“哼,那便好,如果食言,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華服女子對她的表情不以為意,語句裏有著微微譏諷。

“當然,你們族的人誰敢得罪呢,我可不像惹禍上身。”深藍衣女子不想和她爭辯什麼,拉了拉裘衣,冬夜刺骨的寒一會兒就鑽進了衣內。

“你知道那便好。”華服女子勾起一抹冷笑。

“好了,趕緊走了,別給人發現了。”深藍衣女子話音剛落,就在這時,傳來嘎吱的踩斷樹枝的聲響,兩人立即喊道:”是誰……”連忙往聽到聲響的地方追去。

風無聲無息的刮過,黑暗的夜裏藏著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一步一步的在這目光所不能及的暗處滋生瘋長。

雪飄飄灑灑的下了兩天,清歌喝了兩天的藥後,腹部基本不疼了,她被強制壓著呆在府中,索然無味,便要出去走走,禦天乾這日也恰好無事,便陪著清歌出府走走。

這時雪也小了,天空透出一絲絲的白,與烏色中顯得很分明,既然是走走,那就不會坐馬車,換個常服去走一走。

本來禦天乾是不允許的,可是想著清歌不是那種呆在深宅大院裏婦人,汶無顏說只要保暖了,出去走走也沒事。

出了府門,街上的雪已經被打掃掃到了兩旁,樹枝枝椏上綴得滿滿的雪,好似一床白色的棉被蓋在上頭,有調皮的兒童跑過來,踹上一腳,那雪就紛紛灑落下來,比起正在飄著得小雪,要急劇的多。

兩人並排在路上走著,禦天乾替清歌拉了拉斗篷的領口,遮住飄落的雪花,”再過十天,你便是我真正的妻了。”十天后,便是司禮監選好的良辰吉日,這是最近的一個吉日,若不是因為他的堅持,北聽芙還想等著開春之後再舉辦的,春日裏的婚禮總是有個好意頭的。

“這麼迫不及待啊,還怕我跑了嗎?”清歌笑著抬頭看他,雪下的面孔格外的鮮明,那樣峻冷的側面,何時看都令人心動。

“怕,不過也不怕。”禦天乾嘴角勾起,話語中帶著寵溺的看著她。

“如何是怕,如何是不怕?”這樣的回答,倒讓清歌起了好奇心。

“怕慢上一日,不能讓全天下看看最美的新娘子,不能早一天當上最幸福的新郎。”禦天乾拉過她的手,墨藍色的眼裏滿滿的深情。

誰曾想到,冷峻的禦天乾也會說出如此情深的話,又可曾想到,自己會為這樣的情話喜得眉開眼笑,清歌玉白的面容宛若一朵雪蓮在綻放,透出清幽的香,眼底都是漫出來的情意,斜眼看了一下天,”那不怕呢?”

“若是你跑了,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追回來。”他轉過她的身子,一字一句道:”沐清歌,只能是禦天乾的妻。”

神秘如大海的雙眸中透出自己被包裹在藕荷色斗篷中的身影,那樣專注,那樣唯一,清歌的心好似被浸在了溫泉中,流淌出綿綿不斷的水流,滋潤著心房的每一寸。

想起前兩日,她因為要去書房裏找一本書來看,聽到汶無顏和禦天乾的對話,她不怪汶無顏,他是盡心為禦天乾著想,可是禦天乾連猶豫都沒有回答,讓她更為感動,她不願意對他有所隱瞞,微微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唇,清歌開口道:”乾,其實我不是……”

啪……

一個小小的雪球迎面飛來,剛好砸在了禦天乾的額頭上,清歌的話生生堵在了口中。

這還有人能用雪球砸中禦天乾,不過,她也沒覺得有殺氣啊,怎麼……

禦天乾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順著雪球的飛行軌道看去——

只見離她們一丈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穿的和球似的三四歲小孩子,凍得發紅的小爪子張開捂著眼睛,搖頭晃道:”雪球不是我砸的,不是我砸的……

周圍還有四五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同樣也是在打著雪仗,他這個舉動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清歌覺得好笑,低著頭掩飾著,禦天乾黑著臉,拉著清歌往另一邊走去。

小孩子透過手指縫隙偷偷看著禦天乾和清歌兩人,見兩人轉身,沒有要罵他的意思,立即又笑嘻嘻的撒開腿,在地上抓雪與小夥伴打去了。

那樣純真無邪的樣子,看的清歌有些發笑,她轉過頭來,看著禦天乾額頭還有沾了雪末,用手拍掉,笑道:”小孩子,難怪你我沒發現。”小孩子的玩鬧是最純真的,沒有半點殺氣在裏面,所以她和禦天乾都沒有防備小雪球砸過來。

見清歌說起小孩的時候,神情特別的柔和,禦天乾臉色微微一斂,低頭附在她耳邊道:”你喜歡小孩嗎?”

看著那些打打鬧鬧的小孩子,那樣子快樂的童年正是清歌沒有的,雖然長年累月的生活讓她變得清冷,可是對小孩卻依舊很喜歡,她點了點頭。

“喜歡的話,以後我們就多生幾個。”禦天乾攬住清歌的小細腰,眼神中帶著深色,幽幽的說道。

一句話,將清歌玉白的臉上染上了晚霞的緋,倒不是因為清純,只是想到要生小孩子之前必要的運動,她就有些羞赧,她來了葵水之後,就知道禦天乾是迫不及待等著洞房那一日了。

拉著清歌的手慢慢的往前走,雪飄的越來越大,前方的店鋪依舊是開著的,擺攤的人比起往常少了許多,偶爾一兩個也因為雪下得大了開始收攤。

兩人走在這清靜的街道上,望著兩旁青色的石屋整齊的排列,那些店面的招牌在風中吹的搖曳如旗幟,聽著隱約傳來的風聲,還有父母拉著孩子回去的訓責聲,這是每一天都會重複的,平靜又幸福的美景。

就這樣默默的往前走著,仿若一切都在旁邊靜止了,禦天乾忽然側頭看著清歌,抬手往她頭上一舉,又頓了頓,好聽的磁性嗓音透出一種別致的魅力,”若不是怕你會受涼,真想再和你一起再走得遠一點,雪花飄落在了頭上,就像一起走到了白頭。”

他說話間,手指將落在她前額發上的雪輕輕的撣去,溫熱的手指在她額上帶來是讓人心顫的溫度,能有這樣的男人陪伴,此生還有何求,”我們一定會到白頭的。”她微微一笑,任他將雪撣去。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勢,或飛翔,或盤旋,如柳絮一般一片又一片,鋪落在地上。

“去買把傘,我們回去吧。”禦天乾拉起她的手,雖然清歌不言不語,卻讓他能感受到千言萬語。

踏進店內,迎面的掌櫃臺面前,還有兩個身影,一天青如洗,一碧綠如葉。

“蓮華公子,這傘不能收您的錢,你就拿去吧。”掌櫃正殷勤的笑著。

天青色身影恰一抬頭,正看見門口有兩個熟悉的身影走來,男子自是豐岸偉儀,寬大的棕色大氅將他那股高貴威嚴之氣表露的更加淋漓,隨著他走進來一名女子,從頭至腳都裹在一件厚厚的藕荷色斗篷裏,因為身形修長,所以並不顯得臃腫,她腳步移動間,斗篷下飄出一抹粉紅色的裙擺,於是那人便似一抹蓮花盛放綠水之畔。

他的眼眸凝了一凝,有禮道,”太子殿下,定國郡主。”

店中的掌櫃和夥計一時都轉不開眼,今日是什麼好日子,迎來了蓮華公子買傘,又有太子和未來太子妃來,是福雲籠罩啊。

清歌進了店後也沒取下斗篷上的風帽,不過買一把傘的時間,轉身又要出去,她便懶得取下。

那夥計們便扯著脖子想看看最近風靡了天下,跳出絕世驚鴻舞的定國郡主究竟是什麼模樣,清歌在的位置恰巧在禦天乾身旁,又沒有取下風帽,夥計們只看到藕荷色的風帽的邊上鑲著一圈雪白的貂毛,露出小半個側面,肌膚如白雪一般通透,如春日裏的杏花,嬌羞純美,幾近透明,皎若芙蓉出水,豔似菡萏展瓣,單是一個側面就讓人無限唏噓驚歎了。

若是為了這樣的女子,他們也甘願在一棵樹上吊死算了。

“原來是蓮華公子。”禦天乾回禮道,一舉一動可以看出良好的皇室風範。

旁邊的綠衣女子也很大方的自我介紹道:”小女子是公子的侍女,綠衣。”她說話的時候,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清歌的身上,按理來說,見到禦天乾和清歌兩人在一起的女子,多半是先打量禦天乾的,過分點的還不會將目光移開。

“清歌長得像綠衣姑娘的朋友嗎?”那樣的目光讓清歌覺得有些不適,開口問道。

綠衣立即知道自己的打量過分了點,解釋道:”不,郡主儀容出眾,我是覺得郡主很像以前曾經在齊雲山看到的一位將軍,應該是認錯了。”

齊雲山,清歌去過一次,就是送糧的那一次了,”我曾經去押送過糧食。”這件事,也不是什麼機密,她破了青鸞南平的瘟疫詭計,千里押糧,在軍中都是極有威信的。

“原來是這樣,容姿絕美果然讓人過目難忘。”綠衣一笑,宛如她的名字,一朵綠色的薔薇盛放,不奪目自有清華,”公子,我們那日看見的小將原來就是定國郡主。”

天青色道袍的男子眉目淡雅,如同他手中的白色水墨油傘,他靜靜的看著清歌,輕聲道:”郡主近日有一大難。”

他的聲音無波無瀾,聽不出這大難兩字究竟是好還是壞,禦天乾自旁邊拿了一把青色的丹青傘,上面一副夏日荷花圖開的盛放不止,丟了一錠銀子給老闆,聽到這話,轉頭道:”本宮近日大婚。”就算是禦天乾,也不喜歡有人在大婚將近之日說有大難。

蓮華公子說完後,目光中微微一閃,開口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這一句話,讓人更難理解,禍與福互相依存,可以互相轉化,壞事可以引出好的結果,好事也可以引出壞的結果,那究竟清歌遇見的這一大難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在下先行一步。”說罷,轉身對著綠衣道:”要給錢。”

那種態度說不出的自然,仿若不管掌櫃說什麼,他都不管,只有要給錢這一事。

綠衣連忙將銀子放在櫃檯上,她跟隨蓮華公子已久,知道如果去塞的話,很難塞的下,不如丟桌子上,對著清歌和禦天乾點點頭,就跟了上去。

清歌和禦天乾也撐著傘走了出去,傍晚中昏沉沉的天空下,北風颯然而過,吹得雪花肆飄落,清歌望著右側道路上的身影,天青色的寬袍隨風擺蕩,輕飄飄欲乘風而去,白色的水墨油傘撐在頭上,宛若一個屏障,那雪花,竟是半點不落在他的身側。

“天機宗人從不習武,也從無人可近身。”禦天乾顯然也看到了那一幕,雪花在蓮華公子的身外輕輕旋轉,始終都在離他半寸距離時,飄開了來。

蓮華公子這個人,從容顏到氣質,都無法讓人對他生出一丁點不舒服的心理,他就像平靜無波的湖面,透明純粹得沒有波瀾,與人相處是明明白白的不親近,卻也不會分親疏,待誰都一樣,也許是在現代唯物主義影響太深,清歌是不相信命運一說的。

清歌淡淡的勾唇,挽著禦天乾手臂,”我和你講個故事。”

“嗯,說來聽聽。”這還是清歌第一次說要給他講故事。

“古代有三個人去考狀元,路上請一算命先生算,先生伸出一個指頭,他們要詳細說明,先生說日後便知,後來真的有一個考上,眾人嘆服。徒弟問先生怎麼算的,先生說:一個指頭,如果考上一個是指考上的一個,如果考上兩個是指未考上的一個,如果都考上,是指一起考上……”

禦天乾將她攬得靠近自己,把傘往她那邊靠了靠,笑道:”你是說剛才蓮華公子的話,天機不可洩露,他也不能說太透。”畢竟蓮華公子一旦開口預言的事,都是發生了的,不管信還是不信,他都會做好一切準備,絕不讓人破壞這場期待已久的婚禮的。

到了府中,房間裏變得熱暖暖的,禦天乾坐到錦緞大椅上,將清歌放在自己腿上,”肚子疼嗎?”出去走了一趟,他有點不放心。

“沒事。”清歌搓了搓手,禦天乾立即包住她的手,皺眉道:”這麼涼。”轉頭對著星兒道:”去弄個暖爐給你家小姐。”

“好咧。”將兩人的大氅斗篷掛好,星兒蹬蹬的跑了出去。

禦天乾拉著清歌的清歌的手放在掌心捂了一下,還是冰涼,將自己的衣襟解開,把手指放在腹部道,”這樣暖的比較快。”

手指貼著男子緊致又炙熱的肌膚,冰涼的手指立即舒服很多,禦天乾摸著她冰透的臉頰道:”對了,你那時候那和我說什麼?”他記得被雪球砸過來的時候,清歌正要說什麼的。

想起這個,清歌的笑漸漸收斂了,墨玉似的眼眸緊緊的盯著禦天乾,她若說是穿越過來的,會不會被禦天乾當作妖孽,”若我不是沐清歌,你還會喜歡我麼?”

“在我眼裏,你就是沐清歌!”禦天乾腦中一晃而過在古墓裏清歌奮不顧身救他的情景。

冰涼的手指變得熱起來,清歌舒服的動了幾下手指,禦天乾玉石般完美雕刻的面容一僵,刀眉豎瞪,看著清歌道:”手熱了嗎?”一面伸手去拉她的手。

貼近的身軀肌肉一下變得僵硬,清歌微微蹙眉,斜斜抬眼看了他一眼,男子臉上的表情依舊冷冷的,卻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自然沒有逃過清歌的眼底,她忽然一笑,原來禦天乾……

手指又動了動,禦天乾臉一下變了顏色,原本靠在椅上的身子坐直了來,”你……”

還裝!

墨眸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手指飛快的上下撓動,抿嘴笑道:”是不是很癢啊……”

禦天乾繃住的臉一下垮了下來,將清歌的手一下扯了出來,醇厚的嗓音夾雜著一點無奈,”是是,我的娘子大人!”

看不出他的清歌竟然還有這麼調皮的一面,從小到大都沒人會去撓他的癢,也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怕癢的,再者他忍耐力超好,只有對著清歌的時候才全身心的放鬆。

男子蜜色的肌膚因為忍笑有了一絲絲紅色痕跡,墨藍色的眼眸如同寶石一般閃亮,帶著深深的寵溺,如同漩渦一般將人的心神吸引。

清歌將手抽出來,環住他的脖頸,親了一口他的薄唇,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嘴角帶著一抹微笑,她曾經聽過怕癢的男人怕老婆,禦天乾嘛,不知道怕不怕她呢。

“蜻蜓點水是不夠的。”還來不及反對,口唇已被淹沒在越來越熟稔的技術之中,那一陣陣醉人的酥麻從唇上傳來遞到四肢,仿若美酒一般讓人昏昏然,又比美酒更讓人渾身不自禁的興奮。

被吻的面色緋紅的清歌如同一朵盛放的桃花,讓人禁不住要採擷,可是禦天乾也有著原則,且不說清歌現在還來著葵水,他更想的是,把這最寶貴的一晚,留到兩人的洞房花燭夜。

瞧見她發上只有一個簡單的簪子,還是自己送她的那個,順手從桌上花瓶裏枝頭挑出一朵開得最好的紅梅摘下,別在清歌髮髻間,仔細的欣賞。

“是花好看,還是人好看?”清歌撩一撩鬢畔垂落的幾許發絲,如水一般的明眸在禦天乾面上清清亮亮地流淌而過,眸色如波,含嫣一笑,笑容明豔的幾乎讓梅花失了顏色。

禦天乾不正面回答她,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清歌的笑意頓了一頓,”你寫的嗎?”

“不,是那些文人才子得知你驚豔一舞後寫的。”這詩倒很不錯,在他眼底,清歌就是傾國傾城也不換。

清歌的眼眸卻微微一黯,她不知道為什麼這裏也會出現這首詩,但是這首詩,不算個好意頭,因為後一句是——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她的頭靠在禦天乾的肩上,那稍黯的眼神,禦天乾並沒有看見。

“小姐,小姐,不好了。”星兒從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來,看見兩人抱在一起都沒有半點要回避的意思,略微把頭一側,依舊喊道:”小姐,出事了。”

清歌略低了頭,一瞬之後,神色又是一片冷清,皺眉道:”怎麼了?”

看著她紅腫的唇,和禦天乾不虞的臉色,星兒也知道剛才他們兩人在做什麼,拿著手中一張巴掌大的信紙遞到清歌面前道:”你看。”

清歌知道星兒不是胡亂大嚷的人,她能如此慌張,那大抵是有重要的事,接過那一張信紙,首先映入眼內的便是信紙上邊緣的血紅色,新鮮的血液顏色,還透出淡淡的腥味,而在這張紙上只有三個字,那就是”sos。”

“這是萍兒的信鴿傳來的?”

“是的,剛剛飛到的。”

sos是現代的語言,當初萍兒要學寫字的時候,星兒說要學一個聯絡暗號,於是清歌便教了這三個字母,在古代沒有人認識,也很簡單,她當時教她們兩人的時候便說了,這三個字母代表的是緊急救援。

“這上面的血肯定是萍兒的。”星兒大眼內已經急得有淚水流了出來,她和萍兒的關係很好,兩人時不時飛鴿傳書,將最近的消息相互傳遞。

清歌捏著那塊信紙,眸中的神色一片冰冷,萍兒素來與人無冤無仇,單純的幾乎除了沐府的人就沒有和其他人打過交道,而沐府的人已經被全部下旨處死了,就算有逃過的,也不會去找一個小丫頭復仇,想來想去,這些人也許沖著的人不是萍兒,而是她,否則依萍兒沒有絲毫反抗力的身手,怎麼能寫出紙條讓信鴿飛來。

想到這裏,她更不可以再等,這每一秒的拖延,也許都會讓萍兒身陷險境,畢竟針對她而來,只是她的猜想。

“萍兒家的地址你有嗎?”這些事情都是由星兒聯繫,清歌並沒有詳細的記下萍兒的地址。

拿起袖子擦了擦淚水,星兒點頭道:”記得的,小姐,你要去救萍兒嗎?”

“嗯。”清歌點頭,轉身對禦天乾道,”我要去找萍兒。”她說完,就準備往外面走去。

禦天乾見此,拉著她的手道:”等等,你要一個人去嗎?”

清歌清冷的眉頭蹙起,看著他一臉沉黑,冷峻的面容上帶著不滿,還有十天就是大婚了,她記得萍兒所居的地址,快馬加鞭的過去大概三天就夠了,來去六天,應該夠了,”朝中的事情你要處理,我一個人就夠了。”當然,她的計畫中還會帶上一百精兵的,畢竟身份不同於往日,潛在的危險也太多。

聽了她的話,禦天乾的手沒有半點要鬆開的意思,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深,刀眉帶著一股怒色,目光緊緊的看著清歌。

微微一笑,清歌點頭道:”你和我一起,應該可以趕回來參加婚禮的。”她知道禦天乾的意思,既然是夫妻,那麼不管是富貴,還是貧窮,是危險,還是美景,他們都要一起走過,他們是兩人,要勝似一人。

聽到這句話,禦天乾的面色才好了些許,轉頭一喊,立即有侍衛進來,恭敬道:”太子,有何吩咐?”

“讓沐將軍,汶少保即刻前來。”(少保是官名,輔佐太子)

帶上汶無顏,那麼即便是萍兒中毒,也不怕耽誤,清歌聞言莞爾,禦天乾到底是統領百萬雄兵之人,在處理大事的時候,比起她來考慮的要周到許多。

而清歌不知道的事,禦天乾的這一個周到,在後來起了巨大的作用。

半柱香的時間,沐長風和汶無顏兩人先後趕到,一進來,禦天乾吩咐兩人坐下,星兒飛快的將事情講給二人聽。

大略聽過事情後,禦天乾也不拖延,吩咐道:”長風,你立即去軍中調集兩百精兵,汶無顏帶好東西,半個時辰後在城門口見。”他這次出行不能大張旗鼓告訴其他人不在了。

汶無顏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眼底閃過一道思慮的光芒,”現在三國的使者都還未走,特別是東雷夜王還在天越城。”

他的意思在座的幾人都明白,東雷與大雍現在是兩大強國,最為有力的競爭對手,以千夜離的性格和心機手段,不會簡單來送兩個公主的。

“所以,你和我去,長風駐守這裏,不要將我未在府內的消息透露出去,父皇處理政事,英王輔助,來去不過七天。”他還有婚禮要參加,必須要在十天之內趕回來,婚禮的事情可以由別人辦理,結婚的人是不能別人代辦的。

“太子爺,不如我和定國郡主前去……”沐長風思量的說道。

“不行,我去。”這封沾血的飛鴿傳書,很明顯是特意針對清歌身邊的人下手,這樣的意圖,怎麼看都不會簡單,他心裏總覺得這一次不能不陪著清歌去,讓他在這裏坐等他的新娘回來,決計不是禦天乾的作風。

見勸說無用,兩人也不再堅持,轉身和星兒一起下去準備出發事務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01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7章  突襲

沐長風的速度和效率都是一等一的,不到半個時辰,兩百精兵已經整裝待發,悄無聲息的在城門之外侯著,禦天乾,清歌,汶無顏,還有星兒四人從城內出來,帶上精兵便朝著萍兒所在村莊的地址前去。

夜色籠罩下的大地,霜白如潛伏的獸,上面烏黑的雲彩與起伏的山巒相映,好似一張巨大無形的口,吞噬著遠行的人兒。

萍兒所居住的地方是在大雍國靠東北面的白水城,按照平常的速度大概是三天,清歌心中惦記著,幾乎是沒有停歇,精兵壯馬行動速度也頗快,都是習慣戎馬生活的,一路上沒有半點阻滯,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已經到了白水城的交界線外了。

白水城是個不大不小的城市,在地圖上並不是很起眼,但是卻是來往東北兩面的樞紐城市之一。

“小姐,白水城的東面甯安村就是萍兒家在的地方了。”星兒策馬靠近清歌,大聲解釋道,本來清歌是不用她跟著來的,她不放心,一定要來。

目的地已經不遠,幾人更加快馬加鞭,朝著甯安村的方向奔馳而去。

北風呼嘯,刮得人臉面發疼,傍晚的時候天黑壓壓的沉了下來,更是讓人目不能前視,天地間的一切都帶著灰白色的斷片,看的不是十分透徹。

長風肆卷,風中除了清冷的寒氣,還夾雜著讓人一聞便為之擔憂的氣味。

血腥味,隨著離甯安村距離越來越近,這氣味就越來越濃,漸漸的仿若半空之中都充斥了這種味道,清歌眼眉一凝,透出與天霜一樣的涼薄,迅猛的朝著甯安村的位置而去。

待到了一處高高的門樓之下,上面寫著甯安村幾個字,血腥味濃烈的已經讓久經沙場的將士都皺起了眉頭。

星兒皺著鼻子,忍不住喊道:”有人嗎?”

風聲一卷,她的聲音好似虛虛實實,飄在天地之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萍兒,你在哪啊?”這一次,回答她的還是嗚咽的風聲,她急忙的跑上前,清歌一把拉住她,冷聲道:”小心點。”這處地方很是陌生,一舉一動必須要小心翼翼,以防暗處有人下手。

眾人拉了馬蹄,小心的往前行走,這時候的村落應該是炊煙嫋嫋,生火煮飯之時,而甯安村卻靜靜的沒有一個人,風刮過枯黃的草叢,發出渣渣的聲音,安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清歌跳下馬來,全身戒備的往前走,這樣詭異的情形,她心中已經有著猜想,待跨進村子裏的時候,那詭異的安靜,讓她的猜想又證實了五分。

隨著她們的走近,地上的血跡也越來越濃,到了村落前的時候,單層的木屋,泥土屋無序的排在村間,透出一股樸實的鄉村氣息,屋簷下還掛著一串串的玉米和紅辣椒,可是在那土黃色的牆壁上,在那凍結了的地面上,都有著深紅色的痕跡,一片片的,一滴滴的,濺落成各種形狀。

村子中間,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十具屍體,面孔平凡扭曲,樸素的棉衣棉褲上都是一個個的血洞,流出的鮮血已經被風吹得凝結成暗紅的血口。

大人的,小孩子的,都是慘烈的躺在地上,有趴著的,有靠著牆壁的,還有斷手斷腳的,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正是從他們身體裏流出來的血液所傳出,證明了這個村莊在不久前經歷了慘狀的殺戮。

“萍兒,萍兒!”星兒見此,更是著急,一個大步往前,小臉上滿是焦急的喊著,村裏靜悄悄的,連回音都沒有。

清歌眉眼一凝,這些倒下的人身上的衣物都是普通村民所穿,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大的仇恨,要將整個村中的人全部都殺了,是為了萍兒嗎?

禦天乾一掃那些屍體,墨藍色的瞳仁微微一縮,向前走去。

除了他們的腳步聲,馬蹄篤篤的聲響,再沒有其他的聲音,入目的都是一具具屍體以及鮮紅的血跡,清歌往前一步一步走著,走到一具屍體前,便將那屍體的身子轉過來。

她在找,在看這些屍體裏,有沒有萍兒的。

從屍體的僵硬和傷口的情況來看,這些人都是在三天前被殺的,三天前,正是萍兒發出求救信的時候,不知道她現在到底還是是生是死,沒有辦法確定,就只有一具一具屍體來翻找了。

禦天乾跟在她的身邊,將那些屍體踢開來看,其他的精兵則將四周的房屋一間間的檢查,以防裏面設有什麼埋伏。

往裏走了二十丈遠,那些屍體都翻過來,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清歌微微皺眉,面上沒有半點不耐,繼續翻看屍體,她抬眸掃了一下,往裏走,裏面還有許多屍體躺著,這村子裏怕是沒有活人了。

即便是做殺手這麼多年,對於屠殺整個村子的人,她還是覺得有些血腥,目光微微一轉,恰好掃過左側一處矮小的屍體,被壓在一具高大的身軀之下,儘管衣服上蒙了灰塵和血跡,可那布色在這一群人中還是比較突出的。

翠綠的色澤在灰蒙之下,略微閃著點光彩,這布,看著很眼熟,好像是萍兒出府之前,她讓星兒準備的那批布料中的一匹。

她凝眸看去,那屍體被壓在一人之下,她也看不十分清楚,只能走過去,如玉的臉上一片冰冷,在這樣的村落中,能穿起這樣布料衣物的人實在不多,畢竟這樣的布料都是供給王族貴爵們穿的。

她心中做好了準備,慢慢的朝著那兩具交疊的屍體走去。

禦天乾看著她目光掃到的方向,冷冽的眉頭一皺,看著清歌平靜無波卻冷寒到了極點的眸子,薄唇一抿,跟在她身邊走去,將上面覆蓋的那具高大的屍體扳開。

下面那具屍體就顯現在了眼前,嬌小的身材,翠綠的布匹,都述說著它就是萍兒。

清歌腦中掃過穿越來了以後,便是萍兒跑來看她,雪中送炭難,那時的沐清歌,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會在意,會放在心上,只有萍兒,會偷偷的從自己口糧裏帶點東西來,有空還會搶著幫原主清歌分擔一些家務活。

像是看出清歌眼底的心痛,禦天乾未等她動手,自己就蹲下身,將那屍體翻了過來。

當他的手指一接觸到屍體的時候,心下驟然一變,眼底閃出冷厲的光芒,提臂往前一伸,拉著清歌往後一退,與此同時,地上那具”屍體”也迅疾的動了起來,她翻轉過來,長長的頭髮下面,是一張陌生而充滿殺氣的臉龐,根本就不是萍兒,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只是身形和萍兒極為相似而已。

“受死吧,禦天乾!”女子高喊一聲後,手中的尖刀閃爍著黑色的光,對著禦天乾猛的刺了下來。

將清歌往後一拉,禦天乾手中內勁一翻,騰挪閃移避一刺,反手一掌打在那人背心,震得她退了幾步,周圍的精兵聽到動靜立即圍困了過來,將那人圍困在中間。

“你是誰?萍兒在哪里?”星兒跑過來,大聲質問道,她翻了好多具屍體,也沒有看見萍兒的,心裏又是慶倖,又是著急,猛然看見有刺客扮成萍兒樣子,急忙大喊。

那女子一次偷襲不成,情知沒有機會,掃了周圍的人一眼,冷哼道:”她在哪里,我自然是知道,但是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不告訴我們,難道你不怕死?!”星兒氣得大罵,小臉漲的通紅,剛才她翻屍體的時候,可是嚇得要死,原來被這些人給抓走了。

“死?”女子重複道,意味深長的看著清歌,眸光閃了一閃,繼續道:”死有什麼關係,只是這……”

說話間,她身形突然一動,朝著清歌撲了過去,從她的目光投向清歌之時,清歌就有了準備,恰逢她一動,手中扣好的匕首如同遊蛇架開她的尖刀,轉手為爪,將她行動力去掉。

半途之中,那刺客卻突然身形直直的往她的匕首上撞了過來,其勢之猛,如同飛蛾撲火。

一切都在半瞬之間,縱使清歌反應迅速,意識到她這個舉動是在送死,手臂往回收時,終究來不及,噗的一聲——

匕首已經精而准的刺入了刺客的心口,”屬下不辱主令。”女子的臉上沒有失敗的恥辱,反而是掛著讓人看不懂,摸不透的一縷輕笑,幽幽的歎出這一句,身形便倒了下來。

禦天乾站的最近,看到女子身形,知道是她故意撞死的,刺客一般任務失敗,都會自殺,這人是自尋死路,死在清歌的匕首之下。

不過,刺客的自殺方式一般都是用毒藥,這個女子的方法倒是特別。

汶無顏見此,連忙上前一摸,修長的手指上感覺不到半點呼吸,再一摸頸部,確定女子的鼻息全無,皺眉道:”太子殿下,這人已經死了。”

“怎麼就死了,這怎麼問出話來……”聽到這句話,星兒跺腳道,還想靠著這人問出萍兒的下落的,現在死了怎麼問。

“這些人是針對我的來的。”緩緩轉眸,清歌看著那身衣服,冷冷的笑道,若是之前還不確定,現在是百分之百肯定了,將萍兒抓走,讓萍兒放出消息,再特意讓人偽裝成萍兒的樣子,裝成屍體來突然襲擊,為的不是她,還能是什麼。

禦天乾看著地上的屍體,鳳目幽深,冷聲道:”萍兒沒事。”對方既然是要引清歌來,那麼萍兒在沒見到清歌之前,一定是安全的。

“那萍兒究竟在哪里?現在怎麼找到她啊?”星兒急的在那女子身上踩了兩腳,恨不得可以將她踩活才好。

“既然這人要引我們去,一定會留下資訊的。”禦天乾雙眼危險的眯起,眸光犀利如電。

“太子殿下,在村長屋中找到一封書信。”還在繼續搜索的精兵奔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

汶無顏看了看書信,點頭道:”沒有毒。”經過剛才的刺殺事件,他們都更為謹慎了,對方留下的東西也要防範才是。

禦天乾接過信來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塊破布,很顯然是從人身上撕下來的,上面用血寫著幾個大字,”要救王萍兒,烏線峰下見。”

王,是萍兒父親的姓氏,很顯然,這是抓了萍兒的人留下的資訊。

烏線峰,是離白水城最近的一座山峰,那裏人際罕見,冬日裏更是蕭條,無人會去,顯然這些人是早有準備。

“去烏線峰。”禦天乾將破布一丟,轉身往後走去。

汶無顏秀眉一皺,有些為難道:”烏線峰地勢險惡……”

“哼,竟然敢設下埋伏刺殺本宮,本宮倒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大膽。”禦天乾狹長的鳳眸冷睨,眼裏罩著濃濃的冷意和肅殺之氣,面色如霜,神情倨傲冷漠,猶如夜間嗜血的修羅,語氣悠緩而冷冽,丟下這句話,甩袖往前走去。

清歌心中一暖,看著男子高大的身影如天神一般躍上墨焱的馬背,她知道,禦天乾去烏線峰的原因,大部分是為了她,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要去。

所有的精兵也不含糊,翻身一躍上馬,再不多說,策馬往烏線峰的方向而去,看著遠處開始變得迷蒙的夜色,清歌唇邊蘊上了一抹寒意逼人的弧度,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誰,費盡苦心來動她的人。

做出這個舉動的人,並不知道,清歌的護短有多嚴重,只要是她的人,別人就不能動,動了,便是踩到她的底線!而這個人在以後,為了這個舉動,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8章  她的身份

禦馬而行,不過半個時辰,已經踏入了烏線峰山脈,放眼過去,入目的儘是黑壓壓的怪石嶙峋,此處的石頭大多為墨色,所以得了烏線峰這個名字。

禦天乾拉著墨焱站立去怪石前,冷眉皺起,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加上這出山峰疊起,怪石亂生,目所能及處極為有限。

“太子,再往前就是葫蘆腹地了。”汶無顏拉著馬走上前,望著前方看不盡的山峽,一臉肅色道。

葫蘆腹地,顧名思義,就是一個葫蘆口,進去後豁然開朗,中間有巨大的空地,另外的出口又是一個窄口,再是一塊空地。這樣的地形,在戰術上經常用來誘敵深入,待敵軍全部深入之後,一網打盡,就算退後,也退不了多少人。

禦天乾稱為馬背上的王爺,如何不知道這一處地形的險惡,對方更是擺明瞭要讓他們進去,用意明顯根本就不需要猜測。

清歌拉著馬韁聽著他們兩人談話,便是不知道也懂了,”乾,我先進去。”她一個人進去的話,那麼就算有什麼情況,以她的身手也方便撤退,禦天乾是大雍的支柱,若是他發生了什麼意外,整個大雍頓時要弱下一半,汶無顏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禦天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對著身後士兵道:”保持隊形,小心前進!”語畢,拉著韁繩立即往前而行,他的速度極快,身後的汶無顏和各精兵即便是覺得此處危險,也不再猶疑,立即跟上前去。

清歌抿了抿唇,也隨後往前。

山間的風帶著冬日的煩躁,如同一把生冷的刀子往臉上刮,越是入夜越是冷,這些經過特殊訓練的精騎每一個人臉上都沒有抱怨,調整隊形,一個接一個的跟在身後,往山腹中而去。

皓月從高懸的天空透出灰白的光,照的周圍景色明明滅滅,那些黑色的石頭宛如一把把筆直巨大的刀劍,千奇百怪的形狀,似人似獸,似桌似椅,經過大自然的錘煉,幾乎讓人誤以為真,配合著在石林穿梭發出來的各種嗚嗚聲,好似有幽魂躲在石林後哭泣,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山谷裏大部分地方都是石頭,唯一可以見到的也只是被鳥兒不小心帶來灑下的野草種子,頑強生在石縫中,展示著細小的身軀。

待進到山谷腹地之中,前方不遠處可以看到一塊巨大的高出的石頭上,站著些衣著華麗光鮮的人,周圍有著五六百兵士站在身後。

清歌眼尖的發現,在那幾個華麗光鮮的人身邊,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渾身狼狽,披頭散髮,被一個身高力大的侍衛抓在手上,即便是頭髮散亂,那嬌柔的小臉,和純真的眼神,都是萍兒才擁有的。

星兒同時也看到了那個人,她高興的大喊了一句,”萍兒。”那個柔弱的,滿臉都是血痕的少女,不是萍兒,還能是誰。

為首一個雍容盛氣的婦人,她的衣飾並不繁複,卻一眼能看出來造價不凡,上面有著誇張的鳳凰圖案,身旁跟著一個女子,和她眉目間有著三分相像,也是一身華麗的打扮。

“大雍太子殿下,好久不見。”那婦人口中與禦天乾說話,目光卻不經意的在清歌的位置停留,她的左右側,各有三人舉著火把,將本來黑漆漆的山谷照的明亮了許多。

汶無顏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他怎麼也沒想到,抓走萍兒的會是青鸞國的人,並且女帝鳳清韻和皇太女鳳霓裳同時都出現在這裏。

一國之君大費周章的去抓一個不起眼的下人,為的是什麼,他眼裏閃過疑惑,皺眉凝思。

“本宮沒時間與你廢話,人你放不放!”禦天乾微微眯眸,狹長的鳳眸透出電一般犀利的神色。

“不放又如何。”鳳清韻顯然很不喜歡禦天乾的態度,她同樣是一國之君,與禦天乾素來有仇恨,兩人對話絕不會有什麼好言好語可說。

“既然不放,多說無益,上!”禦天乾手中長劍一抽,毫不猶豫道,對方既然到現在還不說出抓萍兒的目的,那今日這局就是為了他而來,只要他來了,那目的便達到了,生為皇家子弟這麼多年,這些東西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我們也不是好搶的!”鳳清韻美眸一眯,臉上閃過一抹莫測的笑,素手一揮,身後六百士兵全部蜂擁而上。

葫蘆腹地裏,頓時一片殺聲嘶吼聲而起,馬蹄四亂,血濺飄揚。

不大的地方和怪石嶙峋的地形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的混戰,往前對決的精兵即使以一敵五,也是一時被捆綁了手腳,發揮不出最大的功用,好在他們如此,青鸞國的兵馬同樣如此。

兵器交接的碰撞聲在暗夜的山谷腹地裏格外清楚,自清歌進來後,就一直低垂頭昏迷過去的萍兒此時才醒了過來,掙扎了一下,抬頭看著遠處,那火紅的烈馬上,一身紅色騎裝的清麗人兒,正在廝殺著,她心中一顫,拼著力氣道:”小姐,小姐……”

三日前村莊裏突然來了大群人,沖進來不分由說的就在村中大肆殺戮,將所有人都殺光了,他們手中拿著一副畫像,挨家挨戶的看,看不到是的就一刀下去,最後到了她家中的時候,她那時從窗子的縫隙中偷偷看到在隔壁搜時的那幅畫,正是自己的模樣,強撐著找了塊布,寫下小姐教的求救話語,放了飛鴿,恰在這個時候那些人一眼就看見了被嚇得腿軟的她,兩刀將娘親和爹爹殺了,血飛出去濺得鴿子滿身都是,再後來,她就被關了起來,每日除了吃飯,就昏昏沉沉的睡覺。

現在看來,這些人是要引小姐和太子來啊。

她搖著頭,眼淚滾滾的落下,大叫:”小姐,你們快走,快走……”她開始以為只是個普通的殺人,迷糊中聽到喊青鸞女帝,看著身邊這個威儀的婦人,她也知道,這就是要針對太子和小姐的,她不要為了自己害了小姐。

“小姐,你快走啊!”

“哼,倒是個忠心的丫鬟。”鳳霓裳冷冷的看了一眼她,眼底閃過莫名的惡毒光芒,嚇得萍兒身子縮了一縮。

聽到萍兒的呼喊,清歌眼中一冷,面若寒霜,這些人竟然抓了萍兒來設下陷阱,她最討厭被人威脅了,一瞬間,雙眸之中殺氣暴增,猙獰蕭冷的透體而出。

雙腳一夾馬腹,赤焰四蹄一奔,頂頭而去。

手中的武器已經換上了長劍,清歌一身狂殺之氣,破開重重士兵,沖往鳳清韻所在之地。

劍影如風,來勢洶洶,如同匕首一樣詭異,又有長劍的鋒銳,斜刺,上挑,對刺,每一個角度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每一個角度都是一擊致命,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只看見一個接一個的士兵從馬上倒下,旁邊的人都沒有看到兵器是何時出來的,下一個致命的就是自己。

沒有那些炫目的招式,也沒有高昂的嘶喊,有的只是沉默如冰,淩厲如霜的劍光,如同死神在收割著生命,一絲猶豫都沒有。

那種從骨子中散發出來的殺氣,將周圍火把散出來的亮度都要遮掩了去,那是一種從死神戰場裏走出來的殺氣,沼澤一般,吞噬著人的生命,卻連一個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汶無顏不是第一次和清歌並肩作戰,可是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著清歌的身手,那是絕對的一擊必殺,那是專業到殺手都要羞愧的身手。

可是這樣的身手偏偏讓他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他行走于江湖,自然知道一個沒有內力的人,在這麼多兵馬中自由到一擊斃命,那種速度和精准的力量,只有刻意訓練的人才能做的到。

“汶無顏,小心!”一聲嬌斥將汶無顏的思緒扯了回來,眼前是一把長劍迎面劈來,他心內一驚,順勢滾落下馬。

眼看那長劍就要砍下來,叮噹一聲,一把金絲九環大刀生生架住,開山劈石一般將長劍震開了來。

星兒一刀下去,那臂力比起常人高出十倍都不止,縱使招式還不精湛,這樣的力氣也震斷了士兵的雙臂,她白了汶無顏一眼,哼道:”色鬼,沒武功還敢在這裏發呆!”

方才他出神觀察清歌之時,那些侍衛已經和精兵混戰在了一起,幸好她想到汶無顏沒有武功,擔憂的回頭看了一下,否則的話……

處處都是廝殺,此處特別慘烈。

一馬過處,血色橫濺,杳杳夜色中夾雜著濃郁的紅。

那些侍衛雖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此時在充滿著血腥殺戮之氣的清歌面前,也不由的膽顫心驚,這樣的殺氣不像是人類可以擁有的。

禦天乾一劍劈開上來阻止他前行的人,跟隨清歌而上,目光掃了一眼周圍,眸光中有光亮掃過。

另外一邊,還有兩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清歌,她的劍鋒光閃,犀利肅殺,所過之處絕沒有活口。

猩紅的血液順著銀色的長劍緩緩流下,全身上下都是被血染的鮮紅,雪白的騎服上綻開一朵朵的紅梅,沐血前行,她的雙眼冰冷到毫無溫度,又執著得沒有變化。

“陛下,小心。”身後的侍衛被那種越來越近的淩厲殺氣弄得心中都散發了懼意,這樣的人究竟是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還是夜空中降下的羅剎仙子,怎能如此清美又能讓人膽寒。

鳳清韻點頭,往後退去,數名侍衛立即站在身前,將她和鳳霓裳保護了起來。

血紅色的大馬神獸似的站在了巨石面前,手中的長劍上濺滿了血水,白皙的手中都染成了紅色,那張面容依舊冷寒,掃過六名侍衛,緩緩的,清楚的說道:”送死的人,我從來不嫌多。”

隨著清冷如墜玉的聲音,一道極光夾雜著好聽的脆聲迎面劃過,一道,兩道,三道,四道,……六道,緩慢的讓人可以數清光影的數目,卻看不到它是如何而過。

六名侍衛呆呆的瞪著面前絕美的女子,那雙墨玉一樣的眼睛,看不到生命的光彩,只有死亡的樂曲,在裏面回蕩,旋轉,吸人心神。

“小姐……”一把接過侍衛鬆開手後要跌倒的萍兒,看都不看那個身材高大,卻沒有實力的侍衛,她,對死人,從來都沒有興趣。

鳳霓裳猛然的捂住嘴,眼底的光芒更是閃爍不停,她根本沒有看到清歌怎麼出手的,那個挾持王萍兒的侍衛就死了,這個人,她從骨子裏生出一股害怕來了,但她畢竟是女尊國的太女,縱使失態,不過一瞬從臉上劃過,不至於尖叫起來。

鳳清韻則是一笑,那笑容高深莫測,手指輕輕的一動。

山谷的風吹過,那些火把的光亮被吹得呼明呼暗,光影交錯,讓人眼花繚亂,仿若旁邊的怪石都有了生命一般。

“小心……”眼角劃過旁邊的異樣,禦天乾高聲一呼。

清歌眼眸一凝,霎那之間,兩旁兀的多出數道黑影,如同夜風迅疾的撲了過來,如同影子一般,沒有聲息。

好高的隱身術,無聲無息鬼魅一般,她竟然都沒有察覺到!

手臂一動,將半昏的萍兒往身後一甩,準備的丟在了禦天乾所在的位置,左右雙手的匕首同時滑下!

她來了興致,竟然有人的隱身術如此高明,清歌嘴角勾起一抹濃濃的笑意,眸中卻是一片蕭殺。

看到清歌的動作,鳳清韻眼中閃出一抹狂喜,華麗的衣袍在火光下如同幽幽的墳火,機會來了!她手中捏著一個怪異的東西,此時食指一掐,嘴角的笑也越發的深暗。

而此時,那數名黑衣人卻在撲來的半途之中,身形生生一轉,往著禦天乾的方向而去。

大雍天越城。

沐長風看著跪在地上的太監服男子,問著旁邊的侍衛統領道:”什麼時候抓到的?”

“剛才巡宮的時候,發現一個黑影閃過。”侍衛統領稟報道。

“你潛進宮中有什麼目的?!”沐長風英眉一皺,眸光如電的看著下方跪著的男子。

那人早嚇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也不敢抬頭,細聲道:”小的是想來看看皇宮……”

“皇宮豈是你隨便可以看的!”統領大聲喝道,”沐將軍,屬下看這人是圖謀不軌!”

“你繼續說。”沐長風舉起右手,示意統領不要說話。

“小的還沒說完呢,是想來看看皇宮中有沒有什麼好偷的。”那人突然一下抬起頭來,剛才那種害怕的姿態是半點都沒有看見,有點嬰兒肥的面上一雙機靈的過頭的眼睛,即便是臉上髒兮兮的,也可以看出皮膚細嫩。

眼神犀利的沐長風沒有放過這一幕,打量了他的身段,纖小瘦弱,面色又白淨,說話細聲細氣,看著他身上的太監服,腦中一閃而過,只有真的太監才會這樣,他微微一眯眼,俊朗的臉上顯出難得見到的冷色,”你是哪個國家的派來的間隙?”

只有奸細,才會真正淨身送去宮中做太監,斷子絕孫的事可不是人人都做的來的。

那人聽了這話毫不猶豫的打斷了,”我不就是想偷點東西罷了,看看大雍皇宮有什麼不一樣。”

“你到底說不說實話!”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一下就說明了這人在說謊,沐長風一拍桌子大聲罵道。

都說沐長風是玉面將軍呢,這麼凶,傳言都是假的,小太監在心中暗暗的罵道,可到底人在屋簷下,他立即老實道:”我是別宮裏的小太監,半夜出去透氣,結果聽到兩個女的在談交易,不小心被她們發現,追了過來,我死命的跑,跑進皇宮來了。”這話還是半真半假,她才不會這麼蠢,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呢,不知道說她運氣好還是怎麼了,剛好有一輛糞車進去,她就鑽在車底跟著進去了。

他說的無意,可是沐長風卻放在心上,前天東雷使者辭行,昨天青鸞,天星的使者分別辭行,在別宮那居住的人在三國使者都沒走之前,住的地方就在那,”那兩個女的樣子你看到了嗎?”

“嗯……看的模模糊糊,長得都挺好看的,穿的衣服應該是公主穿的。”小太監努力的回憶,她也是不小心看到的,那麼黑,只能看到個大概,但是那個衣服,她天天接觸,一看就知道是公主穿的。

沐長風聽到是公主穿的幾個字,心中一沉,連忙道:”她們說的內容你聽到了嗎?”

“嗯,說是要其中一個公主把個東西寄給另外的那個公主,並且說好了,這次事成之後會將報酬給她的,定能將滅了心腹大患。”小太監努力回憶,”對了,其中有一個公主脾氣很大,很傲的樣子。”

小太監話一說完,沐長風猛然的站了起來,臉色焦急,朝外面跑去,臨走不忘吩咐道:”把這個小太監關起來,等我回來。”

剛用了午膳的禦淩天剛準備休憩,外面傳來急忙的腳步聲,太監慌忙來報:”陛下,沐將軍說有急事稟報。”他還沒說完,沐長風已經走了進來,幾步走到榻前,跪道:”陛下,臣有急事,請恕臣無禮。”

淩帝先還為他無禮有些不虞,現在一看他的表情,皺眉問道:”什麼事?”

“太子殿下和定國郡主兩人前往白水城救人,臣懷疑這是一個陷阱。”沐長風急忙說道,”另外,密探有急報傳來。”這是他剛才才宮門口接到的。

這個情報不是各國之間的暗探送來的,而是千絲樓送來的,作為一個明面上是江湖的組織,各國之間的防範也相對少一點,他們探到的消息,必定是極度的機密。

沐長風一向穩重有禮,能突然冒失的沖進他的寢宮,那絕對是有天塌下來的大事才能有這樣的舉動。

“讀!”禦淩天乾脆的說道。

一旁的伺候的李陸接過得令密信,展開念道:”青鸞鳳帝借送公主和親,將侍衛混入三國送親者中,潛入大雍白水城內……經探知,此行目的欲接皇長女鳳翎音歸國,據悉……”他讀到這裏頓了一頓。

“怎麼不讀了?讀!”淩帝皺眉厲聲道。

李陸臉色有些難看,尷尬而緩慢的讀到:”據悉,長女鳳翎音現名沐清歌,乃我國定國郡主。”

簡短的不能再簡短的話,卻讓禦淩天全身一寒,從腳下冒出了涼意。

沐清歌?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可他們認識的沐清歌只有一個。

而定國郡主,也只有一個。

“你剛才說什麼,乾兒去了白水城?!”禦天乾陰沉的看著沐長風,冷聲問道。他並不知道禦天乾出城的事,而沐長風他們一概對外稱做是與王妃賞雪遊玩了,就連禦淩天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兩人就要大婚,年輕人親密一點是正常的。

“太子和定國郡主去了白水城。”沐長風低著頭重複道。

一腳踢在沐長風的胸上,大怒道:”你們這是欺君,欺君!”青鸞國和大雍向來都是不對頭的,而女帝鳳清韻對禦天乾簡直是痛恨之極,密忍,那是青鸞國百年難得發動一次的高手,擅長隱身,于一萬人裏面挑選出的絕頂殺手,從來都不出手,一旦出手,那是必然見屍啊。

禦淩天只覺腦中一下天旋地轉,血全部凝結在全身,渾身又冷又熱,腳步不穩,站在一旁的李陸連忙扶著淩帝坐了下來。

“乾兒為什麼要出府?”禦淩天一手撐著額頭,眼中的光芒似一把刀子看著沐長風。

沐長風被他一腳踢的倒下,強忍著痛又跪了下來,皺眉道:”因為定國郡主以前的一個丫鬟被抓了,定國郡主收到消息後,要去救人,太子執意一同前往。”他知道這個消息對清歌不利,可是不將消息給淩帝,他是不能私自帶兵出去的。

李陸面上露出驚詫,看著淩帝陰沉的可怕的臉色,伺候了這麼多年,看臉色他也能猜出他在想什麼。

定國郡主是青鸞長女,此次去白水城又是因為她的一個丫環,誰會相信,一個已經發送出去的丫環生死,能讓個郡主憂心去救。

人人都知道禦天乾對沐清歌的感情,絕對的專寵無二,新婚將近之即,禦天乾不會讓沐清歌獨身前去的。

兩歲時莫名失蹤的青鸞皇長女,兩歲時撿來的養女,默默無聞的沐清歌忽然轉了性子,在盛宴上一舉破開無人可破青鸞國送來的衣物,從而奪得禦天乾的注意,選妾時隨意送出去的樂譜,送出貼身丫鬟,白水城,埋伏……

將這些東西串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那麼清晰的展現出來。

“陛下,定國郡主絕不是這種人……”沐長風頂著被盛怒之下的淩帝斬頭的危險,說道。

淩帝仿若未聞,冷冷一笑,”好個‘沐清歌’,好個‘定國郡主’,好個‘鳳翎音’!”連續三個好個,已經徹底將淩帝的憤怒表現了出來。難怪,難怪之前都那樣懦弱,難怪在乾兒回來後,突然變的不一樣,性子也完全不同。本來是奕辰的妻子,卻偏偏和乾兒拉在了一起,那張絕美清冷的臉,讓奕辰起了爭位之心,借著乾兒的手,殺了奕辰,現在又要害了乾兒。

是誰贊沐清歌——北方有佳人,傾國又傾城!

這首詩可寫的真好!

寢宮內一片安靜,沒有人敢說話,那些個伺候的宮女太監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聽了這樣的秘密,在皇宮內,很可能就會被不知不覺滅掉,他們巴不得越沒有存在感越好。

只是沒想到那個才智外貌每一樣都出眾的定國郡主,竟然會是青鸞國潛伏在大雍的奸細,虧他們乾王為了她將天下所有美女都拒絕在了門外,這樣一個女人真是可怕!

本來在大雍人心中對於清歌是一種敬仰,如同看著女神一般,認為她是天底下和禦天乾最匹配的女人,就算是清歌要獨寵,他們心中覺得也是抵得上的,可是這一瞬全部消失了,甚至還帶上了憤恨的情緒。

外面輕紗曼舞,地龍培育出來的熱氣讓人胸中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

禦淩天閉上眼,將胸前一口氣沉了下來,忍住滿溢的怒火,冰涼著嗓音道:”立即帶五千精兵,徹夜疾行,務必趕上太子!”

這一句話如同重錘一般落在沐長風心中,他謝禮起身,如風一樣立即往外沖去,那樣急切,迫切的樣子,根本和平時儒雅沉穩的樣子聯繫不到一起。

不僅是對禦天乾安危的擔心,還有對清歌的擔憂,雖然那些消息絕不會是假的,但是對於清歌,雖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可是對禦天乾的心意,那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禦天乾在清歌面前完全是不設防備,若是要下手,不必大費周章用這麼多功夫,兩人夜夜睡在一起,以清歌的身手,趁著他熟睡的時候下手把握絕對有。還有那些患難與共,那毫不猶豫的徹馬與禦天乾引敵的瞬間,不是能偽裝出來的。可是他知道又如何,淩帝心中絕對是不相信清歌了。雙眸鋒芒一轉,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妹妹和太子全身而退。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02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19章  突變

黑漆漆的山谷裏,傳來呼嘯刮過的夜風,為這寒冷的夜裏,再加深一點寒冷,轉彎捲入腹地,那廝殺的對峙消得無影無蹤。

左右兩邊的黑影沖了過來,卻在半途之中改變方向其中三分之二往著禦天乾方向而去,剩下的十名將清歌圍的密不透風,精湛的刺殺術,密集的配合,詭異的身法,清歌招架的一步都不能前行,她的左右雙手都應付那密不透雨的刺殺。

禦天乾的前後左右,各有五道灰色的殘影竄來,無聲無息,若是眼力不精之人,根本連殘影都無法看見。

“太子,那是密忍!”汶無顏被星兒帶在馬上,一直注視著這邊的動靜,那些由兩邊突然從石頭化為人身的黑影,被他看到了眼裏。

狹長的鳳眸微眯,透出一線寒光,如此高明的隱身術和輕功,這是青鸞國的密忍,竟然連密忍都派出來了,看來這次不將他置於死地,絕不會善罷甘休了。

幽藍的光閃爍如明珠,運氣直直拔起身形,飛身於半空之中,將手中萍兒抱住,左腳往右腳一點,急速往下方轉去,即便是禦天乾的身手,在面對二十名密忍的時候,絕不敢有半點輕視。

朔月冷冽,劍光如虹。

一出手便是用足了八分的內力,半空之中,內力漲動之下,紫色的長袍獵獵飛舞,如戰旗一般迎風凜冽,有著不容置疑的霸氣,瞬間震開了密集的密忍,空出一丈之地來。

就在這時,懷中半昏迷狀態下的萍兒卻幽幽的睜開了眼睛,一雙純潔的眸子如同兩顆石頭一般,沒有任何的靈動在裏面。

同一時刻,那二十名密忍手中飛快的一動,射出一根根金色的絲線,如同飛線在半空之中交織,那是密忍最精通的金絲網,一旦被束縛住,縱使內力再強大的人,也會被這種特殊的網制住,越是掙扎,金絲就越會陷入在肉中,是密忍的必殺技之一。

禦天乾半點都不敢怠慢,全神貫注的凝視著細如蠶絲的金線,反手一轉,將就要接上的兩根金絲迅速攪亂,這種金絲完全不能斬斷,只能讓它亂成一團,成為一團廢絲。

“快點,我們快去那邊。”汶無顏看見金絲後,立即往前去,他知道破解金絲網的辦法。

一刀砍斷阻礙行路青鸞國侍衛的手,星兒雙腿一夾,往前走去,她要去把萍兒接過來,而恰恰這一眼,卻讓她看見,本來昏迷的萍兒手中透出一點銀光!

電光火石之間,星兒大叫:”萍兒你要幹什麼!”

全神貫注應付毫無破綻的密忍合擊,禦天乾聽到星兒的大叫,瞬間感受到腹部一點微涼,而此時,前後左右的密忍金絲全部向他而來,眉眼間瞬間戾氣暴漲,手中的銀劍光芒巨閃,手臂在半空之中一旋,快如閃電的將離他最近的密忍手掌切斷,腹部緊接著往內收縮,避開了萍兒手中刺來的銀針,身形倒飛,扣入石林之中,一腳踏在壁上,螺旋一般飛出中心包圍圈。

“太子!”汶無顏從馬背上猛然的跳了下來,一待他落地,便將手指掐在他的脈搏上。

禦天乾一落下來,眉眼大怒,一掌將萍兒從懷中震開,縱使反應已經達到了巔峰,可是萍兒和禦天乾的距離是在太近,那根銀針還是劃破了禦天乾的手掌,破開了一道皮痕,就是這樣一點痕跡,卻讓汶無顏眉頭緊皺了起來,那個傷口在迅速的轉黑,很明顯這個針上面有毒。

星兒從馬上看到那烏黑了的手掌,一個跳躍站到地上,沖到前面抓起嘴角流血的萍兒道:”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刺殺太子!”她的眼裏滿是不敢相信,萍兒以前就說過,和她一樣敬仰禦天乾,說是頂頂的大英雄,可是,今天萍兒做了什麼,給禦天乾去下毒!

可是任星兒怎麼搖,萍兒兩眼都沒有光彩,像個木偶一樣坐在地上,任她去搖也說不出半點話來。

“不用搖了,她被人用‘離魂’控制住了。”汶無顏看了萍兒一瞬,面無表情的對著星兒說道、

“沒有機會救了嗎?”星兒雖然心中氣萍兒下手,可是聽到她是被控制的,還是忍不住想救她。

“沒救。”他和萍兒認識的時間不長,也沒太多交集,現在更不會有同情,被”離魂”控制的人,在平常的時候是看不出來的,只有發動那個唯一命令後,就會變成任人操縱的人偶,發動之後也再沒有活的機會了。

現在要緊的是禦天乾中的什麼毒,他能不能解開,這才是頭等大事。

再仔細看了落在地上的銀針,汶無顏皺眉對著禦天乾道:”這是奇毒‘黃泉’,在沒有吃解藥之前,不要用內力。”邊說,邊從懷中掏出銀針,往他身上幾個大穴上飛快的紮上。

黃泉,與其名字一樣的劇毒,無色無味,只要和皮膚沾上,立即染毒,隨著血液的運行散播在全身,發作時間大概半刻鐘,他剛才用銀針封閉了禦天乾的全身大穴,不動用內力的情況下,可以堅持兩個時辰左右。

對於其他人是劇毒的藥,對於他來說,只要有家普通的藥店,他馬上可以將解藥配出來,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爭取時間。

眼看著禦天乾被自己安排的棋子所傷,鳳清韻嘴角露出高高在上的笑容,”翎音,做的不錯,母皇果真沒有看錯你。”

高傲的聲音夾雜著極度的喜悅,雍容的婦人輕輕的拍拍手掌,眼裏充滿了愛憐的看著清歌。

對上鳳清韻投來的眼神,清歌心中大驚,這是怎麼回事,她是鳳翎音?那個丟失了的青鸞國皇長女,那今日的這一場陰謀,是為了她而來,可為什麼要在村子裏設置人假扮成萍兒的樣子呢?

當聽到星兒的大吼聲時,清歌將這前前後後再一聯想,為什麼要抓了萍兒,因為她只有那麼兩個親近的人,為什麼要將她引過來,讓人裝成萍兒的樣子去刺殺禦天乾,還是一個漏洞百出的刺殺,因為要將人死在她的刀下,讓所有人以為她在掩藏真相,為什麼要帶那麼多密忍來,一開始全部沖著她過來,半途再轉開……

她曾經期待過,找到自己的家人,可是這個家人在這麼意外的時候出現了,卻給她狠狠的捅了一刀,禦天乾,禦天乾……她的乾受傷了。

清歌面上又狂又怒,漆黑雙眸頓時變得血紅,全身所有漏洞現於人前,是毫不顧己搏命式的招式。

方才還應對比較自如的密忍頓時覺得對面女子的招式突然間以一種超出自身能力的形式迸發了出來,她的眼底閃出一種詭異的光,在血紅中透出暗夜的紫。

看著一個密忍倒下,而身上已經佈滿了刀口,手臂,身前,身後,都翻出了血跡,依舊不依不饒,仿若感覺不到疼痛的清歌,鳳清韻皺眉做了一個手勢,那圍著清歌的密忍眼眉一齊,頓時隱入了兩旁的陰影之中。

顧不上再和他們糾纏,清歌飛身一閃,急忙的沖到了前方大雍精兵聚集的地方。

“皇長公主,你還過來幹什麼!”首當其衝的精兵排成一列,將她圍在了外面,眼底都是森然的憤恨,他們早勸過太子不要進來了,若不是為了她,太子怎麼會闖進這個地方,怎麼會受傷。

皇長公主,而不是定國郡主,他們的態度很明瞭,而清歌絲毫不意外。

“讓開。”冰冷的話語從口中吐出,雙眸宛若刺骨的冰水流淌過面前精兵的臉上,她的手已經緊緊握著匕首,”若再不讓開,我就殺了你們!”

她從來不是害怕前方有阻礙的人,也不是害怕人誤會的人。

特立獨行,不畏一切,那是她一貫的作風。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一個人,不行,他不能誤會她,他不能不相信她。

“讓開。”渾厚的男聲從裏面傳來,清歌的心內不知怎麼,輕輕的一顫,抬步從那些縱使不甘也讓開了道的精兵中走了進去。

一身紫色大衣的男子盤腿坐在地上,那張冷峻奢華的臉上有著一絲與平時不一樣的烏色,右手的手掌已經全部變黑。

“中毒了?”清歌立即撲了過去,身子在中間一頓,因為汶無顏走上前來,輕輕的攔住了她,”長公主,請留步。”

那樣雲淡風輕,又疏離的話語,證明了汶無顏已經不相信她了,早在開始汶無顏就懷疑了,而今日的事情不過是將這一切證實了。

透過他手臂,清歌的目光停留在禦天乾的面上,其他的人和事,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只要禦天乾相信,不是她故意所為就好了。

素顏澄定如水,長長的睫毛微抬,漆黑的眸中流露出從沒有過的強烈依戀,落入在墨藍色的瞳仁中,映出裏面不斷翻滾,卻又堅定的情緒,告訴著他,傳遞給他,這一切絕對不是她設計的,她也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樣清冷的眸光,曾經日日夜夜陪伴著他,誰知道看起來如若冰霜的小臉,會對他露出怎樣動人的表情。

他不懷疑,他從不曾懷疑她,若她是奸細,那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真心,最自然的奸細。

“我相信你。”短短的四個字,不回答她的問題,卻也回答了她的問題,低沉磁性的嗓音即便是此時,都夾雜著淡淡的寵溺。

這一切,是青鸞國的設計,她們苦心經營,設下這重重的陷阱,不過就是要讓他和清歌反目成仇。

帶著得意勝利笑容的鳳清韻看著清歌被禦天乾的屬下一層層的攔截,笑容越發的大,她看著那兩人眼神交匯,宛若在眾人懷疑,憤恨,各種的猜忌之中,生出明媚的花朵來,即便在深深沉沉看不到天幕的荒穀裏,也是開的宛若暖春。

那得意的笑容立即凝結在了唇邊,變成了一個動作,她的目光微閃,對著半空之中一揮。

黑墨一樣的山巔之上,霎時隱隱綽綽的現出許多人影,他們身穿輕甲,手持長弓,對著下方的人做出隨時射擊的姿態。

深深的看了禦天乾一眼,清歌轉身往後走去,她的眼望著依舊高站在巨石上,被層層侍衛圍在身後的鳳清韻,眼底跳躍著的不知是火把的紅,還是嗜血的朱,”你剛才叫鳳翎音?”

鳳清韻四十餘歲的面容不再年輕,在這張風韻猶存的臉上,露出一抹稱得上慈愛的笑容,墨色的眼眸望著清歌道:”這些年,辛苦了你了,孩子。”

她沒有從正面回答清歌的問題,而這樣的一句話讓那些侍衛更加懷疑,甚至這種懷疑已經轉換成了相信,在安寧縣時,女刺客送上門給清歌殺,但是他們的角度,卻是清歌迫不及待的殺人,如今,稱為,殺人滅口了。

禦天乾眉目沉冷如鋒,站了起來,他站在原地,舉劍指著鳳清韻,鋒利的劍鋒宛若他的話語,”你苦心引來不過是想殺了我,不必冒認她是你女兒。”

“哈哈……”鳳清韻冷冷的笑道,”引你來要殺你是事實,沐清歌其實是朕的女兒,這也是事實。”

她的神情,動作,語氣,沒有半點的摻假,那聲音也不是假裝出來的慈愛。

面前的人真是沐清歌的娘親?清歌的眼中平靜無瀾的看著青鸞女帝,她也曾想過要尋到自己的身世,讓上一世做了孤兒的自己,這一世能不再重複孤兒的命運。

可是看著眼前的人,清歌心中卻生不出一點那種血濃於水,母女心有靈犀的感覺,她只覺得憤怒。

第一次見面,就將她作為一個棋子,用她來引禦天乾去,這是什麼時候就開始籌謀的計畫,什麼時候她就知道了自己是失蹤的女兒,卻等到這一天,等到她和禦天乾就要大婚之時,設下這樣的陷阱。

“鳳清韻,這些年你處心積慮的想要殺了我,可惜沒有一次你能如願,即便這次,也不會!”禦天乾走上前,”清歌,我們走。”

他的腳步一動,旁邊的密忍全部聞風而出,隔開在他們兩人的面前。

“禦天乾,你的本事,全天下誰不知道,可惜今日你中了‘黃泉’,就算汶無顏在你身邊,朕也不相信,以我一千弓手,外加三十密忍,還不能將一用內力就會發作而死的你困死在這裏!”鳳清韻抬起下巴,眼眸帶著閃耀的光彩看著禦天乾。

他帶來的兩百精兵,經過剛才的一番廝殺,現在還剩下一百三十名左右,而鳳清韻這邊,除了剩下二百名侍衛,山巔上密密麻麻的弓手,一千,也不是假數目。

還有,密忍。

這樣密忍一旦出手,精兵的數量有同於無,汶無顏沒有武功,星兒對上一般高手還可以,剩下的就是清歌還能奮力一戰。

形勢很明瞭,明瞭到一看就能明白。

隔著面前的密忍,清歌抬頭了一眼那山巔上的人影,那一隻只擦亮了的箭頭,即便是這樣黑的夜,也折射出一點一點的鐵光。

那些阻攔在前方的密忍,三十人如同一體不可分割,剛才她已經與他們交過手,一旦動手,她最多可以應付十個,而且,還是在近身的情況下,一旦再有高手加進來……

對自己力量的準確認識,也是殺手必備的常識。

目光穿透這些人,落在禦天乾的臉上,他的面色還是那樣堅毅,眉峰還是冷硬,可是清歌卻能看到被強行抑制下來的那一抹青黑色,那是緩慢運行在身體中的毒。

若不是為了她,禦天乾不會跟來,若不是為了她,禦天乾也不會接住萍兒,若不是因為她,禦天乾也不會被人謀算。

二十三年來,禦天乾經過大大小小的刺殺,陰謀,沒有一次被人得手。

只有這次,因為她,因為他心中唯有她。

淡淡火光照下,清歌面沉似水,兩道秀麗的黛眉透出凜然,雪色貝齒緊緊的咬住瀲灩朱唇,那樣隱忍的力道一閃而過,卻因此留下深深印痕。

“放禦天乾走。”

“不許你和她求情,不許,就算是今日我中毒身亡在此,也不許你對著別人低頭!”咆哮的低吼從前方傳來,禦天乾的臉色陰冷寒黑,他一劍往前,直破前方密忍,那一劍的力量,如同山河同傾,頓時將站在身前的兩名密忍刺了個對穿。

這夾帶了去山之勢的一劍,將站在鳳清韻身後的鳳霓裳嚇得渾身一抖,只聽說過大雍太子的名聲,而在此時,她卻覺得這個英俊偉岸的男子眉宇間夾雜的是狂怒的暴戾,那是絕不屈服,如同野獸一般的怒吼。

“太子……”汶無顏秀眉一急,連忙奔上前,在這一劍之下,禦天乾的手掌上的黑氣迅速的往上移動,俊美的面容上已經有接近于黑的青色,手中的銀針如同翻飛如花,在禦天乾身上數個穴道同時紮上。

再來一次,這毒就要攻心了,黃泉,能稱之劇毒,絕不是一般的毒藥。

禦天乾依舊咬緊牙齒,狠狠的瞪著清歌,”不許!不許你委屈自己!”

他的清歌,從來是肆意的,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他要給她的,也是這份自由,在他左右飛翔的自由。

她那般驕傲的人,怎會願意去和一個故意將她陷害的人低頭。

那是為了他,為了他啊!

清歌就這樣站在那裏,看著僅僅隔著三丈距離的禦天乾,看著他臉色烏黑,卻依舊挺拔的站在原地,手中握著的長劍,在風中飛舞的墨發和紫色的大氅,瞪著她的雙眸怒意宛如燎原之火,又似冰山之崩,瞬間將她席捲而入。

偶爾一兩隻沒有眼力的雀鳥,低低的飛過,帶起唧唧啾啾的鳴叫聲。

落在清歌的耳中,如同鏗鏘的刺,從耳中蜿蜒到了心臟,纏卷著,生出了黑色的花。

她的手指緊緊握緊已經染上溫度了匕首,指節崩出了青白,她慢慢的垂下眼,密密長睫下,眼神凝結成了絕夜的黑,最終慢慢的凝於眸中最深的一點,所有的一切都被壓在了那一點之中,隨即,她緩緩抬起頭來,已是恢復了平靜。

看了汶無顏一眼,只那一眼中透露出的資訊,讓汶無顏渾身都顫動,那樣的平靜,宛如冰山下的熔岩,壓制著隨時可以湧動,卻又絲毫看不出的嗜虐,十分可怕。

然而,他卻懂了眼底的意思。

手指飛速的在銀針上動了動,那突然起來的暈眩感讓禦天乾頓時血脈倒流,艱難的瞪了汶無顏一眼,暈了過去。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你故意陷害太子殿下,心腸如此狠毒如蛇蠍,難怪人人都說,美人如蛇,你便是如此!”一直沒有開口的汶無顏狂怒的吼出來,他的臉色清秀到凜冽,與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樣子完全不同。

星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目瞪口呆,她看著青鸞女帝,又看了看清歌,那眼睛裏流露出的,是嘲弄和譏諷,卻在看見清歌的眸光時,心中俱是一沉。

她這時說出來,可以嗎?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合適嗎?

望著周圍劍拔弩張的氣氛,星兒眸子裏閃過一抹否定,不能說,這個時候說出來,那就一個都走不了。

她的大眼垂得低低的,帶著霧一般的迷蒙,盯著靴尖上卷起的花紋。

聽了汶無顏這一句,鳳清韻的臉上露出一點欣喜,眼裏有著微微的驚喜,又夾雜著意料中的歡悅,卻依舊很是冷靜的問道:”你跟母皇回青鸞嗎?”

“去青鸞。”清歌淡淡的開口道,沒有人注意到,她說的是”去”,而不是鳳清韻口中的”回”。

她要的就是這樣,斷絕了這個女兒的所有念想,她要她和禦天乾,和大雍徹底的決裂,這樣,鳳翎音才會死心的留在青鸞,不再掛念那個倡狂狡猾的禦天乾。

想起還是八歲的禦天乾,趁著她帝位不穩的時候造成的那一場大混亂,將青鸞先進的冶金術偷了去,將她國冶金術的技術上還提高了,從而讓大雍的兵力增強。

而那一場混亂,讓她失去了最為疼愛的長女鳳翎音,也讓她最愛的男人,在那一場大混亂中,被人殺死。

她恨禦天乾,絕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和禦天乾有半點牽扯,而這一次鳳伊舞來和親,不過是打了個幌子而已。

鳳清韻眼底是掩不住的歡喜,她立即點頭道:”好,只要你跟母皇回去,母皇便放他們走。”

望著禦天乾那張青色的臉容,眸光陰冷,讓人毛骨悚然。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放禦天乾走又有什麼關係。

五千精騎日夜連奔,手中的馬鞭揚起又落下,卷起路上的飛塵如同大軍襲來,靜默中,只有馬蹄的轟隆聲,穿過一座座的城市,朝著目標白水城而去。

沐長風的眼眉皺的更加的緊,舒朗的眉目間已經有著淺淺的刻痕,連續兩天狂奔,沒有休息過一分鐘,他的心中仍舊如同有火焰在燒著。

禦天乾他們在他們前兩天走的,按照他們的計畫,三天到達安寧村,他們這樣的狂奔,若是太子能速度稍許慢一些,是能追上的,只盼著一切都還沒有來得及發生。

可是心頭那總是盤而不去的不安,短短兩天,他的舌頭就起泡,這一次,比起那些面對強兵的戰役,讓他覺得更危險,更緊張。

“將軍,前方就是烏線峰。”

“加快速度!”

啪啪的馬鞭甩的又勁又急,篤篤的馬蹄聲又快又迅,快速,整齊的朝著烏線峰的方向而去。

東邊的地平線已經開始升起淡淡的金陽,這灼熱的日光照射著大地,卻照不到那些暗夜裏的一切,就如同那神,看不見人的祈禱,也聽不見人的願望。

前方探路的精騎再次回返,”將軍,前方路口,有我軍的暗號。”

一把勒住跨下已經累得呼吸急喘的戰馬,沐長風面色憔悴,雙目卻更為精神,”往那個方向?”

“進入白水城的道路。”

拉轉馬頭,朝著另外一條路,沐長風忖了忖,既然會留下暗號,那便是他們安全出來了,夾馬前行,”轉白水城。”

滾滾的灰塵在馬蹄下再一次換個方向前行,白水城的城門顯示在了眾人面前。

按照一路的暗號而去,進入白水城後,沐長風讓其他人分散了行動,自己帶著幾十名侍衛追蹤暗號,大路去尋。

走到一家客棧裏,一下跳下馬來,恰好客棧門前遇見了走出來的汶無顏,他沖了過去,抓住汶無顏問道:”太子怎樣,我妹妹怎樣了?”

汶無顏手中拿著藥包,眼底是遮不住的青黑,看了他一眼,對於他的到來只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後便平淡了下來,”太子中毒了。”

“什麼毒?”沐長風心中那一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抓緊汶無顏高聲問道。

“黃泉。”即便是男子,沐長風的力道還是讓汶無顏皺了眉,看著面前陡然變色的臉,汶無顏眉頭皺的更緊,”有我在,黃泉不算什麼。”

他這話是安慰,也是實話。

可偏偏這句實話,讓沐長風額上的青筋都迸了出來,想起昨天看到的那紙消息,滿是血絲的瞳孔頓時放大,俊朗的面容變得有些猙獰,”黃泉的解藥還沒吃吧?!”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0章  計中計

沐長風太過劇烈的表情讓汶無顏心中起了疑:”解藥有什麼問題?”

“總之不能吃,吃了就完蛋了。”沐長風急急的說道,”到底吃了沒?”

“剛吩咐人熬好了,送了上去……”

不再聽他多言,沐長風扯著汶無顏向客棧內沖去,”住哪一間,快帶我去!”

知道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汶無顏先不問,連奔待跑的往客棧二樓而去。

待沖上去,一腳將房門踢開的時候,端藥的侍衛站起來看著兩人,驚愕道:”沐將軍,你怎麼來了?”

沐長風三步化作兩步,沖過去,一看,侍衛手中端著的藥碗已經空了,躺在床上的禦天乾嘴角還有著一點藥汁殘存。

“晚了,還是晚了!”沐長風一拳狠狠的砸在地上,低聲吼道。

汶無顏和侍衛被他的表情弄的不知為何,侍衛看著房間中的氣氛不對,拿起碗退了出去。

汶無顏上前查看了禦天乾的臉色,確定他在喝下解藥之後,面上的烏青已經開始退散了,才側頭對著一臉懊悔的沐長風道:”到底怎麼了?”

“殿下是被青鸞國下的黃泉對不對?”深吸了口氣,沐長風鎮定下來,說道。

“是的。”汶無顏大概能想到他說的是什麼了,”難道這毒不是黃泉?”他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針上的毒是黃泉沒錯,可是沐長風的問話讓他不由的有了懷疑。

揉了揉一直糾結著的眉心,沐長風有些疲累的看了汶無顏一眼,”昨天收到的消息,青鸞三公主鳳伊舞和天星國的六公主齊沉魚做了交易,這黃泉毒中下了蠱蟲。”在小太監說過有兩個公主交易之後,他憑著多年的政治直覺,讓人馬上去調查,這兩人之間究竟做了什麼交易。

“下了蠱?”汶無顏被這句話震了一震,看著依舊還沒睜開眼的禦天乾,正常來說,喝下解藥後,一刻鐘的時間內會醒來的,可是,他卻沒有醒過來,他壓下驚疑,緩緩問道:”什麼蠱?”

“弒魂。”抬眼看著汶無顏,沐長風雙手搓了搓連夜趕路變得有些僵硬的臉,面色沉暗。

“弒魂?!”汶無顏的臉色一僵,大聲喊了出來,他走過去將禦天乾扶了起來,就要將手指伸到他的口中去,手臂上一緊,沐長風擰眉拉住他的手,”你幹什麼!”

“摳著嘔出來啊!”汶無顏急的滿臉發白,細長的眼眸內一片急切。

“沒用了!”沐長風扶著禦天乾躺了下來,將汶無顏拉到一旁的椅子上。

掃過床上臉色恢復到正常,雙眸緊閉的禦天乾,汶無顏心中一口苦悶不可遏止的傳了上來,他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砸,咬牙切齒道:”他嗎的,竟然是蠱毒!老子竟然被人擺了一道!”

弒魂蠱,南疆秘蠱之一,可以混在任何東西之中侵入人體,不痛不癢,可以潛伏在人體內,沒有傷害,但是前提是,這個中了蠱的人,一生不沾”仙鶴草”這種藥物,只要一沾,沉睡的蠱蟲立即會活動,而人則會陷入沉睡之中,不吃不喝,在被蠱蟲吸進全身精華後,空剩皮囊而死。

而”黃泉”的解藥,裏面就必須要用到”仙鶴草”。

沐長風歎了一口氣,坐在他對面的長凳上,五指握拳,看著汶無顏,知道他心中是為自己的失察而懊悔,”不必想了,對方是有備而來,不解黃泉,殿下也難逃厄運,解了,也是如今這情景了,蠱這東西你也沒辦法。”

他頓了一下,左顧右看了一圈,忽而道:”清歌呢?”他剛才來,被禦天乾這個急得差點忘記了還有清歌在這裏,按照禦天乾如今的情況,清歌怎麼也會守在旁邊才對。

聽到沐清歌三個字,汶無顏抬起眼來,直視著沐長風,語氣緩沉道:”她的身份,你知道了,對嗎?”如果不是收到情報,沐長風他們絕對不會這樣快的到來,既然都能查到天星和青鸞的交易,那麼沐清歌的身份也是知道的了。

“你相信她是那種人嗎?”沐長風和他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切入主題。

“不管我相信還是不相信,她現在是回了青鸞,不出三天,天下人皆會知道大雍的定國郡主,太子禦天乾的准太子妃,原來是青鸞國埋伏在大雍的長公主。”汶無顏的語調中有著淡淡的奚落,這種奚落說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在奚落自己,還是清歌,還是天下人。

他是懷疑過沐清歌的突然變化,也曾經為此事和禦天乾提過,但是他也是處於臣子的角度來提醒,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別人不知曉,他這個近臣還能不知道。

以禦天乾的聰明,也不會讓奸細在他身邊呆那麼久,人若是裝的,是會有漏洞的。

而且……想起昨晚圓形腹地裏,那壓抑,洶湧的眼神,他也無法懷疑。

若不是沐清歌讓青鸞女帝放他們走,他們昨晚絕對是毫無機會逃出來的,而這個蠱毒,他敢肯定,沐清歌並不知道,當初他也想過,為何女帝處心積慮的讓他們誤會了沐清歌,拼了那麼多的兵力,甚至不惜動用密忍,最後還放了他們走。

要知道密忍,得從小就開始淘汰制的選拔,在幾千個小孩裏面廝殺出來的精英,培養十年才考核為皇室所用,是絕對用一個就少一個的殺手型隱衛,僅僅這一點,便可以看出青鸞的決心。

現在他知道了,原來這毒,解還是不解,在女帝看來,那都是死路一條的。

“我不相信是她,若是她,不用費這麼力氣,繞這麼大個圈子。”沐長風嘴角緊抿,俊目中星光閃閃。

“呵呵,”汶無顏苦笑道,”我們信又有何用。”

他望了一眼在床上躺著沒有任何聲音的禦天乾,接著道:”我們每日是陪在他們兩人身邊的,當然看的出,可是別人呢,除了我們兩人,還有星兒,其他人會相信嗎?”

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就是流言,流言猛於虎,也許一個人說,你還不相信,但是如果接著有第二個,第三個人對你說同樣的一句話,你的心中就會慢慢的相信,最後篤定這個事實。

聽著汶無顏的分析,沐長風想到淩帝憤怒下的那一腳,那是何等的怒氣才會不顧所有的對著他這個重臣一腳踢下去,那眼裏的怒火,分明燒得大旺,淩帝不信,就等於整個皇宮都不會相信,整個皇宮都不相信了,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還會相信嗎。

唯一可以辯解的那個人現在不能說話,那麼接下來,兩個人會面對的是什麼,不單單是身份上的差距,還有來自于上方的阻撓了。

兩人的神色不一,所想卻是一致,他們兩人再怎麼說,一個是沐清歌的兄長,而另一個,本就是江湖遊人,誰會將兩人的話當作證據呢。

心中長歎了一口氣,沐長風緊緊的閉了一下眼,將那深深的愁思好似就能這樣閉走,好半晌,才開口道:”如今這樣怎麼辦?”

他指的是禦天乾的情況,如果這樣的狀況回去,給其他國家的人知道,那會帶來什麼樣的危害,大雍的禦天乾就是軍中的一根主心骨,在將士的眼裏,只要太子在,任何困難都是可以解決的,這種信任,有好處,也有壞處

如今,便是壞處在體現的時候,雖然沐長風的威信和才能也是一等一的,可畢竟他不是皇族,不是一種信念的存在。

汶無顏秀氣的面容沉靜如松,他靜靜的看著紫衣卓華的禦天乾,沉吟半響後,道:”我有辦法。”

次日,白水城裏一輛馬車緩緩的使出了城外,往著天越城的方向慢慢的駛去。

天空灰濛濛的壓低在人的頭頂,大片大片的雪花終於不顧一切的下了下來,落在人的眼前,再沒有那種純潔晶瑩的美,只給這個冬季再加上一股冷清的硬。

如同汶無顏所說,烏線峰所發生的事情,轉眼之間傳遍了秦天大陸的每一個角落,沐清歌這個名字,這一次又大出風頭,而這一次將她以前的所有都壓了下去。

因為,此時的她,已經是青鸞國的皇長公主,這個身份比起定國郡主來,要高上不少層次,而她和大雍太子曾令天下多少男女欽佩的愛情,也化為一場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的陰謀故事。

各種各樣的流言四起,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以不可阻攔之勢,渲染得更加漆黑。

那首曾經讚美容姿的詩歌,落為了諷刺女子美色禍國的經典詩歌,被人改成曲子,日日夜夜在尋歡作樂處歌唱。

但是,人們也慶倖,好在大雍的太子殿下英勇無雙,沒有中了青鸞長公主的詭計,得以全身而退的回國。

在這樣一片形勢下,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怒,有人氣,而最為應該情緒起伏的那個人,正靜靜的坐在青鸞國裝飾得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宮廷之中,淡淡的看著外面飄飄灑灑的天空。

青鸞國的氣溫比大雍還要冷冽,它的位置處於大雍的東北方向,氣候自然更低,清歌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低垂了眼問道:”他好嗎?”

星兒站在一旁,自聽到清歌要去青鸞,她便沒有任何猶疑的跟了過來,這世上任何一個人會懷疑小姐,可她不會,無論如何也不會,黑白分明的眼瞳轉了轉,開口道:”殿下沒事,汶無顏在他身邊的呢,毒已經解了,已經可以每日上朝理事,小姐你不用擔心。”她的語氣很輕快,是故意讓清歌覺得輕鬆些的。

她知道汶無顏在他旁邊,也聽到了消息,說是他回去後,休息了兩天,仍舊像平日裏一般上朝了,可是她沒看見,總覺得心裏不放心,”大雍那邊的情況如何?”

“不太好。”星兒知道瞞不過清歌,索性說了實話。

“不是不太好,是很不好吧。”淡淡的吐出這句話,清歌又轉頭看著窗外,透過細細的明紗,可以看見外面白茫茫一片,不太好,這是星兒能說的最好的說辭了,她在青鸞呆了幾天,不代表就不知道大雍的消息了。

就連這宮裏上上下下對她的議論,也能知道淩帝現在的態度了,收回目光,看著周圍佈置的精心華麗的一切,清歌的眼裏都是一片冷色。

這幾天,鳳清韻一直沒來見她,而她此時,最想知道的事,鳳清韻是什麼時候知道她是鳳翎音的,又是怎麼知道的?

“小姐,你不要再想了,淩帝他們現在肯定是一時憤怒,多些時日一定會知道小姐你不是那種人的。”星兒連忙安慰道,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可是她不想看見小姐不開心,但是,現在她有些話,還是不可以說出來,時候不到,說出來,對小姐並沒有好處。

“嗯。”淡淡的點頭,清歌抬眸看著星兒,這個丫頭,是她從路邊撿來的,雖然察覺到她有些不簡單,可真心是不容懷疑的,”你不要讓人利用了。”

萍兒被人利用,以至於如今的場面,所以她不希望星兒還會如此,想著萍兒在被人利用後,突然七竅流血而死的場面,星兒咬牙道:”小姐,你放心,想利用我,絕對不可能。”她和萍兒是不一樣的。

外面傳來踏著雪的聲音,匆忙的進來一位女官道:”微臣參見長公主。”

青鸞國沒有侍女這樣的稱呼,在宮中服侍的人全部是女官,只是品級不同,代表著身份不同,女尊國,自然都是以女子為尊,在朝為官的大部分都是女子,也有男子表現突出的進朝為官,可畢竟是少數。

“有事嗎?”清歌睨了她一眼,這人她見過一次,是鳳清韻身邊的女官,品級和淩帝身邊的李陸一般,有什麼事需要這樣身份的人來傳。

看見坐在左側靠窗位置的女子,女官暗暗的歎道:若是說女帝的三個女兒,皇太女鳳霓裳生的是明豔無倫,如一只高高在上的孔雀,多彩華麗,二公主鳳淩蝶秀美嬌麗,三公主鳳伊舞清雅絕俗,個個都是容貌脫俗,既有鳳帝的高貴,也有男妃的美豔,可是眼前這位一出現在人前,就將其他人的光彩都比了下去,天下美人何其多,每一種都有自己的風韻,奪人的不是面容,而是氣質。

她倚坐在窗口那裏,穿著白紅相間的狐狸襖子,束著單螺髻,上有墨色點紅的簪子一隻,正單手支頜,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摩挲,眉宇間自然流露出一股修容風情,神色雍雅。

此時天色灰暗,室內珠光清幽,淡淡的柔光照在她的身上,顯露出一種不能形容的感覺,真的是驚人的美,墨亮垂直的發泛著淡淡的光澤,有一絲孤寂出塵的清冷,那雙眸子烏黑得如同鳳帝一般,如上等的美玉,尋不出任何的瑕疵。想起之前的種種,難怪鳳帝要將她尋回來,這樣的人,只怕鳳帝是另有打算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08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1章  誰利用了誰

她恭敬垂首,”鳳帝讓微臣帶長公主去華清池沐浴,放鬆身心,明日好去祭壇上香。”

“倒是不知道青鸞國有這個規矩,還要特意指定地方沐浴。”清歌目光淡淡,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那女官立即微微笑道:”這倒不是規矩,華清池是宮中最為舒暖之地,長公主剛返青鸞,對天氣不適應,特意讓您去的。”

倒像真是為她著想的,可是這早幾天去幹什麼了,非要等到今日才去,她也不多問,讓女官在外面等著,準備好了衣物就跟隨她去了華清池。

穿過寬廊,經過幾處飛簷朱壁,到了一間琉璃碧瓦的宮前,周圍的建築都是白雪皚皚,只有這一處顯得清潤潤的,雪一飄落下來,不用多時已經融化了。

“這裏就是華清池了。”女官在前方介紹著,清歌目光微微一動,將左右打量,穿過大廳,偏廳,再往裏,那熱氣就開始往人身上撲了過來。

漢白玉石的地面光可鑒人,溫潤細膩,比外邊鋪了織錦地毯的地面還要暖,長而輕的白紗垂落在兩旁,隨著迎面而來的暖潮輕輕飄動,周圍各處站著數名女官,中間是一個熱氣騰騰,飄香撒花的溫泉。

溫熱的流水從前方蓮華蕊中湧出,那一波池水隨著輕輕蕩漾,溫泉池邊的木盤上放著象牙梳,精巧的小鏡,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瓶子,裏面盛的大概是沐浴所用的東西。

輕軟的銀綃網兜著嬰兒拳頭般大小夜明珠,從頂壁上絲絲垂落,長長短短的宛若一顆顆墜下的流星,散著純白的柔光,波影瀲灩,水霧淡淡,恍如夢境。

曾經的六國裏,青鸞是最為富有的國家,它有充足的糧食,其他國家若有不足,都要在她這裏購買,看到這個大殿,清歌心裏也知屬實,比起大雍的巍峨來,青鸞的宮殿還透出一種女子喜歡的奢華夢幻。

“長公主便在此沐浴,微臣先去回陛下話。”女官已經帶她到了這裏,肯定是要回去了的。

“你讓她們都退下。”她不喜歡有這麼多人參觀她洗澡。

女官似是早知道她的脾性,揮了揮,隨著其他人一起下去了。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清歌一人,她踏進池子,溫熱的泉水立即將全身包裹在內,熱度從水中傳遞到肌膚中,她舒服的靠在一處,底下的水流輕而舒緩的流過,好似有人按摩一般。

看來這處,的確是精巧設計的浴池了,手臂趴上壁池邊,頭枕在手上,舒服的閉上眼睛。

過了大約小半晌,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正假寐的清歌警覺得醒了過來,卻沒有睜開眼,來人步履從容,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攔,顯然是這宮中人,估計身份還不小,她且看看是什麼原因。

那腳步聲在離她三丈處的地方停了下來,清歌記得那裏有一塊巨大的屏風,是讓人更衣換衣所用的。

她繼續趴著紋絲不動,呼吸也保持著熟睡的頻率,那邊果然傳來了說話聲。

“陛下,您看的清楚嗎?”

這聲音,很明顯是剛才那個女官的,她去而又返,不知道是為何。

“朕眼力還好的很。”

而另外一個說話之人,很顯然就是青鸞女帝鳳清韻了。

“這胎記可不會有假,每一個鳳家正統皇家人都是有的。”女官輕聲的說道。

“嗯,你看清楚了嗎?”鳳清韻沉吟了一會,問道。

“微臣看的清楚,的確是鳳家特有的胎記。”女官謙恭的回答。

“嗯。”鳳清韻說了這句後,兩人的腳步聲便從屏風後往殿外而去,女官亦步亦趨的跟在鳳帝的身後,眉眼裏都是喜色,”陛下,如今這身份可確認了啊,陛下也了卻了一樁心事。”

鳳清韻緩緩踱步站在正廳,背手而立,象徵皇位的鳳嘯九天冠端束在她的發端,隨著她的動作,兩旁墜下的玉珠輕輕晃動,”嗯,若不是老三發現了這個,再加上之前靳丞相所說,朕也不會知道,原來翎音一直就在大雍,還是沐宗燁當年收養了她。”

女官跟隨她多年,知道鳳清韻對沐宗燁的印象是不錯的,當年兩人在戰場與那時最強的東雷國對戰,沐宗燁還救過鳳清韻一次,順著她的話就道:”總而言之,翎音公主是蒙天庇佑,即便是離了陛下身邊,也幫了陛下大忙,傷了大雍太子。”

聽到禦天乾,鳳清韻的臉色頓時一沉,額上的皺紋便深了一深,”若不是他,我們母女斷不會分離了這麼多年,如今這些,不過是拿了他欠我青鸞的。”

她沒有說出來還有一個令她氣憤的原因,女官知道也不開口,一國之君若為了個男人積郁多年,不顯國主風範,女官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裏邊,說道:”翎音公主與大雍太子之前是情深相許,如今陛下你這樣做,公主心中會不會生出什麼樣的想法來。”

鳳清韻聽她說這個,也不惱,嘴角勾了勾,笑裏透出一股子陰森氣,”既然是我鳳家皇室人,那便不能和禦天乾扯上關係,再者,如今天下的流言四起,你以為她還能回得了禦天乾身邊嗎?不說天下人怎麼想的,單單禦淩天那裏她就回不去了,傷了他的兒子,做了這麼久的奸細,你以為他不會介意?!”

她是苦心策劃了這一場計策的,當初是想引了禦天乾出來,後來知道沐清歌原來就是鳳翎音,這計畫便升級了一步。

沐清歌的事蹟,秦天五國(南平沒了,現在是五個國家)誰不知道,這樣一個女子竟然不是出在她青鸞便已經是驚奇了,她一直都想將這樣的人收在麾下,無奈機會甚微,也不再打算,豈料傳來消息,沐清歌就是她丟失的長女,一個這樣出色的女兒,她當然要。

事實也證明她第一步棋就走對了,不是替她引來了禦天乾嗎?

女官看著鳳清韻眼裏微露出來的驕傲,這樣的神色並不是因為沐清歌,是因為她對自身謀策的驕傲,她眼眸微閃,又道:”可惜這計畫最終還是差了一步。”

安靜的大廳裏即便沒有暖爐,也因為地上的暖泉傳來的地熱,讓人察覺不到冷氣。

鳳清韻的眼沉了一沉,側頭睨道:”禦天乾真沒事?”

“根據探子回話,說是禦天乾回了大雍,汶無顏便尋了他師傅來,解了毒,第三日便按例上了朝。”

汶無顏師傅?鳳清韻眉目緊擰,一雙美眸中是久居上位的剛戾之氣,”親眼看到他上朝了嗎?”

“是,親眼見到的。”女官知她語氣不大好,是要發怒的前兆。

廳中靜了一靜,半晌沒有人說話,風夾雪撲在窗棱子上,輕輕的好似小孩子的敲打聲,雜亂無序。

鳳清韻沉著臉,老三和齊沉魚交易得來的這蠱毒,說是南疆秘不外傳的,她也找了御醫看,確認的確是”弒魂蠱”,除了南疆密族外其他都不可能會解,南疆密族一直是解蠱之法不外傳的,汶無顏的師傅怎麼會解。

汶無顏的師傅,在江湖上也是個傳說式的人物,沒有人見過,沒有人知道姓名,名號,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總之能教出汶無顏這樣的徒弟,師傅也不會差到哪里去罷。

難道真的是南疆人。

鳳清韻眸中微閃著疑惑,到底不甘心這一場計畫就被如此破了,咬著牙道:”讓他們再探,密切關注大雍朝堂的一舉一動。”

“是。”女官應了,頓了頓又道:”其實陛下也不必如此氣惱,就算大雍太子僥倖逃脫了這次,翎音公主始終都只能呆在青鸞了。”如今這天下也不會有哪出能接納沐清歌了。

聽了此話,鳳清韻的面色才緩了緩,眼中神色回暖了些許,歎了口氣道:”希望她心中不要記恨才好,朕瞧著她,比其他的幾個要強些。”

女官聽言,也不再語,這話的意思深了,她雖說是鳳帝的親信,評論幾個公主的事,她還是不能妄為的。

鳳清韻又停了一會,才轉身出去,坐上了八輻鸞轎,往寢宮走去。

待她們的儀仗走了一會兒,從偏殿的暗處慢慢走出了一個纖細俏麗的人影,濕漉漉的長髮順著單薄的內衫,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厚厚的織錦地毯上,兩邊投下的巨大獸鼎將投向那處的光亮遮蔽了乾乾淨淨,看不到一絲表情,只有兩顆如墨玉璀璨的眼眸,一閃一閃的,好似獸類隱忍不發時,那藏雪的兩點。

人影靜立了一會,返身走回了內殿,站在同身大小的銅鏡前,望著裏面肌膚雪潤,透出水亮的女子,慢慢的側過身來,一手撩起濕漉漉的,貼在身上的長髮,那被發上水浸濕了的白色內衣,已經變得透明。

明珠慧光下,雪白起伏的背脊上,一隻五彩鮮豔欲滴的鳳凰,從背脊最下方騰空而上,展翅欲飛,翔翅如血,蜿蜒到了渾圓的肩部,仿若隨時要爭破吹彈可破的玉肌,騰飛起來。

清歌低低的一笑,將手往肩上一搓,望著手上鮮紅的一點,朱唇莞爾,美得動魄,笑得驚心。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2章  她是假的

星兒站在殿門前,伸長脖子等著清歌回來,看到她人影之後,急衝衝上去問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啊。”

“恩。”清歌不冷不熱的點頭,轉身都進了寢宮,面色比起出去的時候,沒有太多的變化,星兒卻能感覺她全身散發一種明顯不虞的氣息。

“怎麼了,小姐,你好像不太高興。”星兒試探的問道。

清歌坐了下來,抬眸道:”你還記得我背後的那只鳳凰嗎?”

星兒聞言一笑,”當然啊,那不是我在青峰山和那些個土匪拿來的紋身顏料畫上的啊。”她在青峰山和土匪們混在了一起一個月,發現他們身上都有些七七八八的顏料,好玩就拿了回來,給清歌也畫了一個。

“那紋身有問題嗎?”星兒皺眉道,不然清歌也不會回來和她說起這個事。

“青鸞皇家的人,應該都有鳳凰胎記。”清歌目光淡淡,當初她就不明白為什麼非要去華清池沐浴,想來是那個地方隱蔽的地方多,又是宮中最好的浴池,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順讓她去沐浴,再聽到鳳清韻和女官的對話,為什麼鳳清韻會這個時候才認出她也猜得出了。在為禦天乾娶姬妾的那場宴會上,她穿的白色衣裙背後是蠶絲布,貼在身上便能看清楚背後的一切,當時鳳伊舞的神色就有些不對勁,想來她以為這個鳳凰是個胎記,再加上她是個棄兒,正巧也是兩歲時被撿回來的,加在一起,便讓鳳清韻認為是鳳翎音了。

聽著清歌這樣說,星兒目光閃了閃,神色躊躇又有些歡喜道:”那這不是正好,那小姐不要呆在這裏了,我們直接回大雍啊。”這樣天下人也知道小姐不過是被誤會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害殿下的奸細了。

她兩眼灼灼的看著清歌,只見她鼻中發出一聲嗤笑,轉頭望著星兒,籠山秀水的眉眼間帶著一種森然的笑意,”既然人家邀請我們來了,為何我要空手而歸呢。”

禦天乾中毒,萍兒被利用的這一筆債怎麼也要還回來才是,最重要的是,她剛剛來到青鸞,這麼幾日又說她不是,天下又有幾個人可以信呢。

在這整件事的背後,不僅僅只有一個青鸞,還有一個人是屢次出現的暗手了,沒有他,就不會有這場和親宴會,她也不會被鳳伊舞發現,而鳳清韻的人馬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潛入進來,不管他是不是有心的,在清歌心中,又給他劃了一道黑記。

她轉身走向殿門,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和禦天乾聯繫上,將自己這裏的情況告訴他。

次日,清歌在這個類似認祖的儀式上,看到了已經見過面的皇太女鳳霓裳,三公主鳳伊舞,丞相靳品玉,還有沒有見過面的二公主鳳淩蝶,鳳帝還跟她說,大將杜冷秋身體不適,就沒有參加這次的儀式了。

這麼一回走了下來,對於青鸞國的架構她也瞭解的差不多了,不像大雍設置了左右兩位丞相分管文官武將,青鸞是由丞相和司馬將軍分管文武官員,這個杜冷秋,清歌自然是知道的,在那一次鎮南關的時候,見到的青鸞將領就是她了。

除了將這些關係弄清楚外,清歌還有一個,就是要確認五行龍珠中金龍珠和木龍珠有沒有在青鸞國。

好在她就算回宮之後,鳳帝也沒有安排什麼實質的事情給她做,每天也不用做什麼,負責吃睡就行了,清歌似乎也樂得享受這樣的日子。

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就像鳳帝表面上隨便她逛,其實暗地裏派了人跟蹤她,對於她這個從外面回來的女兒,終究是少了信任。

而清歌也是表面上的享樂,沒事就去宮裏賞個梅,看個雪,好不愜意,實際上是將宮中的分佈全部給記下來。

時間過的飛快,清歌心中對宮殿的佈局也清楚了,她發現有一處地方十分的幽靜,外面是重重層層的花枝樹騰,圍繞的密不透風,而宮中的女官和侍衛,都會避開這處地方往其他地方而去,鳳清韻則會偶爾來一次這裏,即便是來,身邊也不會跟著人,只會自己一個人進去。

這裏面有什麼古怪?但凡是神秘兮兮的地方,很可能就是藏寶之地,清歌決定晚上要去看一看,五行龍珠有沒有可能藏在這個地方。

夜色幽靜,清歌和星兒兩人坐著說了一會話,便嫌累了,那些女官已經知道清歌不喜人伺候的習慣,見她要休息,便退了出去。

兩人眼神飛快的交接,星兒猛的將蠟燭吹滅,就在這光暗交接的一瞬間,清歌已經翻轉出了宮殿,潛入了一片樹林之中。

人的眼睛在燈滅之時,會有一秒鐘的適應時間,而清歌要利用的就是這一秒,有些時候,一秒鐘,已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

待外面的隱藏的人眼睛恢復過來時,裏邊的床上已經躺好了一個人,被子微隆,看不出任何的異象。

一條纖細的人影順著牆角飛快的往那處園子裏面去,那些密密麻麻的植物重疊在一起,將朱牆都掩蓋了起來,雙手借力攀上,跳過牆頭,入目的是一個不大的庭院。

裏面十分的安靜,薄薄的雪覆在兩邊的樹葉上結成了薄冰,樹葉好似渡了水晶一般。

再往裏走,就是一個小花園,而花園中間……是一個墳墓……

擰眉看了一下眼前的墳墓,吾愛文先奇之墓。

這些日子,她也聽宮中的人說了,鳳帝以前有個很愛的男妃,出身貧寒,但是長相出眾,性格溫潤,和鳳帝偶遇便一見鍾情,可是兩人的出身差距太大,上一屆青鸞女帝並不肯他們兩人在一起,直到鳳帝登基之後,才將這個文先奇接了回來,寵愛非常,幾乎將其他男妃遺忘,禦天乾導致的內亂讓文先奇被亂兵殺死,鳳翎音就是兩人還未正式在一起就偷偷有了的女兒。

這些個皇家秘史清歌興趣不大,既然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鳳翎音,對這個墳裏埋的人更是沒再看的意思,環顧了一周,這裏就是個裝修簡單的住處,沒有什麼蹊蹺的地方,鳳帝是用來懷念愛人的。

這一趟算是白跑了,看來青鸞藏寶的地方不在這裏。

又過了幾日,鳳帝突然將她召集到了殿中,同時在位的還有鳳霓裳和鳳伊舞,以及另外一個女子。

“翎音,這位是杜司馬的長女杜曼娘。”鳳帝立即為清歌介紹道。

清歌抬眸望去,那女子眉目清秀中夾雜著一股英姿勃勃,眸中閃了閃,兩人凝望了幾秒後,杜曼娘施禮道:”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

“好了,今日過來是有急事與你們幾人商議。”鳳清韻眉頭皺起,一臉的凝重,她揚著手中一封奏摺道。

“是什麼事?”鳳霓裳問道。

“北漠邊城士兵叛亂。”鳳清韻將奏摺往桌上伊扔,厲聲道:”已經收復了三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北漠,是最北邊的一個小國,占地面積不大,但是兵強馬壯,雖然靠著糧食豐富的青鸞,北漠卻是糧食荒蕪,有點類似匈奴,每年都要到北漠的邊關騷擾搶糧。

後來經過鳳帝不斷出兵,終於將北漠打得口中臣服,成為青鸞的附屬國,可是北漠雖然是臣服了,每次青鸞派出的官員,總是被折騰的要麼辭官不做,要麼就半死不活,漸漸的那裏就成了一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地方。

這次,竟然還出現了叛亂,怎能不讓人頭疼。

“那便出兵壓制!”鳳霓裳想也不想,開口道。

鳳清韻撫著額頭看了鳳霓裳一眼,頗有些頭疼,微不可見的點點頭道:”現在派何人去?”

“母皇,兒臣願意前去。”鳳霓裳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立即請命道。

這一句出來,鳳清韻的眉頭更是皺得緊緊的,清歌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句話不說,她已經知道今天為何要叫她來了。

鳳伊舞看著鳳清韻緊結的眉頭,再看看了清歌,心下了然,這次母皇將清歌叫來,只怕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她立即站起來道:”母皇,兒臣看,大姐可以帶兵前去。”

鳳霓裳立即笑道:”母皇,你看老三也說兒臣可以去。”

鳳伊舞微微有些不耐,強忍道:”二姐,我說的是大姐。”

以前鳳霓裳是長女,所以她習慣了自己是大姐,可是清歌回來了,那麼她就只能是老二了,她臉色不由有些訕訕,看鳳清韻面色不大好,也不說話了。

鳳伊舞這話一出,正中鳳帝的心頭,卻還是面子要做的好看,挑眉問道:”翎音去,不太合適吧,她才來青鸞不久。”

她徵詢其他人的意見,用以證明她內心是有些捨不得清歌去的。

“母皇,正是因為才來不久,朝中還有人頗有異議,不如讓大姐帶兵前去,方可知道母皇愛女是有因的。”鳳伊舞不慌不忙的說道,每一句話都恰恰說到了最關鍵的一點。

鳳帝的確是想要借這次機會,看一看清歌的才能究竟如何,她到底是被傳言捧出來的,還是事實上就有那麼厲害,還有就是,她要看看清歌的心,究竟有沒有在青鸞。

這些日子的觀察看似清歌已經死心了,畢竟天下對她和禦天乾之間的感情全是負面評論,可是愛也不是想說放下就放下的,如果她是隱忍的,那絕不可能為青鸞做事。

她想到的這一切,清歌也想到了,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又是利用,是要判斷她這個女兒,有沒有利用的價值。

唇角微微一勾,她也不表態,此時表態,急了,好似她有陰謀,不答應,更是說不過去,她要拿捏好火候。

鳳帝看她的樣子,似乎沒什麼反感,側臉問道:”翎音,母皇覺得伊舞的提議不錯,這一次你若能立功回來,在朝中也有了威信。”

她有拒絕的機會嗎?心中冷笑,面上柔和道:”既然如此,清歌便應了。”

聽她自稱清歌,鳳帝眉頭一皺,”你既已回國,那便叫回本名,鳳翎音吧。”

這是要從根本人上讓她忘記曾是沐清歌的事實,清歌不急不忙道:”清歌這個名字已經用了將近十七年,若是換了,很難習慣,再者,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只要人是那個人不就行了。”

只要人是那個人,鳳清韻緩緩點頭,眼裏支持道:”也罷,你就還是叫清歌,鳳清歌罷。”

清歌不語,姓對於她來說不重要,沐也好,鳳也好,那都不是她的真正姓氏。

見她沒有反對,鳳清韻又道:”此次出行,就讓杜曼娘與你一起,她是杜司馬的女兒,虎母無犬女,戰功也是顯赫的,一定會成為你的好助手。”

清歌意味深長的看著坐在右側的杜曼娘,淺笑道:”杜將軍,請多多照顧。”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再商議了一會,四人便走了出來,鳳霓裳沒好氣的瞪了鳳伊舞一眼,老三現在是越來越得鳳帝的喜歡,她這皇太女的位置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住,現在又來了一個長女清歌,真是讓她不爽,人還在鳳帝的宮內,她也沒說什麼,瞪了幾眼便氣衝衝的走了,鳳伊舞看著她的背影,眼底儘是譏誚,一轉眼過來,對著清歌道:”二姐一向如此,大姐莫往心裏去。”

清歌點頭,虛應了幾句,鳳伊舞也走了,待到走出到了一處園子裏時,清歌才緩緩開口道:”沒想到,你就是杜司馬的女兒。”

杜曼娘也是一笑,笑容頗為大氣,”謝謝當初救命之恩。”

原來這人,就是清歌在青峰山上隨手放走的那名女子,當時就覺她不同於一般女子,此時方知道,原來是青鸞大司馬的長女,自身也司三品將軍一職。

“不知那時杜將軍怎麼被捕去了大雍境內?”清歌挑眉道,眼前這個人,她還是要問問。

杜曼娘倒不遮掩,笑了笑,看著對面女子清潤如玉的面容,說道:”大司馬一職在青鸞是世襲的,我還有個妹妹。”她沒有自稱微臣,很顯然是和清歌當作一般的閒聊。

這句話,也將原因說出來了,清歌如此通透怎麼不知道,大司馬一職掌握青鸞兵權,杜冷秋去了之後,按照傳位元傳長的順序,杜曼娘一定是第一繼承人,如果她死了,那麼這個位置,自然是落在她妹妹手中。

這些個爭權奪利的事,不管是國家,還是小家,都是一樣的,不過爭得權利大小而已。

既然杜曼娘可以安全回來,她的那個妹妹,估計是沒什麼機會了。

簡單幾句話,兩人都知道,與對方投緣,而這種投緣,是一種天生的東西,看著順眼就是。

清歌當即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道:”這次出城,要讓你幫我做一件事。”她拿出一塊東西半舉起來。

杜曼娘眼眸一頓,這東西她當然認識,是她親手交給清歌的,說是無論什麼要求,都要做到,瞳仁縮了縮,沉吟了一會,才說道:”造反之外,都可以。”

清歌緩緩一笑,笑的高深莫測,”放心,不是造反。”她要造反,也不會選擇如今一點兵力都沒有的時候,而且很顯然,杜曼娘現在的位置,也不可能隨便就命令得動那些士兵對鳳清韻反戈相向。

“那便可以了。”杜曼娘毫不猶豫的答應,”大女子一言九鼎,絕不食言。”

聖旨一下,清歌與杜曼娘帶領三十萬大軍,前往北漠方向鎮壓叛軍。

城牆之上,鳳清韻眯眼看著漸行漸遠的大軍嘴角含笑,鳳伊舞站在身後,沉吟一會,才問道:”母皇,三十萬大軍給長姐帶,她剛回國,第一次出兵,帶這麼多,放心嗎?”

她的意思是,清歌才剛回來,萬一起了叛心怎麼辦?

鳳帝聽的出她的意思,側臉垂眸道:”伊舞,北漠城就是以前的北漠國,雖說他臣服於我青鸞,但是兵力強壯,他的二十五萬,絕對比我們的二十五萬要強,出三十萬,已經是系希望於清歌身上了。”這一日,天空沒有下雪,還露出薄薄的陽光,鳳清韻一身華服被風吹的微微揚起,身後的女官恭謹站立,她看著遠去的河山,微微一頓,繼續道:”杜冷秋還在城中,杜曼娘是個孝女,她即便是想亂也不會亂,再說,這三十萬是左翼營的,也是最忠於朕的士兵。”

“母皇果然好計謀。”鳳伊舞誠心道,為帝之道,她還要多和母皇學一學才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21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3章  誰的手段更高

三十萬大軍沿著大道而下,清歌騎馬走在最前面,身旁一身將服的是杜曼娘,她看著前方滾滾沙塵,”你準備怎麼收復他們?”

北漠的人性子最是桀驁,他們耿直豪放,又不服管教,在收服它之後,鳳帝經常為了城中的事頭疼,每一次派來的太守都是無功而返,她想知道,清歌準備怎麼做。

清歌笑了笑,一身青鸞國特有的輕甲衣穿在身上,外披大紅色長披風,山風吹起她耳邊的幾縷長髮,容顏纖雅淨麗,深邃的瞳眸中帶著無比的剛毅,在天土一色的背景下,也不掩半點顏色,她不直接回答,反問道:”若是你,怎麼做?”

杜曼娘一怔,沒想到她會將問題又拋了回來,沉吟了半晌後,”圍城。”自古以來守城容易攻城難,她們的兵力比起北漠來算不上多,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清歌挑眉,”你知道北漠兵力分別屬於哪些人?這些人都是什麼性格?他們的弱點在哪里?他們為何要逆反?根本原因在哪里?……”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杜曼娘不知道如何回答,這些問題不是摺子上有寫嗎?”要知道這些做什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見她神色疑惑,清歌也不多說,丟下這一句,立即往前走了,待到了北漠,她還有得忙。

到了北漠的時候,清歌發現這裏好似前世的內蒙古一般,人的裝束也好似這種風格,安排三十萬大軍找了地方紮營,清歌便讓人下了帖子,五天后,在北漠城中最大的酒樓中,宴請五位北漠將領。

這一做法,讓杜曼娘以及其他幾位將軍極力反對,怎麼能一來不先和對方下交戰術,反而下宴去邀請他們呢,雖然對於清歌皇長女的身份陌生,可是現在誰人不知道她是長公主。

堂堂青鸞的長公主,和這些人夷人蠻子去請宴,像個什麼話。

看著她們憤怒的眼神,和說起北漠人時那種輕蔑的眼神,清歌冷冷一笑,將手中的資料重重的往地上一扔,丟在了她們的面前,”你們自己看看。”

“這是什麼?”杜曼娘在青峰山上見過清歌,知道她是有自己計畫的,可是此時也不知道她這番舉動是什麼,她撿起地上的那疊資料,粗略的翻了翻,目光中閃過一道驚奇,遞給了下面的幾位將軍。

“你們不是說北漠不服管教嗎?若是如此,當初就不應該想著收復,如今又拿人家當奴隸看待!”清歌厲聲望著前面面色都不服的幾人,除了杜曼娘臉色有些尷尬,其他的人眼底都閃著不屑的光芒。

“不過是收了幾名北漠的女人做軍妓,找了幾個男人做奴隸,這有什麼關係!”其中一個女將哼了一聲,反駁道。

這是清歌到了之後,去調查的,按理來說北漠既然是臣服了青鸞,就不會再去找各種各樣的麻煩來讓自己過的不安生,他們依附青鸞,無非是因為青鸞糧食富裕,可以不讓他們每年都挨餓。

可是青鸞國的人根本就沒有將他們當人看,女人還稍許好一點,也只是相對于男人來說,做妓女供人玩樂,男人就直接抓去做活靶子之類的供青鸞的貴族玩樂。

莫說北漠要反,但凡是有血性的,誰人不反。

看著她們臉上毫無意識到自己有做錯什麼的神色,清歌一點氣怒都沒有,若不是因為她們這種心態,她不是還沒這個機會嗎?

“我才是此次軍隊的主帥,一切行動聽我吩咐!”冷冷的掃了她們一眼,那眼中所散發的氣勢,在傭兵團作為老大的領導之氣,頓時將幾名將領的氣勢壓了下去,訕訕的不再開口,應了退下去,只不過眼裏閃著的惡毒光芒,沒有逃過清歌的眼睛。

杜曼娘待幾人出去後,才問道:”你真要這麼做嗎?”

“如果你有其他辦法,也可以。”清歌站起身來,朝帳外走去。

看著清歌的背影,杜曼娘抬起頭看著她,想起她那日跟她說的話,目光不禁的閃了閃,從青峰山上第一次見面她就這個女子,絕非池中物,想起目前皇宮中的形勢,只怕這青鸞國女帝以後的位置是誰坐還很難說,母親年紀大了,以後杜家都是靠她,她必須要站好隊,以後新皇登基的時候,才能保全一家,站立了一會兒,她想起清歌的吩咐,立即出去按照清歌的計畫去佈置一切了。

五日後的北漠,空氣乾燥,又冷又澀,人的臉上總覺得有一層細沙在磨著肌膚,天氣乾冷,沒有雪,也沒有陽光,透出一股子陰冷的意味,可是在冬季,這算是一個很好的天氣了。

清歌一身便裝,既沒有穿官服,也沒有盛裝,僅僅是撲通的一身衣裙,裹著一個斗篷,帶著星兒和杜曼娘兩人,去了訂下的那間酒樓。

這裏人並不多,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酒樓早就被包了下來,掌櫃和廚子將飯菜端上來之後,早早的走了,今日這裏是北漠和青鸞元帥談判的地方,沒人會來這裏惹禍上身的。

酒一杯一杯的喝著,清歌悠哉的吃著特有的烤全羊,和杜曼娘兩人談起了各地的見聞,杜曼娘這些年幾個國家都去過,對每個國家都有見識,兩人聊得頗為有趣味,星兒倒是不時的看看酒樓外面的日昴,皺眉道:”我菜都要吃完了呢,小姐。”她從來都只叫清歌小姐,怎麼都不改口,清歌也不在意這些,任她去了。

杜曼娘聽她抱怨,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急什麼,慢慢吃。”她哪里聽不出,星兒這是在抱怨北漠的五個城主還不來。

“還吃什麼,我肚子都要撐爆了。”星兒不滿的摸了摸小肚子,她實在是吃不下去了,”他們到底來不來,不來我們回去吧。”

“你急什麼,就當公費旅遊不就好了。”清歌看著她不安分的動,這小丫頭,就是沉不住氣。

忽聽樓外策馬狂奔的馬蹄聲,緊接著就是樓下哐當的聲響,星兒站了起來,跑去看了一眼,喊道:”來了來了。”

清歌淡淡的一笑,也不言語,坐在原地,絲毫不動,待腳步聲走了進來,她才拂著衣裙起來,笑道:”清歌在此等候……”

她話還沒說完,那五個漢子已經自顧自的坐了下去,面容不一,可是個個臉上都是一副不爽的樣子,其中一個面容方正,身形彪悍的啪的一掌就打在桌上,”怎麼了,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客人還沒來,你們就先吃了。”

星兒眼一鼓的就要罵回去,這些人自己遲來了也就算了,進來了小姐說話也不搭理,大搖大擺的竟然還不准人家吃,難道要餓死了才算數啊,她小姐是什麼身份,這些人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清歌掃了一下自己的桌面,上面的菜肴幾乎都吃了一半了,是剛才和星兒,杜曼娘三人一起吃的,她淡淡的一笑,”是清歌不對,才等了三個時辰,就忍不住餓了先吃了。”

那彪悍的漢子立即有些語結,的確,請帖上面寫著是中午來見,現在都已經靠近夜晚了,他們才來,可是人家這話說的客氣,也不好再說,挑眉道:”你們青鸞人就是這樣,說起話來是文縐縐的,做起事來,陰險!”

看來這人也是個直接的,毫不轉彎的就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清歌倒不反感,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才舒服,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她撩起衣袍就坐了下來,拱手道:”久聞北漠五將的盛名,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

當下來的五人,就是北漠兵馬分管的五人,方才說話的彪悍漢子名叫冒頓,另外四人分別是郅支,烏維,離石,鐵伐,這五人手上各掌五萬兵馬。青鸞當初也想將兵馬收在自己手中,可惜那些個北漠兵,根本就不服其他人管理,除了自己的將軍,誰的帳也不買,無奈之下,青鸞只好讓他們自己管理。

從此處也可以看出,就是這些兵馬,每年都要讓青鸞花費不少的錢財兵力來對付,他們這二十五兵馬是有多強。

清歌一句話說出來,那五人壓根就不把她當回事,一人一句,其中不但有漢話,還有少數民族的語言,反正是把其他三個人都當了擺設,這明擺著就是一種輕視。

杜曼娘縱使教養好,這時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她是青鸞大司馬的長女,從小就是受盡尊敬的,誰知道到了這些個蠻夷這裏,竟然把她當做了透明了一般,當下就要罵了出來,不過她到底還是忍住了,今日這宴會是清歌請的,她只是來做個陪客,轉頭看著清歌,卻見她神色間沒有半點不悅,反而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看著五人在看眉飛色舞的聊著,不時的自己夾點菜,喝點酒,完全沒有急的樣子。

就連她都不知道,清歌葫蘆裏究竟是賣了什麼藥了?

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冒頓,郅支,烏維,離石,鐵伐五人本來的意思就是要給青鸞來的長公主難堪,早就是串通好了一氣,誰知他們這樣不把那個長公主當回事,也絲毫沒有發脾氣,這倒讓本來演戲的五個人有點沒意思了。

演戲的觀眾不給點回應怎麼有味道啊,到底是大男人,在一起聊天,能有什麼好聊的,吹來吹去不就是那麼回事,最後是另外一個黑皮膚中年人,烏維到底忍不住了,挑眉斜看著清歌道:”怎麼,難道長公主就是讓我們來這裏聊聊天的?”

那語氣,一點恭敬都沒有,還有說不出的輕視。

見有人起頭把話題轉開,冒頓也來了勁,目光在清歌,杜曼娘,星兒臉上掃來掃去,”他娘的幾個男人聊天有個屁意思,搞幾個娘們來玩才好啊!看你們幾個,那姿色倒比館子裏面的姑娘要好上幾分!”

“放肆,她是什麼身份,豈是你們可以調戲的!”杜曼娘冷眉伊豎,大聲喝斥道,清歌可是皇家後嗣,豈能是這些個蠻夷可以調戲的,她自己也就算了,再怎麼也不能任人調戲長公主!

清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幽遠深長,稍微頓了頓轉過頭來,臉上仍然是笑著,”其實今天的本意,就是想叫大家一起來聊一聊的,見幾位聊的那樣盡興,我就在旁邊聽一聽。”

這下他們發現了,無論他們今天做什麼,在這個笑眯眯的青鸞長公主面前,那都是沒辦法的,乾脆也不搞那些七七八八的東西了,烏維直接就問了,”今日你若是來勸降的,那就算了,我們北漠再不會相信你們青鸞人的話,當初將我們北漠收去的時候怎麼說的,結果派了一個又一個的垃圾,將我們北漠人作踐。”

說到這裏,五人的臉色都有些憤憤的,眼圈都有些紅了,清歌將這一幕收在眼底,果然和她的判斷沒錯,北漠人是群有情有義的漢子。

“我今日來的目的,就是勸降。”清歌攤開手,終於將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不是勸降的,她來幹什麼。

“那他娘的還有什麼好談的,滾回去吧,明天就等著開戰,你們青鸞的娘們咱們也不怕,老子他嗎的寧願餓死也不要再被你們糟踐!”冒頓的牛脾氣還是一股的往外冒,火氣十足的回了出去,他們當初又不是因為打不贏了。

“既然來了,就沒那麼好走。”清歌看著他們都站了起來,悠悠的說道。

本來掛在嘴角的微笑在此時看起來格外的諷刺,冒頓看著火氣就憋不住了,想起之前族人受的苦,提起手邊的大錘就掄了過去,”老子走不走,不是你一個娘們可以決定的!”

他的大錘還沒有掄起來,一把銀色的飛刀就從他手腕處飛了過去,頓時右手手腕處被刺穿,無力的垂了下來。

這一手,將旁邊幾人都震懾到了,烏維的妹子是冒頓的老婆,看著自家妹夫受欺負,手中的短劍立即如風一樣刺出,朝著清歌所在的位置而來。

這一出手,比起冒頓來就高了不少,高手不高手,就在於起手之處。

清歌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有褪下,不過溫度卻是降了下來,她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依舊是不急不緩的樣子,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被那速度震懾到了的時候。

烏維的雙膝突然一疼,猛然的撲倒在地。

連一招都沒有過,兩人就敗了下來,讓其他三人臉色都是齊齊一變,雖然冒頓和烏維是他們中間武功最弱的兩人,可是這弱,也弱不到哪里去。

他們突然再看桌上那個依舊笑著,似乎脾氣很好,讓人很好拿捏的女人,心中又有了另一番看法。

雖然北漠位置偏僻,可不代表資訊也偏僻,這麼久了,對於沐清歌這個名字還是熟悉的,不過對於傳言,又是個女人,他們哪里會放在心上,青鸞國不都是女子做主,也沒看見這樣出色的,在其他男人為主的國家,還能出那樣傳奇的女人不。

可是到了今天,看到了清歌之後,他們才知道,有時候,傳言,也是有點根據的。

頓時一個個警戒了起來,而之前手腕被打掉的,和雙膝被刺了的烏維也站在一起,面色警惕的看著清歌,”你把我們殺了,也休想控制到北漠的士兵。”

“不,我從沒說過,要殺了你們。”清歌搖了搖左手的食指,不贊同的搖頭道。

“還和她說個屁啊,叫人來就是,就算再厲害,她總不能一個人殺了三千人吧!”冒頓握著手腕,眼底直冒火,嗎的,今天栽在個女人身上,連出手都沒看清楚,他怎麼不氣。

經他一說,其他人才想起來,他們在外面佈置的人,立即將手放在口中,吹出長長短短的信號。

清歌雙手交握,撐在桌子上,一臉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滿臉都是我有足夠耐心等著你們的意思。

五人吹完後,等了一會,眼神互相交流,怎麼沒有回音啊,按照開始的約定,他們吹了口哨之後,外面的兵馬全部會圍了上來,而此時外面實在是太安靜了。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回音傳了過來,五人立即大喜,一頓之後,朝著聲音方向看去,星兒正站在一旁,手指放在口中吹著,”是不是在等這個回音呢?”

“你怎麼知道的!”冒頓滿臉肉都激動的顫了起來,對著星兒大吼。

一直沒說話,看起來平凡的很的離石拉著他道:”算了,我們的人早就被別人發現了。”

只聽下面一陣兵甲撞擊哐當的聲音,整齊的步伐,在整間酒樓周圍停了下來,離石皺眉推開窗戶一看,一片穿著普通北漠服裝的人壓在酒樓周圍,密密麻麻的甚至有可能將這一片的區域全部包圍了起來,在她們的手中,都是拿著青鸞軍中才有的長戈!

這是青鸞的軍隊,她們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他們都不知道。

再一轉頭,迎上那黑亮亮的眼神,離石覺得渾身都發冷,這等於他們的所有舉動,都被對方事先知道了,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有這樣的心智!

“他嗎的,老子就說了,青鸞人陰險吧!”冒頓也看到下面的兵馬,論數量,起碼不少於一萬,還有他看不到的地方,這些天他們一直在監視,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換了北漠的衣服潛進了城內。

難怪要五天的時間,原來五天時間就準備這些東西去了!

拉著又要衝上去的冒頓,離石低喝了聲:”別亂來。”他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眼底反而是冷靜了下來。

清歌也在觀察他們五個人,雖然是各人管著各人的兵士,但是很顯然,這個叫離石的,在五人中間,比較有威信。

“知道一句話嗎?叫做先禮後兵。”清歌緩緩的站了起來,繞過面前的桌子,走到五個人的面前,此時他們的處境已經十分明瞭,她的面容也清冷了起來,橫掃了他們幾人一眼,”我發了請帖給各位,在這裏等候各位來臨,可是很顯然,從開始到現在,你們都沒有顯示出一點誠意,甚至連一點尊敬都沒有!”

鏗鏘的話語聲如同大石擊地,震得五人心神一蕩,從沒想到一個女子也有這種攝人的氣質,仿若天生的領導者一般,讓人從心內臣服在那種霸氣之下。

的確,他們開始就抱著不合作的心態來的,都是想盡辦法要讓面前的女子折辱了才好,怎麼會有什麼尊敬。

可是對方今日所做的,的確沒有一點點的不尊重他們,北漠漢子最是講究情義,此時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並不是那麼說的過去。

氣氛靜了一靜,桌上的飯菜早就涼了,夾著美酒的香味,變得有些怪異。

“我們曾經很有誠意,不過青鸞沒有。”離石此時也看出來了,清歌並沒有真要將他們趕盡殺絕,否則的話,現在她完全可以動手了。

聽了這句話,清歌倒是笑了起來,非常認可的點點頭,將一張紙丟在他們的面前,”是的,青鸞沒有誠意,但是,我有。”

最後一句話,說的特別意味深長,五人立即去看那紙上的內容。

當看到那張紙上的字時,五人眼裏齊齊放出一種憤怒到極點的內容,他們的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筋骨暴出來,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要將面前的紙張用目光點燃了起來。

杜曼娘並不知道那張紙上寫了什麼,可是在看過那張紙後,北漠的五將神情瞬間變化得非常快,仇恨,憤怒,驚歎,嗜殺,各種各樣的神情都有。

但是沒有一個人說出紙上的內容是什麼,就連最衝動的冒頓都沒有說話。

“我想,各位都是識時務的人,這紙上的內容意味著什麼,你們應該明白。”清歌拉了拉斗篷的領子,慢條斯理的說道,面上的表情說不出的雲淡風輕,那雙墨玉似的眼眸裏閃爍著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

五人盯著清歌的面色,看著她的眼神,齊齊道:”我們願意——降。”

話音一落,杜曼娘眼底簡直是不敢置信,她在路途之中,原本想過這場戰爭要怎麼打,才能將傷亡減少到最小,讓北漠才能屈服。說實話,她對於清歌事先的佈置是有些疑慮的,雖然按照她的吩咐,總覺得不是那麼信服。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沒有耗費一個兵士的力量,幾乎就是擺了一場宴席,說了幾句話,桀驁不馴的五個北漠將領,竟然就這樣降了。

莫說她不能想像,她敢說,就是說給她的母親杜冷秋聽,也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對於這樣的結果,清歌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表情,她面上的冷色收斂,換上一種喜悅的笑容道:”好,那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

轉頭對著杜曼娘道:”來,讓人把兄弟們的親人請進來,今日,我們就要在這裏不醉不休!”

還沒從紙上內容清醒過來的五人看著被人擁著從樓下送來的那一大群人,目光有些怔怔的。

走在最前面的小孩看見離石,大呼道:”阿爸,原來你在這裏啊……果然是你要帶許拖出來玩的啊!”

一聲又一聲的”阿爸”,”孩子他爹”在酒樓中響起來,清歌拍拍手,下面準備好的美酒和佳餚如流水一般的送了進來。

“大家不要跟我客氣,今日我做東,大家想吃什麼,儘管點啊!”爽朗的聲音在酒樓內響起。

看著眼前那些大人小孩老人婦女吃的不亦樂乎,舞女跳起妖嬈的舞蹈,冒頓,郅支,烏維,離石,鐵伐五人相互的望了一眼,面上的笑容頗為複雜,想起剛來自己的舉動,背上都是透心涼啊。

這些人,都是他們的家人,能在這樣快的迅速,就將四面八方的家人接來,那是早就將人扣在了手中啊,自己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若是剛才他們沒有投降,那是什麼後果。

看著現在還活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家人,五人心裏都是齊齊松了口氣。

五個大漢將目光停在清歌身上,望著璀璨如星的眸子,暗道:這樣的女人,像草原的狼啊,既強悍,又狡猾,還有野心……

想起那張紙條的內容,五人眼中都是一暗,投向清歌的目光更加多了一層敬佩。他們的心底也徹徹底底的服了,這樣的女人,他們願意臣服。

對於投向她的目光,和目光下的含義,清歌都收在了眼底,論起這種冷兵器時代大規模的戰役,她是不如人,但是論起其他,她可是很有信心。

對付什麼樣的人,就要用什麼樣的招,就像她要對付自己的一個被殺物件,首先就要詳細的瞭解那個人的喜好,出行方向,性格如何,有什麼樣的習慣,才能在準備的地點,正確的時間,用最好的方法,一擊擊斃。

“厲害,真的是厲害。”杜曼娘看著那北漠五將的眼神,知道他們徹底是服了清歌,搖頭歎道,從沒看過一個女子有這樣的心性,聰明睿智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原以為不過是用武力鎮壓,這外面包圍的士兵她是知道的,可是沒想到,清歌竟然還派了星兒去將五將的家人全部”請”來了。

先是以禮相待,然後再用武力,最後再好言相對,完了到最後面,還要來震懾一下,這樣一緊一松的,讓人心中又是敬又是畏。

讓人敬畏,是上位者必須擁有的手段,而清歌,玩得太熟練了。

星兒拿了一個雞腿,驕傲的哼了一聲,”那是,你也不看看我家小姐是誰。”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得的。

“是啊。”杜曼娘知道在她心中,清歌等同于女神,笑著回道。

聽到這邊的對話,清歌轉頭道:”曼娘,麻煩你先帶士兵回去,今夜我要好好慶祝一番。”

“那好的。”杜曼娘絲毫不擔心的會發生什麼變故,應聲退下,不過她心中還有疑問就是,那張紙條,那張決定了關鍵性轉變的紙條究竟寫的什麼。

先行回營整軍的杜曼娘,直至第二天早上,才看到了清歌回營,那張絕美的容顏上沒有絲毫的疲倦,顯出一種勃勃的好精神,為這張絕代風華的面容更添上一種容光煥發的美麗。

她脫了斗篷走進營帳,另外的幾名將領也隨之走了進來。

相比杜曼娘純粹敬佩的眼光,那幾名將領的目光要複雜得多了,清歌不在意的一瞥,仿若看透人心的目光讓她們都將面上的輕視收了起來,這個能不損一兵一士降了北漠人的長公主的確不簡單。

“連日行軍,辛苦各位,我已經命人在北漠城內擺下全城宴席,也是北漠對投誠青鸞的一點心意,今夜所有人在城內歡慶一晚,明日回國。”

此番吩咐一下來,連日趕路的士兵們都很開心,雖然是士兵,趕路對他們來說也是辛苦的,能放鬆下絕對是好事。

到了夜晚,整個北漠城內歡歌起舞,所有的人都在裏面慶祝著,歡笑著,這一場勝利讓他們很輕鬆,也很高興。

就在這樣和樂融融,喜氣洋洋的氣氛裏,突然城門一關,四處的火光迎風而起,照亮了半邊天地。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4章  挑撥

當晚,北漠軍趁青鸞軍隊在城中慶祝的時候,放火欲燒死眾人,在長公主鳳清歌的事先預料和靈敏指揮下,迅速反撲,將北漠軍全部反圍困,全數殲滅。

而青鸞軍隊,不過損失三四萬人,受傷兩萬人,其他二十余萬人凱旋歸來。

青鸞女帝大喜之下,全國同慶,舉國上下皆是一片歡喜,賞賜源源不斷的往清歌所居之處送去。

金鑾殿上,群臣喜悅。

鳳清韻坐在裝飾華麗,鑲嵌各色寶石的鸞椅上,看著下方,肅穆的面容上帶著高興的神采,舉手示意群臣安靜。

“長公主這次凱旋歸來,實在是震我國之聲威啊。”一臣子站出來,捧場道。

清歌站立在下首,上前一步道:”兒臣此去,不幸辱命,只不過母皇對北漠軍寬大處理,可惜他們不知好歹,漠視帝威,兒臣才一怒之下將其全部殲滅。”

眾官員聞言後都將目光看著坐上的鳳清韻,這件事,可大可小,看起來是罪不可恕,其實在歷史上因為攻城而屠城的事例是比比皆是。

果然,鳳清韻面色一肅,可誰都看的出她眼底根本就沒有責怪的意思,”本來朕是想好好勸服他們的,誰讓他們如此藐視朕,你之舉動雖然有過激之處,但是也算不上什麼罪,以後注意以仁待民就是。”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將這一次的行為說成了因為氣怒而一下做的有些過激的行為,清歌微微一笑,”謝母皇,這次杜將軍也是功不可沒,若不是她在一旁,兒臣也不會如此順利凱旋。”

“那是,杜司馬後繼有人啊。”鳳帝眼眸微眯,誇讚道,心底頗為滿意清歌的這番舉動,沒有將所有的功勞都攬在自己的身上,比起清歌,她更相信的還是自己的舊臣。

杜曼娘立即上前,看了站在一旁的清歌,眼眸裏有複雜的光芒閃過,不過一瞬又收回目光垂首道:”臣自當為國效力。”她的舉止一向都是知禮梭重的,剛才那些人也沒注意到她一瞬的不自然。

鳳清韻坐在上面,因為角度的問題,更是看不到她眼底的神色,一併給她加封賜賞,在她官職上面一級,就是司馬一職了,眾人心裏也有數,一旦杜冷秋去了,那麼下一屆的司馬必然是杜曼娘擔當,這個舉動,不過是確定了她的職位而已。

一場封賞的宴會就這樣結束了,眾臣退去之後,清歌也往著自己居住的大殿而去,青鸞國的公主都是居住在皇城內,分別有不同的大殿而居。

雪還是時有時無的下著,清歌在這裏呆了一個月多點的時間,雖然覺得還是很冷,多少也習慣了天氣的寒冷,她慢慢的朝著前面走去,想著這一場打了下來,鳳清韻看她的眼神,比起以前來,要柔和許多了。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柔和,就算是柔和一點又如何,還不就是利用。

周圍的景致即便是冬季也顯得很別致,處處都彰顯著皇家的實力,腳踩的道上,沒有任何雪渣,早就有宮人掃乾淨了。

走過去的時候,路邊有三兩個女官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遠遠的清歌聽到她們在說什麼”好看……”“不得了……”“迷死人……”之類的話,也沒多放在心上,能聽到周圍的議論,不代表就要時時刻刻偷聽別人的聊天。

看到她走過去的時候,那些女官才慌慌張張的跪下來行禮,”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

“起來吧。”微微一擺手,清歌又自若的往前走去,宮裏的規矩多,她也沒辦法,該按規矩來的就要按規矩來。

只不過那些個對她行禮的女官都是這樣的神色——臉上帶的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雙眸在嚴冬裏也好似變得霧濛濛的,兩頰帶上了紅粉色。這宮中有什麼事情值得她們如此開心,她自認為打了個凱旋的戰還不至於讓她們露出懷春的表情,而女官可以嫁人的時間,也還沒到。

抬頭看了看霧濛濛的蒼穹,這,離春天還很早吧。

“長姐。”

正疑惑著,身後有聲音傳來,她頓下腳步,轉頭看去,身後鳳伊舞手裏籠著暖袖,穿著碧色的斗篷走了過來,面上笑得十分柔和。

“長姐,我聽說你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現在朝中內外都在議論你呢。”她走到與清歌並肩的位置,吩咐跟著她的女官退後三丈,兩人一同往前走去。

不知道她來的目的是什麼,清歌也做了樣子,應道:”小小勝利而已,不足以掛齒。”

鳳伊舞看她神色不冷不淡,倒也不尷尬,笑道:”不知長姐來青鸞,是否還習慣。”

“還都習慣,煩勞三妹你掛心了。”清歌淡淡的回應。

“母皇在長姐未回來的時候,屢次和我說起關於長姐的事情,說長姐小時候頗為伶俐,和她是最像的。”她邊說邊用餘光打量清歌的神色,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依舊是那副清清冷冷,不喜不怒的樣子。

“讓你們擔憂了。”走在濕涼的地上,即便是沒有雪,還是很涼,不知怎麼,這兩天特別的怕冷,清歌心中是想要趕緊回殿去,一路顛簸也沒有休息,她不是鐵打的,能好好休息的時候當然需要享受一下。

這樣的神色鳳伊舞也知道,走到轉角,她拉起裙子避開一根微微突出的花枝,走過後,放下群擺道:”長姐回來了,二姐可是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你吧,她真是任性習慣了。”

這樣的話,讓清歌皺了皺眉頭,隱隱約約知道她來的目的是什麼了,隨便的應了句:”她作為皇太女,事務繁忙,是正常的。”清歌也不希望她們沒事就來串門子,她不是喜好熱鬧的人。

她的回答一直不怎麼上心,也沒影響到鳳伊舞,依舊是笑著道:”二姐本來一直為長的,現在長姐回來,這個位置自然要讓給長姐了,她心裏不服氣也是正常的。”

青鸞國立儲君沒特殊情況,那都是立長的,鳳伊舞這番話說出來,意思就是要挑撥清歌和鳳霓裳的關係,雖說清歌不是從小在皇宮裏長大,可是前世看多了那些政客高官之間買兇殺人,對於這其中的彎彎道道,豈能是不明白。

現在她進宮了,是長女,那麼這個皇太女的位置應該是她的。

若是別人聽了這話,幾乎都要被煽動了,先是說鳳帝對她十分喜愛,又說她此次立功十分顯赫,再來挑撥鳳霓裳和她的關係,這一招可真是步步緊迫,但凡是有那麼點野心的人,都會忍不住的跳出去做點動作。

可惜清歌聞言,轉頭看了她一會,點漆的眼底沉靜的如同臘月裏的冰,未見半分動容。墨眸裏映出鳳伊舞秀麗的笑容,說道:”我對其他的沒興趣,能知道自己的身世,為母皇出點力,也就夠了。”

那樣的神色,雖然沒有明顯表示出不悅,鳳伊舞還是感覺到裏面的寒意,好似透過她的瞳孔傳遞了心裏,臉色微微一變,好在掩飾的快,也看不出什麼,唇角彎著笑,不見半分尷尬,”這話說的,就算長姐什麼都不做,母皇也很開心。”

見她識時務的沒有再說下去,清歌意思意思的勾了勾唇角,頷首道:”嗯,我對其他的不感興趣。”說完,便頓了一頓,”我還有事要走,就不多說了。”

“那就不耽誤長姐行事了。”鳳伊舞也不說穿,清歌剛回宮中,哪里會有什麼事情要處理,點頭後,便轉身往回自己殿中的路上行去,曾經在大雍見識過清歌對選姬妾這件事上的做法,明白她並不是像鳳霓裳那樣好對付的人,嘴角微微的動了動,收斂神色,隨人往殿中走去了。就在兩人分了之後,路旁一個不起眼的女官偷偷的轉了個彎,往鳳霓裳居住的霓裳宮急急忙忙的走了去。清歌和鳳伊舞說自己有事,畢竟她現在還沒動手,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要遮掩的還是要遮掩一番,便拐了一條路,繞遠了一點再轉回自己的殿中,雖然偏僻清靜了些,也好過現在這樣。

她實在對這樣的聊天沒有興趣,來到青鸞她也看得出來,很明顯鳳清韻比較偏愛的是這個三女兒鳳伊舞,對於鳳霓裳,大概就是她是長女才封了的皇太女。

鳳伊舞的確比鳳霓裳要聰明,她知道來煽動自己,只要清歌和鳳霓裳鬥起來,她便能收漁翁之利了。

清歌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挑撥的感覺,不過這樣,又讓她腦中有了新的想法,她靜靜的走著,腦中飛快的梳理著收集來的資訊,找出其中可以利用的部分,黑色的瞳仁裏有著光芒不時的閃過,腳底的寒氣是越來越濃,她沉浸在自己的計策之中,沒有察覺。

待到慢慢的覺得全身已經有些冰冷的時候,腹部傳來了如突襲一般的疼痛,宛若一根筋脈被狠狠的抽了一下,貫穿到了全身。

頓時額頭的大汗流了下來,腦中猛然的記起她的葵水從上次來過之後,已經是一個多月沒來了,現在這種痛楚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狀況沒有半點減弱,反而更加強烈。

眼前東西模模糊糊的就朦朧了起來,即便是咬著唇,也只能讓神識清醒一刻,路上女官很少,她走過來的時候幾乎沒有看到有人。

身子漸漸的支持不住,眼見前方走來一個模糊的身影,捂著腹部連忙往前幾步,囁嚅道:”扶……我……青華宮……”還未看清楚眼前人是誰,身子一軟,便倒了下來,入眼處是一雙團龍銀絲靴。

星兒站在門前等了許久,早就有女官說小姐退朝回來了,等了這麼久,也應該到了,怎麼還沒有來呢。

她站在殿前,兩隻手握在一起,一會踮腳伸長了脖子看,一會是走來走去將身子走的暖和點,一點都沒有進去的意思,天氣是越來越冷,夜裏更加誇張,小姐到了哪里去也不告訴她一聲,真是的。

遠遠的看到不遠處有人走來,其中一個正是自家小姐的樣子,卻見抱著小姐來的那人和小姐兩人身上,鮮血流得衣襟上都是,連忙大步跑了過去,大喊:”小姐,你怎麼了?”

那人身後冒出一個人,指著星兒就罵道:”就會問怎麼了,趕緊讓開,把你們小姐抱進去才是。”

星兒這才悻悻的看了一眼,這個抱著清歌的人正是千夜離,一身銀藍色的大氅上都染了鮮紅色的血跡,花瓣一般漂亮的嘴唇上微微有些發白,雖然帶著笑,臉色說不上多好,眼角斜斜挑起,道:”星兒,你再不把讓我進去把她放下,我就會失血過多而亡了。”

笑聲清清郎朗,透著說不出的好聽,那雙琉璃色的瞳仁在這透著雪色的天空下,有著半剔透的流彩,說不出的魅惑。

他說話的時候,大氅隨著胸腔的震動敞開了些,這時,星兒才注意到,她以為滿身是血的小姐,那些鮮紅大片的血跡,全部是從千夜離的手臂與肩膀交接處流下來的,而那個製造傷口的人,正是她家小姐的匕首,深深的紮入了一半深,即便是流了這麼多血,還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而清歌的雙手正被千夜離牢牢的掐在手掌中,蒼白的臉上眉頭皺的很緊,說明了她對被人掐住手的姿勢十分的不滿,也對這個抱著她的懷抱,十分的不歡迎。

星兒頓時呆了一呆,關於清歌即便是暈倒,依然保留著敏捷的身手在上一次她已經是有了見識……

“你快點啊!”花容很不耐煩的看著星兒有些呆的樣子,粉嫩的臉龐不爽,還帶著著急,要不是主子硬要送這個什麼沐清歌回來,還對自己瞪了幾眼,他實在是想不通,主子幹嘛要這樣找罪受,抱著這即便是暈過去還這麼兇悍的女人。

“噢噢……”星兒口中應著,連忙在前面帶路,帶著他們走進殿裏,其他的女官首先是看到一身血跡一驚,等看到千夜離的時候,眼裏的神色紛紛是變了,臉色變得紅暈,目光流連的跟在他的身影之後。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25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5章  天族的封印

而清歌就在烏髮全部灑落下來的時候,臉色卻是微微的一變,手指從鞋面移開到了頭上,摸了幾下後,轉頭問道:”星兒,你看見我頭上的墨竹簪了嗎?”

“沒,取下來的時候只有兩根釵,沒有簪子。”星兒搖頭,還特意取了兩根釵子過來給清歌看。

清歌拉了外袍披上,穿了靴子下床便要往外面走去。

星兒連忙喊道:”小姐,你要去做什麼,你剛起來啊。”

“這是什麼啊?”就在清歌要走出內殿的時候,千夜離慢悠悠的拿出一個東西,在手中晃了晃,”你是要找這個嗎?”

修長的手指拿著一根簪子,正是墨竹所製成的簪子。清歌轉身不過一瞬行至榻前,頓住了腳步,靜靜的看著斜靠的男子,一雙黑白分明的黑眸仿佛能洞徹心扉,冷若寒冰。

“把簪子還給我。”

她的表情冷中有點緊張,看著簪子的眼神好似看著什麼絕世珍寶一般,緊緊的盯著他,這樣的表情倒讓千夜離上了心,仿佛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清歌怎麼對這麼個廉價小簪子緊張了,他嘴唇一翹,晃著簪子道:”這是我在路上撿到的,撿到的不就是我的了嗎?”

“拾金不昧,物歸原主,懂不懂啊?”星兒看那簪子也眼熟,記得小姐天天都簪著那個的。

“物歸原主?那也得確認了是原主才行。”千夜離依舊笑著問道,靠在榻上好不自在。

“上面有字。”清歌並不想和他繞來繞去的,這簪子是禦天乾親手做的,除了當初的那塊定情玉佩,她一直隨身帶著的就是這個簪子了。

千夜離開始也不過是看著簪子從清歌頭上滑下來,順手撿起放在衣袖裏,聽她說了,拿起那不起眼的簪子看了一下,果然在背後刻著一個小小的乾字,筆鋒遒勁,淩厲剛悍,一看就知道是誰的。

“這是你們兩人的定情信物?”千夜離有些好笑的看著這不值什麼錢的簪子,禦天乾不像是個小氣的,怎麼給自己女人弄個這麼便宜的簪子。

“不關你的事,把簪子還給我。”清歌皺眉,臉上結著一層冰,語氣明顯的不悅,珍貴不珍貴,不是其他人可以評論的,自己的東西只有自己才最明白。

千夜離很傷心的撫著胸口,臉上帶著神憂之色,哀怨的看著清歌,”好冷的語氣,你就是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看著一張絕美的容顏上露出這樣的表情,真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清歌蹙著秀眉,黑眸沾著霧氣的微潤,像透亮的寶石幽涼,沉聲道:”就算你不扶,也會有宮女路過的。”

“那邊可是很偏僻的,等到宮女路過,你的身子……”千夜離頗為曖昧的挑著眉毛,眼角斜飛帶著風情萬種,”那可不好的。”御醫診斷的時候他就在身邊,當然知道她是怎麼回事。

“這個不用你操心。”清歌無視他的桃花眼,冷聲道,”這一次相扶之意,我自然會還你,簪子是我的,請還給我。”她不是輕易能讓人把話題岔開的人,今天這份人情,她會記住,一碼歸一碼,簪子才是她在意的。

“這東西,還是我幫你收著比較好。”千夜離將簪子在她面前一翻,把背面對著清歌放了一下,然後手掌往榻上一撐,借力躍過清歌,衣袂飄飛之間已然到了殿門前。

空氣中劃過一道銀藍的飄然線條,伴隨著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漫布在殿中,那一個飛身的姿勢,輕飄悠然,很是美矣,連崇拜禦天乾的星兒也多看了兩眼。

他回頭看了清歌一眼,笑得格外開心的往外走去,花容連忙瞪了星兒一眼,跟了上去。

“小姐,要去追嗎?”看著清歌站在原地,並沒有要走的動作,星兒想了想才問道,那簪子小姐很在意。

眸光定在內殿門前,銀藍色的色澤消失在那一處,清歌微微眯眸,否定道:”不用了。”那簪子上面有禦天乾的名字,要是不小心給女官看到,對於她現在這個位置來說,並不好。

千夜離現在拿去,等她要拿的時候,自然能拿回來,她不想為了這個打亂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對了,小姐,剛才夜王上藥的時候,他的身上很多傷痕。”星兒略有些疑慮的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習武之人有傷痕並不奇怪。”就像她,若是不是因為體質天生強力癒合,身上的疤痕早就成千上萬了,禦天乾的身上也有傷痕的,不過不多。

想到這裏,清歌也頓了一下,深如暗夜的瞳微微一閃,千夜離的身手與禦天乾相差無幾,若是禦天乾身上沒有什麼傷痕,他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

星兒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自己說道:”大大小小的很多條,像是小時候就開始有的,有些傷痕還十分奇怪,好似一些特殊的東西弄出來的。”

“嗯。”清歌應了,想著那次在青樓遇見千夜離的時候,便問道:”長樂膏是什麼東西?”

“長樂膏?”星兒本來在收拾的手一下頓了下來,驚訝的看著清歌,”小姐,你怎麼會問這個的?”

看她的表情似乎知道,”聽人說過。”

星兒長呼了口氣,才癟嘴說了,”那東西很邪門的,是專門控制人用的。”

“控制人?”千夜離那次發作是吐血,不像是被人控制。

“那個長樂膏是一種毒,吃了以後,身體就會對這種毒性產生依賴,不吃就會很難受,聽說比死還要難受。”

那不是鴉片嗎?清歌在心中暗道。

星兒還沒說完,又繼續道:”它很像福壽膏,但是和福壽膏不一樣,長樂膏是不能戒的,一旦戒,毒性全部會反噬到五臟六腑,人很快就會憔悴,吐血,皮膚出現撕裂的狀況,很快就會死掉,若想不死,就要一直吃下去。”

聽她說完,的確是和鴉片不一樣的,那千夜離吐血是因為不吃了嗎?她忖了忖,問道:”長樂膏很容易弄到嗎?”

“不,這長樂膏,並不是人人都知道的,產量也非常少,只有少數的皇族也有,很難配,也很少會有人用。”

“那你怎麼知道的?”既然很少人知道這個東西,星兒怎麼知道,清歌反問道。

星兒搖搖頭,似有些氣憤道:”我是聽一個老乞丐說的,上一屆武林盟主就是不小心中了這個,又不願為人利用,就寫了遺書自殺了,他就是中了這個。”

丐幫的消息不管在哪里,都是最快最靈通的。

原來是這樣,清歌淺淺的一笑,眸光卻有點冷,千夜離不像是那種會為了誰賣命的人,到了如今他這個位置,還有誰能要脅他。那他是一直在吃長樂膏,在客棧的時候,他若是發作了,應該隨身有帶才對,這件事,有點古怪。

腦中想了一下這個問題,當目光落到裙擺上的鳳紋時,才將思緒收回,喚道:”星兒,你去幫我做一件事。”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對著星兒道:”你現在去幫我辦一件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霓裳殿裏。

鳳霓裳正火氣沖天的發著脾氣,對著來稟報的女官厲聲吼道:”你真的聽到她對那個人是這麼說的嗎?”

女官低著頭,十分肯定道:”是的,當時四公主就是對長公主這麼挑撥的,說……這個位置,應該是長公主的……”

“好,好,竟然去挑撥離間,老四真是有膽子啊。”風霓裳怒極反笑,美豔的容顏上含著狠戾,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下潤了潤嗓子,”老三是個吃齋念佛的,一心去紅塵的,她們倆一胎所生的,怎麼差別就這麼大!”

“殿下莫氣,氣壞了是自己的身子。”跟在身後的大女官連忙對著鳳霓裳道。

“有老四那樣的妹妹,能不氣嗎?本宮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她死了我就不氣了!”鳳霓裳在火頭上,大聲的罵道,手中的茶杯更是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鋪著厚厚毛毯的地面自然是摔不壞茶杯,圓溜溜的在上面滾了兩圈。

可是其他的女官卻是臉色一變,垂眸屏息。

“別,殿下,你這話可不能說,要是傳到陛下那去,對您可不好。”大女官沉穩冷靜的極快阻止她再說其他話。

鳳霓裳也知道剛才自己這話是說了過分了,輕哼了兩聲,撩起長幅就坐了下來,面色很是不好。

“長公主也並沒有接受四公主的挑撥。”女官見氣氛有點僵硬,連忙說道,她是鳳霓裳安排在宮中各處的眼線,路上不小心聽到了鳳伊舞和清歌的對話,連忙過來稟報的。

風霓裳斜睨著她,鼻中冷哼,”她當然不會,就憑她剛來朝中,這朝中上上下下的,誰會服她。”說起清歌,她也有氣,這一次讓她凱旋歸來,母皇很是看重她,當初就屢次聽下面的人說沐清歌怎麼怎麼了得,這下來朝中才兩月不到,就立下這麼大的功勞。

她眼眸冷了冷,還好母皇不是那麼輕易信人的,否則,沐清歌還真的是個勁敵。

這一兩年來,老四是處處拔尖,討得母皇歡心,有時候母皇都不管不顧她皇太女的身份,將很多重要的事物交給老四辦,她這位置,還真的要看看坐不坐得穩了。

鳳霓裳揉了揉眉心,看著跪著的女官,擺手道:”你稟報的消息很好,下去領賞吧。”

“謝皇太女殿下。”女官喜滋滋的站起來,跟著大女官去後殿領賞了。

銀碳薰籠裏有著輕微的劈啪聲,是炭火十足燒出來的聲響,風霓裳看著那方熱氣騰騰的薰籠,眼底寒光閃爍。

大女官送了女官出去,緩緩走來,看著她面色不虞,也明白她不高興的原因,沉吟了半刻道:”眼下春節就要到了,皇宮裏的宴會是由殿下你主持的,不如你找些精緻意外的節目,讓陛下開心開心也好。”

她不是善於揣摩心思的人,比不過鳳伊舞會摸鳳清韻的心思,又沒有清歌那等的睿智才華,就只有從其他地方討鳳清韻的歡心了。

好似靈光一現一般,鳳霓裳眼睛一亮,笑道:”是的,那我這次一定去給母皇找幾個特別的節目來。”

女官笑著應是,看似溫柔的面目不知是否是燈光照射的角度,嘴角的弧度有一點點的斜,顯得……有點怪異。

“對了,”鳳霓裳又想到什麼,側著身子道:”夜王這次來求親,母皇有沒有指定是誰?”

“微臣未曾聽說,夜王也沒有指定是誰,陛下的意思是想看看誰比較適合夜王吧。”女官恭敬的說道。

鳳霓裳咬唇搖頭,面色有些凝重,”不對,東雷和我青鸞關係一向甚好,這次來聯姻,基本就是親上加親了,誰不知道東雷真正掌握大權的是夜王,而不是東雷王,這是兩國正式聯手的標誌。”

她腦中細細的想著,皇太女這個位置也不是白坐的,鳳霓裳並不是個草包,只是相比之下,沒有鳳伊舞那麼會揣摩鳳清韻的心思。

手指輕輕的在桌面敲著,沉思道:”那這一次,夜王選了誰,那這個人,就是以後的女帝了。”

因為有了東雷國這樣強有力的支撐,奪位之說,不言而喻,而夜王,也不是來討個沒有實權的王妃回去的。

青鸞國的女帝和東雷的夜王成親,等同於雙帝治世,也就是東雷和青鸞合併了,這樣的聯手動作,對天下的格局必定會有巨大的影響。

鳳霓裳的臉上有著光暈在流動,眸中流露出謀劃的光芒,夜王不管是外貌,才華來說,都是天下難尋的,作為夫婿,絕對理想,她這段時間,還是要多花點心思在夜王身上了。

花容跟在千夜離的身後,看著他慢悠悠的走在道上,不解的問道:”主子,就這麼個簪子,那個沐清歌當寶貝一樣,太誇張了吧。”

千夜離側頭垂眸,下巴的弧度很是美好,幾縷發絲隨著風輕輕擺著,從他開啟的唇上掠過,顯得紅唇更豔,”你說這簪子值多少錢?”

他把墨竹簪放在花容的眼下,挑眉問道。

花容擰著眉毛仔細看了看,翹著嘴道:”這個,墨竹,紅豆,加上做工,不會超過三兩銀子。”還是墨竹稍許稀罕了一點點,才加了點價值,”和開始那對赤金鑲暖玉的簪子來比,簡直是天上的白雲和地上泥土的區別。”

千夜離低頭笑了,將簪子放在眼前看了看,”是啊,雲泥之別啊。”

沐清歌將那些貴重的賞賜看都不看直接丟在內屋裏去,這麼個不值錢的簪子卻當成寶貝一樣,看著墨竹旁邊的痕跡,就知道是天天戴著才磨得如此圓潤。

一個簪子就而已,就如此寶貴,若是人呢?

腦海裏一晃,又是初見時的那幕——一身簡單的黑色布衣,束出纖細的腰身,微暖的風拂過少女的頭髮,長髮在夜空中舞出零亂而優美的弧度,如墨色的綢緞閃著珍珠般的光澤飛揚,一根根,自由自在的飄蕩,不受束縛,自由張揚。沒有眼波流轉的嬌弱美態,也沒有嫵媚動人的豔麗風情,那一點點蒼白的面容,冷萃的眼,容澤恰好到了極處,只是淡淡的站立,也有著畫筆難以描繪的容姿,一身清冷凜冽的氣質,如同冰山的雪蓮,開放在三千紅塵。最讓他難忘的是那雙清清涼涼,好似冰泉井水一樣的眸子,明明很乾淨純澈,卻能在下一個不知道的瞬間,凝結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嘴角的笑弧加深了一些,瞳仁微微一收,將簪子往鼻下一聞,一股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味便直沖肺腑,幽幽如冰蓮一般,清涼卻爽淨。如今少女的眼眸更添了一分女子的風華,更能讓人莫名心悸,這樣的女子,怎能讓他不想奪來呢?

嗯,雖然慢了一步,能把禦天乾送她的東西拿過來,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抬手的動作牽動了一下右臂,想起那不留半點情面的一刀,微微皺眉道:就是每次接近她的代價有點大啊。

花容側抬頭看千夜離陶醉的樣子,不禁抖了一抖,主子這樣子,還真有點像偷香的怪人,拿著人家的簪子使勁的嗅。

看來月貌說的沒錯,主子是喜歡上那個沐清歌了,喜歡上淡漠如水,冷銳如冰,從來不說一句溫柔動人話語的女人。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到了居住的側殿裏,一個和花容一樣容貌的小童走了上來,臉色冰冷,瞄到他胸前的血跡時,道:”主子受傷了?”目光責怪的看著花容。

花容方要開口辯解,千夜離淡淡道:”無事,不小心手上的。”他不慌不忙的將簪子收在貼身的地方,才看著月貌問道:”怎樣?”

“暗鬼說,他和我們的合作關係終止了。”月貌畢恭畢敬的回答,這一次他出來,就先去聯繫了暗鬼,按照以前的聯絡方法等他,誰知他出來,便說以後再不要聯繫了,合作關係終止。

千夜離眉頭幾不可見的凝了凝,隨即又放開,笑歎道:”反正也算不得什麼合作關係,各為各的。”

他的語氣很輕鬆,也沒什麼發怒的跡象,倒是讓花容和月貌松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千夜離今天的心情好,還是他根本不在意和暗鬼合作的事,若是以往,有人這樣,主子必定是要將那人整死才甘心的。

像是知道他們心裏想什麼,千夜離突然頓住腳步,返身看著兩人,琥珀色的瞳仁在雪光折射下,顯得斑斕剔透,”天族的封印,不是那麼好打開的。”

說完,又是幽幽的一笑,看了眼暗下來的夜空,有人會比他急的,一晌之後,轉身往殿內走去,腰間的半妝笛隨著他的動作晃動,上等美玉折射的光芒,讓半妝笛好似一管流水,脈脈流動。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6章  中毒

風雪無界,揮灑而下。

宮中來往都在忙著為春節做點綴,在茫茫的白色中加上了耀眼的紅,春節來了。

清歌一番盛裝裝扮後,帶著星兒往大殿而去,這個時代的春節,和現代的差不多,皇家也是和眾臣子一起吃飯玩樂,所以晚上的宴會,她作為長公主,一定是要參加的。

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不少人了,官員各自按照官位品級依次坐下,絲竹之聲已滿然飄出,穿梭的女官和宮人執酒,送上菜肴,甜品,穿梭不停。

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清歌端然的坐下,兩旁自然是皇太女鳳霓裳,四公主鳳伊舞,三公主甚少來參加這些,上回出來也不過是為了看看這個失蹤已久的長姐,今天酒肉歌舞的宴會,她是絕對不會來的。

千夜離坐在對面的貴賓席上,單手支頜,嘴角含笑與左右交談,看見清歌進來,舉起酒杯,清歌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往四面察看,正巧遇上杜曼娘的目光,微微頷首,以示招呼。

千夜離笑了笑,抿了抿杯中的美酒,轉首又與其他人談笑起來。

不一會,鳳清韻也是一身盛裝出席,一番客氣的場面話後,便是循例的節目。

一群彩衣的舞娘魚貫而出,踩著樂曲的節拍,腰肢曼舞,極盡歡情,這是開場舞蹈,舞姿甚好,卻是每年都會看到的,鳳清韻的眼底,雖然是帶著笑,卻是沒有欣喜的樣子。

鳳伊舞淡淡的笑道:”二姐,聽說你今年為母皇特意尋來了有趣的節目,不知是什麼?”

鳳霓裳正等著這句話,立即轉頭對著鳳帝道:”母皇,為今年春節宴會新穎特別,兒臣特意從宮外請來了一個魔術團。”

“魔術團?”鳳帝聽到後,顯得有點興趣,反問道:”倒是頭回聽見。

見她這樣說,鳳霓裳下巴微翹,看了鳳伊舞一眼,恭敬的對著鳳帝道:”那兒臣便讓他們上來表演給母皇看看。”說罷,站起身來,對著下方的人打了個手勢。

那些舞娘慢慢的退了下去,樂曲的聲調也隨之改變成輕快活潑的曲調,三個穿著亮閃閃的異族服裝男女走了進來,為首一個戴著大紅色小帽子的男人,留著兩撇小鬍子,瘦高身材,一臉有趣的樣子,他走進殿內,對著鳳清韻行了個禮物,手指一翻,便灑出許多許多的花瓣,頓時殿內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花香。

“好,不錯,這個新鮮啊。”立即有大臣鼓掌道。

“那個花瓣從哪里來?真的是憑空變出來的嗎?”

在他們驚奇的時候,瘦高的男人對著空中虛虛的抓了一把,”又是一年冬去,願女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在空中劃了數筆,最後一筆停下來的時候,從他身後飛出好多螢火蟲,一個接一個的拼成了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模樣,瀅瀅的光輝在半空停滯下來,十分美麗。

“女帝陛下福澤天下,上天都帶來了祝福。”瘦高男人立即說道。

鳳清韻臉上也帶了笑意,她看著那綠色的字,揮手道:”好,不錯,繼續繼續,表演好了,朕重重有賞。”

聽出她語氣裏的開心,鳳霓裳也暗暗得意,幸好她這次用心,聽到民間有個魔術師,表演的東西很新奇,她才請了進來的,果然母皇很喜歡,要知道,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覺得很新奇。

花容站在千夜離的身後,看到這一幕,推著月貌問道:”哥哥,這人真厲害,不知用什麼辦法,讓螢火蟲都聽他的話。”

月貌輕輕點了點頭,不回答他,目光卻是一直看著那個瘦高男人,他也有點好奇,縱使是冷面,他也不過十二三歲,小孩子心性還是殘存在骨子裏

千夜離搖搖頭,嗤笑了一聲,又繼續倒酒,看著對面一臉平淡的鳳伊舞,目光頗為悠長。

那魔術師,一個又一個的節目表演出來,鮮花,鴿子,白兔,不斷的從他手中飛出來,還有寓意美好的那些魔術,逗得百官和鳳清韻十分開心,連聲叫好,殿內氣氛十分之好。

清歌淡淡的看著他的表演,嘴角微微勾了勾,沒想到這裏也有表演魔術的,不過看鳳清韻作為一國君主也覺得新奇,大概魔術師是很少的,在這裏並不是十分普及。

雖然表演的魔術說不上新奇,原理她也知道,此時看一下,還是能夠打發時間的,那些歌舞什麼的,在她看來,實在是無聊至極。不過,她側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星兒,以往看見新奇東西的她都要說上兩句的,今日看到魔術,似乎沒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場中的表演一個接一個,氣氛顯然是很好,百官們都看的目不轉睛,被那眼花繚亂的魔術吸引了心神。

“下面,就到了今晚的壓軸節目,大變活人。”瘦高男人雙手一舉,高聲宣佈。

“大變活人?怎麼個變法?”鳳伊舞聽到這個,好奇的問道。

她穿著蜀繡鍛面的雲紋長袍,頭上戴著鳳頭釵,耳上是紅寶石的耳墜,一看就知道是身份尊貴的人。

瘦高男子行禮,回答道:”就是當著大家的面,將一個人變走,然後再當著大家的面,將她變回來。”

“竟然可以做到這一點?本宮不相信。”鳳伊舞搖搖頭,表示很懷疑。

“那便請您來證實一下,到底行不行,你親自參加,那也辯真假的。”瘦高男人顯然膽子不小,直接提出這個要求,他雖然不知道鳳伊舞的身份,大概也是能猜出來必然是幾位公主中的一人。

“本宮乃公主之身,豈能隨便與你等小民一起表演。”鳳伊舞冷冷的打斷了他,這話雖然不好聽,卻也是事實,她一個公主去參與這個,不太像話。

鳳霓裳對鳳伊舞插話表示不相信魔術師所言很不爽,雖然她也沒有看到過大變活人,但是這魔術師是她請來的,懷疑魔術師那等同于懷疑她,她眉毛高挑,不客氣的回道:”既然不願意,那就不要懷疑,免得在背後說些有的沒的。”

“既然二姐你這麼說,那我就去了,到時候別怪我拍你的臉面。”鳳伊舞顯然是動了氣,站起來便往殿中走,對著魔術師吩咐道:”你說怎麼做!本宮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變出來!”

很快,後面的助手就搬來了一個大盒子,吩咐鳳霓裳躺了進去,然後當著眾人的面轉了一圈。

清歌低著頭,倒也覺得有意思,沒想到還有這些表演,不過,等下的會更有意思。

在眾人的一驚一乍之下,魔術師虛張了幾個動作,再打開時,盒子裏面果然沒了人。

全場驚訝,有人不顧儀態的站了起來,去看盒子裏面究竟有沒有人,鳳清韻坐的高,自然看得到裏面是什麼都沒有,四公主在眼皮底下活活消失了,這……

古代人到底不同於現代人那麼冷靜,頓時就有厲喝聲傳來,”你把四公主弄到哪里去了?!”

那魔術師微微一笑,倒有風度,也沒有見到他有什麼害怕的神色,將簾布蓋上去,不消一會,拉開之後,鳳伊舞從裏面好整以暇的走了出來。

比起剛才來,這一次更加驚訝了,議論聲都大的毫無遮掩。

“厲害啊,真的厲害!”

“這不知道怎麼弄的,我可是盯著看了的,沒看出半點不對勁啊……”

“是啊,是啊……”

要是給你們都看出來,魔術師還靠什麼吃飯呢,清歌在心中默默說道,一面看著那個魔術師和鳳伊舞,眼底帶著微微的疑惑,面色更是帶上一份清厲,眉頭微皺。

“好,不錯,不錯!賞黃金一百兩!”鳳清韻也被這個魔術吸引了心神,面上都是滿滿的悅色。

“謝陛下賞賜,”魔術師微微躬身,看了一眼鳳伊舞,又道:”陛下,為表示四公主對草民表演的支持,草民想與四公主敬上一杯。”

他的語氣帶著點討好,一臉希翼的看著鳳清韻,面色還有點微微紅。

顯然如此的姿態讓鳳清韻很開心,一揮手道:”老四,便和他喝一杯吧。”

鳳伊舞知道鳳清韻現在心情好,這樣的要求肯定是會答應的,伸手要去接女官端來的兩杯酒,魔術師已經先端了起來,將其中一杯遞給了鳳伊舞,恭敬道:”能與四公主同飲一杯,是草民一輩子的福氣了。”

說完,就一口幹了,將杯子朝下,表示一滴不剩,鳳伊舞臉色不好,隨意的抿了一口,橫眼看著魔術師,提裙往位置上走去。

鳳霓裳看著她臉色不好,就格外的開心,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高興。

那魔術師和兩個助手表演了節目後,就往後殿退去領賞了。

千夜離悠悠的對著鳳帝道:”二公主倒是有孝心,為鳳帝你還特意找了魔術師,這等稀罕的東西,本王也未見過。”

清歌聽言,暗暗冷笑,方才看的時候,千夜離的眼神並不見得有多專注

鳳清韻心情很不錯,看著千夜離客氣道:”往年看她沒這麼上心的,今年還是不錯。”

“四公主也不錯,膽子挺大的,一般人,可不敢隨意上去表演呢。”千夜離悠哉的看著鳳伊舞,笑的越發的好看。

聽著千夜離誇獎自己的女兒,鳳清韻笑的更為開心,”那是,伊舞貼心又能幹,膽大決斷,是很不錯的。”不管夜王看中的是哪個女兒,對她來說,都是有益無害的,當然,她比較中意的還是鳳霓裳和鳳伊舞,清歌雖然思念,可是和禦天乾有那麼一段過去,心底放不下去,用她的才能可以,可是這一國之位,她沒有考慮過。

這話一說,鳳霓裳的臉色便不大好看了,眉眼之間帶上了濃濃的陰霾。

鳳清韻這番表揚的話,可比說她的時候要說的好多了,頓時有些憤憤的看著鳳伊舞,眼底的憤恨之色明擺在了臉上。

“鳳帝好福氣啊,每個女兒都有所長,就連新認回的大公主,也立下了戰功。”千夜離優雅的說著,面容秀致,一舉一動讓人覺得如畫如詩。

說到清歌,鳳清韻自然的回頭去看,剛好看到了鳳霓裳的眼神,臉色沉了下來,喚道:”霓裳!”

鳳霓裳正出神,被這一喚,嚇了一跳,瞧見鳳清韻的眼神,臉上有點訕訕,眼神一縮,”母皇。”鳳清韻瞪了一眼,又轉頭跟千夜離繼續道:”是啊,這十幾年來朕無不是日日夜夜的思念著這個女兒,誰知道是在大雍。”

她說著眼底有著水光,語氣是帶著濃濃的遺憾,又有著慶倖,一面對著清歌道:”幸好老天讓朕找回了女兒,不然的話,朕這一生都會有遺憾的。”

見鳳清韻將目光移開了,鳳霓裳斜睨著眼,不虞的看著鳳伊舞,心底的怨恨越來越濃,明明今日是她找來的魔術師表演,為何母后誇的多的人還是她,夜王若是因此而看上了鳳伊舞,那她的太女位置遲早都要坐不穩的,想起宮中這段時間的傳言,都說鳳帝有心立四公主為太女,又加上剛才鳳清韻對她的喝斥,她簡直越看鳳伊舞簡直越不順眼。

坐在側面的鳳伊舞感受到她的眸光,卻是不慌不忙的夾菜,笑的自在從容,舉杯和千夜離兩人遙遙一對,雲淡風輕般的飲下一杯酒。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27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7章  局

突然,鳳伊舞的臉色堪堪一變,手中的筷子從兩指之間掉了下去,握著喉嚨道:”有……有毒……”

她睜大眼看著前方,臉色從白到青,瞬間染了一層青色,身子慢慢的往後倒去,女官連忙接住她。

鳳清韻臉色瞬間一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的頓了一頓,連忙四下一看,除了鳳伊舞,沒有其他人有中毒傾向,揮手吩咐道:”快去請御醫!”

她拖著長長的裙擺走了上來,看著鳳伊舞臉色發青,嘴唇呈現出一種垂死的白,怒色已染在臉色,對著旁邊的吼道:”讓御醫快點來。”

參加宴會的有御醫院的院官,心中一凜,立即提著官服走上前來,也顧不得行禮,立即把脈,查看,額上的汗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

鳳清韻嘴唇緊抿,眼神緊緊的盯著御醫的動作,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生怕一眨眼,鳳伊舞就會氣斷。

千夜離靠在一邊,嘴唇的笑容此時是收了不少,畢竟在這個時候笑得太歡樂,讓人覺得幸災樂禍的感覺,他掃了一眼,又覺得無趣的往側面看去。

今日她穿了公主制的青色綴石榴紅芍藥暗紋宮裝,襟前袖管繡滿簇擁的大紅色的薔薇花瓣,每片花瓣皆綴三五米粒大小的碎黃玉,披一襲淺金絲線織成的長紗外衣,上面時隱時現著翟鳳臨風淩雲的花紋,繡著如意雲朵的雲絲披帛纏繞在兩臂,頭上也是一支玫瑰晶並蒂蓮海棠的修翅玉鸞步搖,比起平日裏簡單素淨的妝容,多了一份錦繡華麗,那微凜的面容,將這一份華麗又添加了威嚴,頂頂的是長公主的派頭。

他這麼一看,清歌也不以為意的看著他,兩人全然沒有將鳳伊舞中毒的事放在眼裏,頗有點置身事外的模樣。

那邊鳳清韻一雙嚴厲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御醫,口中厲聲道:”四公主怎樣?”

那眼神凜冽又緊逼,看的人膽顫心驚,御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面色變得蒼白,小聲道:”陛下,四公主是中毒了……”

“廢話,誰不知道她是中毒了,到底中了什麼毒,可不可以解!”

鳳清韻一甩長袖,帶起的風刮過御醫的臉上,他頓時覺得是刀子在臉上刮過,將頭磕地道:”四公主中了胭脂紅……”

胭脂紅?這毒藥雖然不是如砒霜常見,在皇家也不算罕見的毒,御醫院裏有備用的藥丸。

鳳清韻立即甩袖道:”這毒不算什麼奇毒,快點去拿了解藥給四公主服下!”

御醫仍舊跪著不肯起來,惹得鳳清韻怒吼道:”還不快去,要朕扶你嗎?”

“陛下……”那御醫聲音都有點變了,戰戰兢兢的好似全身力氣都抽了去,”除了胭脂紅,還有……一種毒……”

“什麼毒!你快說!”鳳霓裳在一邊聽了半天,這時也急了,連忙問道。

鳳清韻此時心全在鳳伊舞身上,只冷冷的盯著御醫的後腦勺,等他將話說完。

“是什麼毒……臣也不知道……”御醫感覺說完這幾句話,簡直要將他全身的力氣都抽幹了,仿若全身的水都化成了汗珠流了出來。

“滾!你一個院使都查不出是什麼毒!朕要你們這群廢物幹什麼!”

鳳伊舞的嘴角開始有血流了出來,看的鳳清韻幾乎是咆哮著大吼。

“陛下,不如讓本王的小童來看看。”千夜離此時才好似劇本裏面的救星一樣,隆重的登場,眾人的目光暫態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鳳清韻也顧不得那麼多,臉上擠不出半點客氣,”那就勞煩夜王了。”

“不必客氣。”千夜離微微側頭,月貌從身後走出來,依舊是一臉冷冰冰的走上去,翻開鳳伊舞的眼皮看了看,又拿出一根銀針刺了幾個穴道,對著燈光看看變色的銀針,才站了起來。

“稟主子,四公主中的是七星海棠。”他回話的時候,都是面對著千夜離,絲毫沒有看其他人一眼,說完之後,又站回了千夜離的身後。

那邊御醫已經派人去將胭脂紅的解藥取了過來,又拿了一些平常解毒的藥丸,給鳳伊舞硬灌了下去,吃了這些東西,鳳伊舞倒是沒有吐血了,可是臉色也沒有變好的跡象。

當一聽到七星海棠幾個字的時候,御醫的手抖得是更加厲害了,全身禁不住的發抖。

鳳清韻側眸冷聲:”現在毒已經鑒別出來了,你們可以配出解藥沒?”她又怒又氣,自己皇宮裏的這些個御醫還不如千夜離身邊一個十二歲的小童厲害,簡直讓她丟盡了臉,今日之事後,御醫院她也要徹底的清洗一遍了!

聽出她語氣裏的寒意,但是更讓御醫們發寒的不是這個,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嗚咽道:”陛下,七星海棠……的毒,幾乎無解……”

“滾!什麼叫幾乎無解!有解就是有解!幾乎是什麼意思!”鳳清韻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臉色有幾分猙獰了,誰都能從周圍察覺出她那濃濃的殺意。

千夜離又適時的插嘴道:”陛下,七星海棠由七種花組成,根據配置人的喜好,所用的花不一樣,每一種花所放的分量也不一樣,若要配出解藥,首先要找到下毒的那份七星海棠,然後根據它的原料,再配置出解藥。”

他看了一眼已經完全昏厥,滿臉死色的鳳伊舞道:”而七星海棠,從第一天開始一點一點的腐蝕內臟,到第七天,徹底死亡。”

即便是取了解藥,不是在第二日之前吃下去,救回來,也是個半死不活的廢人了。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其他人都會領會。

鳳清韻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沖上了腦門,四下裏目光如刀劍一掃,”毒,是什麼時候下的毒?”

御醫連忙道:”七星海棠發作時間為半刻鐘。”他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暴怒下的君王,性命實在太可危了。

半刻鐘。

鳳清韻緊盯著一臉死色的鳳伊舞,眼中波濤翻湧,老四一直是坐在宴會上與大家一同吃喝的,她用過的食物,其他的人也是同樣用過的。

想來想去,就只有那個時候,表演魔術的魔術師與她碰杯,那杯酒,和其他人不一樣。

腦中恍然一過,大聲道:”把那個魔術師給我帶過來!”

侍衛們腳步沉重,立即沖向後殿,半晌之後回來複命,”陛下,魔術師三人已經服毒自殺!”

哐的一聲大響在所有人的頭上一撞。

不需要再去尋找什麼證明了,很明顯,那三個魔術師就是下毒的人!

再將晚會上的一想,那魔術師為何誰都不選,偏偏選了老四,還要求共飲一杯,對於他們這種走江湖的人,要求的不應該是更多的錢財賞賜才對,怎麼會要喝一杯酒呢。

“那怎麼辦,酒杯還在嗎?可以從酒杯裏面提取毒啊。”鳳霓裳看著都不說話的人,對著御醫問道。

“七星海棠融入酒裏,是提取不出來的。”御醫也恨不得能提取出來啊,可是這毒,不能啊。

這一聲,讓鳳清韻醒了過來,目光轉向了說話的鳳霓裳,看著她面上的焦急,眼裏卻是有著淡淡的喜悅,冷森的寒意爬上了她的心頭。

這魔術師是老二請來的。

當初老四是不願意下去參加那什麼大變活人魔術的,是老二在一旁煽風點火,才讓老四氣的去參加的。

她一想到最近宮中不知道哪里傳來的流言,說是她有意將皇位改傳給老四,雖然不知道傳言怎麼來的,但是還是有點說中她的心事。

在處理國事,管理大局方面,老四的確是比老二要令她滿意,她隱隱約約的也動過這個念頭,可是老二也有自己的優點,朝中的臣子與她也親近,以前作為長公主,她也沒犯什麼錯,對她也頗為討好,孝順也是有的,所以她也只是想想,並沒有這麼做。而這流言她沒有出來澄清,更是想看看,老二可不可以在這樣的流言下沉住氣。

一個君王,是不能聽到一點什麼風聲就亂了陣腳的,可以不夠聰慧,但覺不可以愚昧。

沒想到……

她的目光森寒刺來,讓鳳霓裳全身一抖。

“霓裳,那個魔術師,是你請來的?”

冷冰冰的質問聲,頓時坐實了鳳霓裳的猜測,她在聽到魔術師全部服毒自殺的時候,就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所以才會出主意讓御醫去酒裏提煉。

果然,鳳帝立即將目光轉向了她,”魔術師是兒臣請來的,可是這毒,兒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鳳霓裳急忙的撇清,臉色微微發白。

鳳清韻想起她剛才的眼神,心底又怒又寒,忍住噴湧的火氣,深呼吸了一口氣道:”霓裳,把解藥交出來,母皇可以從輕處理。”

這一句話恍若一盆冷水倒在了鳳霓裳頭上,她不禁全身一軟,嘴唇發抖,”母皇,不是兒臣,真的不是兒臣,兒臣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毒害自己的親妹妹啊……”

殿中百官都在,可沒有一個人開口,此時不僅僅是國事了,還涉及了皇家家事,而且也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下的手。

“是嗎?朕可以聽說了,你恨不得老四早點死!”鳳霓裳長袖一揮,將桌上的碗碟全部掃落下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好似霹靂巨響砸在了鳳霓裳的心頭。

她雙膝一軟,立即跪了下來,哭咽道:”沒有,兒臣真的沒有。”

“哼,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最清楚!”鳳霓裳冷冷的看著她一身金鳳服,語調中沒有半點溫度,”你以為朕要將皇太女的位置給老四,所以迫不及待的就下手了,是不是!”

“沒有,沒有……”鳳霓裳被這從未見過的,冷厲的鳳帝嚇得語無倫次,她不知道如何辯解了,現在魔術師已經死了,她也知道,肯定是自己在霓裳宮說的那句話傳到了鳳帝這裏,到了如今,她只有拼命否認了。

默默吃飽喝足的清歌看著這一場鬧劇,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人群中間,清越的聲音傳過人群,”清歌倒覺得不是二妹所為。”

這一句出現在沒有人敢開口的殿裏,特別的清晰,也特別的讓人流汗,在鳳帝暴怒的時候插話的膽量,不是人人都有的。

所有的目光轉移到了開口的人身上,女子站在高臺之上,如同眾星捧月,散發著如同明珠一般的潤澤光亮,高潔如月,皎潔無暇,奪人目光,一身宮服莊嚴的她,在宮燈下生出一團四射的光暈,渾身氣度竟不比帝裝的鳳清韻少上半點。

鳳帝也被她晃得眼神微眯,怒意卻不減,”你說說。”

清歌緩步向前,檀口微開,字字珠璣落盤,叮咚脆響,”兒臣認為,二妹不可能如此愚笨,魔術師是她請來的,若是這樣,母皇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會是她。”

這番話,確實有理,鳳清韻皺緊的眉頭舒展了一絲,複又皺得更緊,緊盯著清歌道:”那若是她篤定了這一點,偏偏要這樣做,讓人無法懷疑她!”

對於鳳帝的思維,清歌也略為佩服,不錯,果然是一國之君,逆向思維旋轉的很快。

下面一直沒有說話的保鳳霓裳這一派,見鳳帝語氣微微有鬆弛,立即大片的跪下來,”臣等也認為是別有用心之人挑撥陛下和太女之間的關係,請陛下三思!”

眾人如此求情,讓鳳清韻的怒氣微微收斂,看著跪在腳下滿臉不知所措的鳳霓裳,閉了閉眼,也是,再怎麼說,霓裳也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

可是這事情發生的也實在太巧了,她始終沒有覺得那樣好放下來,轉頭吩咐道:”將四公主抬下去,儘快想辦法。”現在也只有這樣了,爭取可以在魔術師身上找出一點什麼跡象來。

她看了鳳霓裳一眼,冷聲道:”雖無你下毒之證據,可引虎為害之責你逃避不了,就在太女府好好的反思。”

這是變相的監禁了,鳳霓裳雖然心有不滿,到底是比開始那樣要好多了,連忙謝恩。

本來喜氣洋洋的春節宴會就這樣鬧了下去,百官心思各不一樣,匆匆退下。清歌在眾人散了之後,也慢慢的走出殿,身後有人緊緊的跟隨,她微微皺了下眉頭,沒有多語。

漸漸的離開了人多的地方,走到了僻靜的小道,千夜離手指放在挺鼻上一摸,歎道:”高,實在是高,長公主讓我真是自愧不如啊。”他側眸看著她清麗的側顏,在寒夜裏更顯得霜透,莫名讓他心動。

“夜王說什麼,我聽不懂。”清歌冷冷的回了一句,面無表情的順著路拐彎與他分開,一雙瞳眸中著暗藏著冷鋒,她就知道,其他人能瞞得了,可是千夜離,很難瞞到,還好,不管他有什麼目的,至少沒有出來壞她的事。

待走到了殿內,將其他人散了下去,春節的夜裏誰都希望能輕鬆點,當即所有人謝恩退了下去。屋內只有她們兩人的時候,星兒才將心頭的疑問問了出來:”小姐,夜王的話是什麼意思?今日這一幕和你讓我放流言出去有關係,對不對?”

她雖然沒有看的十分明白,但是她能猜到,不是那麼簡單,上次小姐讓她偷偷的放了留言出去,說是鳳帝要立四公主為皇太女,緊接著,今天在殿上,鳳帝好似就為了這個消息對皇太女頗多猜測,她就覺得事情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至少她覺得,皇太女不會這麼笨。

清歌將頭上的步搖扯了下來,丟在桌上,扭著脖子冷笑道:”那個魔術,你有沒有瞧出不對勁的地方?”

想起那些魔術,星兒抿著嘴回憶了一下,大眼一閃一閃的,”沒啊,就是看出來那個魔術師的手挺快的。”

清歌側抬著頭看著她,”不錯,能看清楚魔術師的手勢,動態視覺很厲害。”難怪星兒並沒有太多驚訝,原來她看得到魔術師的動作,魔術這個東西,一旦知道了是怎麼回事,當然就沒有了開始那種神秘和樂趣。

“我眼睛長這麼大,不能白長。”星兒嘻嘻一笑,將東西收到屜子裏,”小姐,你說的不對勁的地方是哪里?”

“那個大變活人,沒有事先的配合,是做不到的。”清歌眼裏閃過一抹厲色,回想起這一幕,她臉色都染了寒霜,若不是這一個魔術,她當真沒看出來原來有人也是佈局高手,差一點點,鳳霓裳就要敗下陣來了。

星兒腦子也不笨,聽清歌這樣說,想了想,立即誇張道:”小姐,你是說,那個四公主和魔術師,才是一夥的?”

“嗯。”順便換了衣服,清歌嘴角微微一勾,充滿了諷刺,大變活人在這裏,是個稀罕玩意,可是在現代,只要看魔術揭秘節目的人就會知道,進去的人和魔術師一定是要配合好的,若不配合,那人,絕對沒辦法在人眼皮下消失,而鳳伊舞的局,就是在這裏露出了破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倒楣,剛好遇見了清歌這個穿越過來的人,對於魔術,還偏偏有所瞭解,既然有人送了機會上來,她當然要好好利用。

“可是,她為什麼要給自己下兩個毒,其中一個還不能解開呢?”星兒側頭猜測,”難道,其中一個真的是皇太女下的?”

看著她皺眉的樣子,清歌手指一動,翻出一顆極小的藥丸在手中,遞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什麼?”星兒眨著眼看著,她又不是汶無顏,不怎麼懂毒藥,小姐懂毒也不要故意考她……

叮咚一聲,敲開了她的智慧之窗。

兩手握在嘴邊,誇張的叫道:”小姐,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8他不回信

星兒興奮的在屋內轉了一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如同天上的星子,繼續道:”小姐,你腦子怎麼就這麼靈活呢。”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為什麼她就不能想出這麼多東西呢,都是人腦,區別也太大了。

“好了,別轉了。”清歌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對於星兒這種誇張又孩子氣的行為她早已經習慣了。

“那破四公主,活該。”星兒拽緊拳頭不忿的哼道,”可是小姐你為什麼要給那個皇太女求情呢,她死了不是更好!”那個人根本就看不起小姐,鼻子長到腦門上,看到就討厭。

清歌嘴角微微一勾,無關於笑容,只是一個動作,眼神中帶著點冷漠又諷刺,”你以為鳳清韻真的會殺了她嗎?”

這些日子她看的清楚明白,雖然說她是回了皇宮,除了要利用她的時候,鳳清韻有半點其他的權利給她嗎?就連上次她出征獲得大捷後,也不過是賞賜了點東西,實質上她還是什麼都沒有。青鸞國不同於其他國家,公主就是等同其餘國家王爺的身份,沒有實權的王爺算個什麼東西,她還不知道。

這次鳳伊舞設計下個毒自己吃了,然後將罪過推到鳳霓裳身上去,就算不死也要讓鳳帝對鳳霓裳漸漸沒好顏色,可惜經過她這麼”加料”,鳳伊舞的生死已經是定了,鳳帝當然不會把自己精心栽培的鳳霓裳再隨意處置了,她不過是給個順水人情罷了。

鳳伊舞,哼,若不是她,她和禦天乾會受傷嗎?這個七星海棠不過是還了她讓禦天乾中毒的一環而已。

想到這裏,她緩緩走到窗口,推開禁閉的兩扇淩格窗戶,抬頭看著天空,碧藍色的天空有著半彎殘月,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的掛在一望無垠的夜空裏,顯得那樣的寂寞和孤獨。

她的眼底映出了皓月的光華,微微歎了口氣,這幾個月,她也有給禦天乾寫信,可是寫了兩次都沒有等到回信。

平日裏忙著對付這宮中的一切事務,忙著佈局應付,如今閑了下來,才想到兩人已經分別了好幾個月,心底有著淡淡的酸澀,想起在烏線峰時的那一幕,那些精兵眼中的憤怒和懷疑。

一雙清眸透出相思的憂愁,仿若看見細石路上有紫金袍的男子闊步走來,長身寬肩,刀眉薄唇,對著她微微的一勾嘴角,冷戾的眉峰藏不住那底下的溫柔。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她為自己這一瞬間透出的女子情懷暗歎,忽又覺得沒什麼奇怪,只是他屢不回信,是不是礙於外部的壓力沒有給她回信呢?

仿若記起,某日那個人站在面前,不可一世,桀驁霸道的宣告道:”百年之後,你只能埋在我禦家的祖墳裏,絕無有二。”

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不相信她,會因為這個而不給她回信,她抿了抿唇,長長的睫毛在眼下透出深深的陰影,射得臉頰更白,朱唇更緋,比窗前那一樹紅梅都要來的動人。

春節一事對於青鸞整個朝局是有了巨大的影響,鳳帝每日上朝時臉色都陰沉沉的好似隨時有雷電暴雨傾盆襲來,每個朝臣都是戰戰兢兢的來上朝,生怕步了那一幫御醫的後塵。

七天到了的時候,他們沒有意外的未配出解藥,被鳳帝拉了去,全部做了鳳伊舞的陪葬,鳳霓裳被關在了府中,半步不得外出,而三公主在這一次後,年後初三直接在廟中剃度出家,再與青鸞沒有關係。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流言四起,據說東雷夜王來青鸞的目的,就是沖著長公主來的。

這個流言出來,讓許多人暗自一驚,又細細想來,是啊,以前夜王都沒來求親過,就在長公主來了之後,馬上就來了,看來這紅顏還真的是可以……傾城啊。

對於這樣的流言,清歌不過是淡淡一笑,不放在心上,只是笑容有點點高深莫測而已。

不是所有人的都能如此雲淡風輕,一笑而過,有的人開始急得吃不好睡不著了。

而在這個時候,皇宮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夜王府上的舞女——遺姬。

世人都知道,遺姬自幼跟隨在夜王身邊,愛慕夜王,大概也是聽到了有關的流言,從東雷急忙趕來,可惜夜王不待見她,連皇宮都不讓她進來,最後鳳帝只好把她安排住在了丞相靳品玉家中,雖然夜王不喜她,可是至始至終未曾真正薄待過遺姬,最重要的是,夜王的府中,一直也只有這麼一名女人,所以鳳帝才好好的招待她。

而正是這一次安排,為以後的一個事情埋下了深深的禍端。

一隻蒼鷹在半空盤旋,長鳴兩聲後,又揮翅而去。

千夜離拿著手中的暗報,兩隻眼睛光輝時明時暗,深邃如井,讓人看不透底下的一汪清泉。

大雍傳來的消息,淩帝將在兩月後傳位於太子禦天乾。

目光緩緩掃過這一行字,他的笑容越來越深,模糊之間更覺的詭異莫辯

“月貌,吩咐他們仔細的調查,禦天乾繼續盯著,仔細的去查一查他身邊汶無顏和沐長風的去向。”慢慢的揭開宮燈,將紙條放在點燃的蠟燭上,看著因氣流不斷跳躍的燭火舔舐上淡黃色的信紙,慢慢的將上面一個字一個字的銷毀,千夜離笑得格外的開心。

如果證實了他的猜想,那麼接下來,他可是會有極大的收穫。

大雍國,天越城。

北風呼嘯著卷過綿延不斷的皇城頂端,為本就肅靜的巍峨城牆又添加一分穆色。

太極殿裏,淩帝坐在偌大的書桌前,眼眸中都是閃爍不定的光彩。

他下方一張梨木大椅上,坐著暗紫錦袍的男子,眉目如畫,眼若寒星,臉龐如天然雕刻般光滑如玉,棱角分明,泛著清淡有力的光澤,鼻樑高挺,唇形淡薄,頭戴太子玉冠,更襯得他高貴大氣。

他的手中捏著一張書信,神色不定,帶著隱約的怒氣道:”父皇,你看看,那個女人竟然還敢寫這樣的書信來!”

夜明珠的光不灼目卻能照亮殿內的每一處,淡白色的光芒投在那張信紙上,清麗淡然的筆跡如同主人一般清冷單薄,卻透著說不出的情意。

淩帝看著那張信紙,眼中含著薄薄的怒氣,眼角的皺紋讓他此刻看起來,顯得蒼老了許多,兩鬢之間多了隱約的白髮,整個人透出說不出的淡淡的無力和遲暮的感覺,完全和一年前在沐府中看到的樣子不同了。

他掃過上面的內容,手指握拳輕輕的咳了一聲,嗤笑道:”這個女人,真的是好演技,若不是知道……我真是要信了她。”

李陸拿了杯蜂蜜水放在淩帝的水邊,餘光劃過那張信紙,上面書著——”我安好,你身子如何?清歌。”

他飛快的收回目光,眸中帶著些惋惜,想起陪著淩帝初見清歌時,那麼個單薄挺直的背影,足足讓他都震驚了一下,誰曾想到,一年時間都沒到,竟然被揭出原來是個奸細。

男子重重的哼了一聲,語氣極盡譏誚,”她還好意思寫信來,她還嫌害……我不慘嗎?”

男子的聲音充滿了怨恨,五指緊緊握成拳,目光中都是如大海浪濤一樣的巨浪,看著那張薄薄的紙片,恨不得將它燒穿了才好。

看著他激動的表情,淩帝臉色顯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眉間刻上了幾道印痕,太陽穴也隱隱發疼,”朕……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他的語氣悠然緩沉,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卻比男子憤怒的話更讓人覺得膽戰心驚,那是一種極度憤怒和忌恨下,才能有的平靜,在這種平靜下,是完全被抑制了的仇恨。

沐清歌,不,應該是鳳清歌,竟然矇騙了他們所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埋伏了這麼久!

大雍對她哪里不好,封她做了定國郡主,他和聽芙都對她極盡寵愛,乾兒更是對她一心無二,寵溺無雙,可是又怎樣,全部的人都被她耍了!

竟然讓乾兒受這麼大的苦,中了那樣的毒。

“她寫這樣的信來是幹什麼,是覺得禦天乾還值得她利用是不是!”男子將手重重的往桌上一錘,氣的渾身發抖。

淩帝揉著太陽穴,以肘撐在桌上,抬頭望著氣怒的男子,抬頭看了看窗外,眼眸微閃,透出兩股淩厲之氣,又帶著些愁思,開口歎道:”乾兒,還好有汶無顏啊,否則的話後果難以想像。”

“是,汶無顏的確是智謀難得,若不是他……現在大雍還不知道什麼景況了!”禦天乾越說越氣憤,好似每一個字都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不管怎樣,那個女人,我是不會給她回信的!”

“當然。”淩帝信紙一揉,像丟棄什麼噁心骯髒的東西一樣,狠狠的往地上一丟,再踏上狠狠的撚上一腳,面目透著猙獰之色,”不要讓朕有機會,否則,朕一定要殺了她!”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8:44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29章  皇太女鳳清歌

鳳伊舞中毒逝去之後,雖然沒有明令下了鳳霓裳的太女之位,比起以前對她冷淡了許多,以前給她的批閱部分奏摺的權利也找了藉口收了回來。

這種行為代表了什麼,在百官心中不言而喻,鳳霓裳更是氣的無法言語,她根本就不知道宴會上究竟是怎麼回事,牙根直咬也無法宣洩這種痛苦。

她如何能想到鳳伊舞和魔術師是早串通好了的,毒也是鳳伊舞自己下的,胭脂紅雖然不是什麼普通毒藥,看起來又凶又險,可是在皇家,這個毒就算不得什麼,可惜她棋差一招,讓清歌看出企圖,給她添加了一味藥丸,毒上加毒。

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為了挽回在鳳帝心中的位置,鳳霓裳在府中設下悔過宴,將鳳帝和百官請到府中,誠懇的反省自己的過錯。

收到請帖的時候,杜曼娘正在清歌殿內,看了眼請帖,若無其事的笑笑:”皇太女挺費心的。”

兩指夾著那薄薄的請帖,清歌冷冷的一笑,”當然,總有人沉不住氣的。”

“那長公主你還去嗎?”杜曼娘皺眉問道,根據清歌所言,她去打探,從這段時間掌握的消息來看,這場宴絕不是什麼好宴。

將請帖往旁邊一遞,星兒連忙接上,”去,怎麼不去,若是不去,虧的人豈不是我。”清歌淡淡的掃過杜曼娘的面孔,話語清清淡淡,卻讓杜曼娘覺得渾身刺寒。

“需要臣做什麼?”杜曼娘躬身問道,她見第一次就知道這個人深不可測,可是沒想到有這麼深的城府,玩起心計來,半點都不比皇室中的人差,難道真的是遺傳問題,皇室的人頭腦就是要多些彎彎轉轉的。

當然,這些話她不會說出來,只是放在心中,既然在那一天她就做了決定,如今更不需要猶豫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清歌眉眼微微一動,笑道:”不用,我自有計劃。”

次日,雖然是個悔過宴,又逢四公主喪去,自然不能大辦特辦,一切都是從簡來。

清歌坐在席上,看著鳳清韻的容顏,因為鳳伊舞的逝世,她瞬間憔悴了許多,濃妝依舊掩飾不了她年華老去,憔悴不已的模樣。

鳳霓裳素淡妝容出現在眾人面前,美豔的眉眼因為刻意的打扮,顯得有些平淡,也恰好顯示了她悔過的心,一番懇切的言辭,將自己不該引虎進宮,導致四公主喪命,讓鳳帝因此而焦心的罪過寫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誰給她寫的請罪書,文筆挺不錯。”清歌喝了口淡酒,似笑非笑的說道。

杜曼娘側頭看了她一眼,如玉一樣的容顏總是清清冷冷,說不出的淡薄,也說不出的幽深,她微微一頓,”是靳丞相,她的文采在朝中出名的。”

清歌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對面席位上的靳品玉,兩人在大雍的時候曾見過一面,那時候還是清歌將他們的陰謀而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她對清歌的態度十分的冷。

文采好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人人都能將一篇文章寫的讓人聽了動容,眼見鳳帝的臉色漸漸的好轉,清歌的笑容也越來越深。

雖然是低調,但是美酒佳餚還是一個不少,只是收斂了些,沒有請來歌舞樂姬來伴奏,氣氛稍微冷淡了點。

鳳帝在聽完最後一句後,眉目顯然舒展了許多,鳳霓裳見她一直沒有喝酒,連忙拿起手中的酒杯,”母皇,兒臣已經知錯了,請母皇與兒臣共飲一杯,以慰兒臣這一個月來,三十個夜晚,日日夜夜的擔憂。”

她說完,自己就先飲了一杯,鳳帝本來身子不大好,出宮前御醫囑咐是要少喝酒的,此時見女兒情深意切的勸說,嘴角帶著點笑容,舉杯對著其他百官道:”霓裳知錯就改,朕心甚悅,便同諸位一起引了這杯。”

鳳帝都喝了,其他人當然不敢怠慢,立即拿起酒杯來,將酒喝了下去。

“起來吧。”將酒杯放在桌上,鳳帝手掌往上一抬,示意鳳霓裳站起來

“那是當然。”

沒有意料中的謝恩,只有一句冷冷的話語從前方傳來,鳳帝的手微微一頓,看著由跪姿緩緩抬腳站了起來的鳳霓裳,眼中有著不解和薄怒。

身邊的臣子也大聲喝斥道:”太女殿下,你為何不謝恩?剛才才悔過,怎能又馬上犯錯!”

鳳霓裳嗤笑了一聲,站起來微微躬身拍了拍膝蓋上的浮塵,半掀起眼角看著鳳霓裳,眼裏哪里還有剛才的誠懇,完全就是輕視之色。

這樣的表情徹底惹怒了鳳清韻,她眼眉一怒,吼道:”鳳霓裳,你太目無君主了!”

剛才那在言辭爍爍,一臉求原諒,求寬恕的人,瞬間就變了臉,這讓她一時惱羞成怒,如何能不怒。

緊接著,鳳帝只覺得渾身一軟,好似什麼力氣都使不上來,癱靠在了身後,而其他的人也同樣是歪倒在了地上,面色清醒,卻不能控制四肢。

杜曼娘低聲喊道:”不好,這酒有問題。”她測眼看著清歌,只見她也軟靠在椅上,臉色依舊是清清淡淡的,沒有什麼變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眾臣們都有點慌亂,任誰沒有了行動力,心裏都有點慌的。

“是酒,這個酒有問題。”有人看了一下所有人,想到剛才大家都和著鳳帝敬了那杯酒,只有酒所有人都喝了。

熙熙攘攘的眾人一下把目光集中到了依舊站在鳳帝面前,不慌不忙,神態自若的鳳霓裳,”太女殿下,你也喝了酒,怎麼沒事?”不知道是哪個喝多了的,腦子一時半會還沒有轉過彎來,懵懵懂懂的問著,被兩邊的人大罵蠢貨。

清歌暗暗冷笑,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所有人都倒了下去,就剩那鳳霓裳和其他幾名官員沒動,加上她之前的那種舉動,豬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想幹什麼!霓裳!”鳳帝強撐起精神,對著她怒駡道,目光掃過那些站在一旁,沒有倒下的官員,自然明白這些人肯定是投靠了鳳霓裳,事先吃了解藥,所以喝酒了也沒有中毒。

心底雖然有些發虛,可是面上依舊有著沉積多年的威嚴,怒聲喝斥,只不過這聲音雖然是架勢十足,配上她癱軟的姿勢,東歪西倒的樣子,也難以讓人害怕了。

鳳霓裳不慌不忙的走到她的桌前,兩手撐著桌面,美豔的面容露出一點點的譏誚,”母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她的語氣十分的誠懇,可是表情和語氣偏偏相反,讓鳳帝心中的悶火升騰的更加厲害,很想給她那笑臉上扇上一個巴掌,她閉了下眼,忍住噴薄的怒氣,問道:”你想求什麼,直接和母皇說就是,何必開這樣的玩笑。”

玩笑,好個鳳帝,果然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只要事情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她就不會將自己置於死地,將下毒一事說成玩笑,就是想讓她知恩而退嗎?

鳳霓裳不鹹不淡的看著她,看著眼前這個一身華服,掌握著青鸞至高權利的女人,低頭笑了笑,搖頭道:”母皇,就這樣說,兒臣覺得放心一點。

看她的神態,今日的事情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鳳清韻也不再掩飾,喝斥道:”你這是幹什麼,是想逼宮奪位嗎?”

從中毒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了是什麼,鳳霓裳那古怪的表現,就是她的決心,因為她要坐自己這個位置,要做青鸞國的女帝。

“不,不。”鳳霓裳搖了搖頭,否認道,”母皇這話錯了,兒臣只是看母后身體虛弱,連坐都坐不穩,不如退位頤養天年,讓兒臣幫你分擔憂愁吧。”

若是沒看到眼前這一幕,誰能想到這樣的話,竟然是逼宮時所說的呢,皇家的人就是喜歡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的,然後私底下是什麼意頭,實在是很難說。

“霓裳!你已經是皇太女了,母皇百年之後,這位置不都是你的,你何必這樣!”鳳清韻知道此時按照自己的情況,來硬的是不成了,只有來點軟的,怎麼說拖延點時間也是好的,外面的人總會察覺不對的。

仿若看穿她的想法,鳳霓裳轉頭看了眼門外,指著說道:”母皇,這府裏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你就不要想有侍衛來救你了。”她好笑的似的哼笑了兩句,再看向鳳清韻的時候,眼底沒有一點溫情,只有憎恨,”這位置現在是我的,可以後是不是我的,那都是憑你一句話。”

“你這是從哪聽來的,母皇從未想過……母皇就你一個……”話說到這裏,鳳清韻才陡然停下來,看了倒在椅上似乎什麼都沒看的清歌,有點尷尬,她剛才差點就忘記還有那個女兒了,”母皇一直都只立了你一個人為太女啊!”

顯然鳳清韻打算把這張親情牌一直打下去,可惜鳳霓裳根本就不打算聽,她掃了一眼周圍,不耐的說道:”快點把禪位書給本宮拿過來。”

旁邊的侍衛將早就準備好的聖旨拿了上來,這一下徹底將鳳清韻惹怒了,她再也顧不得忍耐怒氣,也沒什麼忍的了,聖旨都拿出來了,那就是早就有準備了,而且是精心策劃的!她還何必忍耐!

手指想拍桌子,無奈被下了毒藥,只能聲音上發洩憤怒,”你這逆女!你這是造反,造反!知道嗎?!”

一聲怒吼將全部人的耳朵震了三震,眸中憤怒的火焰恨不得將鳳霓裳焚燒得乾乾淨淨,一點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來。

“母皇,留著點力氣吧,這聖旨麻煩你親自你再抄寫一遍,抄的好,兒臣還將你恭在後宮裏養著,抄的不好,兒臣就讓你去陪心愛的四妹了。”

鳳霓裳的話語字字如刀,戳在了鳳清韻的心頭,她緊緊盯著面前的聖旨,咬牙切齒,眼角的魚尾紋顯得刻骨森寒,”你好狠毒,毒死自己的妹妹還不夠,現在還要逼死你的母皇!”

啪的一個耳光,以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到了鳳帝的臉上,打得她神情都呆怔了一瞬,看著眼前甩了甩手的鳳清韻,滿是不敢相信。

“我說過了,四妹不是我毒死的,你偏偏要怪我,還讓我關一個月的禁閉,剛才說什麼原諒我,你內心其實還是覺得是我毒死的吧!”鳳霓裳咬著一口銀牙狠狠的說道,那樣子,恨不得將鳳霓裳嚼碎了吞下去。

這一個月來,她在府裏擔驚受怕,就是沒有想通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魔術師怎麼會下毒,又怎麼偏偏下在了四妹的身上,她怕失去太女的位置。

可是現在,她不怕了,任鳳帝懷疑也好,怎樣也好,她怕什麼,只要坐到了女帝的位置上,還有誰能對她怎麼樣。

權利,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都是人們興奮追求的東西。

“你現在做的這種事情,讓朕怎麼相信你!”鳳清韻顯然是怒到了極點,眼內充血,額角的青筋都爆裂了出來,一跳一跳的。

聽到她這樣的咆哮怒吼,鳳霓裳也是一振,畢竟是自己的母皇,若說心底一點點畏懼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一看到她歪在椅子上一點都不能動作的樣子,她心底那一點點的畏懼又消散的乾乾淨淨,”當然,你相信不相信無所謂,反正你都要將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出來的‘女兒’嫁給夜王了,還不是要將皇位傳給她嗎?你這些年不是一直都記掛著那個男人,要找回你和他的女兒,到了這個時候,我還不為自己打算,你以為我真的那麼蠢!”

清歌看著兩人吵著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來,不禁有些好笑,這些什麼流言的,也虧得每一次都能讓鳳霓裳相信,她究竟是對自己多沒自信啊。

“殿下,陛下根本就沒有說要將長公主許給夜王啊,你從哪里聽來的!”杜曼娘適時的開了下口,作為百官武將之首,怎麼說她也要出個聲才行。

“用的著聽嗎?誰不知道夜王來就是沖著她來的!”鳳霓裳到了現在,對清歌說話是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就算清歌當初在殿上幫她說了話,她也看不慣,食指指著清歌,眼神說不出的輕蔑。

她恨每一個和她爭奪皇位的人,鳳伊舞也是,沐清歌也是,這些人但凡一出現,在她眼底就是敵人,要搶她的皇位。

清歌靠在椅上,她的樣子雖然是四肢無力,但是比起其他人來,有一種像是靠在椅子上閒庭信步一般的悠然,好似只是在休息,迎著鳳霓裳的目光更是冷冰冰的不帶一點溫度。

那樣的目光,好似臘月裏的冰柱,不僅僅是冰凍,還有鋒利,好似一下可以竄進血液裏,將全身凍結了一般。

鳳霓裳心底生出一點退意,恨恨的轉開了眼,心中暗道,只要鳳帝一將聖旨寫了,她就將沐清歌送去和鳳帝一起陪葬!

闊步走到鳳帝面前,一手撐著桌子,冷聲道:”母皇,你寫,還是不寫?”

“你休想讓朕寫出禪位書!虧朕對夜王說,欲要將你嫁給他!”鳳帝狠狠的怒視著她,青鸞國有一個不同於其他國家的規定,關於百官升遷以及皇族內部的聖旨,必須要由當位的皇帝親筆書寫,據說是為了防止有人假造聖旨才流傳下來的規定。

所以鳳霓裳才沒有自己拿了聖旨就走,畢竟事情要做漂亮,那就全部做到底!

鳳霓裳聽著她的說是要將自己許給夜王,根本就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她指著鳳帝罵道:”你休想騙我!這個時候你還想要騙我!”她心底也是有些懷疑,難道傳言是假的,鳳帝沒有指的是長公主。

“殿下,陛下前幾日的確還和夜王提過,要將你嫁給他,只是夜王說要考慮一下。”作為朝中最為鳳帝親近的一個老臣舒太傅有氣無力的說道。

他的話在朝中一直都是各黨派看重的,他是皇族的遠親,和鳳帝也頗為親近,說出這個事來,百官都會相信。

感受到眾人射來的目光,鳳霓裳一時有些訕訕,臉皮更是覺得火一樣的熱,她明明聽說是要將沐清歌許給夜王啊,夜王還經常去探看沐清歌,這不都是母皇默許的嗎?

她的樣子看在靳品玉的眼底,她立即好似被嗆到了一樣大咳幾聲,被她的咳嗽聲震醒了的鳳霓裳看著她的目光,猛然悟了過來,就算是又怎樣,誰知道有沒有變故,她想起剛才那種爽的感覺,扇了鳳帝一巴掌的感受,通身舒暢。

既然都反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樣,她已經反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以前的事還有什麼好說的!

“母皇,畢竟做了十六年的母女,不要給自己加不痛快。”鳳霓裳盯著癱軟的鳳帝,一字一句的說道。

“朕沒有你這樣的女兒!”鳳清韻狠狠說道,她誓死不寫。

“呵呵……”鳳霓裳笑了起來,美豔的眉眼在這一瞬間綻開起來,將素裝的她也點綴得濃麗,豔麗的唇彎起,好似兩把淩厲的刀,吐出令人心悸的語言,”好,不寫也行。”

她對著口中啪啪拍了兩下手,外面等候已久的士兵全部走了進來,有序的,整齊的站到了百官的身後。

清歌的身後特意多站了兩名,看品銜,還不是一般的士兵,顯然就算中了毒,鳳霓裳還是不敢隨意小看了她。

餘光掃了一下身後的兩名將領,清歌低垂著眼,閃過一絲淡淡的陰笑。

“殿下,你怎麼可以這樣,這可是大逆不道的啊!”一名臣子呼喊道,看著那些士兵一個個武裝待發的,開口勸道。

“就是,你這樣做,豈不是讓皇室蒙羞!”一個老臣憤聲怒斥,眼底都是盛怒的火焰。

鳳霓裳雙手抱胸的看著他們,嘴角掛著非常輕視的弧度,掃著眼對鳳清韻道:”母皇,這兩人對你挺忠心的,兒臣就先送下去給你開路吧!”

唰唰兩刀,只聽利劍出鞘,收入,見到兩個動作,那兩名手腳癱軟的臣子連一句話都沒說,就被一劍穿心,當場死亡。

血從傷口濺出來,撒在了紅色的地毯上,說不出的濃粘噁心。

那些本來還想說話的大臣一下就緊抿住了嘴,再也不敢開口了,好狠的皇太女,竟然說殺就殺,他們眼底都是害怕,那些鄙視和厭惡只能深藏在心底,不敢表現出來。

因為,人都是怕死的。

“你……你這個逆女!朕就是死也不寫禪位書!”鳳清韻已經雙眼血紅,感覺血管就要從眼睛裏爆了出來,從來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這樣囂張,她如何能忍受得了!

空氣中漂浮著濃濃的血腥味,那些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場面的文官也有些受不了,有些就這樣幹嘔了起來,因為手腳又不能動,只能幹翻眼,顯得十分的狼狽。

“母皇,你不寫禪位書,便不寫吧。”

方才還那樣咄咄逼人,如今又這樣輕描淡寫,讓所有人都有點不知道鳳霓裳是什麼意思,只有清歌靠在那,冷冷的笑。

看著這些人驚訝的樣子,鳳霓裳更是笑的開心,美目裏流轉的光華,嗜血豔麗,”只要母皇你死了,其他的繼承人也死了,這皇位還能是誰的?”

她咧著嘴看著一干人驚異的表情,心裏十分的得意,”老三現在應該也死在廟裏,她喜歡與佛相伴,那就直接升天。怎麼?母皇……你以為除了禪位書,我就奈何不了你嗎?”

這樣的話說出來,眾臣心裏皆是一跳,青鸞自開國以來,從來沒有君王是這樣上位的,他們的心裏一時沒有想到,鳳霓裳竟然會走這一步,她的意思便是將鳳帝,長公主,三公主全部殺了,到時候直接做女帝,根本就沒得選擇!

見他們的目光又恐又怕,鳳霓裳眼底說不出的爽快,她環顧了一圈群臣,自己站在廳內的上首,左右兩邊都是群臣倒下,好似帝王看著自己的臣民一般,頗有一番氣勢,而她自己也覺得,實在是很有氣勢,這種掌握了所有人性命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她忍不住又放聲大笑了兩句,帶著寬宏大量的仁慈表情道:”本宮以後是要做仁君的,各位不必害怕,現在想讓大家表個態,支持本宮的,說一聲殿下萬歲,支持母皇的,便喊一聲陛下萬歲吧。”

她狀似很隨意的擺了擺手,指著旁邊一個臣子道:”從你開始吧。”

那個被點到臣子是中書省下的一名官員,他是歪在桌子上的,目光剛好投向旁邊被劍殺的老臣胸口,那傷口還在殷殷的流著血液,血腥氣直沖他的鼻端,嚇得全身冷汗不止,渾身發抖,他一個文官,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心跳幾乎要奪口而出,緊張的開不了口。

“怎麼不說話,難道你其實是想支持長公主殿下嗎?”鳳霓裳弓下身來,不遠不近的在臣子耳邊一說。

說話時噴出的氣息就這樣拂在了官員的耳邊,好似地獄裏吹來的陰風,讓她渾身發亮,幾乎下意識的喊道:”殿下萬歲。”

有了這一聲後,後面幾乎是劈裏啪啦的好似接力賽一樣的,”殿下萬歲”“殿下萬歲”,好似喊慢了一點就會被殺了,比幼稚園的孩子還要聽話。

到了清歌這裏的時候,她慢慢悠悠抬起眼,對上迎眸看來的鳳霓裳,說了句,”何必呢。”

這一聲,在整個殿內,顯得是那麼的與眾不同,那麼的標新立異,那麼的惹人注目。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有人眼底如火花綻開,希望能從她身上看到什麼奇跡發生。

連一直都氣爆血管卻忍著沒氣暈過去的鳳帝都抱著希翼的目光看著清歌,她也如同其他人一樣,希望她能出現點什麼奇跡,將這個亂局收了下去。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清歌依舊老姿勢靠在那裏,看了鳳帝一眼,轉過頭來對著鳳霓裳道:”怎麼說,她都是養育了你十六年的母皇。”

這樣的話語,雖然是言辭懇切,可是語氣聽不出什麼很深情的意思,倒像是個局外人,可惜這時候所有人的精神都太緊張了,哪里還有什麼多餘的精力去琢磨什麼語氣語調,只要能救他們就好了。

可是有一個人,聽出來了,那就鳳帝。

她久經高位多年,即便是再緊張的情況下,還是有一份比起常人不同的鎮定,清歌的話淡淡的,沒有什麼感情,看她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太真摯的味道。

可是她知道,她敢說這樣的話,必定是有道理的。

身為皇家人,對感情總是比其他人要淡薄一些,天下人來來往往皆不過是為了個利字。

這個時候,她只有拋出利,才有機會讓清歌盡全力。

“清歌,母皇真的後悔,當初為何不將你立為太女!”她平淡的說出這句話,目光緊緊的盯著清歌。

和聰明人交流,就是輕鬆,清歌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卻歎了口氣道:”只怪母皇不早點說!”

鳳霓裳聽她們兩人說話,特別是鳳清韻的話,更是火冒三丈,當著她的面,這個時候,果然還是把真話說出來了吧,鳳帝就是有這個意思將鳳清歌立為太女!

她目次欲裂,雙眼漲紅,大吼道:”我看你還有什麼資格和我爭!”一把奪過身邊士兵的劍,對著清歌猛然的沖了過去。

她要殺了她,這個野種,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人!

靳品玉躺在地上,聽著鳳清韻和清歌的交流,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待看到鳳霓裳拔劍沖去的時候,沐清歌墨玉雙眸中的陰冷神色,再想阻止已然是來不及。

方才還癱軟的身子如同蛇一樣的靈活,手臂蜿蜒而上,一手掐在鳳霓裳的喉骨,一手化掌為刀,螺旋似的一轉,那把劍已然拿到了清歌的手上。

突然一下形勢大逆轉,連站在清歌身後的兩名將領都沒有反應過來,鳳霓裳就已經被扣在了手中。

清歌不言不語,眼角一瞥,往鳳清韻的地方投去。

鳳清韻見那鳳霓裳被抓住,說不出的痛快和愜意,毫不猶豫的就喊道:”清歌,好樣的,朕果然沒看錯你,你才是真正適合做太女的人!朕明日便封你!”

百官無不是和鳳清韻一樣心底雀躍,看向清歌的眼神都是帶著敬佩和尊敬,人在大難的時候碰到救星,是最容易相信一個人的,這也是為何古今有那麼多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當然了,清歌根本不是要他們以身相許,只不過就是同樣的意思,在他們眼底,清歌是救星。

鳳霓裳被抓,刀劍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顯然大勢已經去了一半,可是那邊士兵反應也不慢,站在鳳帝身後的士兵立即抓了鳳帝,挾持在手中。

“快點放開殿下,否則我就殺了她!”士兵大聲吼道,神情激動,那刀鋒不小心一動,立即在鳳帝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嚇得她全身發冷。

“這個逆女已經被抓了,你還幫她,你不怕誅九族嗎?”鳳清韻緊盯著他的手,撐著勇氣喊道,她雖然是帝王,有至高的權利,可是她有一點和平常人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只有一條命。

所以,她也是怕死的。

那士兵如何不怕,他被椅子遮住的雙腿都有些發軟,可是他不能放開,已經是謀反了,不管放開不放開都是死路,不如一博,說不定皇太女還有機會!

抱著這個念頭,他大聲對著清歌道:”將殿下放了,快點!”

比起他的外厲內荏,清歌顯然鎮定得多,她的手掐在鳳霓裳的喉骨上,用上了一分的力道,頓時鳳霓裳只覺得呼吸不順,喉嚨處傳來一股劇痛,比窒息還要痛的感覺。

她吭哧,斷斷續續的道:”你這個……野……種……”

清歌毫不猶豫的就是一刀割在她的手臂上,聽著她不自覺的大叫和發抖,眼底都是鄙視,對她下毒,手法那麼拙劣,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現在還敢罵她!

“你多說一句,我就多割你一刀!”眉眼一挑,清歌冷冷在她耳邊警告,她不是好人,對壞人更加下得了手。

頓時氣氛變得很緊張,眾人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場面,本來以為是大勝了的,可是現在鳳帝又被人掌握在手裏,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那個士兵被清歌根本就不正眼看他的態度弄得不上不下,手中的刀握得更是顫抖,在鳳帝的肌膚上又割出幾道血痕來。

稱不上嬌嫩的肌膚上染上了刀痕,從來沒受過苦的鳳帝哪里受得了,立即喊道:”清歌,快救母皇啊!”

“快,用皇太女來交換!”士兵抓著鳳清韻的頭髮,狠狠一拉,他豁出去,反正橫豎一死。

“她不是皇太女!”鳳帝這時還不忘用利誘之,”鳳清歌才是,現在的皇太女是鳳清歌!”

夜風吹來,血腥味也散去了不少,還帶來了梅花的香味。

一時眾人覺得胸口的鬱悶散去了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掉以輕心。

這一場對峙,關係著他們未來的生死,他們不能開口,不管這時開口幫了誰,萬一勝的是另外一方,那倒楣的就是他們。

“聽到沒,我才是皇太女!”清歌不以為意的對著那個士兵一笑,手指更是掐緊鳳霓裳,漸漸的她的臉色因為窒息變得通紅,”你殺了鳳帝,手裏就沒了憑據,要不要試一試,你可不可以從我手中逃過去。”

話語聲一落,清歌將劍往地上一扔,扣在手心的飛刀準確無誤的紮在一名士兵眉心,薄如蟬翼的飛刀尾還在眉頭微微顫抖,而那名士兵噗通一聲,就倒了下去。

好快的手法!

杜曼娘只來得及稱讚這麼一句,那邊就聽哐當一聲,士兵手中的刀落了下來,跪著大聲道:”求陛下原諒,求陛下原諒!”清歌冷冷一笑,她倒是希望這個人有種點,一刀將鳳清韻殺了,就像剛才鳳霓裳說的,所有的人都沒了資格,就算鳳帝沒有禪位,清歌也必然是女帝了。唉,可惜,這個人不給她省心的機會,她也不能在群臣面前做的太明顯,到底,她是來奪國的,而不是來殺人的。這個時代,講究點政治謀略,收買人心什麼的。到哪里,就要遵守哪里的規則。

那個士兵一死,鳳霓裳一邊的人大勢一去,心已經灰了一半,還不待清歌出手,巡邏的御林軍也終於發現了不對,在這個時候殺了過來,將那些亂臣和士兵全部擒住,御醫趕來,將解藥配給了所有人吃了。這些個御林軍,別人把事情辦妥了,他們就趕來了,還真是會撿便宜!那些個百官個個心中腹誹,很是不滿。

鳳清韻吃下解藥,長呼了一口氣,抬眼正看見被綁住了的臉色漲紅的鳳霓裳,那熊熊的怒火一下噴發了出來,方才的種種全部湧了上來,拾起剛才士兵掉落下來的刀,似野獸一樣的沖了過來,一刀紮進了鳳霓裳的腹部,”你這個逆女!逆女!”

她聲嘶力竭的喊著,面色猙獰,要將剛才的所有恥辱全部還回來,竟然剛當著群臣的面扇她,竟然敢謀位,竟然要啥她!

她扯出來又捅進去,一連三四刀,鮮血濺滿了她的全身,連眼睛裏都好似被染了血液一般。

這個樣子,比起剛才的鳳霓裳,更讓群臣覺得恐怖,她就像是一個從血裏走出來的人,全身上下都透著仇恨的氣息,要將所有人都殺了才能甘心!

鳳帝終於從瘋狂中醒來,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鳳霓裳,忽而轉頭對著清歌道:”你一早就知道會下毒?”

“兒臣幼時身子不佳,百病調養下,普通的毒藥可以抵抗。”清歌垂頭說道,在那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唇勾著涼薄的角度,鳳帝會懷疑她,她早就知道,畢竟她開始都是裝的中毒了,她也不會傻到說自己真的是對毒藥熟悉,沒有喝下來,否則她就有不提醒之罪,可能會被列為鳳霓裳的同謀。而現在,懷疑就懷疑,她的目的達到了,現在,她才是皇太女,那麼懷疑,又能怎麼樣呢。

盯著她垂下來的眼,鳳帝的眼底光芒閃爍不停,嘴角緊緊抿住,今夜的事情讓她心有餘悸,就連她最看好的鳳霓裳竟然都起了謀逆之心,她對清歌,當然比起開始,更加的不放心。

可是她已經當著百官的面說了要立她當太女,而且今天她的功勞的確是最大的,這是無法抹去的事實。

她默默的將眼底的懷疑收起來,臉上表情換上一副頗為滿意的樣子,又帶著蒼茫道:”朕將你遺失,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啊,若不是如此,今日朕就難逃一劫了。”

對於她的這一套,清歌早就看透了,回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母皇不必太多慮。”

鳳帝聽了這句話,也有些感觸,歎道:”是啊,福禍總相依啊。”她頓了頓,接著道:”今日之事,也讓朕知道了,朝中哪些人是害群之馬了。”

回宮之時,清歌望著外面的天空,福禍相依,當初那個蓮華公子也這樣說過,想起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倒還真有點應了這句話。

她諷刺的笑了笑,看著前方鳳清韻的御駕,眼底森寒冷戾,青鸞國,你們害他的,我必然全部從你們身上拿回來,絕不會放過一個人。夜風呼呼的刮過,帶著白天沒有清新,吹走了一身的疲乏。月兒輕輕,葉兒嫩嫩,冬天就要走了,春天馬上就來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30章  入贅幹不幹?

鳳帝按照在事發之時的承諾,下詔表揚了清歌,並且立她為皇太女,政事一時變化之大,令人措手不及,原來的三名皇女,在這場政變中,猝然死去。

死去的人就這樣死了,活著的人很快會在歷史的潮流中將他們遺忘,就如同這一場慶祝,所有的人都恭賀著清歌,似乎從來這個位置都應該是她坐的。

千夜離看著面前的女子,一臉笑意吟吟,說不出的風流肆意,”恭喜皇太女啊。”

他的笑容帶著說不清,講不明的味道,這一切他知道,還是不知道,對於清歌來說,已經無所謂了,要揭穿的話,早在魔術師那裏,千夜離就可以將一切說出來,那麼開始他沒說,現在也不會說。

“謝謝夜王的好意。”毫不猶豫的挑眉說道,清歌眼底也是明亮如星。

“來,來,這樣的好日子,當然是要喝上幾杯的。”千夜離端起酒杯與清歌對舉,聞著醇香的酒味,清歌舉杯與他對飲,兩人之間好似認識已久的朋友一般。

鳳帝看著他們和睦融融的樣子,笑得格外的開心,看到這樣的場面好似非常的滿意。

察言觀色的臣子立即借著這風說道:”夜王此行來我國是提親的吧。”

他來的原因朝中上下誰人不知道,此時這麼一問,不過是個試探的話語。

千夜離一笑,上挑的眼角便更顯得邪魅,點頭道:”當然,本王的目的正是如此。”

他這樣爽快的承認了,如今這朝中就只剩一位公主了,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選擇,意思還不是明白的很,順水推舟的人情誰不會做,立即轉頭對著鳳帝道:”陛下,今日是立儲的好日子,不如喜上加喜,定下皇太女和夜王的親事如何?”

聞言殿上馬上靜了下來,皇太女的婚事,也差不多是要放在心上了,趁著這個時候提出來,當然是好,齊齊將目光轉向鳳帝。

就在他們原本以為鳳帝會十分高興的時候,卻見她本來喜笑顏開的面容一下冷了下來,眼神更是兩把利箭一樣掃著殿上所有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所有人都忪怔了,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鳳清韻掩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指緊緊握在鸞坐扶手上,眼底的寒光在最深處閃爍不停,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場立儲是她根本不願意的。

和其他人一樣,她知道在變亂中是清歌出手救了她,可是她不能釋懷,因為清歌沒有中毒,她沒有中毒還一直在隱忍著,一直等鳳帝受了很多侮辱才出手相救。

是,她的確是很冷靜,冷靜而理智的處理著狀況,畢竟只有鳳霓裳惱怒了,才能沖過來,在最近最安全的距離將鳳霓裳抓住,可偏偏是這份冷靜,讓鳳清韻不滿。

沐清歌的本事,天下沒有人不知道,那毒究竟是一開始她發現了的,還是真的因為體質,她這幾天特意試探了幾次,讓清歌來吃飯,或者是在她的吃食裏面下毒,清歌的確是當著她的面或者她派去的人吃了喝了那些東西,也的確是沒事。

可她依舊不甘,她本來就沒有想過將皇位傳給清歌,她尋她回來,不過是因為心底的那份思念,可當思念在眼前的時候,那麼一切就變了,變得好似一塊雞肋,吃了無味,丟了可惜。

若不是清歌是大功臣,是她在變亂中答應了的,她絕對不要立她為儲君,有這麼個能幹的公主,能用的時候就用用,沒用了就丟在一旁養著就是,反正在天下人眼底,她就是個背棄了大雍和禦天乾的叛賊,她也無路可去。

但是現在,這臣子竟然要讓夜王和她聯姻,那她本來打算從遠近的親族裏挑選個小女嬰來養的打算,不是落了空嗎。

“陛下難道不願意將唯一的寶貝許給本王嗎?”

就在她思緒變化之中,千夜離站起身來,抬眸問道。

鳳帝這才醒過神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她的心緒也有些不穩,抬頭看向殿下,千夜離一身軟藍長袍,將他修長玉立的身形襯托的更加蘭芝玉樹,正望著她,琥珀色的眼眸背光好似兩顆上好的貓眼石,褶褶生輝。

她淡淡一笑,眉間刻了一條紋路,看著剛才說話的官員,目光中有著責怪,才轉過頭來對著千夜離道:”夜王風采過人,朕豈能不願意,只是我青鸞不同於其他國家,女子婚事,都是自己做主,朕雖為一國之君,也不能強女婚姻,這事,還是要問問清歌的意見才好。”

極其漂亮的一段話,將她剛才臉色不虞的原因掩蓋了過去,說成是責怪官員不該妄自開口,更顯得她慈母形象偉大。

一直沒有漏看她表情的清歌,心中也忍不住為她喝彩,這個女人,果然是不能小瞧啊。

“那今日就在這裏問問皇太女殿下的意見吧。”青鸞的官員三分之二都是女子,大大咧咧的也沒有那些忸怩,當場就說了出來。

“是啊,趁著現在,就問一問,夜王和皇太女殿下兩人都表表態度嘛。”有人起哄道,借著酒意,也讓其他人跟著喊道。

環視了周圍熱情的眼神,千夜離摸了摸額角,轉過身來,淺藍的雲紋劃過他的深藍色靴面,好似碧海生濤,如風帶水般飄逸,他看著清歌,飛揚的煙月眉挑起,桃花眸閃爍著極亮的光芒,澄淨如寶石,流轉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那就應了大家的美意,不知道皇太女是否願意嫁給本王呢?”

他的模樣好似是被旁邊人逼迫得不得已問的,好整以暇的看著清歌清冷的面容,她會答應那才是真正的奇怪。

“如此深情,當然難卻。”

清涼的聲音就這樣傳出來,千夜離百年不變帶著笑意的臉上也是一怔,桃花眸緊緊的盯著面前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想從面前人的臉上看出一點痕跡來,卻發現除了唇角的一抹笑容,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那些個朝臣醉的,沒醉的聽到了,一個個都是一呆,沒想到這麼直接啊,雖然說是青鸞國女子為尊,可是這個長公主和大雍太子不是有婚約的嗎?

現在答應的這個順溜,好像是一直等著夜王說出來的。

還說和大雍太子很是情深,看來都是假的啊,來到宮裏幾個月也沒看見有什麼傷懷的表現,她們個個的暗地裏想,心裏還嘖嘖讚歎,不愧是青鸞皇族的後代啊,對於男人嘛,那都是浮雲,皇太女到時候做了女帝,想找幾個男妃就找幾個,還會為情傷個什麼心,那都是浮雲。

這既然都男的求婚,女的答應,事就這麼成了,可是看夜王的表情,怎麼有點呆濛濛的,難道是太過興奮了。

她們哪里知道,千夜離是親眼目睹過清歌和禦天乾一起患難與共的,他今日不過是見眾人湊個熱鬧,就順著人意這麼說出來試試,萬一呢,萬一答應呢……

可是如今答應了,他倒覺得有點不真實了,清歌怎麼會答應他,要知道,每一次見面她都對他冷冷淡淡的,硬是沒看出來有半點傾心的模樣啊。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時,鳳帝的聲音卻從高處傳來,她的面容依舊威嚴,眼底的冷光卻堪比寒箭,”夜王,我朝的皇太女都是娶夫,夜王這婚卻說的不對啊!”

悠揚闊聲而來,讓所有群臣臉色都一變,面面相覷,這,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讓夜王入贅嗎?

讓東雷實際掌權的夜王入贅青鸞國?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兩國的實力擺在那兒,東雷是第一強國的地位可不是吹的。

千夜離方才一頓的顏色已經收了起來,微低頭側目,抬眸看著鳳帝,輕笑道:”鳳帝的意思是,讓本王嫁給皇長女?”

這一句話說出來,群臣臉色更是變了再變,夜王這是什麼意思,這句話是怪罪了,還是真的問問啊。

“夜王若是願意,自然可以。”鳳帝也是那麼淡淡的一笑,氣場十足的回過去。

“唔……”千夜離轉頭看著清歌,見她眉目清淡,兩道黛眉好似茫茫天蒼上添加的一道淡淡雲彩,飄渺高遠,在雲彩下的兩顆黑色寶石璀璨得半點不近煙塵,綴在白玉的肌上,說不出的令人心動,他追了這麼久,不就是想追她入懷嗎?現在就是個好機會,管她是為了什麼原因答應的,入贅就入贅,難不成入贅就是女壓男了,除了面子,有什麼不一樣的。

他愜意的一笑,緩緩開口道:”若是能有如此嬌妻,入贅本王也願意。”

這話倒讓一直在觀察鳳帝表情的清歌愣了一神,入贅是什麼概念,就算是觀念開放的現代,男人入贅也是會被很多人看不起的,何況是權傾天下的王爺來入贅呢。

千夜離迎著她的目光對上,眼底都是濃密的笑意,在這笑意底下,清歌看到了一絲似曾相識的柔情和不悔,她眼眸半眯,淺淺一笑,”好,那就等著夜王來做我青鸞的女婿了。”

定局已成,方才還靜謐的大殿頓時歡鬧了起來,喝酒碰杯,先請慶祝的,那是說不出的歡樂,夜王入贅青鸞啊,這還不值得慶賀,那有什麼慶賀的,那是等於帶著整個東雷來做陪嫁的。

而座椅上的鳳清韻,和著群臣的歡慶,皮笑肉不笑的也做著十分興奮的樣子,在不經意看著清歌的時候,卻帶著難以描述的眸光。清歌只當她那些目光全未看見,與對面前來敬酒的大臣:”喝,來,今夜就喝個不醉不歸啊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9:08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31章  我們約會吧

去年還是大雍太子禦天乾的寵妃,一下成了青鸞太女,如今還要納東雷夜王為皇夫,多少女子在夜裏碎了一地的芳心,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優秀男子被那個叫清歌的女子勾得神魂顛倒,淚眼看著窗外漸漸開放的桃花,恨不得摘下來放在頭上才能有清歌那般的桃花運。

男人們則是更加期盼能看一看這個屢有傳聞,卻不得見面的美人,究竟美成了什麼樣子,才讓男人中的佼佼者這樣傾心倒貼啊。

總之是各種流言,各種故事,到處散播,酒坊茶樓裏的說書先生,趁著這麼個女子,改出那一段段的說書段子,生意倒是好了不少。

流言四處傳,這天下的消息又傳得何其之快,大雍這邊也收到了消息。

從邊關回來的楊雷脾氣火爆,一看到傳來的消息,便氣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滿臉的鬍子青渣,肌肉移動,”你看看,太子就為了個這樣的女人,還中了毒,九死一生的回來,值得嗎?”

他是個直性子,四將裏面身材最為高大,也最為火爆,從邊城回來聽到這個消息,就差沒掀桌子了。

秦雨在一旁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對於他的脾性是清楚得很,莫說楊雷,就連她心中也是疑惑加不滿的,當初清歌還是太子妃的時候,連夜送軍糧,再三破毒計,那都是看在眼底的,說下毒她還能想是青鸞國做的,可是現在要嫁給夜王是怎麼回事,她難道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夜王在背後一手策劃的嗎?

在這些對禦天乾忠心耿耿的人心中,清歌這一次的背叛幾乎是讓他們對之前的流言再沒有懷疑了。

“氣什麼氣,王爺沒氣,你氣什麼。”陸風看楊雷又準備砸桌子,這太子府上的東西是他能隨便砸的。

“欺人太甚啊,娘的,別給我撞上那個女的,否則讓她嘗嘗我這對風火錘的厲害。”楊雷瞪著大眼,滿臉氣的通紅道。

陸風和秦雨兩人交了一下眼,同時揉了揉眉心,表情都有點無奈,實在是不忍打擊楊雷,他的武功在清歌手上,還真討不了好,到時候誰嘗到誰的厲害還不知道。

想到這裏,兩人又都有些不舒服,”長風因為是她的兄長,被懷疑與此事有關,變相軟禁到了城外的皇莊裏了。”秦雨歎了口氣,當初事情一發生,沐長風回來之後,還為清歌說話,盛怒之下的淩帝想著他們兩人關係,覺得沐長風也是個幫兇,直接將他辦了,幸而太子說不幹他事,淩帝也沒有放過他,讓他停職待察。

“那有什麼辦法,我昨天去的時候,他還說堅信清歌不是這種人。”陸風也頗為頭疼,沐長風是認了死理,絕對不說是自己妹妹的錯,他們就是想想辦法,也沒辦法讓他出來,”算了吧,我看他也呆得挺好,帶著那小太監在皇莊,也蠻愜意的。”

“什麼很愜意?”府外慢慢的走進一人,穿著太子朝服,正是剛從宮中回來的禦天乾,他的眉目陰鷙,掃過幾人直接穿過他們坐在正位上,恰巧看見楊雷放在一邊的書信,垂眼欲看。

楊雷本是一臉怒火,見他要看,臉色又是一變,大手一撈,將那書信搶來,”殿下,你就別看了,這是我婆娘寫給我的信。”

一言出,秦雨和陸風兩人眼角都抽了一抽,楊雷你粗人是粗人,也不能粗成這樣,誰不知道你老婆是個除了自己名字外,可能還認識你名字的女人啊,你當殿下是豬腦子啊。

果然,禦天乾臉色一沉,雙目中利光似箭,略抬了一下兩道劍眉,將手掌一翻,”拿來。”冰冷的語調,沒有一點感情,就這樣攤開了手掌,等著楊雷拿過來。

楊雷也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說的是太沒水準了,奈何臉皮厚,繼續說:”我新娶了一房小老婆寫來的。”

這話一出,禦天乾半掀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再不拿來,就把你這句話告訴了沈園。”

話音還在半空中回蕩,那張書信就放在了禦天乾的手掌,陸風和秦雨無奈的搖搖頭,別看楊雷是個火爆性子,在老婆面前就是個妻管嚴,老婆說東他絕對不往西,說太陽是西邊出的,他絕對會說老婆高見。

沈園,正是楊雷唯一妻子的名字。

三人都是看著坐上的高大男子翻看書信,連呼吸都是控制著慢慢來,生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就引來了雷霆大怒。

東雷夜王容色絕殊,玉樹蘭芝,皇太女一見傾情,早生愛慕……

他們可是太清楚了這個紙條上寫了什麼東西,那內容豐富的讓人只覺得人類的想像力實在是太豐富了。

陸風甚至覺得,他要不搶過來將那張紙吃了算了,太子對清歌用情多深,他又不是看不到,雖然最近一直是冷怒,那不是愛之深恨之切嗎?

就在他們提心吊膽的時候,禦天乾看完後,將書信放在一邊,沒有發怒,也沒有暴跳,很平靜的,好似這紙上的消息完全與他無關,冷峻的面容依舊是雕刻般完美,面如微霜,薄唇略合,令人不完全猜得清他所想,只是覺得臉上的模樣好象倒是看不出什麼惱怒或者喜悅,只那麼淡淡的甚至還抬頭問了一句很驚歎的話:

“有收到請帖嗎?”

“啊……”秦雨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有的,今日已經送來。”

“好,那到時我們就去恭喜一番吧。”禦天乾拂了一下衣擺,站起身來看著他們,甚至唇角比起剛才進來的時候還要柔和許多,臨出門前還轉頭對著秦雨吩咐道:”多準備些賀禮。”

“是。”秦雨反射般的答道,直到那偉岸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才木愣愣的轉身問陸風,”太平靜了對不對?”

陸風點點頭,”而且,殿下似乎還有點高興,”他比了比嘴角,示意剛才禦天乾的嘴角弧度有點上翹。

“這意思是,殿下完全不喜歡那個清歌,而且準備大方的為他們婚禮祝福嗎?”楊雷在一旁,免不了要加上這麼一句,可是陛下……這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還這麼大方,他摸了摸頭,欽佩道:”殿下果然是殿下,胸懷之寬廣,人所莫急啊。”

陸風和秦雨一齊轉頭看著他,眼神有著驚恐,難道殿下真的放開了,要祝福他們了?

“對了,你們兩個,不要把今天的話告訴我家園園啊……不然我死定了……”

春雨纏綿,一連下了幾日,將所有的塵灰都洗滌了一番,青鸞皇宮的琉璃黃瓦沖洗的乾乾淨淨,光耀耀的帶著一種皇室特有的冷澈,透出一股清新意味,草木開始抽牙,冬天裏沉寂了的植物此時開始展出嫩綠的枝椏,在料峭的春風裏戰戰兢兢的開始綻放自己的美麗,常綠植物在這時比起冬天更是多了一番欣榮,雨滴墜下落在葉上,匯成晶亮的大滴,將葉子壓低,順著滾落下來,跌到了潮濕的地面,登時變再也尋不到蹤影。

楊柳依柔,便連空氣中也似是被薰添了一抹煙綠,柳絮朵朵紛飛如雪,樹下站著一人,身子半掩在樹後,在這難得一個春日暖陽的晴日裏,悄悄的打量著前方湖邊逗魚的二人。

“這個魚挺漂亮的,是什麼魚?”清歌站在湖邊,笑吟吟的指著湖中一條淡紫色的魚問道。

千夜離的扇子又回歸到了手中,淡藍色的長袍顯得人雅面豔,”這是珠頂紫羅袍,錦鯉中最為名貴的了,你看它……”

一人問,一人答,真正是郎情妾意,女美男俊,彼時微風靜靜,間或拂落枝頭上的的幾朵清麗桃花,淺金的陽光自花樹之間蓬蓬勃勃地瀉下來,兩人並肩的畫面幾乎可以入畫。

她就這麼站在遠處,看著那一對的人影,直至他們分開才慢慢的走了出來。

“你在幹什麼?”

這陡然生出來的一句話,讓她嚇的往後退了一退,才抬起來,看著面前的人,如同她身上的衣服,帶著冷白色的氣息圍繞這全身,眉目中透露出的自信讓人忍不住的被吸引,”遺姬參見太女殿下。”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方才和千夜離在賞魚的清歌,她一早就察覺有人在看她,雖然躲得很遠,但是人目光的那種凝視,敏感如她怎麼能沒有發現。

看著眼前的女子,穿著淺水色的軟羅衣,腰肢輕軟,身材曼妙,一頭烏髮挽做了飛仙髮髻,點綴了幾顆粉色寶石發針,垂下一排的流蘇,在看到她出現後,本能地轉身以手攀住一根柳枝,掩飾住臉頰微微浮出的一絲緋紅之色,襯出柔黑的青絲與美麗的臉龐,倍增一分嬌豔,又有嬌怯之美,真的是令女人都會生出幾分憐愛之意。

遺姬這個名字,清歌倒是聽過幾次,據說是現在的天下第一美,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到處這個第一美,那個第一美,弄出來幹什麼,美人都各有風韻,說不出哪一種能拔籌,不過面前這個,倒也真的是清歌見過的女子中,出類拔萃了的。

她的目光清冷,即便是沒有帶著惡意打量人,也透出一股銳利的氣息,讓遺姬更是退了一步,慌張道:”民女只是來看看夜王的,沒什麼別的意思。”

眸光浮動之間已經見了淚水,好似一隻一看到陌生人就會哭泣的兔子,眼睛變了紅色。

清歌仔細的打量了她的神色,天下會裝柔弱的女子多,因為柔弱是女子天生的武器,可是面前這個遺姬,看不出一點破綻,若不是真小白兔,那就是演技太高,看她要哭的樣子,清歌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沒興趣來看女人哭的,遺姬癡戀千夜離,誰都知道,她揮揮手道:”你走吧。”

遺姬早就一臉的忐忑,她實在是因為想念夜王了,才隨著靳品玉進了宮,問了宮女偷偷的看一看夜王,沒想到……

“民女告退。”她立即行禮,轉身朝著另外一個地方,快速挪步往遠處走去。

這樣的女人,跟著千夜離十餘年,不惹喜,千夜離也從來不趕她走,倒也真的是有點奇怪,清歌微微皺眉,望著遺姬的背影,腦中忽然一頓,黑眸微眯,頓時變得深邃幽深。

是夜,有一黑影趁著風高夜黑,翻進了靳府府邸,查探了一番後,又輕手輕腳的出來了。

時間如梭飛轉,春日好風光。

天色明澈如同一潭靜水,襯著周圍的景色格外的清亮,就連呼吸在鼻尖的空氣都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清爽,讓人肺腑生香,腦眼明亮。

千夜離在這悠悠天色之下,抬頭望著碧洗的天空,臉上的神色是說不出的歡欣。

“主子,你還真的要入贅青鸞啊,過兩日可就大婚了,你要不考慮下,到了那日,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花容看著桌上堆放著的喜服,兩頰鼓鼓的,這些日子他可是反復的說,可是主子每天一副沉浸在戀愛中的樣子,根本就不搭理他,這下可好,主子都要成親了,還是入贅,真的是氣死他了。

“考慮什麼,”千夜離一手執扇,明藍的錦袍讓他的臉色帶上了深沉,又被眼底那一抹流轉的光彩給掩了下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小花容是不懂的啦。”

每次都是用這些話來搪塞他,花容對著月貌翻了翻眼,你倒是說一句啊,難道真看著主子這樣啊。

月貌豈能沒注意到弟弟的眼色,這些天他都沒有開口,此時也忍不住,恭敬道:”主子,東雷王下了七道急令,讓您不要入贅,您是否再考慮考慮

這樣大的消息,東雷當然知道,豈能不急,一道又一道的金令下來,讓千夜離不要做這樣的事情,要知道,這全天下都在看笑話,看東雷的夜王要為了個女人,拿東雷做陪嫁呢,生兒子有什麼好的,還不如生個女兒,說不定命好也能弄個王爺太子什麼的國家陪嫁呢。

“好花,好景啊。”千夜離深深一呼吸,壓根就不管他們兩人的話,這樣子,讓花容,月貌實在是無奈至極。

“夜王,清華宮有人送來書信。”有侍衛前來稟報。

千夜離接過來一看——人約黃昏後,月下鯉池邊,不見不散。頓時眉目舒展的如同春風刮過桃花林,豔麗的讓人幾乎不能逼視,笑哈哈道:”本王未來的娘子真正是浪漫可人啊,竟然有如此的浪漫情致,本王必定是要赴約的。”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32章  認清真相

鳳清韻每天都睡不好,鳳霓裳造反的那一幕屢屢都出現在眼前,讓她不得相信身邊的人,而最不相信的清歌,卻做了皇太女,還要娶了千夜離。

她夜不能寐,只想找個機會把她殺了,這樣不好控制,不能控制的人,怎麼可以做皇太女,萬一又是下一個鳳霓裳怎麼辦。

她睡在鳳榻上,翻來滾去的完全睡不著,起身對著外面喊道:”來人,給朕端杯安神茶來。”

偌大的寢宮裏她的聲音在半空中回蕩,平日裏稍許有些動靜就立即會來的女官完全沒有動靜,她不禁有些惱火,大喊道:”來人啊!”

淡綠色的紗幕飄飄,有一個纖瘦的人影站在那裏,冷清清的話語順著不知哪吹來的風,”沒有人了。”

這冷淋的一句讓鳳清韻完全清醒了過來,瞬間頭疼都消失了,直接爬起來,看著後面的人道:”你怎麼進來的?”

素手撩開紗幕,眉目裏帶著譏諷,”你的侍衛要攔住我,還真的不太容易。”清歌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挑眉對她一笑,自顧自的坐下來,倒了一杯茶。

這種目無君主的模樣讓鳳清韻惱怒,厲聲道:”鳳清歌,你夜闖寢宮,想要幹什麼!”

“報仇。”清歌挑眼看著她,眼底一片冷森,那樣的寒氣讓殿內的溫度都降了下來,靜到了極致,也寒到了極致。

鳳帝往床邊坐了坐,看著殿外,眼底那片一直掩藏的幽光再不掩飾,”你一直是假裝的對嗎,你處心積慮就等著坐上皇太女這一天對嗎?”

“是的,”到了這個時候,清歌也毫不客氣的拉下最後一層薄膜,”我從不替仇人辦事。”

她之所以一直在這裏,就是因為青鸞在她的眼底,一直都將會是她的,否則,鳳清韻早就應該死了!她的心一直在忍耐,忍耐每一次看到鳳清韻都想拔劍上去殺了她的衝動。

但是她不能,她殺了鳳清韻,還會有其他人來坐皇位,既然敢讓禦天乾受傷,那麼她就要報仇。

她說過,傷了禦天乾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好,既然你無情,那就別怪我無義。”鳳清韻立即發出暗號,眼裏帶著利光看著清歌,嗜血陰暗,自從鳳霓裳事件之後,她就誰都不相信,一直將密忍安排在她的寢宮周圍。

“上次在烏線峰,你最多應付十名密忍,這次十五名,看你怎麼應付。”帶著智珠在握的笑容,鳳清韻慢悠悠的說道。

她以為會看見清歌慌亂的表情,不料譏諷的笑卻是越來越濃,”看看,到底是幾名吧。”

隨著暗號,周圍四名密忍出來,齊齊將清歌包圍住。

怎麼只有四名了?

鳳清韻還來不及思考,對面的人已經開始了廝殺。

四名密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手中的兵器都各不一樣,威力卻都非等閒。

靜,安靜。

安靜到殿內只有兵器的破風聲音,刀光劍影在此刻都化作一道道森寒的流光,前後左右的襲向清歌。

四方都被包圍了,沒有地方可以走脫,也沒有地方可以離開。

密忍每一天都有訓練,每一刻都在提升自己,他們不進步就只有被淘汰。

這一瞬間,他們的身手比起在烏線峰的時候,提高了至少兩層。

清歌被包圍在中間,渾身上下仿若敞開了對著敵人。

墨眸微微一眯,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如同貓一般迷離又銳利。

就是這一眯,方才還靜的好似不存在殿中的人,全身如同狂湧的黑洞,冒出無聲無息的死氣,透出一種從沼澤地上冒出來的洶湧殺氣。

四名密忍頓時心中一凜,殺氣如此收放自如,比起他們來,更是上了一個等級了。

心中所想,更是不敢小看,拼盡全力。

之間一道圓滑的光芒在手中一轉,不斷的旋轉與掌心,清歌微微一側身,撞開迎面而來的銀鉤,左手一動,扣在手腕上的飛虎爪梭的一下飛出,直直穿透密忍的胸膛,瞬間回到手中。

還不待側面的人反應過來,右手的圓形物品已經飛了出來,黑衣人反射的一擋,還不待得意,緊跟在後的是一根極細的銀絲,從脖間穿過,身體一仰,往後一撤,被側面當回來的圓形物品飛來回來,正好切開對面人的胸膛。

她腰間一擰,以手撐地,以一個漂亮的燕子剪刀腳扭住身後黑衣人執著武器的手,再一跳翻過來,將他帥在地上,腳腕扭住他的手將武器一踢,那柄寒光四射的尖刀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鳳清韻根本就沒有看清楚清歌的出手,只覺得四名密忍將清歌包圍在內,其中一人將清歌的腳鎖住了。

不錯,不枉費她培養這麼多年,到底還是有用處的。

她本來還想找個罪名殺了清歌,現在可好,她送上門來,那當然是最好了。

她還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假像。

密忍個個眼睛圓睜,看著面前的人,眼底都是絕對的驚恐,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角度,幾乎每一個人的出招都被她算在了眼裏,每一個動作她都防備了起來。

“你是……不……是……人……?”

隨著這樣一句話,那名密忍捂著胸口,向後倒去,眼底看到的是少女雙腳一蹬,漂亮俐落的從地上翻落了下來,穩穩站到了他們的面前。

“只怪你們進步太慢。”

是的,密忍在進步,清歌也是在進步的,自從在烏線峰吃了他們的虧後,清歌就將自己的訓練量加大了一倍,不論是在速度還是力量上,都比以前強了不少,更何況,她的近戰經驗,絕對比這些多年難得用一次的密忍要強。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近戰也是一樣。

不過若是讓天下的君王知道他們心心念念佩服的青鸞隱衛密忍在清歌眼底就是這麼個水準,會有什麼想法。

一手將地上那個半圓形物體撿了起來,看著這把扇子,清歌笑了笑,收在了身上。

鳳清韻已經被嚇的說不出話來,驚恐的看著一步步走向她的清歌,手指發抖的指著她,咽了一口口水後,才搶回了心神。

“怎麼,覺得很奇怪嗎?”清歌看著她的表情,”你那些在外面的密忍,我早就在夜裏,一個一個的將他們殺了。”隱衛的首要功夫就是藏,藏著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密忍更是一流,他們必須要藏到其他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而清歌,就是利用這一點點,一個一個的悄悄抹黑幹掉。

太多密忍來的話,收拾當然能收拾,就怕弄的動靜太大了。

“你,你竟然要殺自己的娘親。”鳳清韻抖抖索索的指責,實在是剛才清歌一瞬間散發的冰冷和嗜血讓她害怕,她從來沒有近距離的看過她,也從來不知道她原來有這麼可怕。

“錯,我沒有你這樣的娘。”清歌搖頭否認道。

一個處處設計她,只想利用她的娘親,就算真是,她也不會要,何況還是個假貨。

“怎麼可能……”鳳帝搖頭,”我明明看到你的胎記了……”

“那是畫上去的。”要打擊一個人,就要將她所有的信心都打擊,鳳清韻以為她是她女兒,至少這青鸞的位置還是在鳳家人手中,可是現在知道清歌是個假的,頓時神情變得更加驚恐,一頭散亂的發落在白色的睡衣上,襯得人更加蒼老。

“不可能……不可能……”

她欣賞了一會鳳清韻的惶恐和驚怒,嘴角微微一勾,臉上的表情狂妄又冷戾,”現在,輪到你了。”

她忍了這麼久,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圓扇一揮,寒光過處,生命終結。

緩緩從床上站了起來,看著天窗外射進來的晨曦,夜晚褪去,晨光照來,眸中帶著柔情,心中念道:

乾,我可以回去了。

冷月無聲,春寒料峭。

千夜離站在鯉池旁,春夜的寒風止不住的吹來,看著眼前湖光斑斕,點點星光映在眼中,如同鑽石一般璀璨。

抬頭看了看月色,又等了半個時辰,還是未聽到有任何聲音,他低垂了眼,笑了笑,仍舊站在原地不動。

月兒從柳梢頭漸漸上至中天,半夜抵不住的寒意如同臘月寒冰一般刺骨,千夜離剁了剁腳,抓了把魚食丟在湖中,逗得幾條夜晚還沒有睡覺的魚兒上來吃食。

不知不覺之中,天色已經悄然開始發亮,第一縷晨光再次升起的時候,他就這麼靜靜的站著,而後轉身看了一眼近處亭臺上的酒水和菜肴,笑笑的對著身後靠近的身影道:”你終於來了。”

不驚訝於他能識別出自己的腳步聲,可是清歌始終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裏守了一夜。

低頭掃了一眼殘零的落花,千夜離淡淡的一笑,眸中的琉璃琥珀色似結上了一層薄冰,水潤的桃花眼清潤深邃的望著她。

微風吹拂著她華麗的長群,吹起她四處飛散的纖細青絲,好似再吹的多一陣,就會將這小小的身影吹走,但是又好似圍繞著這個身影,只能無力的盤旋,無法動搖。

他的眼神帶著驚豔,複一瞬看著她身側掛著的一柄扇子,又換上了自嘲,笑了笑,朱紅的唇帶笑含情,”你來遲了。”

這麼一句,沒有責怪,反而就像她是來赴約來遲的情人,讓清歌反而看不透這樣的千夜離,她來是有事的,手指微微一動,剛要扣住飛刀,千夜離的的手就牽了過來,懶洋洋的含笑看著他,好似仍是在嬉笑般不正經,”陪我喝杯酒吧,在這裏站了一晚,都要被冷死了,你這個未婚妻一點都不心疼我。”

他的手很涼,比冰塊還要涼,而這個動作,也剛好抑制了清歌要扣飛刀的手。

她甩開直步往亭中而去,千夜離一笑,也跟了上去。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喝著吹了一夜涼風的酒,亮了一晚的冷菜,千夜離的表情無比的溫柔,還笑著給清歌夾菜,好似真的在吃什麼美味佳餚。

淺金的日光斑駁輕瀉於地,被樹枝花葉分隔得支離破碎,四周一片寂靜,三月的春風還多少有些料峭著,一吹帶來點點花香,若是不看那酒菜的顏色,倒也是晨起賞日,一副雅興的樣子。

“主子,主子,不好了。”花容匆匆跑過來,月貌一向冰冷的面容也帶著點焦急,”青鸞的士兵將整個皇宮封鎖了,說是昨晚鳳帝被殺,現在追查兇手,據說兇手的武器就是一把扇子。”

誰都知道千夜離是用的扇子,誰都知道千夜離的身手很好,不管怎樣,第一嫌疑人一定是千夜離,而且昨晚,宮中也有人說了,他一夜都沒在殿中。

“我跟他們說你是跟太女約會去了,說是一個侍衛通知的,可是怎麼找來找去都找不到那個侍衛。”花容急得小臉通紅,他沒那麼冷靜,這些人明明就是懷疑了主子。

略微抬眸看了一眼清歌,千夜離又喝了一口酒,”別找了,找不到了。”

若他沒有猜錯,那個人,絕對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時花容好似才發現了坐在對面的清歌,睜目道:”對了,你昨天派人給我家王爺送信了吧,你可以作證的。”雖然不喜歡清歌,可是現在只有她可以作證了,現在在青鸞的地盤上,沒有那麼好混過去。

“她沒送。”

清歌還未回答,千夜離直視著花容的眼,很肯定的說了出來。

他再喝了一口酒,站起來活動了下等了一晚有點僵硬的身子,白金色的長袍混在了天幕中,他的側顏逆光很是優美,”有時候,我很羨慕他,又很恨他,他有所有我沒有的一切……包括你。”伸手從懷中將墨竹簪子掏出來,放在桌子上,”拿著他送給你的東西,說實話,我昨晚也覺得……自己挺噁心的。”

說完,又是慣例的那麼一笑,笑聲中帶著故作的爽朗和淡淡不可見的無奈,闊步走向亭外。

他如此聰明,怎麼會猜不到,從一開始的魔術師那裏,千夜離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看著她步步為營,看著她將計就計,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完全沒有了在禦天乾身邊的張狂和得意。

他不喜歡這樣的她,從見到她第一次起,她就是肆意張狂的,她應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才是真正的她。

所以他任她所為,也不去說什麼,他願意看著她坐上那個高高的位置,再也不用向人勉強的笑。

昨晚的約會,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來的,只為那句是她隨手寫的不見不散,他便這樣從傍晚等到了半夜,再從半夜等到了黎明。

直到看到腰間的扇子,和聞到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就知道,這也是一個陷阱,將他徹底陷入了這種兩難的境界。

沒有人會懷疑人是皇太女殺的,她在逆反中做了大功臣,現在又在這樣的位置,只要等一等,就會坐上了皇位,沒有必要冒險。

只有他,是東雷的人,本來答應入贅就是很奇特的事情,如今殺了東雷王,肯定才是他的目的,因為夜王從來陰晴不定,怎會讓鳳帝在殿上就這麼問回去呢,怎會入贅。

即便不能確認是他,東雷和青鸞的關係,也因為這一件事產生了裂縫,拉開了距離,再加上登上位置的是清歌,這一切都毋庸置疑了。

她連一個簪子都捨不得丟,更何況是人呢?

其實他早就知道,她答應大婚是假的,可是誰說假的就不好了,很多時候,假像也是很迷人的,有些人可是連假像都不願意給他的。

至少這段時間,她對著他,沒有冷冰冰的生人勿進樣,還笑著和他聊天,美人果然都是能惑人的,從小到大,都是被美人這麼欺騙的,還永遠不知悔改。

不過,他到如今,也確認了一件至今沒能確認的事。

“花容,立即通知大將軍和兵部,聯合天星,急速行兵百萬,壓進大雍前線!”對著早晨的太陽,千夜離淡淡的一笑,禦天乾,我和你之間的戰爭,還沒有完呢。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9:10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33章  揍死禦天乾

鳳帝一死,此批密忍也全部死亡,兇手留下的線索全部指向東雷夜王,青鸞國要求千夜離留在皇城,配合調查,千夜離豈會任其軟禁,闖過層層的關卡,傷青鸞將士無數,一路往東雷而去。

皇位空出,只有清歌一個名正言順的繼位人,沒有任何疑問的由她登上帝位,為青鸞國新一任女帝,帝號坤。

天下皆知,東雷夜王不堪入贅之辱,在即將成親的前兩日,侵入皇城殺害鳳帝,長久以來的東雷和青鸞外交一線崩塌,兩國之間壁壘分明,儼然是有國仇家恨之態。

欽天監忙著準備突然而來的喪事,一面要準備著登基大典,忙的不可開交。

皇太女對宮內守衛情況十分不滿,將左翼軍調集部分在宮中進行巡邏,分批次熟悉宮內情況,以免再有人混入宮中造成混亂,對此,眾臣都是擁護的,畢竟誰都不希望有人再來一次夜訪皇宮。

皇宮裏因為鳳帝剛剛被殺害,也沒有掛著喜慶的標誌,只是每個人都在忙碌著,顯示著新帝要登基的喜慶。

清歌此刻坐在殿內,神色卻毫無喜色,若不是發生了這件事,她現在就已經和千夜離舉行大婚了,可是到了今日,都沒有看見禦天乾的影子。

他是一點都不在意,還是根本就不知道她要大婚,或者說對她已經信任到一點計較都沒有了。

她的心忽上忽下,總覺得眉心有不自然的感覺在突突直跳,讓她心裏生出願望,要回大雍看一看,從分別到現在,已經五個月了,禦天乾始終沒有給她回過一封書信,以前是不能走,現在還有什麼不可以的……

她馬上站了起來,準備回大雍看一趟,她迫切的需要去看一看,到底是為什麼!

“星兒,星兒……”她喚了兩句,沒有得到回音,外邊候著的女官立即進來道:”陛下,星女官說出去有事,馬上回來。”

因為星兒是清歌的貼身丫鬟,在皇宮中等同於大女官,她們直接喊星兒為女官了。

星兒出去有事了,能有什麼事情,她看了一下,摒退了女官,隨手拿了一塊布,包了幾件需要的東西。

“小姐。”殿外傳來急急的腳步聲,星兒匆忙的走進來,眉頭皺起順手將殿門關上,才說道:”小姐,大雍出事了。”

“怎麼?”

“東雷聯合天星發兵百萬,突如其來的壓進三大關口,鎮南關,玉門關,東屏關,現在每一個關口下都有四十萬以上的軍隊盤踞,日以夜繼的攻城。”星兒飛快的將剛才打聽的消息說了出來。

“禦天乾沒動作的嗎?”

“這些兵馬出現的非常快,好似早就準備好了,只待一聲命令,就逼近了關口,根本容不得人反應,現在大雍應付的手忙腳亂,殿下將四將裏面的秦雨和陸風立即起身去了關口,可是看這樣的情形,根本就來不及了,特別是玉門關,已經斷糧好多天了,一旦攻破……”星兒劈裏啪啦的一大段說出來,後面一句卻沒有說了,一旦攻破,那是什麼後果,關口都是最堅固的守城,破開了,不僅僅是進了國土的問題,還有士氣的問題。

秀致的眉帶著冷凝緊緊的蹙起,手中的布包被拽得死緊,大雍的兵馬她知道的,一向都是英勇善戰,吞併了南平之後的大雍,兵馬也不會少於百萬,之前禦天乾就將三大關口佈置嚴防,依他的才能,在敵我差距不明顯的時候,怎麼會有這種節節退敗的跡象。

“那沐將軍呢?”怎麼都沒聽到說沐長風的名字。

“被淩帝軟禁在皇莊,根本不能出來,這次也沒有放他去守邊城。”星兒也不太明白了,這時候怎麼還不放沐長風出來,就因為小姐的傳言嗎?

不對勁,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清歌總覺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對,可是她又察覺不出來。

“要是小姐你能調集兵馬去救就好,其他兩個關口守的還行,玉門關的話怕是撐不過了,可惜小姐還沒登上帝位,不能調動青鸞的兵馬!”星兒咬著嘴唇,恨恨的說道。

如今清歌還未正式坐上皇位,沒有登基大典的青鸞女帝是拿不到兵權的,青鸞的大軍她調不動,也就不能調集兵馬去施予援手了。

她的眼睛咕嚕嚕的轉著,忽而靈光一動,喊道:”小姐,要不,我們讓杜司馬偷偷將兵權交給我們。”杜曼娘現在已經正式升任司馬一職位,她本來就是投靠了清歌的,星兒自然是知道她們的關係,在青鸞,司馬一職握了青鸞上下五分之一的兵力,緊急調動起來,也能有個二三十萬,其餘的必須連同其他掌印人才能調動。

“不用了。”清歌一抬手,眼底閃過一絲光芒,阻止了她的話語,杜曼娘的兵馬一動,她的處境就會變得很微妙,走到現在這個局面,她不想功虧一簣。

“那怎麼辦?”聽到她否認了,星兒急的都要團團轉了,她壓根沒有把青鸞當作自己的國家看,大雍那才是小姐所在的地方。

比起她著急的神色,清歌冷靜的多,雙眸中睿智的光芒在閃爍,莫名讓星兒也跟著放下心來,”我自有辦法。現在,立即去大雍。”

話音一落,兩人便馬不停蹄的開始往大雍趕去。

玉門關前,處處都是滔天的殺戮聲,青色的城牆被碧血染成深紅,隨著風沙一吹,變得灰黑模糊,粘膩濃稠,一撥又一撥的士兵倒下,一撥又一撥的沖上去。

硝煙滾滾,兵馬交擊,到處都是呼喊聲,金鐵撞擊聲,士兵頑強抵抗,對方奮力攻城,誰也不低頭,誰也不肯放開了誰。

外面的雲梯一個接一個,投石機不停的往裏丟擲大石,將堅固的城牆砸出了深深淺淺的洞口,砸向大雍士兵的胸口,濺出忠誠的血花。

沒有嘶吼聲,只有堅持,他們的雙眼裏染了血,刀劍砍向爬上來了的東雷士兵,沒日沒夜的抗戰讓他們的體力已經接近了崩潰的狀態。

所有的兵力都在往三大關口調集,玉門關是最遠的,最偏僻的,也是最難攻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東雷將最難啃的骨頭第一個拿起來啃了。

現在,這塊骨頭就要被啃出口子來了,他們沒有援兵,沒有糧食,主將黎電手持雙劍,渾身浴血,看不出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被砍殺敵人的,滿臉黑紅的痕跡將他的表情掩蓋住了,只有一雙充血的眸子,像狼一樣頑強的咬住敵人,又是一劍砍下去。

春風刮來,刮不來喜悅,只有滿眼的烽火狼煙,遍地的屍體堆積出來的腐臭味。

城牆上的東雷士兵已經越來越多,僅剩的幾人被包圍在城牆上,一對對的長矛對準他們,一步步的逼近。

千夜離站在城牆對面的馬車上,對著牆頭的士兵笑道:”投降吧!玉門關已經陷落了!”

“不!絕不投降!”黎電嘶吼著,他的嗓音因為連日來的戰爭變得嘶啞,卻在此時透出一種大義凜然,絕不言敗的氣概。

“決不投降!”僅剩的那些大雍士兵舉起手中的武器,跟隨著他大喊,他們不放棄,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投降,只要有一個人站著,就不讓大雍的門向著東雷打開。

雲層黑壓壓的,好似在為壯士掩著悲歌,為他們的壯舉在悲傷。

“你們受死吧!”東雷的將領高舉了大刀,厲聲叫道。

忽然,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巨響,一陣陣的似雷鳴連綿不絕,天地交接的那一線有濃煙滾滾而來,遮蔽了人的視線,看不清前方所有的一切。

漸漸的,那聲音越來越近,紅色的一線拉的越來越長,從線到面,夾雜著馬蹄踏起的黃沙,每一下都撞擊在了所有的心頭。

他們都凝望著遠方來的兵馬,那是誰的兵馬?

這個時候還會有誰的兵馬會來?

大雍的兵馬已經全部調集起來,東雷和天星的兵馬不會為他所用,青鸞的兵力還沒有交給清歌,國喪期間,她調動不了這麼多兵馬的,那這紅色的兵馬是從何處來的。

看數量,將近有三十萬之多。

他的五十萬兵馬在攻城的時候已經損耗了大半,加上傷殘的一起,也不過二十萬了,對方卻是兵強馬壯……

微微眯起的琉璃色眼眸凝成一線,看著不斷接近的兵馬,待看清楚在最前方一臉鬍子,手持彎刀的主將時,眼神略微閃了閃。

清歌啊清歌,你怎麼可以狡猾成這樣?

馬兒不分日夜,急速的往大雍跑去,清歌和星兒兩人除了買馬換馬,幾乎從不休息,一定要趕在九日內到大雍城。

就在她們離開青鸞的那一日,又聽到一個消息,大雍太子禦天乾將在四月二十五日迎娶新上任左相的女兒。

緊緊咬著牙,清歌完全不相信這是真的,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究竟是怎麼回事,禦天乾怎麼會要娶其他人,他不是說過一生一世只要她一個人,再不要其他女人的嗎?

她不信,除非他親口對著她說,否則她絕不相信這樣的話。

日夜趕路,晝夜不分,幾乎是不吃不喝,不睡不眠,終於在跑死了三匹駿馬的時候,在第八日的傍晚時分,清歌到了天越城門口。

她讓星兒自己去找個地方先安置起來,稍稍將外貌改裝了一下,立即往太子府方向走去。

春風吹過,十裏桃花香,比起青鸞來,大雍靠近南邊些,滿樹的桃花已經盛開,繽紛如雲霞盛開在樹頂,伴隨夜風夭夭落下,帶來滿鼻甜香。

太子府,她熟得不能再熟,避過了巡夜的侍衛,實在是簡單到不行的事情,一等侍衛走開,她立即疾馳往後廳走去。

那裏是她最常呆的地方,也是禦天乾居住的地方,根據剛才她進來的清醒看,禦天乾也沒有特意更改侍衛的巡夜方式和時間,府中的佈置和以前還是差不多的。

如果真把她當成了奸細,那麼首先要改掉的就是這些設置,禦天乾應該是相信她的。

一個貓腰翻在窗下,清歌蹲在了窗前,這裏是侍衛歇息轉班的地方,剛才她已經查探了一下,禦天乾並沒有在府中。

屋裏的光線照射在窗紙上,印出兩個人影,裏面有兩人正在說話,聽聲音好似是兩個侍衛在聊天。

一個侍衛帶著抱怨的聲音,不滿道:”這幾天太子都沒在府中,整天陪著那個大小姐在外遊玩看花,真是比當初對太子妃還要好呢!”

這個侍衛看來謹慎一些,連忙阻止了她的話,”你別亂叫了,還說什麼太子妃,這要是給人聽到了,陛下非要了你的命不可,你沒看到沐將軍說了兩句維護的話,到現在還被軟禁著嗎?”

清歌這兩個字已經成了大雍的禁詞了,只要誰說,淩帝就會大發雷霆,有幾個人就是不小心觸了逆鱗,讓發配去了邊疆。

“我說實話而已,那軟禁什麼,沐將軍是不想出來,不然攔得住嗎?再說了,那個大小姐有什麼好,我看就沒太子妃好。”這個侍衛頗為不服氣。

清歌嘴角抿了抿,到底是有不會人云亦云的人,這個侍衛應該是在府中的老侍衛了,知道她和禦天乾的一切,沒有跟著別人誤會他。

接著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氣聲,有些無奈道:”那有什麼辦法呢,陛下和太子現在都恨死了太子妃,太子現在就喜歡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她嚷著要去看花,太子就去那存香山莊陪她賞花,奏摺軍情都在那邊批示了,可見有多寵愛啊……”

“那大小姐天天就賞花,賞個屁的花,嗎的,我哥哥還在鎮南關,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侍衛一個不滿就暴了粗口,還沒說完就被人掩住了嘴巴。

得到自己要的消息,清歌也不再蹲牆角偷聽,按照原路出去,直接往存香山莊去了。

嗎的,好個禦天乾,她還認為他一直有苦衷,淩帝恨她,她可以理解,可是禦天乾有什麼恨她的。

現在還去賞花了,還帶著什麼大小姐去賞花,他還沒帶她去看過,不管是真的假的她心裏就是不舒服!

真是這樣的話,她要將他打得皇后都不認識他。

清歌滿臉都是怒氣,眉毛幾乎要擰成一團,墨色的眼眸下都是青色的黑眼圈,這時好似濃烈的戾氣染就,搶了一匹馬直接往存香山莊去了。

那地方她還記得的,禦天乾曾說過,那裏的桃花最漂亮,開起來一片片的望不到邊,等到開春的時候帶她去看,兩個人在花間喝酒,別有一番風味。

現在好了,沒帶她去就算了,還換了個嬌滴滴大小姐帶著去。

哼!重重的一咬牙,清歌雙腿一夾,快馬加鞭的往城外去。

天色越來越暗,華燈初上,滿眼都是星星點點的燈光照了下來,點綴得夜晚更為美麗,遠遠的看去,好似一幅幅的靜默星光圖,透著寧馨的美。

出了皇城,根據記憶中的方向而去。

遠離了人口密集的皇城,漸漸的來到了郊區外,周圍越來越靜,只有蟲鳴和蛙叫給這夜色中添加了幾分生動的色彩。

篤篤的馬蹄聲好似盼著相見的人兒,越來越密集的砸在小路上,風輕柔的吹過,撩開她因為趕路而落下的發,清歌緊緊的看著眼前眼前,那一片片的紅色粉雲被遍佈的燈光照的通明,遠遠就可以看見在四方的大山莊內,是一片片的橘紅色,在夜裏,那一片顯得格外的搶眼。

她策馬前行,越來越近,不待馬停,一個翻身跳下馬來。

門口的侍衛連忙出手攔她,”你是誰,怎麼能擅闖山莊?”

聽著裏面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對話聲,是她熟悉的嗓音和另外一個陌生女人的對話,清歌心中都是怒意,沒有和侍衛再多說一句,一手將侍衛的關節卸掉,疾奔進去。

到底是別莊,裏面的人並不多,也有一些暗衛,此刻清歌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就往裏面沖去,她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是禦天乾,是不是他真的要和另外一個女人大婚。

他曾經說過只要她的,怎麼可能半年不到就全部變了。

夜色越來越黑,越來越暗,只有燈光照耀到的地方才有光亮,其他的地方都是黑嗚嗚的一片。

她一直往前沖,到了開始傳來的聲音的地方,卻沒有再看到一個人。

順手拎過一個路過的下人,惡聲問道:”剛才在這裏的人呢?”

竟然這麼一下就沒看到人了,人到哪里去了,難道是不敢見她!

“你說太子他們嗎?他們往那邊去了……”下人害怕的移開目光,不敢看一臉怒氣冷的嚇人的清歌,指著後門的方向,連忙說道。

一把丟下他,清歌連忙提腿追去,卻沒看到剛才那下人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等到她快要奔向後門的時候,卻察覺到一絲詭異的氛圍。

莊中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除了風聲水聲,好似一個人都沒有了。

不對,很不對。

剛才從前門進來的時候,她還看到了侍衛,還有暗衛,怎麼現在全部都不見了。

禦天乾是誰,是大雍的太子,沒有誰的安全比他還重要,不可能後門處就不安排人看守了。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34章  清歌的真實身份

這樣的情況清歌怎麼不留意,轉頭就往前莊的方向奔去,她快速的往前移動,卻聽見外面傳來了兵甲撞擊的細微聲音。

很小,很細,若不是專心聽得話,根本就不會注意得到。

為什麼在別莊還會有兵甲來圍剿的事情,清歌一個縱身,攀上一處隱秘的牆角,借著莊內的燈光,看向外面。

存香山莊外站滿了士兵,一個接一個,一層接一層,將山莊外麵包得是水泄不通。

這些人是來幹什麼的?直到此時,清歌才發現事情遠不如想的那麼簡單。

“鳳清歌,你這個青鸞的奸細,竟然還敢來我大雍,準備受死吧!”激昂的聲音從兵士口中沖了出來,夜色之下,帶著滿腔的憤怒,望著山莊裏面,大聲吼著。

攀在牆頭的清歌,此時手緊緊的摳在突起的磚石上,眼底滿是冷冷陰鷙

沒想到啊,這什麼存香山莊,什麼花前月下,什麼即將大婚,不過是一個陷阱,將她引來的陷阱。

禦天乾也是參與這個陷阱裏面的人嗎?她不相信,可是事實又擺在眼前。

“不要以為你能逃脫,鳳清歌,今日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們絕不會手下留情!”充滿了正義的話語又傳了進來,清歌雙手一松,從牆上跳了下來。

難怪撤的那麼快,難怪一個人都沒有,這是早就設計好了的,要將她殺死在這裏的。

她的手緊緊的抓住滑下來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這個計謀,是篤定了她聽到禦天乾大婚,會跑來的嗎?真是可笑,既然篤定她回來,那麼為什麼還覺得她是個奸細。

只因為不相信,所以即便是她來了,也證明不了什麼。

她靜靜的往別莊的後院走去,剛才的時間太短,人可以散,但是馬肯定不能,牽馬走的動靜太大,一定會被她發現的,大雍人對她的能力,真的是算的很准。

走到馬廄位置,裏面正好有兩匹駿馬,清歌一手牽著一匹,走到了前門的地方。

外面的人依舊在嘶吼著,說著各種不好聽和挑釁的話語,看來是知道她不好對付,不敢隨意沖進來。

對於這些東西,清歌置若罔聞,她迅速的將馬鞍取了下來,臉色一片沉靜和冷靜,沒有任何慌張的跡象,就好似外面沒有眾萬之兵在等待著,沒有萬千兵馬絞殺她,她的心思一門在馬鞍上。

慌張解決不了問題,她絕對不要在這裏坐以待斃,沖出這個重圍,才能解決問題。

她不想去想為什麼了,此時為什麼已經失去了意義,有命才能去追究真相。

右手狠狠的一拉,將裝置最後一下捆好,清歌聽著外面的聲音已經靜了下來。

“鳳清歌,你再不出來,我們就沖了進去,今夜你就是插翅也不要想逃出去了!”一聲怒吼聲,大雍兵士站在別莊門前,就欲沖了進來。

就在這個時候,門嘎吱一聲的撞開了,裏面兩匹馬兒如瘋了一般的沖了出來,對著人群中間撒蹄而去,突如其來的一下,將那些準備闖進來的士兵嚇得面色一驚,齊齊往後一退。

就是這一瞬間,兩匹馬兒一前一後,四蹄有力的衝開了一道弱小的防線,朝著層疊包圍的圈外跑去。

他們從呆愣中還未反應過來,看著大開的莊門,裏面空曠無人。

夜色烏黑,沒有月亮和星子,除了莊裏的燈照來的光亮,前方就像一個雌伏的巨獸,在那裏張開黑暗的大口,等著所有人送上前來。

為首的將領飛快的反應了過來,揮手怒喝:”快,快攔住馬!”

那馬必然是有古怪!

他的話音一落,後方的士兵才慌亂的舉起武器朝著兩匹駿馬刺去。

早就藏在馬肚下的清歌手臂一勾,翻身從腹部移到馬背,狠狠的在馬屁股上紮上一刀,劇痛讓馬兒忘記了眼前的危險,兩匹馬開始瘋狂的往前跑去。

馬速奔騰,人影如電。

緊緊的伏在馬背上,清歌一把奪過刺來的長矛,橫掃下去。

以高制低,以快制慢。

長矛揮舞之間,只見一片片倒下的人影,那雙墨玉的雙眸中再也沒有一點人氣,有的只是狂怒和冰冷的嗜血。

竟然安排人來圍攻她,她勢必要一個說法,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

心頭有萬千的思緒,手中更不停歇。

她不懂,這究竟是為什麼,這一腔的熱血究竟是白白所付,還是錯眼看人。

她的心越來越冷,將那滿腔的不虞化為手中修羅奪命刀,收割著擋路人的生命。

那看起來層層疊疊的侍衛包圍,此時已經如破竹一般,裂開了巨大的縫隙。

兩匹瘋狂了的烈馬橫衝直撞,將他們沖的七零八散,再也難不住馬上染紅了血的女子。

“快,快點攔下她!那個奸細就要跑了!”

“快點去追啊!這麼多人都攔不住她!”

四處都是慌忙的吩咐聲音,幾千兵馬迅速的集結,開始奮力的往前追去。

前方有一個影子匆忙趕來,隔得極遠開始大喊:”清歌,往這邊,快點,這邊!”

隨著距離漸漸的拉近,那個眉目間英氣帶著儒雅的身影漸漸的出現在視線範圍內。

沐長風,是沐長風。

他雙腿一夾,更是飛速的禦馬前來,和橫衝直撞的馬兒並排而騎,雙手一拉,清歌借著他的力量,從馬上跳起來,跨坐到他的身後。

“星兒通知我你來了,前面青峰寨的人都在等,我們快點去。他們的人數,不止那麼多。”沐長風一邊握韁,一邊飛快的將事情解釋給她聽。

星兒找到落腳之處後,馬上找了人給他傳信,他在皇莊內,外面的消息一直被刻意隔離,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太子竟然派人圍剿清歌,這事情太不對勁了,他沒有了兵權,調動不了人馬,只好立刻吩咐青峰寨的人下來以防萬一。

身後的追擊聲依舊跟著不斷,清歌臉色鐵青,往後看了一眼緊緊跟隨的大雍騎兵,雙手抓緊沐長風的衣袍,雙腿用力的一夾,咬牙切齒的罵道:”真夠狠,這都是禦天乾座下的騎兵!”

她曾經和禦天乾上過戰場,其中一些將領的面目還是見過的,這裏面就有她認識的,真的是禦天乾派來的!

“當家回來了!”前方眾土匪坐在馬上等了許久,待看到清歌後,立即大聲喊了起來,星兒剛才和他們說了,大當家夙夜其實就是如今的青鸞坤帝鳳清歌。

一下將他們弄得更懵,卻更加服氣!他們的老大那是誰,是一國的女帝陛下啊。

“太子中了蠱毒……”同一時間,沐長風說了這樣一句話,本來在馬上疾馳的時候聲音就會被吹的四散,聽不清楚,前方兩千名青峰寨的土匪們大吼更是遮蓋了他的聲音,清歌壓根就沒有聽到。

她一個手掌拍在馬背上,迅速的跳到另外一匹星兒牽著的馬上,一拉馬韁,滿臉的殺氣濃郁過漆黑的夜色。

“後方追兵應該有四千左右,你們應付得了嗎?”

沒有一句廢話,直接了當的切入主題,清歌拉著馬韁走到前面,一掃這些土匪,從他們的眼睛來看,這些人就已經不是那次她上山時候散亂而實力差勁的人了,也不枉她這半年多來的不斷訓練。

“沒問題,不就四千嗎?我們兄弟都有二千多個,一對二,那是隨隨便便,根本不放在眼底。”

土匪究竟是土匪,就算本事提升了,說話還是個粗魯的。

可是這樣,清歌喜歡,說話隨便證明了把自己當成了自己人。

當下也不客氣,對著越來越近的後方指著,”那邊就靠你們了!”

“沒問題,大當家你就先走,我們斷後”他們這段日子裏,全部是靠了清歌的照顧,她手中的鋪子都入夥在了青峰寨,每年的收益就算他們大吃大喝還有不少剩下的,江湖漢子最講信義,不說這個,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大當家,那也什麼都不怕了。

“好,多謝各位!”清歌一聲長喝,拉轉馬背往皇城而去。

她要找禦天乾問個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當初不是說了相信她,現在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沐長風和星兒一個眼神交匯,星兒留了下來,帶著青峰寨的人馬擋住後方的追兵,他轉身立即跟著清歌而去。

夜色彌漫,烏雲滾滾,兩匹馬,兩個人,在道上飛奔。

沒有人開口說話,清歌的目的都非常明確,那就是去皇宮,問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空氣中越來越潮濕,道路了越來越陰暗,春季的夜晚濕氣重的讓人衣服都透不過氣來,全身好似有重重的阻礙。

前方的女子一臉的冷酷,風吹起她的長髮,露出一張滿是怒火的面容。

寂靜,越來越寂靜,好似一切的生靈都沉睡了下去,沒有一點而氣息。

清歌一把將馬拉得停了下來,繃緊全身看著周圍,沐長風也敏銳的停到她的身側,拉緊觀察四周,眼眉處一片肅色。

“這周圍好似有點不對勁……”沐長風的手已經警惕的放在的背後的長槍上,目光掃向四周,漆黑的山林之間,都是一片片的黑色,沉寂的可怕。

“有殺氣。”

簡短的三個字,說明了他們的處境,不是什麼好像不對勁,從進入這裏開始,清歌就覺得有殺氣,從四面八方而來,將他們包圍在裏面。

暗夜是最適合隱藏的地方,暗夜中的山林簡直是個絕佳的埋伏地點。

這一點,她清楚,別人也清楚。

這樣的殺氣並不濃烈,卻是一點點的,一絲絲的全部疊加在了一起,那是無數殺氣混成的一團,就像雪球一樣的,越滾越大的殺氣。

陰森的讓沐長風也能察覺到了。

“是誰,既然敢埋伏,就不會裝孫子藏著!”

對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也暴露出來。

清歌臉上一片悠然,全身卻是一絲一毫的沒有放鬆,這裏埋伏的人數,絕對遠遠要多於剛才圍獵存香山莊的時候。

顯然對方也知道清歌發現他們,一點點的在逼近。

一個火把轟的燃了起來,點亮這一方完全黑暗的森林。

在火光明暗交接的一霎那,他們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埋伏!

為首的絡腮鬍子大漢,手中持著一雙大銅錘,坐在馬上,面目彪悍,雙眼精光四射。

“楊雷!你怎麼在這裏!”沐長風一聲長喝,聲如鐘撞。

楊雷顯然沒注意到馬上的另外一個人竟然是沐長風,他眼神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後立即道:”陛下吩咐我在此埋伏,將鳳清歌擒下!”

看著周圍那些在燈光下照耀出一點頭頂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清歌一動不動,好似一棵樹一樣,坐在馬上。

人數實在是太多了,一萬,兩萬,還是更多,她看不到更遠的地方,只有望不到的邊。

手中一動,一手撈過馬上原來有一條鐵鏈,將兩端緊緊扣上匕首,抓緊在手上。

不待其他人反應過來,清歌將搶來的長矛丟給沐長風,大喊道:”走!”

這一瞬間暴漲的是無盡的殺氣,和無限的陰冷,是從千萬死人堆裏爆發出來的陰驁冰寒。

“今天一定要將這個禍國奸細抓住!”楊雷一聲怒吼,響徹森林,四面八方都是梭梭飛快轉動的人影。

就著這一聲,清歌已然駕馬,雙腳緊緊的扣在馬踏上,雙手拿著鐵鏈舉在頭頂,飛快的旋轉,頓時鐵鏈和飛刀變成了一個飛快旋轉的殺人兵器。

將所有沖過來攔截他們的士兵就這樣橫飛了過去,與朔月同樣材質的匕首,碰肉進骨,毫無阻滯,借著飛旋的力量,一個有一個的將那些沖過來的騎兵割得血肉模糊。

下面的步兵沖來,欲從地處偷襲,緊隨在後的沐長風一個長槍,再加一根長矛,左右尖挑,殺的眾人根本進不了身。

清歌全身濺滿了鮮血和血肉,眉眼卻一動不動,如同浴血走出來的戰神,隨著她的手臂揮舞的方向,那一處便是毫無生靈可留下來。

不浪費一點力氣,不留出一點的空隙,兩人就這樣配合的沖出去前方的包圍圈。

那樣的架勢,那樣的不可阻擋,都在述說著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在那些士兵眼底,全身血紅的女子不似一個人,仿若從地獄出來的殺神,向天下述說著她的不可侵犯。

“快!”殺出一條血路,清歌立即伏身禦馬,劇痛之下的烈馬好似箭一樣的就射了出去。

一百人,她可以從容殺出,一千人,她可以巧計而出,一萬人,十萬人呢,那是完全用數字堆積出來的力量,在沒有火藥炮彈的冷兵器時代來說,人數就是絕對的力量。

沐長風當即將長矛一丟,縱馬追了上去,他也知道,現在只是憑著一時的體力在支撐,如此長期耗下去,他們必死無疑。

身後滾滾的漫天煙塵,震懾宇內的馬蹄轟轟,都在說明了追兵的人數,沒有八萬,也有五萬。

五萬人,埋伏在這裏,等待的是什麼。

那就必殺的絕令!

沒有人比沐長風更清楚大雍的士兵,一旦得了命令,不將命令執行下去那是不死不休,何況來的還是四將之一的楊雷!

夜雨絲絲,混合著夜半十分的涼氣,開始飄飄灑灑的下了下來。

前方的路已經出了分岔口,身後的追兵更是一點都不停留,好似影子一般,不死不休!

清歌揚眉望著前方,沒想到被人追的如此狼狽,竟然是大雍的兵馬!

沒想到啊,真的是沒想到。

她好似諷刺的勾起唇角,轉頭對著身側馳騁的沐長風道:”這是我們兄妹第一次一起迎敵啊!”

沐長風英俊的面容在夜色下模糊不清,一雙俊目閃閃發亮,看著滿臉笑容,眼底卻是冰冷的嚇人的清歌,大聲道:”是啊!我們兄妹聯手,就算是上萬兵馬也不以為懼!”

清歌看了他一眼,心裏生出一絲溫暖,這個人,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她點頭,面色依舊冷峻,指著前方道:”前面是個岔路

夜色中兩人偏離了原來的道路,只要是回城的路,說不定會還有伏擊,他們只有走別的路才能甩掉這些人。

眼前赫然是一條四分的岔路,每一條看起來都差不多。

沐長風也沒有來過這邊,這裏是郊區,很是偏僻,一般人沒事誰會來這個地方!

“我們一人一條路!”清歌立即說道,駕著馬往最右邊的道路而去。

“不!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我們沐家不出孬種!”沐長風一聲長喝,立即跟了上去。

他怎麼會不知道清歌的意思,他們兩人分開,追兵就會分成兩路來追他們!沒錯,可是這是一般的情況下,現在的情況是,那些追兵全部是沖著清歌來的,絕對不會分開兩路來追他!

清歌明明就是要讓他一個人先逃!

見他如此堅定,清歌挑眉一笑,兩人再不多說,一心往前而去,只要能找個地方把他們的兵力分散,化整為散,五萬兵馬分散了,也就沒什麼可怕了!

兩人都沒有想到,在這四岔路口,竟然是聚集到了同一個地方,而這條的前方,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懸崖!

山峰呼嘯,從崖底送來的風宛若盤旋的龍席捲上來,吹亂這一方天地。

夜色沉悶,水汽濃重。

清歌和沐長風齊齊拉住馬韁,站在了離懸崖十丈遠的地方,沐長風跳下馬沖了出去,往崖下一看,雲層在半空繚繞,黑咕隆咚的只能看到一片灰色。

前方也是霧濛濛,看不清楚這條溝壑究竟有多深,有多寬。

回頭看著已經追上來的士兵,一向斯文的他都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媽的誰說天無絕人之路的,這路都沒有了!”

本來繃緊的神經被他突然的一句而放鬆了稍許,清歌右腿一抬,也俐落的跳了下來。

來時的路已經全部被密密麻麻的追兵堵滿了,五萬士兵,不用命令,全部有序的排成了整齊的佇列。

看著那四方包圍的陣型,沐長風嘴角斜勾,竟是有些不知道怎麼說,這都是他訓練的隊伍,作戰能力他自然清楚,若是別的軍隊可能還能趁著剛列陣的時候突圍,可這些,沒有可能了。

清歌看了他一眼,”怎麼,現在後悔了?”後悔將士兵訓練的這麼好。

“有點吧。”從來沒這樣輕鬆相處過的兩人,在面對五萬鐵甲銅盔的精兵滿臉怡然,沒有絲毫的後退,沒有絲毫的慌亂,沒有任何的懼怕。

懼怕,慌亂,這些情緒,從來都和清歌無關。

她一面查看著那些士兵,觀察著他們的隊形,心中也只能說大雍的精兵的確是強人,這樣的人海戰術,她必須要好好考慮,如何才能突圍。

“難度太高了,他們的命令,已經是獵殺!”沐長風指了指前面突然整齊舉弓的陣型,面色有些凝重了。

在軍中這麼多年,怎麼不知道,這些兵將,幾乎以弓箭手為主,全部都是上好的騎兵。派出這麼多弓箭手,絕對不會是想擒個生人回來。

看著眼前那烏黑的一片,那些光亮閃閃的箭頭,清歌眼底越來越冷,她往前邁了兩步,站在突出的一塊石頭上。

懸崖突出的那一塊空地之上,蕭索的風從四面八方卷了過來,卷起了她如瀑布一般的長髮,吹起了長長的裙擺如輕紗隨風飛舞,蹁躚旖旎。

夜風輕輕,遠山朦朧,空氣清新,驚醒了一地好眠翠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個美的欲要乘風歸去,又冷的好似開在這懸崖之上的雪蓮,冷玉肌膚宛如凝晶剔透,一雙水眸靜然,顧盼之間卻有著攝人心魂的魅惑,如此矛盾的氣質,卻和諧地共存於一人身上。

不僅美,而且危險,若不是那一身被風吹幹的血紅,他們如何也想不到剛才那個殺人如割草的女子,就是眼前這個如同仙子一樣的人。

“讓禦天乾出來見我。”

就在眾人的戒備之中,清歌站在那裏,沒有任何的表情,沒有任何的喜怒,說出她的要求。

她要見禦天乾。

這一種堅定不移的目光射在每一個將士的心頭,將他們心頭那種篤定都動搖了起來,這個人真是背叛了大雍的那個女子嗎?為何在她的身上,看不到那種奸細才有的兩面派的氣質,那種動搖不定,猥瑣的,見不得陽光的氣質,在她身上沒有半點。

就在士兵們猶豫的時候,有聲音從後方傳來,如同一道低醇的天籟之音,從半空之中迎面而來,讓他們心神篤定了起來。

“本宮自然會來見你。”

將士中間自然而來的讓開一條路,給後方騎馬前來的紫衣男子讓開一條寬敞的路。

聽到這個聲音,清歌心中狠狠的一跳,抬眸看去,就見馬上男子一襲紫底黑面披風,迎風獵獵拂揚,騎在一匹墨色的駿馬之上,眼眸狹長,眸色在幽幽的夜色之下,幽藍的更為深邃,刀雕斧琢的面孔猶如天神最好的作品,蜜色的肌膚散發著男人特有的動人色澤。

她緊緊的盯著他,雙眸一動不動,似乎要將他看個對穿,看個明白,那半眯的漆黑瞳仁折射出灼人的光芒。

“為什麼?”

一縷風將她輕聲問出的話,送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為什麼?為什麼要圍困她?

紫衣男子坐在馬上,嘴角輕輕一勾,冷冷道:”因為你背叛了大雍,背叛了本宮。”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還有必要問為什麼嗎?

不需要,因為奸細是沒有哪個國家喜歡的,也沒有誰會喜歡奸細給自己下套子。

很簡單的道理不是嗎?還需要問為什麼?

沐長風站在一旁,看著紫衣男子,眼眸微微眯起,神色漸漸的凝重了起來。

“是嗎?”清歌嘲諷的一笑,如玉的容顏上綻開一朵笑容。

“當然,第一列隊,放箭!”

飛快的將話音接了過去,紫衣男子右手一舉,對著前方一揮。

第一列隊的一萬弓箭手,全部送開握箭的手。

霎那之間,只聽索索的破空聲如夾雜在細細的雨絲之中,朝著兩人站立的地方而來。

沐長風長槍一動,連忙搶前一步,站在了清歌的面前,長槍舞的密不透風,鏗鏘碰撞之聲不斷在耳邊,那些飛來的箭只不斷的被打飛,又不斷的射了過來。

清歌就站在那裏,忽然冷冷的一笑,雙眼中射出的光亮,比起箭尖上所凝視的一點都還要亮。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扮成禦天乾的樣子?”

仿若上古的梵音就這樣透入了僵持的戰場,給所有人的心神都來了致命一擊,首當其衝的便是沐長風。

聽到這句話,他的動作忽然一停,站立在了原處。

和他一樣停下手來的,還有那些士兵。

扮成禦天乾?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的目光陡地全部集中在了高頭大馬上的紫衣男子身上,他的面目冷峻,眉目深沉,英俊俊朗的無可挑剔,那種長期浸淫戰場才有的殺氣,也從全身透露散發出來。

紫衣男子心頭一顫,握著韁繩的手不自主的拉緊,這麼久,朝中無一人,就算是皇后都沒有看出來,為什麼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是太過瞭解一個人,是不能僅憑一面就發現的。

這個女人,是在是太厲害了。

難怪,難怪太子會被她騙了,騙到如今這種境地。

不能,不能再讓她活下去,既然皇后都沒有看出來,那麼其他人更看不出來了!苦心積慮的將她引到了這裏,必然不能前功盡棄!

他忍住不知從外部還是內心透出來的森冷之氣,雙眸蘊含著怒火,鎮定的大吼道:”繼續射箭!不要被奸細的話所騙,前面第一列的往前沖!今日不死,這個妖女還會對我們大雍產生危害的!她最擅長的就是欺騙!”

震怒的吼聲感染了所有人,是啊,當初就是這個女人,才讓太子受傷的,若不是汶神醫在,太子已經死在了烏線峰!

想起她染血而出的那一幕,那不是人,是魔鬼,只有魔鬼才能做到這一切!

所有的人不再猶豫,拿起武器往前沖去。

五萬人,對戰,兩人!

二萬多倍的懸殊力量,開始在懸崖展開了殊死的決鬥!

清歌沒有半分的猶豫,她將匕首扣在了手中,迎著沖上來的人殺去!

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憤怒的嘶吼,有的只是可以吞噬人心的殺氣,她的眼,她的心徹底和夜色陷在了一體,那是純粹的黑,那是再也不留情的黑。

這種時候,也容不得留情了。

一刀又一刀,雙手毫不停歇,就像是斬草機在收割稻草,所過之處,屍骨橫陳。

沐長風站在她的背後,兩人背靠著背,做對方的最可靠最可信任的夥伴。

一柄鋼刀砍在了沐長風的肩膀,他的身子歪了歪,依舊挺直了廝殺。

“放箭!”

又一撥的箭頭射了過來,如同蝗蟲一般,在夜空中對著他們撲射了過來。

“我來擋!”沐長風一手拎起長槍,化為一道圓形的鐵壁,將那些箭雨狠狠的擋在了外面。

清歌撿起地下的長矛,奮力的將另外一邊的鐵箭撥開。

一撥又一撥,一撥比一撥急。

人的力氣終究有限,在不眠不休的九日連續趕來,就算是鐵打的清歌,精力了三番廝殺之後,身體也漸漸的支持不住了。

沐長風比起她來稍許好一些,可是手臂上巨大的刀傷血流不止,連續的失血讓他手臂開始失力。

見他體力開始不支,清歌連忙自己站起,舞動長矛,一面用腳勾他進入自己的安全區。

嘭嗆鏗咚的金屬撞擊聲連綿不斷,她緊緊咬著牙關,對著那方的紫衣男子大聲吼道:

“禦天乾,告訴我禦天乾在哪?”

為什麼禦天乾不來見她?

為什麼要有人假扮禦天乾?

紫衣男子騎在馬上,看著舞得密不透風,卻見了疲勢的那一方空間,嘴角勾起陰邪的笑容,眼底卻都是怒焰,用傳音入密對清歌道:”你知道為什麼陛下這麼恨你?恨的要殺死你嗎?他曾經那麼疼愛你。”

為什麼?為什麼淩帝這麼恨她?為什麼因為一個毒藥就要這樣設計她?

她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一直都覺得不對勁的地方,現在終於知道哪里不對勁了。

這樣的仇恨,只有弒父殺子之仇,才能做到的。

“我為什麼要假扮他,因為他死了,禦天乾不能死,他一死,全天下就會將所有兵馬集齊來攻打大雍!”

轟的一聲驚雷炸在了清歌的耳邊,她反復只聽得到這一句話,他死了,他死了……

禦天乾死了……

所以淩帝才會那麼恨她,恨不得人用五萬兵馬來圍攻她,只求她能一死!

所以才會要有人來扮禦天乾,因為大雍,不能沒有禦天乾!

奮力支撐的身體仿若一下就失去了力氣,本就極度透支的身軀一下軟了下來。

她的思維有一瞬間的隔離,仿若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有那麼一句話在腦中迴響著。

天下的箭雨還在不斷的下著,全部淩銳的對著她襲來。

紫衣男子的嘴角已經有得勝的光芒出現,眸子看著她一瞬間崩潰的模樣,再次揮手。

箭頭越來越近,以勢不可擋的勁頭,閃爍著寒光而來。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撲了過來,緊緊的將她罩在了身下。

噗噗噗噗噗噗……

數不清是多少聲,不知道是多少箭……

清歌懵然醒了過來,看著離她咫尺之遠的地方,那個俊朗眉目的男子,嘴角流出了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她的手上,胸口,臉上,沁入了她的心底。

沐長風咬緊牙根,看著面前的絕美的面容,那雙墨眸中已然渾黑的一片,沒有任何生氣,攪得他心如刀割,比起背上的傷來,要弱的多。

他不明白怎麼回事,可是現在又突然明白了,太子受傷以後,他和汶無顏回到天越之後,汶無顏帶著太子連忙趕進宮內,兩天之後,汶無顏出來,說太子殿下已經康復了,而他,有事要去師門一趟。

而那時的他,也被淩帝軟禁了起來。

是,就是這樣不對,明明說了弒魂蠱汶無顏不會解的,為什麼進宮一趟,就解開了,是對汶無顏醫術太過信服了,不對,是對汶無顏太過信任。

所以,對他的話沒有任何的懷疑。

“他……沒……死……在……等……你……”

忍著最後一口氣,沐長風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口中吐出,他也不知道,應該是沒死,汶無顏應該是帶著太子去南疆了。

可是,他也沒有力氣再說其他的話了。

但願,清歌聽到這句話,能想辦法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了,這些人再要抓她,絕對不會再有機會了。

今日,是因為她愛的禦天乾,明日,再無人能陷害到她了。

天地在這一刻靜了下來,安靜到了無我的境界。

飄下來的細雨漸漸的拉成了細絲,成為一道道的幕簾,箭雨依舊不停不休,射在她的耳邊,她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不看到,只有血液裏的溫熱,透入在了骨髓。

這是她唯一一個親人了,除了禦天乾以外的,唯一一個親人。

可是,就這樣沒了……

她是冷清冷心,可不是無情無心,對她好的人,她從來都是珍惜的……

如今——

她的手不自覺的摳住了地上的泥土,緊緊的摳著,指甲因為過度用力,翻了起來,血從指尖沁入了泥土,她的目光空洞,裏面有潮湧在撥動,一絲絲的亂湧,好似在忍耐什麼,又在考慮什麼。

有什麼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東西在這一刻湧動了出來,好似核原子的碰撞,從心臟處破開一個細細的口子,然後從這一個口子,嘭的一聲,炸開了碎片,徹底了裂了開來。

天色陰沉,墨雲堆積。

轟隆的一聲雷聲,霹靂的一道閃電,拉開了整個沉黑的夜,照亮這黑夜裏的每一個角落。

在所有的心頭就敲上了劇烈的一擊。

墨發女子緩緩的站了起來,就在同一刻,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在她的面前,所有的箭只都停了下來,仿若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起來,將那些箭凝固在了空氣之中,一動也不動,只有嘩嘩的雨絲從箭頭落下,滴在上面,又墜得四分五裂。

女子的目光沒有動,看著倒在地上,背上都插滿了鐵箭的男子,一動不動。

她不動,也無人敢動。

眼前的情形太過詭異,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也從沒有想像過的情景,就這樣出現在了面前。

忽然……

女子猛然抬頭,在那種美到極致的臉上,綻放出了妖魅的光澤,她的肌膚白到透明,在雨夜裏如同夜明珠,散發著光芒,所有的一切都避開了她,雨避開了她,風避開了她,她的裙角在飛舞,她的頭髮卻是一動不動的服帖在背後。

最讓人覺得驚恐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在這暗的看不清遠處東西的夜裏,她的眼睛好似一雙星子,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因為,那是一雙與眾不同的,令人不敢直視,又漂亮的驚人的——紫眸!

紫色的雙眸!

天族聖女,紫眸臨世,破雨而出,鳳臨天下。

這一瞬間,他們都覺得喉嚨被死死的繃緊,想要尖叫,尖叫不出來,想要哭喊,只能在心中吶叫,他們的呼吸,他們的語言,全部被剝奪了。

天族,異能!

全部都是讓人慌亂的代名詞!

在這一刻,清歌將這個演繹到了極致!

她的身體慢慢的騰空了起來,就這樣直直得飛了起來,右手食指輕輕往半空中一璿,那些凝固了的箭頭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全部轉頭,對準了五萬精兵所處之地。

“他死了,你們都去陪葬吧。”

很平淡,很輕柔的話,在一種漂亮好聽到了極致的嗓音裏緩緩的流瀉了出來,她的目光中沒有任何的感情,臉上也沒有任何神色,銀色也沒有任何變化。

那是一種失控了的,失去了人氣的冷。

來不及顫抖,來不及絕望,更來不及逃跑。

剛才那種箭雨,瞬間轉頭還給了五萬精兵,他們只看見鋪天蓋地的箭,一根接著一根,這一根的頭接著另一根的尾,那些掉落在了地上的箭也浮了起來,全部賦予了生命一般,對著他們紮來。

每一箭,都紮在致命之處,像有了眼睛,有了神識。

天和地,人和命,都掌握在那漂浮在半空中,有著紫色雙眸的女子手中。

……

星兒奮力禦馬,將這邊的士兵攔截後,連忙找尋著地上的痕跡,拼命往清歌的地方奔馳而去。

天空中一道突如其來的奔雷將她嚇的原地一怔。

六道異色光彩在天際不斷閃爍,劃破了長空,劃開了沉黑的夜。

她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遠處,金色的光芒在西北方,青色的光芒西南方,棕色,水藍色,紅色的光芒就在的天越皇城。

而最後一道比起其他五道光芒更為刺眼的紫色光柱,則在前方不到百丈處。

她的眼睛閃了一閃,眉心冒出一點紅色。

不行,小姐封印破了,這是強行突破的封印……

懸崖空地。

五萬精兵,五萬橫屍。

沒有一個逃脫的,沒有一個避開的。

他們臉上的表情,驚惶,恐懼,痛苦,後悔,驚疑,交織成一片死亡的色彩。

紫眸女子依舊浮在半空,靜靜的看著那個騎在馬上的男子。

“裝成他,你不配。”

假貨就是假貨,裝的了外在的容貌,永遠偽裝不了他君臨天下的那種王者氣質,她的禦天乾,只要站在哪里,眾人的目光就會跟隨在哪里,就那麼隨意的站著,自帶著一種尊貴的神態,仿佛是君臨天下的王者,傲然俯視著萬里江山與千萬臣民。

騙的了別人,騙不了她。

只要看到,她就能認出,他是假的。

纖纖素手輕輕一點地上的長槍,長槍飛至半空,直直的對準百米開外的紫衣男子,在半空中對準了心臟的位置。

她的嘴角莞爾,眼角輕眯,魅惑眾生之態存在於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之中,如同奪人魂魄的妖女,又如同聖潔降臨的仙子,呼吸為之停下。

殺了她哥哥的人,都要陪葬!

手指輕輕一動,長槍欲動。

遠處馬蹄聲聲,如雷奔來,其上一個男子,豐神蕭疎,儀範軒舉,撕破雨夜的簾幕,呼嘯而來。

那個人影是誰?

高大的,偉岸的,溫暖的,寬厚的,安全的……

是他……

是他……

所有繃住的神經仿若在這一刻放鬆,他還活著,還活著……

強硬衝破的封印之力,在體力透支的身體裏,再也容不下來,她的嘴角有鮮血開始流出,臉上有怪異的紋路蔓延而上,飛在半空之中的身影,開始急速的往下墜落。

白色的衣裙被染得通紅,如同一片染血花葉,飄然的落下。

頓住的空間瞬間恢復,呼嘯的山風再次襲來,壓抑過久的風破開阻礙之力,將墜落的身影吹向了懸崖的方向。

墨藍色的眼眸在夜空中幾乎要染成了血紅,看著懸崖上方那輕盈墜落的身影,心跳一瞬間突破極限,從馬上直奔而去,奮力用輕功狂奔向前方。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清歌……”嘶吼聲和著一聲振雷,將整個懸崖震得抖了起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9:13 AM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35章  情不知所起

禦天乾看著遠處那一抹白紅色的身影,心臟幾乎痙攣,目次欲裂,他的全身都衝破了極限的朝著那處飛馳。

他的目標只有那麼一個人,那麼一個影子。

汶無顏兩眉緊鎖,緊緊的策馬追了上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實在是讓他驚訝。

風撩起長髮,在半空中如同墨色匹練,極度張揚的往上騰飛,清歌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頭髮被崖底的風吹的全數往上。

輕的好似馬上就要再看不見。

直到這一瞬,馬背上的紫衣男子就恍然的醒了過來,看著掉下的清歌,臉色大變,雙腿一夾,禦馬而來。

清歌的墜落速度越來越快,禦天乾的速度越來越急。

全身的筋脈好似要爆炸了一樣,快的幾乎看不到人影,可是太慢,太慢,他覺得還是太慢。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手臂,脖子,都開始有血滲出來,身形幾乎快到只能看到殘影。

清歌眼睛微微的睜開一條縫,她的全身好似漲開了一樣,使不上一點力氣,每一處都好似在火焰上生生煎熬,心口處梗得僵硬,宛若石頭一樣,呼吸不順暢,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吹來的風好似刀子一樣割在她的肌膚上,她想轉頭看一看,再確認一下,他回來了。

可是她動不了……

只有無邊僵硬的疼痛,讓她雙眼發脹,發暈,細雨沿著打開的眼縫鑽進眼裏,她什麼都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玻璃,讓人分辨不清楚。

禦天乾……

乾……

仿佛能聽到這聲呼喚,禦天乾的眼角開始刺痛,他的雙腿已經到了極限,看著漸漸逼近了的懸崖。

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丈……

他已經能清晰的看到那張面容了,就要拉到她了。

右腳再次爆發,往地上一蹬,石地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深陷的腳印……

“清歌……抓住我的手……”

就像在古墓那一次,我抓住你的手一樣。

極致的一躍如同上足了馬力,崩緊了的弦,猛射了出來,他的右手奮力的往前伸著。

還有一點,還有一點了……

那熟悉的怒吼聲就在耳邊擦過,她動不了,不能將自己的手伸過去,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

她動不了了。

墜落的速度是成倍增加的,她的耳邊最後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其他的再也聽不清楚。

就在這一刻,禦天乾終於到了懸崖底,他奮力的往下一撈,手指縫中流過一絲清涼的發絲,在他緊握的手中,滑了出去。

風再次猛烈的一卷,宛若一隻巨手,在禦天乾的面前,將女子拉下了懸崖底下。

他看著那飛速下降,不過一瞬就消失在雲層中的身影,怔怔的看著那灰白的崖底。

“清歌……清歌……”如獅一般的怒吼在懸崖邊震盪,將兩邊的石子震得梭梭的往下墜落,送來一陣陣的回音。

“清歌……”

“清歌……清歌……”

一陣又一陣,在呼喚沒有拉到的愛人。

轟的一聲……

纏綿的細雨在這一刻化為了傾盆大雨,再也沒有纖細如絲,黃豆大小的雨滴爭先搶後的砸了下來。

砸在所有人的身上,好似在洩憤,卻永遠不能平息有人的疼痛。

緊緊的拽緊五指,禦天乾一口血直直的噴了出來,對著懸崖底急濺而下。

“你好狠的心……”禦天乾低低的一笑,神情猙獰中帶著決絕,”竟然拋棄我,沐清歌,你好狠的心……”

咆哮的嗓音如同發狂的野獸,仰著頭掩飾著眼底不斷溢出的溫熱液體。

劈裏啪啦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洗不去那滿眼的傷痛。

“你逃不了的,我說過,無論你在哪,都會找到你的……”

縱身一躍,禦天乾嘴角帶著寒冷的笑容,對著崖底直接跳了下去,你在崖底,我就去崖底。

清歌……

“六弟……”一條紫色的長帶飛速的卷了過來,將禦天乾往下躍出的身形,緊緊的拽住,全力一拉,將懸空了的身形,生生的拉了回來。

“六弟……”紫衣男子,正是扮成禦天乾的英王,他的偽裝已經全部卸了下來,一把從馬上跳下來,緊緊的將禦天乾壓在身子底下。

這個懸崖,沒有人知道有多深,有多高。

那個女人掉下去了,也許已經死了,不能再讓六弟去陪葬了,他絕對不允許六弟就這樣跳下去,要是六弟真的死了,大雍也徹底的完了。

“放開我!”滿眼看著眼前飄渺的雲層,禦天乾全身拼命一震,如同發瘋了的野獸,扭動身子,他的清歌,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禦天乾渾身肌肉崩緊,對著身後就是全力的一腳蹬了過去,踢在了英王的腹部,將他逼得吐血。

英王牙根咬出了血來,雙手握的死緊,他不能鬆手,絕對不能鬆手,這些日子,父皇整夜整夜的失眠,經常一看奏摺就是天亮,他也同樣是一點半點的都不敢鬆懈。

沒有了六弟的大雍是空的,他才情不及六弟,能力不及六弟,不能為父皇分憂。

所以今日就是死,他都不會放開六弟,放開了,大雍就真的完了,父皇和母后也完了!

汶無顏的馬終於趕了過來,大雨浸濕了他的全身,眼看著這一幕,心底說不出的難受,他不該聽淩帝的,不該聽啊。

他下馬跑了過來,幫忙拉著禦天乾的腰,咬牙道:”殿下,你不能跳!”

“再不放手,我就殺了你!”低喝聲比起剛才的怒吼顯得更加可怖,好似野獸最後的沉吟,要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殿下,你跳下去了,誰給太子妃報仇啊,她這墜崖的苦不能白受啊!”

他不敢說死,因為現在禦天乾,絕對聽不得這一個死字。

英王死命的按著身下躁動的禦天乾,眼睛都充血了,太子妃,汶無顏還在叫那個女人太子妃,他不想承認,可是他能感覺到,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禦天乾的身體僵了一僵。

“是,六弟,你要是跳了,再也沒有人能給……清歌報仇了!”

一陣陣的勸說聲,那劇烈的扭動,讓兩人全身力氣都像被不斷的抽走了一般,卻死都不敢放手,拼命的拉著暴動的人往後拉。

一點一點的離開懸崖邊。

“要死要活的算個什麼東西!”清脆的少女聲就這樣從後方傳來,星兒從馬上躍了下來,看著三人扭做一團,一身的狼狽。

“星兒,你快點來拉住他!”汶無顏是一屆書生,禦天乾即便是身有重傷,他和英王兩人也拉不了多久了。

看著面容悲痛到猙獰,咬牙切齒,傷慟的好似這一方天地都為之動容的禦天乾,星兒臉上沒有露出一點點的表情,一雙大眼睛依舊黑白分明,帶著深可刻骨的仇恨看著三人。

她站在懸崖邊,對著下面看了一眼,又看著禦天乾道:”小姐,我去找。”

汶無顏看著她陌生的表情,只覺得渾身都說不出的怪異,心底好似有一隻手在抓著,大喝道:”你去找,你怎麼找?你武功又不怎樣!”

看著往日裏熟悉的人,星兒眼底依舊是沒有一點的零星溫暖,有的,只是失望,憎恨,厭惡,各種負面的情緒。

“就憑我是天族人。”

這本來的勁爆的消息,在看見了清歌爆發的那一瞬間,三人都沒有了太多的驚訝,微微一怔之後,全部都了然了。

她走到懸崖邊,看著那深不可見底的雲層,轉頭冷聲道:”如果小姐死了,我洛星以天族五護法之名,詛咒禦氏一族,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詛咒,天族五護法之一的異能。

洛星,五護法之一,每一代都保持著同樣的容顏和記憶,她們生來就只有一個使命,就是守護聖女。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英王,那平日裏笑起來嬌媚可人的小臉上,帶著一抹嗜血的冷酷,頓時寒凍了所有人的心。

隨即縱身一跳,跟著墜下了懸崖。

隨著這一跳,禦天乾終於安靜了下來,淅淅瀝瀝的大雨沖刷著大地的一切,沖刷著他的眼,他的身體,沖刷著每一處。

“放開。”平淡的話語聲就這樣說了出來,帶著平靜得讓人心臟不安的嗓音。

汶無顏和英王兩人面面相覷,依舊不敢鬆手。

情之一字,太過濃烈,濃烈的傷人於無形,他們害怕,害怕他會趁著他們鬆手,再次跳了下去。

“給我放開!”再次的聲音,已然是怒吼,兩人這才鬆開了手,有情緒的,總比沒情緒的讓人感覺到安全。

禦天乾慢慢的站了起來,雨水沖刷著他沾染了泥水和血水的面容,磅礡的大雨遮蓋了他的眼神,看不透他的情緒。

他站在雨裏,目光直直的看著前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他的清歌,就在他的面前,這樣墜落了下去。

他說過的,說過要保護她,他說:從今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狠狠的還回去,本王會是你的堅實後盾。

結果傷了她的,是自己,是自己的親人。

大雨砸得人臉面生疼,汶無顏和英王就站在他的身旁,渾身不敢放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啊……

啊……

一聲聲怒吼,夾雜著無盡的悲痛,禦天乾仰面朝天,對著天空不斷的大吼,他心痛,他心痛得無處可宣洩。

站在一側的他們發現,兩行紅色的液體順著禦天乾的眼角不斷的流了下來。

血淚。

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讓人可以傷到這樣的地步。

英王看著那兩行血紅在大雨沖刷下頓時化做無影無蹤,卻好似流到了他的骨裏,心臟卻狠狠的被人抨擊了一般,他的眼底第一次浮上了錯愕的顏色,也許他錯了,錯了,不該這麼做的。

他以為他們不過認識一年不到,再深的感情,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對於六弟來說,天下,美人,那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不會為了一個清歌而傷神。

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錯了,他不理解的東西,不代表別人不理解。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怪清歌了。

也許,不用懷疑了,他的確是錯怪她了。

他捂著劇痛的腹部,擰眉道:”不找到她,我絕不回來。”頓了一下,看著一言不發的禦天乾,抿了一下嘴角,轉身騎上了馬背。

他做的事情,他自己會承擔。

沒有人望向他,沒有人回答他,只有篤篤的馬蹄聲,伴隨著他而遠去。

禦天乾靜靜的佇立在雨中,好似方才那巨吼聲不是他發出的一般,靜立的好似雕像,全身渾黑,與周圍的山體混為了一體。

這裏,就在不久前,也有一個女子,這般的靜立過,也在等著見她深愛的男人。

就在汶無顏擔心他會站到天長地久,變成真正的石頭時,他猛然的轉過身來,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看到那滿背的男子時,眼底閃過一絲幽光。

“把長風帶回去。”

不管清歌是生是死,他都會派人去找,不管是死是活,這些人欠他和她的,他都要拿回來。

那表面平靜的面容下,是透骨的恨,是決絕的怒和永不會罷手的復仇之路。

她活著,他一定會找到她。

她若是死了,他完成了這一切後,就隨她而去。

不再糾結,不再憤怒,不再悲傷,幽藍的眸子裏面都是堅毅和剛悍,抬頭看著遠處泛藍的天空,眉眼陰鷙,低聲喃喃:你們等著。

天越城,皇宮,太極殿。

收到英王飛鴿傳書,立即從書桌前站起來,還不及對著門口進來的人表達喜悅的時候。

一遝厚厚的軍報”啪”的一聲丟在了書桌上。

眼前渾身冒著熱氣,濕淋淋的,冷峻的,是他的兒子,是他最為驕傲的兒子,乾兒。

“乾兒,你的蠱毒解了吧,沒事了吧!”他激動的雙唇顫抖,老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看著眼前一身冷酷的兒子。

這個,是真的乾兒。

英王已經在飛鴿傳書中將一切事情都說了,他覺得很震驚,他沒有想到清歌竟然天族的人,既然是天族的人,那麼肯定就不是青鸞國的人。

他也知道這一切是被算計了,被青鸞女帝所算計了,可是當初,他如何能不恨,他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拒絕了天下的所有人,給與她獨一無二的唯寵,卻被她陷害中了不可解開的蠱毒,還好,還好,現在終於解開了,他的乾兒回來了,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站在禦天乾身後的汶無顏,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將話說了出來,關於蠱毒的事,還是不告訴淩帝的好。

“乾兒……”淩帝臉色一白,看著沒有回答他的溫情父愛,沒有一絲溫暖的看著他,就像看一個普通人,疏離冷漠的禦天乾。

他的乾兒是冷冷的,可是以前,就算話少,對他也是恭敬有加的,怎麼這次回來後,好似換了一個人。

冷冰冰的氣息不像一個活人,像一具能走動的,英俊俊美的雕像,一具沒有了人氣的活屍。

可是他能感覺到,這個是真的,是真的乾兒啊。

雖然對淩帝有著不滿,汶無顏到底不忍看著不到半年,又憔悴蒼老了許多的淩帝用著盼望的眼神看著禦天乾,輕咳了一聲,指著書桌上的軍報,開口道:”陛下,你先……看看那個吧。”

滿眼不解的將軍報打開,首先看到的便是黎電報喜,玉門關大捷。

他的眉頭微微舒展,黎電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千夜離這次主攻的位置就是玉門關,沒想到他竟然頂住了。

可是隨著往下看,每看一眼,他的神色就更肅一分——

本次大捷我軍傷亡慘重,四月十六日時,城內軍士傷亡達三十萬與眾,東雷夜王屢施詭計,奇兵突擊,我軍疲不可守,十九日,正在我軍欲與玉門共存亡時,青鸞坤帝派二十五大軍悄然來援,軍士士氣大盛,裏應外合,重創東雷軍馬,一舉大捷。

臉上的皮肉不可控制的抖了一抖,淩帝看著青鸞坤帝幾個字,天下人都知道,坤帝是鳳清歌即將登基的帝號,是她,竟然是她派來的兵馬。

可是她還沒有正式登基,怎麼可能……。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青鸞的國禮,女帝未登基之時,兵力分別掌控在大司馬,丞相,宗族,已經分散各部之中,她怎麼可能調動了兵馬?怎麼可能?!”

汶無顏看著他明顯被打擊了的面容,不忍道:”早在去青鸞的時候,清歌就做好了準備,利用鳳帝讓她清剿北漠叛亂軍馬的時候,李代桃僵,燒死的是青鸞的兵馬,回來的是北漠的兵馬。”

他不得不承認,在一開始,清歌就一步步的在為大雍打算,為禦天乾打算,她一直都是沒有任何私心的,就算是得不到青鸞的帝位,她也能帶著這二十五北漠的強兵壯馬來為大雍的兵力添上強健的一塊。

可惜,他當初說出了清歌不會是這樣的人,淩帝不相信,並且讓他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他沒有想到,淩帝會如此憎恨清歌。

若是當初,他告訴了長風事實的真相,如今就不會變成了這樣。

每一個人都自以為自己做的是對別人最好的事情,誰知卻是傷人最深。

淩帝是,英王是,他也是。

而如今最痛,最傷的,就是眼前的殿下了。

聽著汶無顏的話,淩帝一愣,眼底情緒翻滾得厲害,臉皮抽搐,他沒有想到,到了最後,救了大雍的還是那個他恨之入骨的沐清歌,甚至在剛才收到英王消息的時候,他雖然知道了她不是青鸞奸細時,他還是恨的,因為她又多了一個不能說的身份,天族聖女。

可是看了這個軍報,他突然覺得悲哀了,是為自己悲哀,也是為乾兒悲哀。

活了五十餘年,他從王爺到太子,到皇帝,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經歷過多少人心劇變,就連最疼愛的孫子,都能為了皇位對他反戈相向,在他心底,對人心不是不失望的。

所以,當知道清歌是青鸞奸細的時候,他用自己的心裏來分析清歌的心裏,她曾經做過的一切,付出的一切,在他的眼底,就變成了變相的討好和深藏不露的挑撥。

到了今日,他才覺得,是他自己做不到,做不到被誤會,被誤解,依舊為了心愛的人不顧一切。

可是清歌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乾兒,即便是被人恨,她也覺得沒關係,只要乾兒信她就有了。

乾兒有他這樣的父親,的確悲哀。

他頹然的一屁股坐在偌大的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又蒼老了十歲,老人遲暮的疲態在他眼底表露無疑。

青鸞後人也好,天族人也好,那都是虛無的表像,人心才是最真摯的東西……。

他已經老了……。

老得,會看錯人了……。

雙目蒙了灰,再也不看清眼前的一切,天下的一切了……。

看著眼前雙目中沒有一點色彩,就連往日那霸道奪目的王者之氣,都要變成蕭索陰驁之色時候,他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軍報啪的一下掉在了地,明黃色的奏摺封面重重的砸在光亮的地板上,重重的一聲隨著無聲的歎息,宣告著天下將迎來最激烈的一輪爭逐:

“朕,禪位。”



第二卷 鳳凰於飛,梧桐為棲  第136章  蹲點救你

這一年的初春,似乎比以往常的時候要來得更料峭一些,某種積鬱不去的陰沉氛圍全數沉甸甸地壓在天越城的上空。

次日,淩帝擬書宣佈將皇位傳于太子禦天乾,退居後方,做太上皇,從此不再參與國事。

雷厲風行的乾帝繼承帝位,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困擾邊關的敵人連連擊退,三關戰事從一開始的被動,頓時扭轉了過來,節節退敗的戰局讓天星再也頂不住,遂退出戰爭。

千夜離站在指揮臺上,看著遠處風雲彌漫的邊關,挑唇笑語:”真正的禦天乾,回來了。”

若不是這個假扮成禦天乾的人對他和清歌婚事一點都不上心,他還真不敢確認,這是不是清歌和禦天乾設置的一個陷阱,當初禦天乾知道清歌要和南葉那個公主成親的時候,可是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人心,的確會變,可是這個人,不會是禦天乾,像禦天乾這種男人,不動心則已,動心……

呵呵,事實證明了他的判斷正確,在他的計謀下,大雍將士連連後退,若是禦天乾在,豈能如此狼狽。

是誰說過,最瞭解你的人有時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還真的很有道理。

只可惜,確認的還是晚了一點。

三天,再給他三天時間,他肯定就連破關而入了。

此時,千夜離也只能望著烽火連天,大勢已去的長空歎道:時不予我也。

“退兵!”

彼方退下,不等於他方也會退下,東雷兵馬剛剛歸國,大雍便以雷霆勢不可擋之勢,迅速發兵,開始對天星進行最為猛烈,最強勁的出擊。

這一次,再沒有任何餘地,禦天乾的目的,昭然若揭。

一陣陣的戰報傳來,大捷,大捷,再大捷。

天星節節退敗,再也抵擋不住,轉而投向東雷,願交出國璽,併入東雷國下,大雍,東雷,繼南平之後,再次平分一國,將天星劃為版圖之中。

六分天下,已然四分。

東雷依舊為當世第一強國,大雍比之除版圖範圍稍小之外,兵力相差無幾,另外二國,一者為有海河之隔的西辰,一者便是女尊青鸞。

青鸞國女帝悄然不見,在大司馬杜滿娘和丞相靳品玉的迅速遮掩下,將清歌失蹤掩藏起來,改為坤帝孝心可比天地,願意為先帝守孝兩月,才正式登基。

此乃清歌墜崖後發生之事,暫且不說。

星兒借著天族人特有的類似輕功的異能,跳下懸崖之後,偌大的崖底黑漆漆的不可見人,旁邊一條大河奔騰咆哮,往東而去。

她站在原地看了看,眉頭鎖緊,雖然是立即跟著跳了下來,可是她畢竟不是墜下來的,比起小姐的速度要慢了許多,這裏雲層太厚,站在上面又看不清下面的東西。

又往左右一陣摸索,除了一些石頭樹枝,還有動物的屍骸,什麼也沒有看到。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你可不能真的就這樣不見了,這樣星兒就算死也對不起你娘了。

焦急之下猛然想起她和小姐之間的感應,將食指咬出一滴血,點在眉心,隨著血跡出現,一點紅光在她額頭忽明忽閃。

沒有,一點感應都沒有。

小臉上滿是挫敗,小姐的封印在強行解除之後,肯定又自動封閉了,又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她才一點都感應不到得。

聽著耳邊驚濤拍浪的巨響,星兒緊緊的咬住下唇,她一定要找到小姐,小姐一定不會有事的,眼神裏帶著堅定,抬腿沿著大河一直往下找去。

一個不知名得村落裏。

隔屋的床上睡著一個閉目的女子,她兩頰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身形單薄,形容蕭立,單看側面,是一個絕世的美人胚子,但是若一看到她的左臉,只怕所有人都會嚇上一大跳。

只見她的左臉之上,浮現了一個一個的蔓紋,奇怪的讓人看不懂的文字,整齊排列,覆蓋在原本姣美的容顏上。

“公子,她的脈象已經平穩了,可是臉上的痕跡消不下去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擔憂和可憐的語氣說道。

“人平安就無事。”飄然的男聲帶著熟悉的平靜,沒有一絲起伏在其中。

清歌閉著眼,聽著周圍的人交流,意識好似混沌一樣,白白的一大團,理不清所有,她的頭很疼,好似裂開了一樣,又不時有著畫面在腦中閃過。

一個白衣少婦抱著她,她縮小成了繈褓中的嬰兒,說不出話,只能揮舞著小爪子,那個少婦的臉像霧像雲看不清晰,只聽到她溫柔的聲音像最柔軟的棉一樣,輕聲呼喚:”阿燁,過來看看我們得女兒啊,她長得很漂亮對不對?”

接著過來一個男子,高大的身材比少婦高出一個頭來,他顯然很照顧身邊的少婦,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逗著嬰兒,”是啊,真的是個美人啊,長大了以後肯定有很多男子喜歡她的。”

“先給孩子想個名字吧。”

“不如叫清歌怎樣,清如水,美如歌。”

溫柔的女聲和包容的男音讓清歌眉目舒緩,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情意綿綿,連帶她的心都軟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畫面暫態一轉。

“寶寶,你的眼睛果然還是和娘的一樣,娘一定不能讓你回到族裏去,讓你和普通人一樣,過上平凡的日子。”

“女兒,寶寶,娘走了,娘不回去的話,他們就會追到這裏來。”

“娘只要你和普通人一樣就好了。”

哭泣的嗓音壓抑著離別的痛苦,清歌的心好像揪在了一起,她想要開口,卻只能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悲傷中她無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少婦離去的身影,卻在濃霧之中,看到她一雙紫色的眼睛,透著化不開的悲傷,那樣濃烈,猛然的醒了過來

第一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床小帳子,天青色的色澤好似廣闊天空,讓人心曠神怡。

這裏是哪里,她怎麼會在這裏。

陌生的地方讓她頓時警覺了起來,眼睛四處打量,平民的小屋子,有書桌,凳子,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你醒了啊。”一個少女從門口進來,手中端著藥湯,對著她滿臉笑容的說道,她走到床邊,將藥碗放在一邊,扶著清歌靠在床頭。

雖然對她的動作很排斥,清歌自己全身無力,只有任人擺佈,目光落在少女的臉上,”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這個少女,正是與清歌有過兩面之緣的綠衣,她依舊是一身俏綠色的長裙,明眸善睞。

“什麼找到啊,我們公子在那蹲點呢。”她好笑的端著碗,看著清歌懷疑的眼神,繼續道:”我們公子不是算過你有大難嗎?”

聞言,清歌眼神更是一冷,蓮華公子當日確實說過她有大難,可是這個大難不是指烏線峰那次嗎?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綠衣點頭道:”這次才是大難。”

從懸崖上掉下來,不是大難還能是什麼,還好公子這些時日日日守在那懸崖底下,第一時間救了回來,否則這樣的經脈爆裂,是沒有活路了。

“喝吧,看你恢復能力也挺強的,半個月就能醒過來。”綠衣勺了一勺藥放在她唇邊。

清歌掃了一下藥碗,張開嘴喝了下去,這個藥沒有問題,再說,若是要害她,也不必要將她救活了再害。

將藥全部喝完,清歌對著綠衣道:”拿鏡子來。”

她在睡夢之中曾經聽到綠衣的聲音,說她的臉上有東西。

綠衣聽後,站了起來,眼神有些閃爍,”姑娘做好心裏準備才是。”

望著鏡子裏面那完全看不出本來樣貌的左臉,清歌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這個是什麼?”

容貌的問題她雖然在乎,也不至於會大受打擊,可是看臉上這些東西,並不像是簡單的胎記,花紋之類的。

“那是一種咒文。”

綠衣還未啟唇,屋外踏進一名男子,寧和的回答道。

轉動眼珠朝外看去,逆光的男子身材頎長,春光灑在他天青色的道袍上,仿若在如仙的氣質上再添加一層幻夢色彩,因為逆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偏偏能感覺到他那一副清淡不波,不悲不喜的神情,好似天邊一抹清泠泠的月光,又好似一道暖融融的暖陽,看起來總是那麼遙不可及。

他穿著一雙白色的軟靴,一點塵埃都沒有染上,連抬起的鞋底都乾淨的讓人難以置信。

這樣一個人,真正是一塵不染,超塵脫俗。

每見他一次,清歌就覺得他越發是神秘和高深,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脫塵意味,像仙人,又太神秘,像凡人,又太超脫。

“什麼咒文?”她對於自己面上出現的東西更有興趣,墜崖之前的事情她都記得,那一霎那自己的身體裏有著源源不斷的力量出現,好似周圍的空氣流動都能為她所用,那種新奇又恐怖的力量,讓她意識到,她,是天族人。

按照力量的比例來說,她還不是一個普通的天族人,因為在那本小冊子上面有記載,非聖女和護法,其他人的異能並不會太過驚世。

“我不認識。”一撩衣袍坐在她的床邊,蓮華公子握上她的手脈,觸膚的感覺讓清歌微微蹙眉,他的手好似一塊暖玉,有溫度,有彈性,卻總感覺缺乏了一些什麼。

“按照你的恢復程度,半個月後自然痊癒。”扔下這一句話,蓮華公子轉頭吩咐道:”綠衣,新的藥單已經開好,放在房間,你去拿便是。”

說完,他便起身,往外走去,好似清歌只是一個病人,他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聲音也是一個起伏都沒有。

看著他的背影,清歌突然開口道:”天族的事,你知道嗎?”

僅僅一瞬間,清歌可以判斷,蓮華公子的背絕對僵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身來,”知道,但是不能和你說。”

是啊,蓮華公子從不妄言,知道的不會說不知道,只會告訴你,我不能說。

人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事情,就像清歌不會將自己是從另外一個時代穿過來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她也不再追問,閉目養神,目前,只有養好了身體,才能進一步的去瞭解其他的事情。

只是曾經在腦海裏面出現的那些片段,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燁,是否就是沐宗燁,那個繈褓裏面的嬰兒,應該就是她吧,還有,那個女的,是嬰兒的母親吧。

受過重創的身體經不住過份的思慮,須臾之後,清歌又陷入了睡眠。

歲月匆匆,一眨眼又是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

清歌站在這個小莊之前,將釘在樹上的飛刀和匕首全部取了下來,看著上面一隻只被釘在上面的蚊子,挑眉一把把的收了起來。

“姑娘恢復的很迅速。”綠衣從後面走來,”這是最後一劑藥方了,姑娘喝完後,就算完全康復了。”

“嗯。”微微點頭,清歌將藥碗端了喝下去,這段時間都是綠衣照顧她,即便再不喜歡親近人,對著綠衣,她也不會那麼排斥。

她也發現,蓮華公子很少呆在屋裏,幾乎總在外面游走,有時三兩日回來一趟,有時十天回來一次,每次來就是為她把脈,其餘的話也不多說。

這個人既然可以在懸崖底下等著她掉下來,卻不會上去阻止,這種行為算什麼呢,是綠衣所說的天命不可違嗎?

她低低的笑了笑,這裏和現代還是有許多地方不同的,一年多的時間,她也接受了這些東西。

現在完全好了,她也將現在的情況打聽清楚了。

禦天乾……

想著墜崖的那一幕,她的心微微擰緊,疼痛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曾經認為只要她一心一意的為他就夠了,從這件事來看,遠遠不夠,為什麼他們會誤解她,會敢設計她,是因為她沒有權利,沒有兵馬,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要想能站的腰背挺直,不僅僅是身手好就夠了,還要站在巔峰處,只有擁有了至高的權利,才能讓人不敢心生詭計。

她在懸崖上暴露出天族的身份,沒有傳開來,想必是禦天乾攔下來了,可是若有一天發現了,是不是那些人又要討戈她。

力量,在任何時代,都是說明一切,強者永遠不會被欺壓。

她低頭照了下溪水中自己的面容,原本姣好的小臉變得猙獰可怖,封印,這個封印也要解開了,不為力量,她也要將這個潛在的炸彈也摘除了下來,若是再來一次強行解開,她能不能像這次這麼好運就難說了。

至於蓮華公子救她的目的,她也不想去問,要說的話,他早就說了。

如今,尋找到金龍珠和木龍珠,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轉身往屋內走去,找到綠衣後,她抱拳道:”綠衣,我的傷已經好了,另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好的。”綠衣一點也沒有覺得奇怪,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知道清歌好了之後必然是要離開的,轉身進屋拿了個包裹,取出一銀色面具道:”這個是公子讓我給你準備的,包裹裏有一套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銀子,這個面具,你拿著戴上,畢竟不是人人都像我和公子心臟那麼堅強的。”

綠衣的性格爽朗,瞧著清歌冷冰冰的臉色也不害怕,大概是對著面無表情的蓮華公子多了,她也沒什麼感覺。

“嗯。”接過東西,清歌將面具戴在臉上,轉身便往村外走去,有了這個面具,也能免去不少麻煩。

出到城外,清歌才知道現在自己所處的位置在大雍的邊界一個小城,儘管遠離京城,消息還不算阻滯。換上了男裝打扮,戴著面具的清歌也沒有惹多少人側目,畢竟走江湖的人都會搞點與眾不同的,頂多看上兩眼,也不再留意。

清歌也聽到了許多消息,關於大雍的,關於青鸞的,而此時,她聽到了一條格外有興趣的消息。一家小酒樓裏,清歌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周圍都是些走江湖討生活打扮的人,三五一群,熱烈交談著。這裏魚龍混雜,各種氣味交織,粗言穢語連綿不斷,可是這種地方,也是小道消息傳的最快的地方。

”你知道武林聯盟今年的江湖宴設置的獎品是什麼嗎?”這個神秘兮兮的語氣吸引了清歌。

馬上有人開始好奇:”說說,是什麼好東西,去年據說是逆水寒的寶劍,今年不知道又是什麼好東西?”

鄙視的語氣出現了:”這你都不知道,今年武林聯盟成立十周年,獎品是雙份的,去年那逆水寒算什麼!”

“不是吧,比逆水寒還要好的,是什麼,快說,你他娘的別賣關關子了。”有人不耐煩了。

”急什麼,不是正在說嗎?九轉回天丹知道嗎?”

“我艸,不是吧,這東西拿出來做獎品啊,那可是只要有一口氣吊著,就能馬上起死回生的啊,這可是好東西啊。”

清歌默默的聽著,九轉回天丹,不錯,是個好東西,對於常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來說,這個等於多了一條命,她抿了口茶,沉眸繼續聽。

”那第二樣呢?”“生財珠啊,就是那個把金屬放在它旁邊,就會變成金子的那個珠子啊!”

“這可是好東西啊,有了它,那不是無盡的財富擁在手中啊!”

這一條消息,頓時讓小客棧炸開了來,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清歌眼底也開始閃著光亮,生財珠,生財珠,若是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金龍珠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等小二轉來收錢的時候,剛才坐著銀面客人的位置上,空無一人,只有桌面上擺著一粒碎銀子。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9:44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37章    禦天乾也去參加

大雍天越皇城。

冷峻陰鷙的男子坐在金黃的龍椅上,全身散發著冰山沉澱的氣息,將最後一本奏摺看完後,才抬起頭來望著坐在下方的清秀男子,徐徐開口:”什麼事?”

“你幾天沒睡覺了?”汶無顏坐在下方,一直等到禦天乾看完奏摺,才開口說話,他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可惜禦天乾根本就當做沒有聽到,他也沒有辦法,只好等著。

這些日子以來,禦天乾幾乎是不眠不休,吃飯也是想起來就吃上一頓,有時候一天一頓都吃不上,身邊的太監宮女看到他都覺得膽戰心驚,試著開口提醒過,被瞪得全身發冷後,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其他人不敢說,也只有他每天來提醒一下,可是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沒事。”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禦天乾掐了一下睛明穴,緩緩眼睛發脹的狀況,”讓他們將飯菜送來吧。”

一旁得了令的太監連忙喜滋滋的跑了下去,感激的看了汶無顏一眼,陛下總算是記得要吃飯了。

“你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這樣身體一天一天的垮下去,你也不為她想想。”這裏的她,自然是說的清歌,這一個月來,汶無顏也知道了,無論說什麼,禦天乾都不放在心上,除了清歌的事。

果然,沉如海石的瞳仁閃了一閃,眼內藏著深深的傷痛,盯著桌上的一方硯臺直愣愣的一動不動。

以前他看奏摺的時候,清歌總會窩在一旁,不出聲,不多話,靜靜的看著書,偶爾有問題的時候,清歌也會和他一起分析,他寫字的時候,她也會十分有興趣得磨墨,雖然她磨的動作很生疏,墨的不夠好,可是有她在身邊的時候,總覺得一點都不累,仿佛看她一眼,就能精神百倍。

第一次見面,她冷冷的怒視他的樣子,在古墓裏,她疼惜的握著他手掌的樣子,在王府裏,她嬌俏的撒嬌的樣子,在雪地裏,她調皮的樣子,每一個笑容,每一個樣子,在他的記憶裏都像昨日才發生過一樣。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他派出人在崖底找,一撥又一撥,每一次回來,都是告訴他沒有見到。

沿著河一直往下,在中下游的村落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拿著她的畫像問,都沒有人找到。

可是他有一種感覺,她沒事,他能感受得到,她依舊活著,可是為什麼找不到她呢。

“就是因為她,所以朕更要加快速度。”

參與設計這一切的國家,一個是清歌的,他不會去動,除非有人要搶清歌的位置,天星已經沒有了,對手,只剩下一個。

自從登基上帝位之後,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與東雷抗衡上,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和東雷有關,若是沒有東雷插手,也沒有那麼順利。

看著坐上渾身散發出那種陌生又熟悉的寂寥,汶無顏暗地歎了口氣,這種氣息,就像是失去了伴侶的孤狼,在茫茫的荒野上,獨自漫步著。

“你的蠱毒怎麼辦?”汶無顏最擔心的還是這個,當初送了禦天乾去南疆的時候,那個南疆的蠱毒繼承人竟然是齊沉魚的小姨,這也不難理解,難怪齊沉魚可以用蠱毒和青鸞交換,也怪他當時沒有留心,齊沉魚的母親是米拉一族的,米拉一族便是南疆附近的一個小族。

齊沉魚將禦天乾救醒後,便要禦天乾答應她,娶她做了太子妃,才肯正式將蠱毒解除,禦天乾當然不肯,不知怎麼,那蠱毒又一下將禦天乾弄暈了過去。

直到有一天,昏迷中的禦天乾聽到有人議論,說千夜離和清歌大婚,他竟然活生生的掙破蠱毒的吞噬,就這樣醒了過來,從南疆裏面殺了出來,連夜奔了回來。

汶無顏當初被隔離在南疆之外,因為他不是中蠱之人,不能進入南疆密地,所以出來的時候,也以為禦天乾的蠱毒解開了,在跟隨他回來的路上蠱毒又發作了一次,他才知道,那個蠱毒依然存在。

只不過,噬魂蠱是解開了,換的是另外一種他不知名的蠱毒。

“等找到她再說。”找到她了,他才有活下去的意義,若是不能,這個蠱毒解開不解開,也沒有實質的作用了。

見話題一直停留在了原地,汶無顏暗歎了口氣,換上稍許輕鬆些的口氣道:”長風性命無憂,這些日子也沒有惡化的表現。”

當日救了沐長風回來,那滿身的箭頭將他嚇的,好在解開衣服後發現沐長風這個穩重的人,到底還是留了一手,裏面穿了件大雍將領的銀軟甲,雖然還是被箭射了滿身傷痕,可是沒有傷及到心臟,在他的極力挽救下,現在一直是沉睡著得。

禦天乾這樣,沐長風也這樣,還有星兒……不知怎麼,想起她在懸崖時的眼神,他總覺得渾身發冷,胸口發悶。

可是他不能也就這樣悲傷,清了一下嗓子,他接著道:”這一屆的武林聯盟舉行江湖宴……”

見禦天乾雖然眼皮子沒抬一下,還是在聽他說話,繼續道:”獎勵是九轉回還丹和生財珠,我想去參加,將九轉回還丹拿回來給長風。”

他說完,就看著禦天乾,果然,埋頭的他抬起了眼皮,”這次的比賽方式是什麼?”

每一屆的武林聯盟比賽都不一樣,今年既然是雙份獎勵,設置的方式肯定和以往不太一樣。

“說是要保持神秘感,到了才知道。”見禦天乾有了說話的興趣,他連忙多說幾句,”這一次去的武林人士絕對不少,不說那個九轉回還丹,還有很多人沖著生財珠去的,那個金燦燦的珠子可是個寶貝,據說是放在鐵啊,銅啊的旁邊,就能變成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個東西是以前一個巨富家產,後來巨富的女兒嫁給了武林盟主,巨富將生財珠給女兒做了嫁妝,才流落到了武林盟手中,這其中七七八八的彎道不為人知。

他說的繪聲繪色,儘量是生動一些,想將禦天乾的精神轉開一些,卻發現這次效果竟然格外的好,一直埋頭的禦天乾竟然抬起頭來,”生財珠?”

汶無顏本來就是要借去弄九轉回還丹的機會讓禦天乾出去走走,此時聽他對那個生財珠更感興趣,有點懷疑,難道大雍的國庫這麼空虛,讓禦天乾都有了要去搶傳說中的珠子來生財了?

不過腦中是這麼想,說出來可不能這麼說,”是的,我一個人去勝算不大,不如陛下和我一起去吧。”

兩道刀眉皺的緊緊的,僅僅一瞬,便擰開了來,”那個,可能是金龍珠

“啊……”清歌在集齊五行龍珠,也許可以解開封印的事,本來就是汶無顏告訴她的,他當然知道這個意味著什麼,如果他們沿著河道找了,沒找到自然有沒找到的想頭,沒看見屍體就代表有沒死,若是沐清歌沒死,她聽到這個消息,當然也會去。

想起那晚他遠遠看到那爆發的力量,暗地咂舌,明明在記錄上看到的天族人並沒有這樣的強大,難道是因為突然一瞬間的爆發嗎?

“那陛下願意和我一起去了?”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說話還是很隨意的。

“不,你留下,我去。”一下站了起來,禦天乾冷聲道,”你留下處理政事。”

“不是吧,本來要去的人是我啊……”汶無顏有點不甘心,明明是他要去的,怎麼突然一下他就要留下來為奴為婢了,他真是不太喜歡天天對著奏摺看來看去啊。

邁到殿前得腳步一頓,輕輕的睨著汶無顏,哼了一聲,”你去,能贏嗎

一語擲地,汶無顏扁著嘴,啞口無言,”好吧好吧,就曉得你們歧視沒有武功的人。”他轉頭認命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奏摺,眼巴巴的望著禦天乾的背影,”你早點回來啊。”

那樣子,像足了盼夫歸的怨婦,將殿門口守著的侍衛惹得低頭發笑。

禦天乾嘴角微微動了動,為了九轉回還丹,他也會去參加的,再加上生財珠,也許,有希望遇見她。

東雷與大雍邊界處,有一處三不管地帶,這裏出於灰色邊緣,是江湖聯盟所處的位置,他們從不插手朝政,所以各國也無所謂這一處地方給他們折騰,只要鬧不起事,帝王也沒有心思管這一處不富足的地方。

這個地方的名字,就叫江湖城。

因為這裏是武林聯盟的總堂,名字也就這麼來的。

雖然是三不管地帶,此處在武林聯盟的治理下,並沒有顯得雜亂不堪,城中的一切依舊井井有條,若是說和別的城市有什麼不一樣,也許就是這裏,江湖人多了一點。

春末夏初,正是一年最美的季節,百花妖嬈,楊柳繽紛,處處透著鮮活翠綠,滿目清新。

此時是江湖城最美的時候,也是最熱鬧的時候。

一年一度的江湖宴就要舉辦了,誰不想來參加湊湊熱鬧,可這話,也沒錯,大部分人,也只能來湊湊熱鬧,因為這江湖宴,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參加的。

在江湖上有名頭,名聲響亮,身手才智得了人承認的人都會在一個月前就收到了武林盟的拜帖,他們自然是能拿著拜帖,直接進入主城參加江湖宴

那些沒有名頭或者沒有拜帖的人呢,也不是沒有機會,在主城外,有一塊石頭,若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石頭上留下個印記,武林聯盟的人依然會把你當做上賓請了進去。

所以每年,都會有無數名聲不夠響亮或者是初出茅廬之輩,借此揚名立萬。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38章  遇見他了(一)

今年的日子比起往年來更熱鬧,所以想出風頭的人更多,此時站在主城前面的管事正看著面前人山人海,打扮的千奇百怪的各類人士都集中在了這裏。

他也不奇怪,微微一笑,對著前方大聲道:”今日各位武林同仁來此,想必都是知道江湖宴的規矩,按照早間報名的順序,一個一個的上前來。”

不高不低的聲音傳來,剛才還熙熙攘攘的人就靜了下來,清歌混雜在人群裏面,一身白色的江湖儒俠打扮,配合著半面銀色面具,一身風骨尤為出色,即便是看不到臉孔,在這些江湖人士裏面也是相當的出眾。

為了防止發生爭先搶後和混亂的問題,所有要來參加的人都必須去登基領了號,按照迅速來證明實力,這些天混在這裏,她也搞清楚了規矩,憑藉她的身份,想進去主城絕對沒問題,可是進去之後沒有正式流程是沒辦法參加比賽的,按照規矩來還是比較簡單。

低頭看了下手中的號碼,八十八號,倒是個吉利的號碼。

“兄弟,你這號碼挺不錯的啊。”一個充滿了朝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清歌將牌子收在腰間,沒有搭話。

另外一個牌子就伸在她的面前,依舊是朝氣的不得了,”我是八十七號呢,在你前面,現在你又站在我身邊,還挺有緣分的啊。”

聽著這自顧自說的無比熱忱的話語,清歌睨了下牌子,果然是八十七號,她淡淡的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人,你給了一點陽光就能燦爛得金碧輝煌了,接著那個人又開始嘰裏咕嚕的說著:”這裏還真熱鬧,真是不一樣啊。”

眼看前面就要開始試驗了,清歌耳邊都是他的聲音,聽不到前面的說話聲,終於掃了一眼,冷冷道:”麻煩你閉嘴。”

這時才看見站在一旁人的樣子,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口白燦燦的牙齒和笑的彎彎的眼,好似這初夏的陽光都被那笑容給掩了下去,再一看他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海藍色的長衫,皮膚稍白,眉目俊雅,神態瀟灑,雖打扮的似江湖中人,氣質倒是富貴逼人。

不知怎麼,看著他笑的如此燦爛的樣子,清歌的眼眯了眯,真是明媚的太過分了。

面具將清歌的臉遮住了大半,那個男子倒也不介意她冷冰冰的,臉上一點生氣的神色都沒有,手指指了指已經開始了前方,然後指了指嘴巴,抿得緊緊的示意不再說話。

清歌懶得理這自然熟的男子,轉頭往上面看去。

主城前方放了一塊足有一人高的青色大石,通體光滑,紋理細密,這石頭叫海青石,因為承受能力超強,被武林聯盟用來測試能力。

“一號請上來。”

一個四肢簡裝,額系絞布的漢子走了出來,將衣服下擺紮進腰帶,凝息聚氣,接著大吼一聲,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海青石上面。

只聽這一聲震動了天地,眾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前面看去,那塊海青石搖都沒有搖一下,紋絲不動,半點未變。

下面的還等著排號的人立即喊著,”連個印子都沒有,這海青石還真不是一般的難搞。”

大漢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提著腰帶就走了,周圍人也沒什麼反應,那些在左右看著的武林聯盟的守衛,俱都是禮貌的笑一笑,他們看過失敗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早就見怪不怪了。

接著不斷有人上去,一直到七十九號的時候,才有六個人通過了,勉強在上面拍出了一個淺淺的痕跡,另外有五個還是用了其他方法,砍出了一道痕跡,才通過的。

“真不容易啊,馬上就要到我了,不知道能不能拍出痕跡來。”那個男子又開始說話,這一次清歌懶得管他了,任他一個人自娛自樂。

“下一個,八十七號。”

“哎喲,兄弟,到我了,我就先上去了啊。”那個男子跑上去之前,還用力的拍了一下清歌的肩膀,清歌的臉一下就黑了。

只見那個男子上去隨意的在海清石上面敲敲打打,笑嘻嘻道:”這個石頭真的這麼特別嗎,怎麼打也打不出印子啊。”

他的樣子好像在研究什麼寶物一樣,還對著清歌喊道:”誒,兄弟,摸起來還是挺舒服挺涼的。”

看著周圍人的目光一下朝著自己襲來,好似和這個笑的一臉白癡的人是一路的,清歌忍著怒火,沉聲道:”你快點試試!”

男子得了清歌的話,連忙點頭道:”好,好。”手掌就這麼輕飄飄的在上面一拍,好似拍了個巴掌似的力量,然後就收手對著管事問道:”你看看,過了嗎?”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誰上去不是一番準備才拍下去的,他剛才那樣,好似就那麼一下,跟小孩子把戲一樣的。

管事皺了皺眉,來這裏的江湖人一般都是很尊重武林聯盟的,還沒看過這樣的,不是托大就是裝瘋賣傻,他冷著臉上前一看。

這一看,臉色臉色一變再變,精彩的很。

只見他剛才左拍拍,右拍拍的地方,全部都是薄薄的印痕,剛好與最後一個痕跡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大大的石字。

那樣輕微的動作,在他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做到這一切,身手絕對是眾人中數一數二的,管事連忙對著男子拱手道:”這位少俠,裏面請。”

男子立即學著他的樣子也拱手,笑嘻嘻道:”好的,不過我要等我的兄弟一起哈,他就是八十八號。”他很自然的望著清歌,喊道:”兄弟,快點來,等會我們一起進去。”

清歌嘴角抽了抽,從台下走了上去,橫了他一眼,從袖中掏出匕首來,她沒有內力,要憑手掌這麼一拍,拍出個痕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幸好這裏的規定是可以用兵器的。

看她拿出匕首,男子的臉色就變得有點古怪,指著她的匕首,嘴巴動了動,又沒有說話。

管事也看了清歌一眼,再看了下男子,也有點奇怪。

視線停留在眼前的大石上,清歌握了握手中的匕首,瞳仁一亮,對著其中一點插了下去。

叮的一聲,匕首狠狠的插進了石頭上,隨著她拔出來之後,上面出現了一個半指深的口子。

“通過了。”管事看了一眼,對著下面吩咐道,立即有很多雙羨慕的目光看著清歌,還有一些其他莫名其妙的目光看著她。

“走走,兄弟,我們一起進去。”男子上來,一手拉著清歌的袖子,就要往裏面走。

前面立即出現了兩個打手,攔在了他們的面前,堵住了去路。

“還請兩位少俠留步。”管事跟在身後,慢慢的說道。

“怎麼,難道我們不夠資格嗎?”男子很不客氣的回了過去,看著被清歌甩開的手,對她笑了一下。

管事搖頭道:”不,少俠你和這位進去的路口不一樣。”

“為什麼?”這一次,是清歌問了出來。

聽了這個問題,下面的人也喊了起來,”這你都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用內力的是可以參賽的,用兵器的只可以進去觀看,居住的地方是不一樣的嗎?”

“就是,就是,這都不知道,還來參加什麼,切!”那些用兵器都不能進去的人,忍不住酸溜溜的諷刺道。

清歌也不生氣,掃了那些人一眼,從面具後的眼睛傳遞出來的陰冷氣息,讓管事都冷了一冷,他到底見識多,只覺得面前這銀面白衣男子不太一樣,雖然看不到面容,僅憑著全身散發的氣息,這人也不會是泛泛之輩。可是規矩的確是這樣,他也沒辦法。

“嘖,我說你們怎麼眼神這麼不好啊,來來……”男子拉著那管事就走了過去,指著石頭道:”你用手推一下試試。”

推石頭幹嘛?這個海青石豈是可以推動的,管事站在那,眼裏充滿了疑慮。

“哎呀,你快推一下,要不是我推會被你們說作弊,我就自己推了!”男子很不耐煩的說道。

“這……”看著男子篤定的眼神,想著他剛才露出的那一手,管事猶疑了一下,用手輕輕的在石頭上一推。

只聽吱嘎一聲脆響,剛才還佇立在那處一動不動的海青石,迅速的從匕首紮出來的口子,往四面八方延伸出裂紋,哐的一聲,碎成了一堆大小石塊,堆在了原來的地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一堆石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天啦,海青石就這麼碎了,因為剛才那個瘦弱的年輕人就這麼紮了一刀,碎了,太不可思議了吧。

所有人都覺得匪夷所思,看了看碎石,又看了看清歌,怎麼都覺得扯不到一起,可是剛才的確沒有人碰過,只有管事在大庭廣眾之前推了一下,總不能是推碎的吧。

管事臉皮抽了抽,這麼多年在這裏守關,還沒見過這樣的,就憑著一把匕首將海青石弄碎,憑著這一點,比起內力來都要強過許多,絕對當得起去參加江湖宴。

他轉身拱手,態度比剛才還要恭敬的對著兩人道:”兩位少俠可以一起進去了。”

即便是破了規矩,也沒有人反對,因為這樣的實力,沒有人能說的出反對的理由。

淡淡點頭,清歌面無表情的往裏面走去,她的確不知道還有這個兵器和不用兵器的區別,紮石頭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那麼多,按著平時的力量來的,石頭碎了她當然知道,可是說不說出來也沒關係,只要能進去管她那麼多

只是沒想到身邊這個笑得陽光燦爛的男的,竟然看了出來啊,要知道她這用的可是巧勁,沒有相當的眼力,是看不出石頭裏面已經被她一擊擊的散開,只需一點外力,就會碎裂,這一招是她的絕招,在殺人的時候,外面看起來只有一個小小的口子,裏面其實已經全部崩潰,找准薄弱的致命點,就是她的特長。

這人,也是個深藏不露的。

進了主城後,有專門的人給他們安排住所,帶他們去住的地方。

由於兩人是一起進來的,分配到了一個小院內,分別住在兩間房子裏,海藍衣男子左右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忘和清歌說話:”兄弟,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呢,我叫南宮汐。”

將周圍的環境打量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不妥後,清歌瞧著他,回道:”夙夜。”她真名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肯定是不能說出來,而且眼前這個男子,說的也未必是實話。

“夙夜,好名字啊,兄弟你是哪里人啊……”南宮汐想了想,沒聽過,應該是什麼不出名的人吧,否則也不用像他一樣,用那種方法進來,他眼巴巴的要湊到屋子裏去,清歌的啪的一下關門聲,將他隔絕在了外面。

“我要休息了。”冰冷的聲音從裏面穿了出來,代表了主人不想見客。

南宮汐滿臉失望,站在門口對著裏面喊道:”你先休息,明日我叫你一起去參加江湖宴啊。”

等了半天,也沒有回音,只好走到自己房間,無奈歎氣,中原人都是這麼冷漠的嗎,唉,不知道妹妹到底在哪里啊,妹妹老喜歡往熱鬧的地方跑,只有看看明天江湖宴她在不在了,要是不把她找回去,肯定會被國父罵死的

南宮汐越想越煩躁,撓著頭髮一把栽到了床,一張臉皺在一起好像被揉過了一樣。

呆了一會,還是覺得出去溜達下,敲了敲隔壁的門,依舊沒有聲音,想著夙夜大概是真的睡著了,自己出去溜達了。

他住的這邊是經過挑選進來的人住的地方,而另一面則是受了邀請的江湖名人所住的地方,邊走邊看,他的樣貌出眾,有江湖女子看到了,暗自猜測他是哪家的小公子,怎麼從來都沒看到過。

他在這些目光下,從容自在的很,也不知道是沒留意還是早就習慣了,光顧著看兩邊的風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他也得玩一玩再說,正巧看著前面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來,那一身的氣息淩厲得讓人頓時覺得陰冷。

再抬頭一看,那個男子臉上也戴了一個金色的面具,旁邊還有個瘦高男子在滿臉巴結笑容的在說著什麼”北樓主……上回調查出來的……”

北樓主,戴面具,是那個千絲樓的樓主,怎麼看到他就想起夙夜呢,他皺著眉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兩人都看起來冷冰冰,兩人還都戴著面具,他當然覺得會想起啊。

一天的時間匆匆的就過了,清晨的陽光照射在院落中。

清歌將頭髮盤了個男子頭,簡潔爽利,一手拿起桌上的面具,看著鏡子裏面的臉,默默的帶上。

外面傳來歡快的敲門聲,”喂,兄弟啊,快起床啊,太陽曬屁股了,再不去我們就要遲到了。”

忍住腦門上跳動的神經,清歌將門一把拉開,看著門口手還在半空中的南宮汐,咬牙切齒道:”走。”

仿若沒聽出她話語裏的不爽,南宮汐一口白牙明晃晃的在陽光下好像打廣告一樣,”等下要抓紙條分組,我們兩個要是能一組就好了。”

對於這句話,清歌也沒有反對,和誰一組都一樣,反正都是不熟悉的,她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兩人一個說,一個偶爾答下,走到了江湖宴舉辦的場地裏。

雖然進入主城是有限制的,但是此時主城四周還是坐滿了人,一部分是名人的家屬,有安排好的席位,還有一些是進來的江湖人士,後面也有高高的觀眾席,整個感覺好像一個巨大的籃球場,周圍坐滿了觀眾,看來江湖宴的確是享有盛名的宴會,秦天大陸的許多高手都聞風而來。

清歌留意到,在臺子前方,有一個相當巨大,類似於龜甲形狀的建築。

“走,我們先去抽籤分組啊。”南宮汐和清歌兩人走到台前,從一個箱子裏面抽出兩個紙片,遞給了臺上的登記人。

看到登記清歌的組別後,南宮汐高興的雙眼如月,”哈哈,兄弟,我們兩人真有緣分,都是丁組的呢。”

“嗯。”分好組後,兩人就避開了這裏,來參加江湖宴的人必須都來抽籤,安排隊伍。

禦天乾走了進來,隨意的抽了一個牌子,目光四處在人群裏面看著有沒有清歌的影子,巡視了一周,在到場的女子和差不多身形的男子身上都打量了一圈後,墨藍色的眼裏透出了淡淡的失望。

記錄的人看了下手中的牌子,恭敬的說道:”北樓主,您抽到的是,甲組。”

冷冷的應了,轉身大步的往自己的貴賓席上走去。

另一面的平民席位上。

清歌坐在左面的位置上,南宮汐一把坐在她身邊,指著面前的那個龜形建築道:”我估計這次比試,不會是比武的。”

清歌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動了動,就這個地方,怎麼比武,誰一看就知道不是比武好吧,比武用的著保密嗎?肯定是不同的。

“也不知道這次武林聯盟怎麼這麼下血本啊,將九轉回還丹和生財珠都拿了出來,這兩樣東西,那真的是人生必備品啊,真看不出這麼大方。”南宮汐頗有點懷疑的說道,打量了下周圍的人,那眼底的光芒,肯定是為了這些寶貝來的啊,”要是生財珠這麼好的話,武林聯盟會捨得讓出來,太奇怪了。”

他的話是一句接一句,可是清歌發現,他雖然看起來很陽光明朗,不通世事的樣子,想的問題,挺關鍵的。

若是九轉回還丹還好說,這東西怎麼說稀罕是稀罕,只要人不死,那也不見得有用,但是財寶,人人都愛,特別是像武林組織,需要大量的金錢運作,怎麼會就這樣作為獎勵。

貪婪,是人的本性,很少有人會覺得自己的錢太多了。

“對了,兄弟,你來,是沖什麼東西來的?”南宮汐又湊著過來問清歌,畢竟人人來這都是有目的的。

“生財珠。”清歌也不隱瞞,既然來了,那肯定是想要奪東西,若是不說,反而顯得有些小氣了。

南宮汐看了看清歌,眼底帶著困惑,問道:”你就不要那九轉回還丹嗎?”江湖人不都應該對這個更感興趣嗎。

“無所謂。”那個東西雖然好,對於她現在來說,沒有什麼作用,眼下她想儘快集齊五行龍珠,解除這個封印,去除隱患。

清歌並不知道沐長風還活著的消息,畢竟看著那麼多隻箭射了下來,看著哥哥在面前沒有了呼吸,她怎麼會想到,沐長風那是一時的休克。

不到一會,抽組完畢,每一個都拿到了自己的組牌。到了這個時候,武林聯盟的盟主出來宣佈了這次江湖宴的規則。

如同清歌所想,這一次的比試和比武沒有關係,但是難度卻更加的高。

所有參賽的人一共是八十人,分別分成甲乙丙丁四組,從四個不同的入口進入七殺陣中,再分別從對應的關口走出來。

七殺陣裏面有著各種陣形,裏面有文試,武試,陣法,等等一切的東西,總之兇險異常。

最先出來的人即為本次武林聯盟的第一名,若是一起出來的,算做並列第一,獎品平分。

最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武林盟主將兩個盒子拿了出來,在眾人面前以示公證的巡了一遍。

看著那紅木盒子中,那顆金色的微微放出光彩的珠子,清歌的目光停留在上面一動不動,一樣的大小,一樣的光彩,唯一不同的就是顏色。

若說開始是猜測,那麼她現在可以肯定,那個就是金龍珠了。

她的臉色掩在銀色的面具之下,修長的脖頸凝白的肌膚,在半明半暗的陽光下,好似透明的瓷器,面具下的雙眼黑的好似無窮的暗夜,剪水黑眸仿如靜潭誘人沉溺,透出璀璨耀眼的光彩,照的四周亮燦燦,清淩淩的如天湖雪水,那一種教人失魂落魄的美,讓人忍不住想揭開她的面具,看看下面是怎樣的一張面容,才配的上這樣一雙光華瀲灩,清氣含芳眼睛。

“兄弟……那珠子……”南宮汐甫一轉過頭,就看見這樣的景象,頓時心跳失常的頓了一頓,目光呆怔。

同時看過來的還有武林盟主和副盟主,以及坐在他們身邊的管事,昨天回去,管事就和他們說了這兩人的事情,兩人登記的名字是夙夜和南宮汐,在江湖上沒有人聽過。

新出道的人沒人認識正常,可是能厲害成這樣的新人,卻是很少見的,難免目光會留意的比較多。

清歌任他們打量,現在她帶著面具,又刻意穿了增高的鞋子,身形也利用衣物填充改變了,所用的匕首也特意染了顏色,不再是銀色,變成了墨色,本來匕首就是很平常的兵器,掩去了顏色後,就更加的不起眼。

這樣一來,能認出她的人,那還真是少之又少,基本沒有。

她轉頭,看著南宮汐有些愣怔的樣子,踢了一下小腿道:”還在發什麼呆,比試開始了。”

南宮汐這才從夢怔中醒來,一時臉通紅如火,他剛才對著個男人,竟然覺得漂亮,還是個戴著面具,臉都沒看過的男人,這真的是見鬼了,看來,國父說的對,男人大了,還是要娶妻了,不然會有妄想。

他拍了拍臉,慶倖清歌沒有留意到他的臉色,否則肯定會對他避而遠之,趕緊站了起來,跟了上去。

龜形建築的四肢位置,分別是四個入口,左邊是甲乙入口,右邊是丙丁入口,禦天乾站起來,走到了甲入口上,恰好看到身邊兩個男子走了過去,穿著海藍色長衫的男子搭著白色長袍的男子正笑眯眯的說著話走過轉角處。

他微微擰眉,看了眼白色長袍的男子,總覺得似曾相識,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想法,可能是清歌嗎?

可是看了看海藍色男子的手,眼神又黯了下來,清歌怎麼會允許男人隨意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說男子,就是旁的人,都是不允許接近的。

看來真的是日思夜想的,恨不得她馬上能出現在眼前,嘴角微微透露出點苦澀,斂住心神,今日的目標,最重要的還是將九轉回還丹拿下去救長風

另一邊,清歌啪的一下打開了南宮汐突然搭過來的手,皺眉道:”我不喜歡別人碰我。”對於南宮汐的嘮叨她能當成耳邊風,可以對於這自來熟的肢體接觸,她習慣不了。

“真是,你真怪,我們是兄弟,搭個肩膀算什麼!怎麼和個女人一樣的。”南宮汐對著天小聲的抱怨道,一邊說,一邊跟著邁進了丁組的入口。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09:57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39章  遇見他了(二)

經過一個狹窄暗黑的通道之後,裏面便是另外一番洞天,眼前又是豁然開朗的一片空地,除了清歌和南宮汐兩人,還有另外的十八個人,其中有一個雙眼精光四射,身材長瘦的的中年人,看其他人對他的樣子都比較恭敬,好似是一個大派的掌門人。

他認真的環顧了一圈周圍之後,對著前方兩個陣口道:”這裏是七星陣,也是七殺陣。”

清歌略分了心聽他說話,目光沒有遲疑的看著眼前,她對古老的陣法不算是十分精通,現代裏面大多數都會借助於電子機械來擺下陣法,側目看了身邊的南宮汐一眼,他雙眉微皺,眼內頗為鎮靜的在看著周圍。

感受到清歌的目光,南宮汐眉頭一松,手指往前面一指道:”我們往那個口子進去。”這些個東西他倒是知道不少,雜書上面挺多內容就是關於八卦五行,天罡陣法。

清歌也看不出這兩個陣口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表面上都是風平浪靜,找不出任何區別,既然要走便早點進去。

“誒,那可是北斗陣口,你們兩個不知道就不要亂走!”那個中年人連聲呼喚,眼底露出頗不贊同的神色,指著他們正要進去的陣口說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死鬥陣進去了可就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了!莫要如此為了表現自己,去了性命!”

他眼底掃過清歌和南宮汐,說話聲音帶著高高的倨傲和淡淡的鄙視,兩個毛還沒長齊的孩子,就在這裏充英雄,他還沒說話,他們就先開口了,懂個什麼。

“呵呵,前輩說的是,北斗死,南斗生,”南宮汐一副好脾氣的樣子,笑嘻嘻道:”但是有句話不是說置之死地而後生嘛,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他的樣子是笑的陽光,說話卻是軟釘子在裏面藏著,噎了那個中年人一句,不管不顧的拉著清歌就往裏面走。

大部分人還是相信這個中年人的,站在那看著兩個年輕人的背影就這麼進去了,眼底有著幸災樂禍。

這個分組並不是說什麼團結合作的,只不過每個陣法容人的數量有限,所以需要從不同的入口進去,對於他們來說,少一個人爭奪是一個人,能參加江湖宴的,都不是那麼簡單。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也有人知道這兩個便是今年最為出名的新人,長江後浪推前浪也說不定的,也微微沉吟著,仔細的看了看,沒人會來特意送死的,到底是有什麼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呢。

中年人是昆侖派的掌門震山子,他看了半天後,沒有發現任何不妥當,抬腿對著另外一個陣口進去了,只有五人,隨著清歌他們進了另外一個陣口

進入了陣法之後,周圍開始的光線開始變得幽暗不明,若有若無的從上方灑進來,恰好人的視線剛剛可以看見的地步。

一股陰陰的氣息就這樣彌漫在周圍,南宮汐和清歌一人一前一後的走著

“我們和其他三組的人應該都是在一個陣法內,北斗七星陣一共有七星,從不同地方進來,會進入不同的星君宮內,不知道我們現在走入的是那個陣!”

南宮汐進了陣後,聲音依舊是輕鬆帶笑,全身卻沒有放鬆的看著周圍,一邊走,一邊對清歌解釋。

周圍的一切都是霧濛濛的,兩邊的石頭像是天然沒有經過雕琢的,給陣法造成一種非常古樸的感覺,清歌背脊繃緊,手中扣著匕首,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雖然不是很懂這些東西,但是看南宮汐的樣子,也知道這裏面並不是那麼好闖的,提高所有的警惕,摸著往前行。

身後跟隨的腳步除了南宮汐,還有五個人,這五人清歌並不認識,除了觀察周圍的情況,對於這些人她也必須要防範,獎品只有一份,誰知道人心有多惡毒,會不會從背後給你一刀子。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灰塵的味道,悶熱黑暗,漸漸的越來越矮,越來越窄,眾人只能雙膝跪地手腳並用的摸黑前進。

直到感到膝蓋手掌在地面磨得發麻,清歌才聽得前面的人歡呼到了盡頭的聲音。

清歌跟在南宮汐身後跳下甬道,等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後才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他們一行人明顯是到了這個陣法中一宮中的主道中,兩邊已有燭火照明,通道有兩人展臂寬,借著通道裏的燭光,壁面上繪有五彩的圖案。

可惜這個時候,沒有人有心思去欣賞那些圖案。

就在此時,牆面發出輕微的一聲吱嘎響動,清歌緊握匕首,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靜聽四周動靜。

四面都是靜悄悄的,一絲風聲都沒有。

安靜的就像是開始那一聲都是幻覺。

就在此時,地面突然一動,這一方的空間猛然往下陷了進去,方才堅硬的地板瞬間翻轉了起來,眾人腳下突然覺得一軟。

清歌連忙低頭看去,腳下踩得哪里是結實的地面,頃刻之間變成了黃色的流沙,嘩啦啦的從四處的地縫中陷了進來。

“是流沙啊!”

身後的人顯然也陷入了進來,不斷掙扎的大叫,南宮汐站在清歌的身旁,和她兩個尤其顯得鎮定,並沒有如何的掙扎,掙扎不過是讓下陷的速度變得更快而已。

清歌盡可能的伸展手臂,防止身子陷落,一面飛快的查看周圍的四壁。

忽地,背後破空劃響,一根皮鞭就這樣甩了上來,緊緊的箍緊了她的脖子在往下拉。

在她側後方的男子緊緊的往下拽力,防止自己往下沉去,雙目猙獰道:”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出去後,我會給你燒紙的。”

聽著身後不要臉的話,清歌雙眸一冷,坐手拉著頸上的皮鞭,右手手臂一伸,飛虎爪嵌入了上方的一個石頭縫隙之中,手臂一動,身子快速的被拉了起來,趴在了石壁之上。

男子一看清歌趴在了石壁之上,面上大喜,高聲喊道:”快,快救我!

手中用力,脖上的皮鞭更是一緊,差點勒得清歌兩眼突出來。

清歌回眸一看,那皮鞭正握在一個男子的手上,他的三分之二身體已經陷入了流沙之中,面上的表情驚恐不已,對著清歌大聲呼喚。

嗎的,勒她的脖子還要她救人,當她是聖母嗎?她最恨別人偷襲她。

瞬間殺意從眼中冒出,清歌回身一趴,吸在石壁之上,一刀將皮鞭從那呼救人手中割斷,將皮鞭卷起南宮汐唯一露出在流沙外的手臂上,用力一拉,鬆開飛虎爪,身形在空中一躍,腳尖急踏男子頭上,當作一塊跳板石,飛虎爪再次一抓前方突起的石頭,扯著南宮汐離開了那片流沙之地,丟在了地

“差點就淹死在沙子裏了啊!”南宮汐抖抖全身的沙子,將頭髮上的沙子全部抖了下來,這可真是一個不小心,就被這樣淺顯的機關都弄了去。

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另外兩個人借著武功和最後踏入流沙反應及時的機會,也避過了這一劫。

看著面前咕嚕嚕還在翻滾的流沙地,清歌冷冷的掃著坐在一旁的兩個人,銀色的面具將她的雙眸襯得更加冷清沒有人氣,將手中的皮鞭丟在流沙之中,轉身離開。

那一眼裏飽含著濃濃的警告,落入了心有餘悸的另外兩人眼底。

看著那根被流沙眨眼就吞噬了的皮鞭,方才他們是看得清清楚楚,銀面男子明明可以救那男子的,結果直接一腳踏在他的頭上,將他送進了流沙地

也怪不得人家,誰讓他想用別人的命換自己的命,不過想起剛才那一瞬間,銀面男子的反應以及速度,他們本來有的想法,也要放在肚子裏掂量掂量一番了。

陣法一開始就能突然出現流沙,後面的機關恐怕是更加可怕,人越多還是越好,好歹有個幫助。

他們兩人都是武林有名氣的人,一人叫陳南,一人叫左茂,也算是相識,立即飛速的跟著前方走遠的兩人。

“剛才是北斗第七星,瑤光宮。負責開路。”南宮汐逃了一險,又忘記了疼,開始講解了起來。

開路,倒是開的好,一下就死了三個。

清歌雙眉一挑,看著他道:”不要拖累我。”

南宮汐這人的身手,她看得出絕對不弱,剛才那一下不知道還是故意還是真的疏忽,她救他,只不過覺得他至少對於這個陣法是熟悉的。若是處處都她添麻煩,她寧願一個人來闖,免得被拖累。

“既然兄弟這麼說了,那我也就專心點了。”南宮汐倒是很無所謂的笑著,他剛才確實是沒注意到,不過也是有心試試清歌,看來他看人還是沒錯,夙夜雖然冷漠了點,其實心地還是很好的嘛。

兩個人想一件事,想的方向完全不同,好在結果一致,也沒有什麼不愉快。

看慣了他這個樣子,清歌也不理會,繼續朝前走。

兩邊的石壁漸漸的少了,眼前的空地越來越大,蔥蔥郁郁的樹木開始出現在了眼前,好似一片巨大的桃花林,桃花盛開,吹來清風夾著花香,比起剛才的環境來,讓人心曠神怡,不時還有鳥兒傳來唧唧叫聲,更顯得和諧安寧。

面對這樣的環境,清歌沒有一點放鬆的跡象,反常即為妖,怎麼會突然多出一片桃花林來。

陳南站在一旁,手指略微掐算了一下,他對這些還是懂得一些,”這裏是第六星,闓陽宮。”

北斗第六星,闓陽宮,北極武曲紀星君鎮守天關。

既然是鎮守,那這桃花林肯定有古怪,顯然不止清歌一人這麼覺得,其他三人也都是小心翼翼,南宮汐看了一會,眉頭挑了又挑,”外面看不出來,進去再說。”

能佈置這個陣法的,都是宗師級的人物,也不會那麼簡單的讓你一眼看穿陣法的奧妙,否則江湖宴也不會拿它來做比試的方法了。

已經進來了,就不能再退,誰都知道,陣法瞬息萬變,再退回去,不知道會遇見什麼樣的情況,陳南和左茂兩人也不打算退。

清歌認准了前方,筆直的走了過去,完全不看周圍的路,陣法裏面的路,基本都是混淆視線的。

待往前一直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她頓時停下了腳步,看著左手邊一棵開的極為茂盛的桃花樹。

不對,她剛才應該有走過這個地方,這棵樹長得像一棵迎客松,她走過去的時候格外留意了,如今她又走到這裏。

“我們一直在原地繞圈。”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腳程很快,若是按照一炷香的時間都在往前直走的話,大概已經走了有龜殼建築的直徑的距離了,可是明顯他們現在還在桃花林內。

這就是俗稱的鬼打牆?清歌也知道其實鬼打牆就是一種陣法,利用人的視覺造成錯覺,使人一直走,實際在一個地方繞著圈子。

“沒事,這個很簡單,可以推算路線。”剛才走了一圈,南宮汐已經暗地裏將周圍的桃樹的排列,數量,生長的方向全部觀察了出來。

他一邊掐算著手指,帶著清歌,陳南,左茂三人飛快的穿梭在桃花林中

這一次,依舊是半柱香的時間,眼前的桃花林走到了盡頭,面前竟然是一片無窮無盡的碧藍天空,白雲飄渺,美不勝收,而腳底,卻是一片翻滾的咆哮江湖,波濤濺起三尺浪,幾乎要將人卷了進去。

“這一定是幻象。”左茂往前探了一步,非常肯定的說道。

當然是幻象,這個地方怎麼可能多出一條如此大的河流來,南宮汐點點頭,示意清歌可以前行。

一腳踏在前方,腳底沒有半點濕透的感覺,是踏踏實實的踩在了地上,清歌凝了凝神,對於古代人的陣法心底佩服。

忽然之間,眼前的景色翻滾的一變,腳底一踏,身形竟是歪了下去,再一低頭,竟然是灰濛濛的萬丈懸崖,一眼看不到底。

天空中灰濛濛的雨水灑了下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千奇百怪,她身子好似在不斷的往下墜落,旁邊卻聽的有人在大聲的喊著:

“清歌……清歌……抓住我的手……”

幽遠的聲音傳來,好似近在耳邊,醇厚磁性的嗓音誘惑著她的聽覺,一聲,就觸動了她內心最柔軟的那一根弦。

是禦天乾。

她身子一動,那日被束縛一般的感受再也沒有,竟然可以淩空一個翻轉,從半空中跳躍了下來,撲向跑過來的男子懷中。

他的臉冷峻中藏著柔和,唇角繃緊淩厲,他的雙手張開,做著迎接他的姿勢。

兩邊的風貼著她的肌膚飛了過去,她看著他的眼睛,英雄柔情如同紅塵烈焰,將她冰冷的心就這樣融化,他的眼睛,黑的好似一汪深潭……

黑的……

黑的……

猛然之間,她的眼從開始的一瞬間迷蒙,變成了絕對的清醒,身形驀然停住,生生的一轉避開了那撲過來的男子懷抱。

僅僅這麼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哪里有什麼萬丈懸崖,波濤大河。

她依然是站在了桃花林的出口處,而方才她站的位置那裏,一個半人高的黑色鐵錘淩空飛下,將身後的桃花樹砸得稀爛,一地落花碾成泥。

再一看周圍,南宮汐正一臉蒼白的坐在樹下,而不遠處左茂眼睛圓睜,表情猙獰而恐怖,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陳南正拍著他的臉,呼喚了幾聲後,一手打在他的後腦勺,走過來搖頭道:”左茂,嚇到了。”沒死,就是昏厥了過去。

在幻術中暗藏幻術,真是讓人防不勝防,不知道其他人在剛才看到了什麼東西,總之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不過三人也沒有誰會去問這些事情。

南宮汐臉色白了一下,又是沒事的呼了口氣,帶著一種十分慶倖的語氣長呼道:”我看到妹妹被別人殺了,急死我了,還好是幻覺。”

想起剛才自己看到的一幕,清歌心底又是疼了疼,她看到是禦天乾,這麼久沒有見他了,雖然沒有刻意去思念,他始終是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這個幻境就是顯示人最為在意的那一面。

所以,南宮汐說過自己是來找妹妹的,他最擔心的就是妹妹出事,看到的也是妹妹出事的那一面。

“好了,趕緊走吧。”陳南在一邊催促道,陣法瞬息萬變,再呆一陣又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子。

這一次踏出桃花林,後面的風景瞬間變成了石壁,桃花林的幻象已經消失了,而眼前的,是一條平整的石橋,通向前方處一個洞口。

石橋底下是一道深淵,下面嶙峋的石筍豎在下方,尖尖的頭部朝著上方,宛若一把把的利劍。

“不看下面還好,一看倒覺得這橋不好過了。”陳南笑了笑,有些放鬆的說道,經過前面的兩關,實在是輕鬆不下來,陡然看到面前這樣的情景,心裏還是有些負擔。

清歌看著石橋上面的紋路,嘴角微微一勾,冷笑道:”的確是不太好過

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石橋上面,乍看之下是一塊平地的石橋,細看之下才發現,竟然是一塊塊活動的石頭組成的,也就是說裏面肯定有機關。

順手從旁邊的牆壁上摳了一塊石頭,南宮汐往石橋面上一扔,石頭碰觸道石橋之上,頓時石橋上方齊齊落下一排排的刺刀,紮在了橋面上。

明晃晃的刀尖一下來,將剛才那塊石頭,切成了數塊,刀尖與石頭摩擦的聲音,讓人不由的骨生寒意。

“這,怎麼過?”陳南額頭有汗水流出來,看的出來,這一處不是什麼陣法,而是機關,”只要有東西上了橋,那些刺刀就會紮下來。”

瞳孔微微一縮,清歌往石橋頂端走去,蹲下身來看著石橋面上的花紋,菱形的花紋上,一塊塊的交織在一起,每隔兩塊中間有一塊兩指大小的小菱形石塊鑲嵌,交錯的錯落有致。

沉吟了片刻,讓南宮汐又扳了幾塊石頭過來,分別對著幾塊不同的花紋上面砸去。

直到打在一塊小菱形石塊上,那刺刀再也沒有掉下來過。

“看來這裏就是不碰觸到機關的破點。”南宮汐一手放在下巴下,另外一隻手上下拋著幾塊石頭,”需要踩著這個破點才能過去,那麼小的地方,就是我輕功再好,也放不了腳尖啊。”

才兩個手指頭那麼小的地方,怎麼也放不下腳掌,一旦碰觸到別的地方,那就只能被刺刀刺死了。

“我可以。”清歌用手指比了比小菱形方塊的地方,她以前過機關的時候,經常要倒立著穿過,所以用手指倒立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南宮汐看了她一眼,和陳南兩人點頭,”也好。”

“過去了之後,再看有沒有地方可以破除這個機關。”陳南一面說著,一面也用手中的銀蛇鏈敲了幾塊石子下來打算再實驗一次,南宮汐突然眉頭一動,連忙按住他的手,指著石橋道:”不可。”

“怎麼不可以?”陳南被攔住了動作,正要不爽,聽得石橋那傳來一陣崩裂的響動,就在剛才被清歌砸到的那塊小菱形石塊之前的石橋,現在已經崩塌下去了。

頓時整條石橋缺了大概三寸的位置,惹得陳南顧不得南宮汐攔住他動作,跑到旁邊一看,那崩塌下來的橋面還在嘩啦啦的往下掉著石子,砸在下方的石柱上,頓時摔個粉碎。

清歌站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的看了兩人一眼,”只要碰過的地方,就會崩塌。”

也就是說,如果有人過去了,那麼他踩過的地方之前的橋面全部會崩塌下來,後面的人也就不能過去了。

這樣說下來,南宮汐還好,陳南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眼底光芒閃爍不停,清歌和南宮汐是一起進來的,在他眼底,兩人不是朋友也是熟人,可是他,只是個陌生人,過這個石橋,首先他就過不去。

他的表情清歌盡數的收在眼底,她一個人就能過去,但是這個橋得作用,是需要一個人過去,然後將其他人全部留下嗎?

這樣的設計,不得不讓清歌心存疑慮。

南宮汐眸光與清歌對視了一下,忽而又笑的燦爛無比,拍了拍沉默的陳南肩膀道:”想辦法,我們一起過去,既然是二十人一組,不會在這裏就淘汰所有人的,我兄弟也不會留我一人在這裏的!”

不知道是他話得作用,還是其他,陳南的臉色緩了一緩,點點頭,南宮汐非常哥倆好的摟著陳南的肩膀,對著清歌擠眉弄眼。

清歌發現,南宮汐這人,笑起來的樣子格外開朗,還特別能感染人,能讓沉悶的環境變得暖起來,這樣的人,倒讓人生不起氣來。

“你們兩人的輕功如何?”清歌也不含糊,立即分析起來,”輕功如果不錯的話,可以借著我,做踏板。”

她要穿過這裏,只能用手指撐地,穿過石橋,而輕功好的人,隔了一段路也要借力才能騰飛,按照石橋的長度,起碼也要兩次。

這樣的方法當然可行,只要不踏在石橋上,清歌就能過去,他們也能借力過來。

陳南最是吃驚,這樣等於要踏在清歌的腳底借力,對她來說,肯定是一種負擔,也很少有人願意借著自己的身體給別人力量,他和清歌還是第一次見面,並沒有什麼交情。

眼前這個一路話就不多,冷冷冰冰的銀面男子,看起來就不是很好打交道的,突然這樣大方,他倒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不知道得是,在清歌以往的生活中,和傭兵夥伴一起共進退,對於他們來說,完成任務就是第一的,夥伴合作沒有什麼不可以。

當然,清歌並沒有拿他們兩人當夥伴,出於一種傭兵殺手的直覺,她不認為這座石橋的出現,就是要讓一個人穿過去,更多的考驗,肯定在後面。

南宮汐是一點懷疑也來沒有的,對著清歌道:”那就辛苦你了。”轉過頭又對著陳南道:”相信我兄弟,他是個好人啊。”

陳南的目光一直在打量著面前雪衣銀面的男子,見她銀色面具在幽暗的環境下,泛出幽幽的光彩,面具下的黑色眼眸更是深沉如海,顯得高深莫測,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險,只有一種涼意,純粹的冷。

看人都說要眼睛,眼前的人並沒有什麼邪念,陳南終於點點頭,對於他來說,讓他自己穿過這座石橋,絕對是沒有可能的,相信清歌的話,只有好,沒有壞。

話音一落,清歌也不猶疑,立即將長袍往腰間紮緊,長髮緊緊的盤在腦後,翻上了石橋。

她的速度相當的快,眼力也很出色,手指如飛一樣朝著石橋另一面而去

到了橋中之時,南宮汐和陳南兩人身形一掠,也半分不遲疑的飛掠了半空,兩人身形飛展,直至三分之一處墜了下來,南宮汐左腳一蹬,輕巧的在清歌鞋底借力,又飛掠了起來。

陳南的身法在南宮汐之下,略微顯得局促,差點就碰不到清歌的鞋底,清歌倒立在橋中,大腿一彎,一腳踢在蹬歪了的陳南鞋底,陳南借此才將身形穩住,再次拔起。

也為自己剛才的小心眼而覺得愧疚,感激的看了清歌一眼。

清歌無心其他,倒立的時候人的腦袋是充血狀態,加上要全神貫注的找尋小菱形方塊,整個人精神是高度集中,能量消耗也非常快,她絲毫不敢鬆懈,飛快的朝著另一面而去。

那邊只聽到轟隆隆的聲音不斷,橋面不斷的在崩潰,化成大小的石頭墜落下去。

眼看路程還有三分之一,南宮汐連忙再次一點,身形如同大雁,飛奔到了終點的方形洞口,轉身看著清歌身後的橋崩,暗暗心裏驚歎。

陳南此時氣息有些不穩,輕功不算出色的他,憑藉內力提到了這裏,已經是十分的不容易,借力到清歌的腳底也是有些不穩。

眼看清歌就要到了橋的尾端,那上面的刺刀忽然毫無症狀的開始往往下整片紮了下來,明晃晃的照得人眼中生花。

南宮汐急的大喊:”兄弟,快點,快點。”他左看右看一下,一把抽下自己的腰帶,往著清歌的方向扔去。

陳南飛掠而來的地方在清歌的前方,頭頂的刺刀讓他遍體生寒,直想趕緊落了過去。

只要再飛過去一點,他就能達到方洞了,而那疾落下來的刺刀,絕對紮不到他。

可是……

他餘光看到還在橋面擇路而倒立行走的清歌,眼眸閃過一絲清光,咬了咬牙,重重的歎了口氣,一手撈過南宮汐的腰帶一手甩開腰間的銀蛇鏈,對著清歌用力倒立的腳踝,用力的擲了過去。

清歌此時也是全身汗水淋漓,這個機關是在是匪夷所思,突然一下發力,讓人防不勝防,聽得那邊南宮汐的大喊,瞧見陳南丟過來的銀鏈,她雙指一用力,腳踝一繞,緊緊的套在了銀鏈的上面。

說時慢,那時快。

清歌的腳踝剛一套上,刺刀已經離石橋只有半米遠,她身子一松,歪在了石橋的側方,蕩在半空之中。

只聽卡擦一聲,清歌剛偏離了石橋面,落下的刺刀一板全部紮在石橋上方,尖利的刀鋒摩擦著石頭,聲音難聽刺耳。

她倒吊在半空,看著那些尖尖的石筍,也不由的感覺到寒意。

方才要是再慢一點,她不是被刺死在石橋,就是叉在了石筍上,做了人肉串了。

南宮汐站在方洞邊,他手裏緊緊的拽緊了腰帶,腰帶的另一頭,是趴在方洞懸崖壁旁的陳南,陳南手中的銀鏈下面掉著的,是清歌的腳踝。

看著掉吊在下面飄蕩的清歌,繃緊的心房一松,剛才可是嚇死他了。

把兩人拉了起來,三人皆是躺在了地上休憩。

陳南休息了一會,平復了極速的喘息,抬起眼對著他們兩人說道,”剛才我們過的應該是,北斗第二星,天璿宮,陰經巨門元星君座守是非。”

南宮汐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向後撐著地面,雙腿平放岔開在地面,甩著額頭流出來的汗水,俊美的面容帶出劫色餘生般得光彩,歎道:”這破機關真的是很陰險啊。”

明明是不觸動就沒有危險的機關,它偏偏不按規矩來,若不是他們三人合作,只怕早死光了。

太陰險了,太狡詐了。

清歌靠在石壁上,看了他一眼,剛才明明是他最安全,聽他說話,反倒好像最危險的是他。

對於石橋最後一下的驚變,她倒是沒那麼驚訝,從一開始她就覺得不太對,哪有機關設置一個人過去就開始崩塌,後面人就不能過去了,那不是要讓人起內杠嗎?

直到後面機關開始莫名啟動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對人性的考驗。

江湖宴是比試,是競爭,所有的參賽的人都是其他人的敵人。

如果把所有的人都看做是敵人,就算有本事,到了最後,還是過不了。

她嘴角微微一勾,眼底帶著點嘲諷,陳南救她,完全是因為她開始出腳幫了他,當時他眼底一瞬間的遲疑,清歌倒立的時候,從手臂間也看的清清楚楚。

這一次她做了這麼人性化的舉動,倒是讓她過了這一關,說起來,還真的是很幸運。

人性這東西,她以為,早在殺手訓練營的時候,她就沒有了。

現在看來,也不算泯滅的徹底。

稍微休息了一下,南宮汐站了起來,朝著前方道:”不知道其他三組的人到了哪里了?”

“走吧。”清歌也休息好了,立即往裏面走去了,不能再等了,不能讓其他人搶先了去。

又是一段七轉八轉的彎道,最後再出現在眼前的,便是一個方形的房間內,除了四面牆壁,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清歌對著牆壁敲了敲,聽聲音,另外一面是空的。

又摸著牆壁四處探索,並沒有什麼機關暗器之內的東西,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正在疑慮之時,左右兩側的牆壁開始徐徐的升起,光線在這一瞬間徹底進入了漆黑,本來寂靜的周圍也傳來了其他陌生的聲音。

清歌全身一緊,憑著剛才那一瞬間光線明暗交錯的時機,她看到了徐徐升起的石壁後面,還有另外三個房間,和她所在的地方一樣。

甲乙丙丁四組人馬全部集齊在了這裏。

這是最後剩下來人的爭奪賽了。

她控制呼吸,全身只聽到各方都有呼吸聲傳來,顯然在他們三人的周圍,還有其他許多人。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清歌一個一個的在心中數著,除了她自己和南宮汐,陳南以外,還有五個人。

顯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收斂著自己的氣息,以免被人偷襲。

眼前的大廳內不僅僅是漆黑,還有白色的霧氣彌漫在整個屋內,即便是夜能視物的人,此刻,也完全看不清身前三寸遠的地方。

清歌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隱藏自己全身的氣息。

作為專業的殺手,隱藏氣息,是必備功課之一,而她,無疑出色之極。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縮著身體,沿著牆壁站立,若想在迷霧中制勝,那便要一擊必勝。

她不出手制人,人必殺她。

大廳中的人都在潛伏著,每一個人都盡力屏息凝氣,不讓其他人發現自己的影蹤,南宮汐和陳南兩人已經不知道藏在了什麼地方。

不過,她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了。

但也不可以掉以輕心,能闖過層層陣法,到達這裏的,絕不會是等閒之輩。

漆黑森冷,白霧彌漫之中,有一道亮光在黑暗中閃過,是兵器折返出來的光彩,有人出手了。

只聽細微的破風聲後,緊接著便是一聲悶哼和骨頭碎裂的聲音。

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清歌暗道:看來,技術不如人,是偷襲失敗了。

“北璃塵……你真狠……”

死亡的呢喃細小甚微,卻不妨礙在層層困境中傳到了清歌的耳中。

她瞳孔一下放大,血液一下在全身飛快的流轉了起來。

她剛才聽到了什麼,北璃塵,那個名字,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又有多久沒有想到過他的這個身份了。

是他,一定是他,他聽到了生財珠,一定和她的想法一樣,想到生財珠可能就是金龍珠,來到這裏。

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和禦天乾見面,壓抑許久的心情在這一刻微微放鬆,呼吸也隨之輕輕加重。

另一邊,禦天乾一手扔開已經軟下的屍體,聽著不遠處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墨藍色的眼眸凝結成一點。

這一路上,二十個人你爭我奪,暗地裏下手,最後甲組的高手也只剩下三人,方才偷襲他的那人,就是甲組兩人中的一個。

現在這個,是不是另外一個呢。

他一路找來,四處打聽消息,都沒有人見過或者聽過清歌這個名字,失去清歌之後,他本來冷冽的性子更是加上了戾氣,雙眼如魔染上厲色,今日在陣中變得更勝。

既然有人要殺他,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這九轉回還丹他要,生財珠,他也要,這是清歌要的東西,他就一定要奪回去給她。

頓時內力一凝,無聲無息的朝著發出呼吸聲那一方襲去。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0章  她的匕首

清歌心微微一亂,呼吸急促不過是一瞬間已經收了起來。

不管什麼樣的環境,保持冷靜也是她的特長。

這霧濛濛的一切也不知道江湖聯盟到底搞什麼,將眾人全部困在這裏的結果就是要自相殘殺嗎?

雙眸一沉,左面傳來稍許急緩的呼吸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這是人在發力之前血液迴圈加快導致的呼吸加速。

有人在接近。

不僅僅是在接近,還帶著一股殺意在襲來。

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動。

淩厲的殺意順著前方而來,清歌面色一冷,席地一滾,翻躍了過去,隨著一身悶哼聲,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傳來了對掌的聲音。

蹲在貼牆處,清歌暗道:看來剛才那個人要殺的不是自己,是站在身邊不遠處的人。

這個人的內力非常強大,另外一人與他對掌後明顯呼吸更加不穩,顯得急促倉亂。

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禦天乾。

心裏猜測,身體卻一動不動,禦天乾既然用北璃塵的身份來參加,那就和她一樣,不想讓其他人認出身份,特別是她,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在鳳帝陵墓前守孝的,若是被人發現在這裏,衍生意外。

要相認,也要等到出去之後不遲,目前最重要的是出去,這場比試贏得勝利的方法不是殺死所有人,就算第一,而是誰先出去,東西就歸誰,如今這裏面的人思維都陷入在怎麼幹掉其他人裏面,忘記了本來的目的。

這樣一來,對她也有利。

此時除了她,還有其他六人也像捕食的豹子,在等待著其他人的動靜,南宮汐是無所謂能不能得獎的,而且對於陣法他非常熟悉,若是能和他一起就最好。

正在此時,背後一陣輕風刮到耳邊,眼底寒光一閃,反射的就要出手,聽的一人趴在她身後,用傳音入密道:”兄弟,是我。”

說曹操,曹操就到。

聽到這歡快的聲音,就知道在身後的人正是南宮汐,清歌轉過身子,在他手臂位置寫字,她不會傳音入密,也就用這種方法交談了。

清歌寫:”這裏是七殺陣哪里?”

南宮汐傳音:”主陣,我們得找到陣眼,破陣出去。”

兩人想法完全一致,沒有被引導到另外的方向去,清歌又寫道:”陣眼在哪?”

“剛才我去查看了一番,應該是右前方那裏。”南宮汐將自己摸著白霧找出來的陣眼說了出來,”把柱子弄倒,這陣法就破了。”

弄倒柱子?

清歌環視了一下周圍,計算了一下如果她去砍那個柱子,周圍潛藏的五個人將會出來把她怎樣,剛才陳南是隊友,可是到了這裏,誰知道是友還是敵,現在唯一能放點心的就是面前這個自來熟的傢伙了。

她拍了拍南宮汐,將位置弄清楚後,兩人悄無聲息的往柱子的方向潛伏過去。

摸了摸足有兩人腰粗的石柱,清歌眉毛幾乎要倒豎起來,寫道:”我掩護,你砍柱子。”

南宮汐了然的搖搖頭,”你砍,我連武器都沒有,怎麼砍。”他還特意伸出兩隻手在清歌眼前晃了晃,示意自己沒有任何武器,不能砍柱子。

白了他一眼,清歌兩隻手將匕首全部扣住,好在匕首的材料非常好,只要南宮汐靠得住一點,她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柱子砍斷。

當第一聲砍擊聲來的時候,身後就有腳步聲急急的傳了過來,這樣大的聲音,立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但是沒有人敢動,在這種驚心的時候故意發出如此大的聲音,會讓人覺得故布疑陣。

形勢如此之好,清歌趕緊再次動手,毫不猶疑的用匕首戳在石柱上,削鐵如泥的功能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她不管身後南宮汐手忙腳亂的接暗器,擋暗刀,連著幾十下,終於將柱子砍斷了。

哢嚓一聲巨響。

石柱重心無端偏移,往著清歌所在的方向倒了下來。

還在對抗著一人的南宮汐也顧不得傳音入密了,大喊:”兄弟,快閃啊。”一面對著面前的人虛晃一招,縱身往旁邊跳開。

白霧中夾雜著灰塵,一個人影眼看就要襲來,清歌在半空之中扭轉身形,側身一滑,將手中的匕首對著人影飛擲而去,那人影反應也極為迅速,身子側開,手臂一動,就將匕首夾在手指之中。

趁著這一瞬間,清歌轉身半蹲在石柱的另外一邊,沒有人會想到她剛才在這裏,現在還會在這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雙目中閃著亮光,看著毫無變化,依舊白霧茫茫的周圍,水眸微沉。

這是怎麼回事?

南宮汐趁著石柱落下塵土起的時候,也翻滾到清歌的位置,傳音罵道:”不是吧,耍我,陣眼明明就在這裏啊!”

清歌側頭看了他一眼,他臉色極為不忿,手指不停的在地上戳著,碰到一個什麼東西,順手揪了起來,往眼前一看,”陣法裏面還長草,真是奇怪!”丟到地上一腳踩到草上。

就在這時,四面發出巨大的轟隆聲,好似周圍的一切都在轉變,就連剛才的石柱都消失不見了。

南宮汐抬頭看看正在變幻的天花板內,又看了看地上被他丟棄的那根小草,眉頭一動,大笑了起來,”哈哈,我就說了陣眼在這裏,原來陣眼不是柱子,是根小草,哈哈。”

他就說嘛,他怎麼會算錯這個,陣法可是他的強項呢。

隨著他興奮的笑聲,周圍開始亮了起來,白霧也慢慢的開始散去。

周圍的人影模糊的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站起來的人大概還有四個,有三人在打鬥中已經趴下了。

“不好,不要給他們搶先了。”看著漸漸清晰的一切,南宮汐收起大笑,拉起清歌往前方奔去,”快跑,現在陣法破了,只要能出了這個龜殼子,就是誰贏了。”

他口中的龜殼子,就是這個龜形建築。

既然如此,他們先找到陣眼破了,勝利就在眼前,清歌用力將他推開,”你輕功好,快點跑前面。”她跑得雖然很快,畢竟沒有內力,和有輕功的人比起來還是有區別的。

南宮汐瞟了眼身後反應過來後迅速追上來的人,他也不是什麼迂腐的人,這個時候當然知道出去一個就算贏了,立即點頭道:”兄弟,那我就先去了,放心,我一定幫你贏回獎品。”說罷,手一松,海藍色的衣袂漂浮之間,已然掠去數丈。

正在此時,一道紫色的光影從身邊掠過,帶起一陣熟悉的,淡淡的龍涎香味,速度之快,超出後面幾人數倍,那個背影飄逸奢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清歌嘴角微微一勾,玉樣的容顏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穩操勝券,不快不慢的往前走去,她不用急了,在前面的兩人無論誰得了,這個生財珠都是她。

轉眼之間,又過去了三人,都回過頭來看這個銀面男子,他本來是第二的,怎麼突然不走了,他們當然想不到清歌是因為輕功跑不贏,乾脆不跑了,按照一般人的邏輯,能過了前面關卡的人,哪里會沒有輕功啊。

可惜啊,世事無絕對。

這邊清歌是不緊不慢,那邊是你爭我奪,毫不停歇。

那邊南宮汐撩起長袍風一樣的往前疾馳,身後卻有一股風力緊隨他而來

他嬉笑的面孔上帶上一抹沉色,眼底若有所思,中原人武功都這麼好嗎?本來與他相差那麼遠的,竟然追了上來,內力之強,應該超於他之上。

一個念頭還未散去,那個他見過一面的金面男子就已經與他並駕齊驅了

他絲毫不敢放鬆,鼓足全身力氣一同前行,兩人你追我趕,竟是誰也沒有勝過半分。

南宮汐對他也是心生佩服,他本來就是活躍的性格,此時見兩人並列,乾脆開始打商量了,大聲道:”誒,金面具兄弟,和你商量下,咱們並列第一算了不?我就要那個生財珠,你拿那個九轉回還丹吧。”

禦天乾睨了他一眼,看他樣子有點眼熟,眉頭一凝,記起這人正是開始他看到的搭肩膀的男子,不知怎麼,看著那張臉,他就覺得不舒服,冷冷道:”我兩樣都要。”

南宮汐眼睛一睜,一把撩開吹到他唇邊的長髮,嚷嚷道:”你幹嘛這麼貪心呢,我兄弟要那個東西,你就給我撒!”

禦天乾這次再不說話,一提氣速度更加快起來。

提速是吧,當我不會啊,南宮汐丹田一沉,也快了起來,緊跟在禦天乾的身後。

眼看前面已經看到大門了,禦天乾冷眼掃著還笑著在身旁的南宮汐,袖中手掌一卷,朝著他一掌襲去,他兩樣都要,絕不能給人贏了去。

南宮汐眼角一提,到了這個時候,必然是爭鬥得最熱烈的時候,他也不敢鬆懈,早就準備好的手掌也對了上面。

內力在手掌對接處不斷湧動,漲起兩人的袖袍,衣襟,長髮飄在半空之中,如同一副水墨畫般靜謐。

當然,只要不站在他們兩人身旁,是感覺不出周圍空氣都被扭曲的震盪

南宮汐手臂開始漸漸的發疼,暗道:這真是個執著分子,給他分一點東西又怎樣嘛。他目光一轉,看著後面追上來的三人,艱難開口道:”兄弟啊,咱們再這麼對下去,可就一個都分不到了。”

禦天乾當然知道後面還有人追來,墨藍色的眼眸透出犀利的光芒,聲音陰寒道:”讓開。”

隨著話語聲出,他手掌一收,袖卷狂潮,將南宮汐來不及收回的內力一併倒還回去,震得南宮汐生生退了兩步,捂著隱隱發疼的胸口,看著禦天乾翩然飛起的身影,不服氣的咬牙又追了上去,他才不能輸。

當紫色的身影露出在龜形建築的大門口時,外面傳來震天的呼喊聲,副盟主站在門前的高臺上,緊盯著大門口,手中舉起小旗幟,準備宣佈今次得獎的人就是北璃塵時。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發現,在禦天乾走出來的那一刻,他的旁邊還有一隻腳也露了出來,一個人梭的一下從禦天乾的腳下就這麼滑了出來。

海藍色的人影因為用力過度,還滑出了兩丈之遠,差點就要撞上了裁判台才堪堪的停了下來。

在萬眾驚歎到下巴都要掉下來的目光中,海藍色的人影緩緩的爬了起來,耙了耙滿是灰塵的頭髮,很有風度的笑道:”副盟主,你宣佈結果吧。”

副盟主這時才收起下巴,看著他一臉灰塵,身上灰濛濛的還磨了個破洞,故作瀟灑的模樣,眼角抽了抽,這……明明是北樓主先出來的,可是這小子摔得比較遠,好像北樓主出來的時候他從側面也露了腳。

這……到底是算誰贏啊。

南宮汐抬著下巴,靠在裁判台的下面,笑眯眯的看著一臉陰沉的金面男子,挑著眉頭,心情十分的好,他可是答應了兄弟要把生財珠贏回來的,嗯……雖然說贏的不太好看,但是好歹他也是利用了自己的本事嘛。

他靠在那得意洋洋的,而禦天乾顯然臉色十分不好,一雙狹長的鳳眼中隱隱流轉著一絲嗜血的紅光,看著和盟主正在眼神交流的副盟主,緩緩道:”宣佈個結果很難嗎?”

此言一出,副盟主作為武林聯盟的盟主,自然是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此時面對一個千絲樓的樓主,只覺得渾身上下有說不出的壓力襲來,但是他的確是公正公道,宣佈道:”本次江湖宴,得勝者為北璃塵。”

結果宣佈出來,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將裁判台圍了個嚴嚴實實。

南宮汐當即跳了起來,沖到臺上大喊:”我也出來了,怎麼不算並列啊

副盟主臉色如肅,抱拳解釋道:”南宮少俠,雖然你出來了,可是你露出一隻腳,和北樓主全身走出來,是不同的。”這話還是說的委婉的,就差沒說你從旁邊鑽出來的了。

南宮汐最後也是拼力一滑,想要爭取個機會,現在輸了,他也不是不服氣,畢竟自己技不如人是很明顯的,臉色暗了暗,轉過身來對著禦天乾道:”我兄弟就是沖那個珠子來的,你能不能讓給我?”

禦天乾接過武林盟給他的生財珠和九轉回還丹,斜看了他一眼,陰鷙的瞳仁很明顯的拒絕道:”不行。”

“拜託了,你就給我了。”南宮汐俊臉一皺,也不管什麼形象不形象,抓著禦天乾的手道。

南宮汐素來是個守信用的人,他答應了清歌要奪到這個珠子,現在拿不到,心裏內疚,只想著如何讓眼前的金面男子將珠子讓出來才好。

禦天乾當然不會讓他碰觸自己,腳步略移,避開他的爪子,叮噹一聲,放在袖中的東西掉落了下來。

南宮汐反頭一看,”誒,這不是我兄弟的匕首嗎?怎麼會在你那?”

灼灼的夏日陽光下,那一柄漆黑的匕首如暗夜一般,看起來普通無常,沒有一點不同的地方,連刀鋒都是漆黑,看不出鋒利還是鈍挫。

墨藍的眸光落在匕首的握柄處,瞳仁縮成一線,這是他剛才在陣法中接到的一個暗器,只覺得出手相當快准,若不是他閃避及時,必要重傷,當時隨意的往袖中一收,並未看清,此時在日光底下一看,縱使這刀刃塗成了墨色,可是這刀柄,那特意為她設計方便握住圓弧形,他怎麼不認識。

眼中的寒冷頓時化為無限的陰霾,冷冷的盯住南宮汐,”你說這把匕首是你兄弟的?”

這樣的目光,讓南宮汐覺得自己仿若被鷹眼盯上的獵物,怎麼這人突然之間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自禁的全身戒備,雙眉微皺,回道:”當然,我兄弟的東西自然是認得出的。”

在海青石那裏的時候,他就留意過這把匕首,黑漆漆的一團,倒是沒看出來是什麼材質的。

一句話,讓禦天乾全身血液都迅速的加快了起來,一把將匕首奪了過來,內力震開上面的漆黑,露出如皓月一般的銀輝。

是的,沒錯,與朔月一樣的材質,這是他給清歌打的兩把匕首中的一把

他深深的呼吸,將內力不斷翻湧的情緒收斂了下來,讓一下活過來的心臟和大腦冷靜下來,回憶著方才在陣法中的手法,是的,是的,那個應該是清歌,應該是她。

難怪,難怪他看著白衣銀面的男子身形很像是清歌,那個時候,他就應該要衝上前去問問才是,也許,也許清歌掉下崖後,失憶了,性格改變了不一定。

燦爛的金陽下,所有人都只看見金面男子一瞬不動,站在原地,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臉色變化,卻能感覺到他周圍的氣息比起開始那種陰冷,加了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她在哪?”一把抓過南宮汐的衣領,禦天乾緊緊盯住他的眼睛。

這樣急迫的語氣感染了南宮汐,他灰頭土臉依舊不減俊朗的面孔,笑的開懷,指著禦天乾的懷裏,”把珠子給我,我就告訴你啊。”他可不知道這個金面男子怎麼一下就要找他兄弟了,念念不忘的還是這顆生財珠。

“請問哪位是南宮少俠,有位叫夙少俠讓我找你。”一位打扮清素的武林聯盟下人走了進來,對著兩位問道。

南宮汐指著自己道:”是我,是我。”

“夙少俠讓我帶話來說,有事先行一步了。”

“啊,我兄弟就這樣走了?”南宮汐這麼一吼,禦天乾自然放開了他的衣領,任他抓著那個下人去問話。

禦天乾對著四周一掃,角落裏有一個男子此時走了上來,站在禦天乾身側,低聲道:”樓主。”

“方才從裏面出來的銀面男子,你看到他往哪里去了?”他在周圍早就有佈置,千絲樓號稱情報樓,當然是暗探到處遍佈。

“稟樓主,屬下只看見銀面男子出來後,被一人拉住談話,隨後立即轉身而出。”暗探將自己看到的情形說了出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0:18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1章  她不是真的皇太女

當下禦天乾全身散發的氣場變得懾人,紫色的長袍在日光下色澤高貴中夾雜著幽冷,將立在一旁的暗探額上驚得汗水密集,不明白怎麼樓主突然一下會變得可怕,硬著頭皮將接下來的話說完,”另外,打聽到消息,青鸞國近日朝局有些變化。”

自從清歌落崖之後,對於青鸞國的一舉一動,禦天乾也吩咐人密切注意,以防發生什麼意外。

“什麼變化?”

清歌以一種無比愜意的步伐走出龜形建築,外面已經圍了許多的人,慶祝這一屆的得獎,她站在巨大的建築之下,白色的衣袍隨著夏風搖擺,風度翩翩,清貴怡然的抬眸看向高臺之上。

果然是禦天乾得了頭獎,看著遠處那被重重包圍的身影,心中一種滿足和驕傲,不管在哪里,他總是拔籌的那一個,嘴角的笑容溫暖的似朝陽,一雙水眸中泛出的柔情光彩將銀色面具的冷光都折出幾分暖意來。

一旁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一旁四處張望,待到望見一旁身姿如松的男子時候,面帶疑惑,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走了過來,抱拳道:”請問,可是大當家?”

正翹目看著遠處的清歌一時警醒了起來,借著光燦的陽光,側眸看著站在對面處的男子,眼裏的冷色一下褪了去,低聲道:”吳雄?”

聽見她喊著自己的名字,吳雄粗糙的面容頓時泛出了笑,曬得發黑的臉上一雙眼睛都是真誠的笑意,”大當家的,真是你!”

“嗯。”未曾料到可以在這裏看到吳雄,清歌也是有些驚訝的,腦中回路一轉,想到清風寨實際是屬於江湖人的範疇,對於吳雄這個原清風寨的大當家來參加,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夙夜這個名字知道的人不多,除去星兒和沐長風,另外的就是清風寨上面一行人,剛才吳雄就是在臺上聽見人名,想著來試一試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大當家,當初清歌和他們初次見面便是易容過的,若不是星兒後來告訴他們,他們怎麼也沒看出來易容的。

“大當家,你還活著啊,可讓兄弟們急死了。”他大掌在胸口拍了一拍,顯然是真的很高興,又見清歌沒有說話,又笑了一下,”你可不知道,兄弟們打聽到你掉了崖了,也跑去找了,還發動了江湖上的朋友,四處打聽你的消息,剛才聽到你名字的時候,簡直是不敢相信。”

“現在相信了嗎?”清歌嘴角微微一勾,話語中帶出的輕鬆讓吳雄略怔了怔。

這面前站得可是傳奇般得人物啊,每一個身份都讓他震驚的無話可說,三個國家三個身份,每一個都是高貴無雙的。

“相信,相信。”他一邊笑著,一邊又看著她臉上的面具,指著道:”大當家的,你怎麼要戴個這個東西?”

“怕嚇倒人。”她說的是自己臉上的咒文,可惜吳雄的理解的不太一樣,他想著清歌那張絕美的臉孔,若是扮成男的來參加,那也是不方便,一個男的長這麼美,那不是嚇人是什麼。

過了一下,吳雄拍著腦門眉眼夾起,連忙道:”對了,這個是冒頓發來的消息,說若是我們這邊先找到你,馬上讓通知你的。”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牛皮卷遞給清歌。

清歌半帶疑惑的接了過來,冒頓是她收的北漠五將之一,當初鳳帝在她出征之前,給了她一個密令,若是能征服北漠二十五萬兵馬,設計全部絞殺,清歌當時遞給北漠五將看的就是這張密令,不過她在下面附了一行字:跟了我,這張密令就會消失。

當時她已經用武力將五人收服,而這張密令,便是死心讓五人跟著她的原因。

那所有人都以為她和五將喝酒慶祝的一晚,其實她是在和他們商量計策,將青鸞的兵馬圍攻後,用北漠的兵馬代替,北漠人一直被青鸞歧視,能入正規軍,有吃有喝有軍餉,對於北漠人來說比起被圍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當下就答應了。

杜曼娘是知道這一切的,當時清歌用信物交換的條件就是,視而不見,好在杜曼娘也想一心找個依靠,投了清歌這邊,自然這事是無人知曉了,也是清歌手中第一支正式的強壯兵馬。

她將小牛皮卷卷開,看著上面的消息,眉頭卻是擰緊了,杜曼娘在上面所書,自她消失一個月之後,靳品玉就開始在朝中做出小動作,聯合大臣,好似打算在守孝出陵那一日策反。

這上面的東西,吳雄也知道,他指了指,臉上滿是憤慨道:”這些狼心狗肺的,竟然要謀反,什麼東西!”

狼心狗肺的?清歌瞟了他一眼,這樣的時代,有幾個人做的事情又是全部對得起良心的。

這一眼看的吳雄頓時摸了摸後頸,他自己也是個土匪,劫財劫色的什麼也幹過,嘿嘿,清歌沒留意他的不好意思,將小牛皮卷卷好,算了下日期,距離兩個月守孝出陵登基大典只有半個月時間了,她從江湖城到青鸞起碼都要半個月時間,必須馬上出發了。

她抬眼看了下依舊還在臺上的人,櫻色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眼中泛出奇異的光亮,忽而轉身道:”備馬,立即回青鸞。”

“那,你就這麼回去,他們造反了怎麼辦?”吳雄擔心的說道。

造反?靳品玉要做什麼,她早就知道,等的就是這一天,她還怕她不造反呢。

“不造反,我還不放心呢。”清歌轉過頭來對著吳雄一笑,眼裏滿是奸詐的笑意,”走,必須要在出陵前趕到那裏。”

春光濃濃,枝頭的鳥兒成雙,不住地鳴叫,山巒重重,道路條條,快馬一匹又一匹的從官道上疾馳而過,累倒一匹又一匹,長袍翻卷,塵土飛揚,直奔青鸞。

青鸞上下,鳳帝駕崩時全國上下的白孝已經取了下來,氣氛比起兩個月前要好上許多。

清歌一進青鸞,就和杜曼娘聯繫上了,杜曼娘看著她的面具,雖然不像吳雄那樣大大咧咧的問了出來,還是有點異色的。

已經進了這裏,也不必要再偽裝,清歌將易容的東西卸了,換上了女裝,看著一旁銅鏡裏折射的面具冷光,轉頭將面具摘了下來。

秀麗的容顏此時有一般變得黑色斑駁,好似有蟲子盤踞在左臉上,遮住了嬌嫩的肌膚,如秋水般的明眸也遮掩在這一片斑駁之中,讓人無端生出懼意。

杜曼娘和吳雄兩人臉色皆是一變,曾是那樣美如雪蓮的面容,此時無鹽醜女一般,怎麼能不驚訝,吳雄更是一下從凳子上坐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大聲道:”大當家的,你的臉,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這好好的一個美女,一下就變得醜了,怎麼會這樣。

杜曼娘神色倒好得多,端著茶杯的手抖了下,半晌穩住了,將茶杯放在一旁,才問道:”陛下的容顏是不是因為墜下山崖導致的?”其他人不知道清歌的去向,她是十分清楚的。

“算是。”清歌將面具丟在桌上,既然都看到了,她也不遮掩。

杜曼娘目光從面具上掠過,沉吟了片刻道:”那陛下明日登基大典,要戴面具嗎?”

如果不戴面具,就要素顏去,如今這面容半邊都見不得人,會有什麼效果。

這一點其實清歌也在考慮,如蔥白的手指從面具上劃過,眼底掠過一絲暗芒,唇瓣微啟道:”戴著吧,免得嚇壞人。”

在杜曼娘這個角度,只看到清歌完美無瑕的那邊臉頰,墨眸宛若大海一般平靜,霧靄重重,看不到下面藏著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是猜不到這個新登基女帝的心思的,開口將話題轉到明日的登基典禮上去。

“靳品玉這次不知怎麼說動了宗族也來了,很棘手。”

宗族是皇族的根本,雖然現在只有幾個老婦人在裏面,可是怎麼說還是皇家的象徵,加上本來兵馬一部分分佈在大司馬杜曼娘手中,還有一部分是在丞相和宗族手中的,如果聯手的話,兵馬是其次,在外駐的軍隊,軍心大部分是傾向宗族這邊的。

聞言,清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摩挲著冰冷的面具上,指尖傳來的冰冷輝映著她眼底的寒霜,室內極為安靜。

她知道靳品玉會動手的,從那一天晚上的時候去了靳府她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現在她還沒有掌握青鸞的兵權,在登基大典那日將那個消息爆出來,絕對能將她一下打到最穀底。

看著她的神色沉沉如夜,杜曼娘眉頭皺了起來,眼底露出一點凜冽之色,”要不要,乾脆明日找藉口不去,派人將靳品玉殺了?”

“好,這種事就讓我去幹吧!”吳雄正愁沒機會說話,趕緊說道。

“不行,去,一定要去的,我等了這麼久,就是要掌握了青鸞,不去,豈不是正合她的意。”清歌立即否認道。

“可是宗族的人……”杜曼娘不是害怕,只是她可以調動的兵馬和宗族調動的絕對不同,宗族的是一人可以調動的,屬於皇家的兵馬,而她的,必須要偕同另外一塊權杖才可以,這是她和靳品玉兩人互相掣肘的地方。

“不用怕!”清歌站起來,一掃長袖,華服將她臉色襯得凜然陰戾,”明日我自有辦法。”

這種事,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靳品玉這個人,在鳳霓裳謀逆的時候她便看了出來,當初那場謀逆的主策劃就是她,最後她竟然從裏面脫身出來,可見這人心思之深,反骨一直存在,這次給了她一個這麼好的機會,她豈能不用。

清歌心裏對她一直都有不悅和防備,介於她還未登基,不方便將靳品玉這一幫人全部連根拔起,現在送上來的機會她豈會不要。

杜曼娘見她神色如此篤定,目光一定,咬唇應了。

“那我要不要去準備什麼?”她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要去準備些才能放心。

“不必,我們什麼也不用做。”微微一笑的唇角鋒利如刀,將杜曼娘最後一點忐忑剃得乾淨。

好,既然清歌這麼有把握,那麼她就相信她。

青鸞皇城,一片繁忙景色。

紅錦高掛,金鸞泛輝,處處透出一股新皇登基的新生氣息和喜氣洋洋,宮中女官忙忙碌碌的穿梭,侍衛比起往常來,更是認真的巡邏。

他們沒有想到,在這場登基大典下,埋藏著一場驚心動魄的變亂。

一日一夜,日升月落。

天幕拉開一絲蒼藍的角落,露出了金燦燦的明光,將大地鍍上了薄薄的金色,江山萬里紅襯綠映,生機勃勃。

清晨陽光微照之時,皇城大門口人群穿梭,轎子,馬車不斷的進來,百官個個換了最正的官服,邁進了大殿所在祭天臺上。

今日是個好天氣,春風送暖,百花照耀,處處是豔麗多姿,拂面的空氣都顯得清新可人。

帝位交接,鳳帝駕崩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現在人們的眼底,只有這個新登基的女帝,這個傳奇一樣的女帝,從失蹤被認回,不過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就奪得了帝位,讓人好奇又崇敬。

在這種交替之中,還有一股壓抑著的陰森意味在底下蠢蠢欲動,在這一片金色的陽光下,隨時都要破土而出。

宗族裏最德高望重的鳳宗婦也穿著隆重的出席,給這樣的日子更是添了一份肅穆。

對政治敏感的人可以發現這下面的細小區別,不過這細小的一切,又被那表面的歡快給遮掩了下去,沒有人會想到在等下會發生如何巨大的政變。

清歌在女官的伺候下,換上了明紅色繡有金色九龍盤雲的帝服,頭上帶著翔鳳銜珠的金絲皇冠,足足穿戴了一個時辰,總算全部穿好了。

她站在足有一人高的銅鏡前,看著裏面的人,銀色的面具配合那一身的華服,說不出的冷森尊貴,仿若舉手投足之間便能將一切灰飛煙滅,這種感覺,的確很好,難怪那麼多人喜歡坐這個位置,光是穿上這一身衣服,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今日的登基典禮主要是進行祭天,頒佈詔書,祭告宗廟,社稷以及萬民,其實在鳳帝駕崩後,她已經是新皇了,這個登基大殿不過是個詔告天下,成為名正言順的女帝。

在眾目仰望之下,清歌踏出殿外,長長的衣擺後跟隨兩排女官,謙恭的拖著精緻的群尾,跟隨她一同往祭壇而去。

耀目的日光下,那萬眾矚目的女子一出來,便聽到下面一片驚呼吟,誰都沒有料到在這一日,坤帝竟然會戴著面具出席祭天大典。

百官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眼裏帶著疑惑,怎麼會這樣,要戴著面具出來,沒聽過祖宗有這個規定啊,可是祖宗也沒有規定,不可以戴著面具祭天,於是即便是心裏有疑問,還是壓著等待祭天過後,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不想這個時候就把新帝給得罪了。

靳品玉站在百官左列首位,玄色官服襯著她的笑容,那皺紋開始漫布的面容更顯得老成自在,看著清歌的舉動,嘴角笑紋加深幾許。

長長的祭文念下來,一番儀式舉行到了最後,到了最關鍵的祭告宗廟的時候,按照國律,是需要丞相將香遞給新皇插一進銅鼎之中,以示對新皇登基鼎立支援。

女官將手中的香遞給靳品玉,接過之後,靳品玉提著官袍,一步步邁上了高高的祭台,大理石的祭台在陽光之下,依舊有些沁涼。

清歌雙手交疊,看著靳品玉走上來恭謹的模樣,面具下的笑意越發的濃戾。

“辛苦靳丞相了。”清越的女聲從祭臺上傳出,陣陣迴響傳遍整個偌大的祭台廣場,傳到每一個官員的耳中,在插了這柱香後,清歌將是天下承認的青鸞新帝。

就在這時,靳品玉頓時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香狠狠的往地上一擲,面容變得悲憤忿怒,一手指著清歌,面朝廣場厲聲道:”今日,本相要揭穿鳳清歌的真面目,這個即將登位的女人,並不是真正的皇太女。”

這一句話出來,猶如巨石投進油鍋,頓時讓下方炸開了鍋。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2章  她才是真的皇太女

上面的不是皇太女,那是誰?

灼灼烈日照得人眼瞳微眯,顧不得君臣之禮,有人不著痕跡的抬頭直視臺上著了明紅帝服的清歌,那銀色的面具反射出來的光,燒的眼目生疼。

一時周圍都寂靜了下來,只聽得到華蓋被風吹起,那黃色的流蘇在風裏輕輕拂動的聲音。

祭天儀式舉行到一半就這樣停了下來,實乃前所未見,面對此局面,杜曼娘站在武將行列首位,看著右前方的鳳宗婦,老態面容上一副入定的姿態,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她垂眸,看著白玉地面光滑如新,往前一步邁出,對著靳品玉道:”靳丞相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此等妄語豈可隨口而出!”

她是武將出聲,聲音十足響亮自不必說,更是有一種渾厚的氣息,震得臺上傳音石頭一波一波的傳了下去,百官皆是抬頭看看她,複又看著靳品玉

這裏面有人是和靳品玉一起的,有人是不知發生何事的,還有的是聞到了其中的危險打定主意觀望的,總之看了事情的發展再說。

靳品玉嘴角的笑斜了一瞬,轉身看著站立在一旁不言不語,仿若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不知所措的清歌,眼底閃過一抹亮光,複又很快的掩飾下下去,言語定定的對著台下的杜曼娘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已不用說,天下誰人不知道,是我青鸞新皇帝登基的日子,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將真相說了出來,偌大的青鸞國,絕不能讓個假貨做了女帝之位!”

這樣的聲音帶著堅毅的自信,立即就感染了所有人。

清歌站在臺上,鋪著大理石的廣場上,服色各異的官員面上神色各異,氣氛油然而變,從開始的肅穆,到了現在的淩亂,她緩緩的勾起笑容,眼神清淡涼薄。

靳品玉還真是會選時間,就在這最後的一瞬,指出她不是真正的皇太女,讓下面的臣心立即就亂了起來。

“靳丞相,你是說這個戴著面具的人不是坤帝鳳清歌嗎?”一個一品大臣站了出來,大聲說道。

看來大多人的理解都是如此,恰巧清歌今日戴了個面具站在此處,便認為不是真人,是其他的人冒牌而出的。

掃了一眼那張銀色的面具,靳品玉的神情變得有些嘲諷和倨傲,”不,她是鳳清歌。”

一語出,其他官員更是面面相覷了,既然是鳳清歌,那麼怎麼會是假的呢。

“我要在這裏揭穿的是,鳳清歌她並不是當初丟失的皇長女。”看著下面百官的模樣,靳品玉將最重的一枚炸藥丟了出來。

不是丟失的皇長女?那就是說,鳳清歌是假冒的了?

這個問題果然很大,杜曼娘眉梢皺起,抬眼看著祭天臺上的兩人,當初她未曾知靳品玉能用什麼原因請動了宗族,現在她卻是知道了,鳳家的血脈真假一事,當然能讓宗族出面,這樣的事不叫大事什麼是大事?

可是……

“是嗎?”清歌站在臺上緩緩的轉過身來,明紅色的帝王服隨著她的動作,衣擺逶迤而動,上面龍騰飛躍,威儀端顯,面具後的雙眸如墨似漆,深得不可見底,看著靳品玉笑道:”不知道靳丞相你可有什麼證據證明,鳳帝認錯了朕這個女兒呢?”

她的語氣很平淡,沒有絲毫的慌亂,眼神更是平靜無波,看不出半點漣漪。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句話不是那樣簡單。

是啊,鳳清歌是由鳳帝認回來的,並不是她自己要回來的,靳品玉這一句話,等於說了先帝的不是,若是沒有證據,當下斬立決也是絲毫不為過的

形勢似乎一下就變了,從開始需要清歌拿出證明的一面,到了需要靳品玉拿出證明,而且是需要百分之百可以確認的證據才可以。

靳品玉眉眼一沉,看著對面的女子,儘管看不見她的容貌,她可以感受到那種強大的自信和沉靜,以及渾身透出來的威儀,這樣的氣勢和鎮定,是很適合做一國君王的。

不過,可惜了,適合做也沒有用,她要的是一個可以控制的君王,而不是現在的局面。

靳品玉不由的冷笑了一聲,現在她也沒有什麼顧忌,既然已經站在這個上面說出這樣的話,她就沒有退路了,當下對著清歌橫眉道:”先帝愛女心切,一時被小人蒙蔽也不是沒有的,就連眾臣和我,都被你欺騙了去,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是讓我發現了真正的鳳家血脈,才知道我們都被小人蒙了眼。”

一番言辭,真是說的情真意切,為君為國,下方立即有和她商議好的大臣,站出來道:”若是真有這樣的事情,那務必要弄個清楚的!”

“絕不能讓鳳家的血脈流在民間……”

隨著這你一言,我一語,眾人的神色更是遲疑,敢懷疑帝王是假的,沒有證據肯定是不敢站出來的,目光一時都集中到了清歌身上,等待著她的辯解。

辯解?清歌只笑了笑,輕輕的朝著靳品玉道:”靳丞相既然已經如此有把握,認定了鳳帝老眼昏花認不出自己的骨血,我這個先帝所封的皇太女是假的,那麼就拿出證據來吧。”

她的語氣極為輕鬆,卻也是擺明瞭態度,這個罪已經將冒犯先帝和得罪新帝一起了,若是拿不出證據來,不能讓人臣服,會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

輕飄飄,慢悠悠的話語也讓那些有心煽火的臣子心下一震,若是冒牌貨,能有如此淡定的態度嗎?

前有鳳霓裳謀逆,那些個人的下場可是淒慘的很,如今這一次,若是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下場不會比那些人要好的,這可是一下得罪兩個帝王,能有好果子吃嗎?

一下人心又有些漂浮不定,清歌站在上面,將那些人的面色變化都收在眼底,這一番下來,也沒有人敢做這不怕死的出頭鳥作死的冒頭了。

靳品玉未曾料到這做了十幾年不受寵的庶女竟然能幾句話就直指了事情的中心點,看來她還是小瞧了鳳清歌,不過又如何呢,她手上握著的可是王牌,只怕是鳳清歌都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會是什麼。

想到這裏,她的心情更是好了,轉身對著台下的眼皮耷拉,皺紋深深的重服老婦躬身道:”鳳宗婦,今日請你來,便是要將此事弄個明白,在宗廟及各位先帝面前做個准數。”

一直老僧入定的老婦人此時才慢慢的抬起頭來,花白的頭上戴著象徵皇族宗婦的翡翠抹額,由旁邊伺候的女官扶了起來,一步步的走上了祭天台。

待上來了之後,才慢慢的轉過身來,對著清歌躬身行禮,雖然年邁,禮儀還是很標準,清歌也象徵的點了下頭,算是回禮。

這時,鳳宗婦才極為緩慢的開口道:”靳丞相,你身為一國文官之首,老身相信你不會無憑無證,妄自開口,若有證據就拿出來,我們鳳家的血統自是不會認錯。”

靳品玉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微微伏下身子,微笑道:”既然我能請宗婦來,就是有一個問題想問宗婦,您肯定知道我青鸞皇家所生的女子身上都會有一隻鳳凰胎記。”

這個事,本來是不給外人知道的,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做手腳假冒鳳家骨血,所以靳品玉才小聲的說明,她貴為鳳帝信賴的丞相,知道這件事,並不算奇怪。

鳳宗婦眯起的雙眼本來渾濁不堪,此時卻透出一線精明顏色來,她不急不緩的點頭道:”是的。”

“那便是了。”靳品玉冷冷的一笑,”我發現這個胎記,在另外一名女子身上也有。”

鳳宗婦微駝的背立即直了起來,側頭看著靳品玉,神色凜然,”此事可真?”

“當然!”靳品玉對著下方一擺手,”帶遺姬小姐上來!”

遺姬?

杜曼娘的臉色微微一變,沒有人不知道遺姬的名字的,靳品玉的意思是什麼,遺姬就是她口中所說的真正的皇太女嗎?

她看了看清歌,心中突突,若是清歌真是假的,那麼今日這一驗證,那她豈不是投靠了個假的,她垂眼攏袖,思索著這一切,再抬頭看清歌,正好看到她的目光也在打量自己,心中一驚,好似慌亂了一般。

下方的女官帶著一個紅衣麗人走了上來,淺粉色素櫻廣袖長衣隨著步伐微微擺動,好似桃花仙子娉婷姿態,婀娜多姿,曼妙走了過來。

靳品玉睨了一眼清歌,她依舊是不慌不忙的站在那處,連氣息都沒有絲毫改變,眼前的一切好似在她掌控中一般,莫名她就覺得心裏有一絲不確定,不過這一絲不確定,在聽到下方女子的聲音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不知召喚遺姬前來,是有何事?”遺姬抬著臉,眉目間煙雲籠罩,好似一朵弱不經風的花,隨時要被風吹走。

周圍的男子早就看的目不轉睛,女子也將目光停留了幾分,暗道真是不愧天下第一美之名,婉轉之間,已經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去呵護,倒是讓東雷夜王占了好福氣。

不過,好似夜王對這個遺姬並不怎麼感興趣,是遺姬倒貼著要去追夜王的,不知她今日來是什麼意思。

“遺姬,你乃青鸞鳳族後人,今日便要將你正名,告訴這天下人,你才是真正的鳳翎音,而臺上的這個人不過是假冒的而已!”靳品玉的聲音比之開始更加悅然,對著遺姬高聲宣告道。

什麼?

遺姬就是真正的皇太女?眾人心中皆是一動,心中百轉千回,倒是想起關於遺姬的身世,幼時被老東雷王的侍從撿到帶到宮中,被指給了夜王做了侍女。

好似,遺姬今年也是十七歲,與丟失的鳳翎音公主年歲也對得上,青鸞和東雷是相鄰的兩國,輾轉到了東雷也是有可能的。

當下是有疑問的,有驚奇的,還有將信將疑等著驗證的,總之表情比之開始還要精彩。

靳品玉還要開口說話,清歌揮手一樣,闊袖飛起陣風,”不用多說了,你既然說你有證據,那麼今日朕也給你機會,在百官之前將證據拿出來!”

前一句話是對著靳品玉,後一句話則是對著遺姬說的。

鳳宗婦不動聲色站在高臺之上,眯縫眼看著清歌大氣蔚然的舉止,將目光移到下方嫋嫋亭亭的遺姬身上。

遺姬抬起桃花一樣的小臉,目光閃躲著清歌,望著靳品玉,半晌咬著唇,緩緩的轉過身來,將她的外衣除下,露出半邊雪白的肩膀。

陽光燦爛下,雪一樣的左肩肌膚上,一隻手掌大的鳳凰棲息圖接著金輝栩栩如生的蹲在那裏,她緩緩的轉了一圈,讓百官都將這圖案落於了眼底,才慢慢的將衣服拉了上去,垂眼不語。

鳳宗婦安然的神態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招手道:”快,快讓老身上來看看。”

待那一塊胎記在眼前,她伸出如樹皮一樣的手指,在下面擦洗,又吩咐了女官,取來了特質的洗水反復擦了擦,確認那鳳凰依舊一動不動時,鳳宗婦的臉皮也劇烈的抖動起來,手中的拐杖使勁的在祭天臺上一頓,兩眼冒出從未有過的精明之色,對著清歌顫抖著老聲道:”來人啊,來人啊……還不把這個冒牌貨給我拉了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是確認了胎記是真的了,那這就是代表了清歌是假的了,那些侍衛一時還沒從這樣的轉換中醒過來,靳品玉已經擺出了丞相的官威,喝道:”還站著發愣幹什麼,還不把假貨給拉下去!”

這一聲下來,侍衛從醒悟了過來,立即往前跑來,兵甲撞擊佩劍的聲音在祭台的傳聲石下顯得格外的清晰震人。

鳳宗婦的手指緊緊的拉住遺姬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兩眼透出了犀利的光彩緊緊的盯著清歌,恨不得將目光化作為劍,戳她個窟窿才好。

見此,百官的眼神都變了起來,齊齊如針一樣射向清歌,方才還帶有懷疑的眼神,全部轉變了過來。

靳品玉的臉色更是得意的一笑,掩飾不住的喜悅從眼眸中流露了出來,看了一眼站在後面,不出聲的遺姬,這樣的女帝,真的是太好掌握了。

杜曼娘臉色都變了,怎麼會如此,難道清歌真的是假的,她怎麼也沒想到,靳品玉竟然是用這樣的辦法,其他的她們都可以以謀反叛亂擋了回去,可是若新帝是假的,那麼什麼也沒有用了!

一時之間是話語無說,那些官員更是指責起來,耳邊什麼話都有。

“差一點啊,就差一點就給這個騙子當了女帝了!”

“是啊,真是丟死人了,以後我們都要對著一個假貨跪拜嗎?”

說這些話的,大多數是一些見風使舵和靳品玉勾結的人,而這個時候,那個本應該慌亂的想要反抗的人,卻不動如山,斜睨了眼,對著欲要上來侍衛,厲聲道:”你們知道謀逆,是什麼罪嗎?”

本就舉手投足之間帶著高貴威儀的人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銳利霸氣,將那些侍衛以及碎碎交耳的群臣震的安靜了下來,紛紛抬頭看著,侍衛更是不敢再動。

眼前的人帝服在身,金冠招搖,攝人的光華在烈日下奪目閃耀,讓人不敢輕視。

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硬氣!

靳品玉冷哼一聲,眉眼斜挑,怒道:”你一個冒牌的皇女,此時還在這裝腔作勢,今日宗婦都指認你是假的,你還能如何狡辯!還不給我拿下這個冒牌貨!”

“呵呵……”一聲低笑,就在這劍拔弩張中冒了出來,清歌搖了搖頭,兩手輕輕的拍掌,大笑道:”好,好,好,靳丞相,就憑你找了個舞女來,就認回是我青鸞的女帝,是不是只要有個這樣的圖案,不管什麼身份,都能說是我鳳族的骨血呢!”

一旁的遺姬聞言臉色一白,全身都在顫抖,鳳宗婦感受到她的手都是一片冰涼,眉頭不由微微一皺,卻抿著嘴沒有開口。

蒼朗的笑聲就這樣從喉嚨裏冒了出來,直笑的靳品玉心底都有些發虛,卻更是怒火冒了起來,怒吼道:”沐清歌,你不要太過分,假的永遠是假的!”

她特意去派了人查,遺姬被人撿到的時間已經歲數,甚至相貌之間,都依稀有故去的皇妃神色,絕不會弄錯。

“好,假的就是假的!這話說的極好!”清歌站在高臺,唇角的笑意掩在銀色面具下,諷刺的意味滿溢在眼底,就這麼點本事,還和她鬥!

她對著遠處殿門高高揚手,”來人啊,將外面候著的人,給朕帶進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0:22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3章  得罪不起

陽光下的皇宮琉璃瓦折射出巍峨的光彩,朱牆紅瓦,肅穆莊嚴,皇權的威儀在九龍飛騰的圖案裏得到了無上的尊貴。

臺上女子高揚的頭讓頭上金冠垂下的珍珠不停的碰撞在一起,宛若一時亂撞大臣的心,這一下又一下的變故,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鳳帝,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下面女官魚貫而出,帶著數十名打扮鮮研,脂粉味十足濃烈的女子走了上來,那扭擺招搖的腰臀,一看便知她們所做的是什麼職業。

“民女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十名女子齊聲跪下,整齊的對著清歌行禮。

望著廣場上色彩鮮豔的人影,鳳宗婦用力的篤了篤拐杖,喝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這裏是祭天祭祖之地,怎可讓這等女子來此地!”

她憤聲而出,嘴角因為太過用力冒出了白沫,整個人更加義憤填膺。

“什麼女子,怎麼有的人來的,有的人來不得?”清歌的話明顯的意有所指,讓鳳宗婦一下想起了還被她拽著的遺姬,鼻翼一張一合,顯然是在壓抑著怒氣。

清歌淡然的一笑,目光從遺姬身上輕輕掠過,轉到廣場上的十餘名女子身上,”你們將衣服脫了。”

一聲令下,早就做慣了風月營生的十名女子立即將上衣除下,耀耀烈日之下,白花花的軀體,或肩部,或背部,或胸前,總之春光無限好中,一種種鳳凰圖案在眾人眼前晃著。

百官中有人已經往前兩步,細看了那圖案,目光是一眨不眨,青鸞國的官員多為女性,目光淫邪的還是少,主要為了看那個圖案。

靳品玉和鳳宗婦兩人臉色是齊齊一變,片刻又掩飾了下去,靳品玉大喝道:”這圖案,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那就勞煩鳳宗婦一個個去驗了吧!”清歌猛的一揮袖,這一下聲音已經沒有開始的爽悅,夾雜著雷霆的威嚴在其中,讓鳳宗婦臉色也抖了一抖,使了個眼神吩咐女官扶著她急急的往台下走去。

待一個個的在特質的藥水在那肌膚上擦拭,半晌都沒有任何變化的時候,她的臉色是由白到青,由青到黑,轉換的十分難看,抬頭對著那十人問道:”你們身上的圖案,又是怎麼回事?”

那女子一笑,媚態橫生,捂著嘴嘻嘻道:”老夫人問奴家身上的是什麼,這個可是我們風月界大師新的手筆,用了顏料在身上刺了喜歡的花樣,栩栩如生,更添情趣,這但凡是有點名氣的紅倌,誰身上沒有這麼個東西。”

她這麼一說,其他人也附和著笑了起來,甩著帕子笑道:”那可不是,我們姐幾個可是特意挑了這鳳凰圖的,做不成鳳凰,就在身上紋個紋身,算了個願望唄!”

經過這樣一笑,氣氛變得十分微妙,也十分尷尬。

遺姬站在臺上,不住的往後站,看著底下那十個笑的肆意浪蕩的女子,恨不得將肩膀縮了起來。

她也是個舞姬出生,在其他人眼底,舞姬和那些紅倌是沒有什麼區別的,賣身不賣身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她不過是其中特別點的,賣的是一個人而已。

靳品玉更是不相信,從臺上沖了上去,抓著一個紅倌的手臂,勺起一瓢水用力的搓洗了起來,手掌用力到讓那紅倌大聲呼痛,”誒,你輕點好吧……

紅了雙眼的靳品玉一把甩開手臂,指著清歌怒道:”你這又是使了什麼詭計,讓其他人身上都有了這東西!”

使了什麼詭計?

清歌冷笑,她不使詭計,難道等著她來掀翻了臺子掉下來嗎?早些時候她就覺得千夜離既然是不喜歡遺姬的,為何一直將遺姬留在身旁,夜裏就偷偷去查看了,發現遺姬的肩膀處有一個鳳凰圖案,頓時明白了。

千夜離從不做無用之事,這遺姬一直留著,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青鸞拿下來。

這樣的胎記,奇特是奇特,每一代鳳族後代都會有,樣子也各不一樣,好在清歌是從現代穿過去的,別的不會,在傭兵身上出現的最多的紋身,她可是十分有興趣的,當初她對這個也很有興趣,還在脖子後紋了個國王的英文,為此學了紋身的手藝,配合上星兒在青峰山拿來的顏料,那可不是一個個”鳳凰胎記”就這樣衍生出來了。

刺進了皮膚的顏料,表皮上洗洗,怎麼也洗不掉的,她們想不到會有顏料可以用技術刺進肌膚裏面做了圖案吧。

“靳丞相真是奇怪了,胎記這東西,還能使了手段出來的?還是說有些人和人勾結,一心想要讓青鸞無主,自己好掌握大權,嘗嘗著九五至尊的滋味呢!”

話音一落,廣場上的人臉色都有點尷尬了起來,目光也變得有些複雜,遺姬是誰,是東雷夜王的人,誰不知道,這東雷夜王曾經是被懷疑殺了鳳帝的兇手,雖然找不到實在的證據,兩國的關係始終不如以前。

如今這麼一想,靳品玉的目的的確是讓人深思。

這樣的情況,正是在清歌的預料之中,鳳宗婦的臉色也變了起來,眯著眼看著靳品玉,顯然已經開始不相信她了,到了這個時候,靳品玉還不一拼,她指著清歌道:”不說她們,那你的身上一定是有胎記的,就展現給大家看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腦子轉彎還是很快的,清歌不是那些個伶倌,自然不可能在身後繡了紋身,而且她很確定遺姬身上的絕不是繡著的,只要清歌身上沒有鳳凰圖案,那麼她就是假的!

清歌當然也知道,也佩服她的反應,她的背後的確是沒有,就連星兒畫的鳳凰,都已經洗去了。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極其優雅的側過身,一手負在背後,半抬下巴,雙眸微眯,靜靜的看著下方的靳品玉,廣場上極為安靜,就在靳品玉被這種安靜弄的氣焰飛快的漲了上去,以為清歌就在心虛的時候,雷霆般的威儀嗓音如電般對著她擊來:

“朕堂堂天子之尊,豈能因你之言,在眾人之前寬衣解帶,你當我青鸞皇家是擺設嗎?!”

一句話下來,眾人的臉色更是難看了起來,上面的女子負手而立,背後的金色日光襯在她的背後,整個人如同天神一般。

是啊,鳳清歌可是鳳帝親口封了的皇太女,是已經立號了的女帝,和這些歌姬絕不是一個檔次,在眾人面前寬衣解帶,那不是將青鸞的臉面都丟光了,日後給其他國家笑話,女帝連個伶人都不如嗎?

這讓人怎麼可以接受,鳳宗婦最先出聲,”這等事情絕不可為!”宗族是最要臉面的,這不是打了鳳族歷代祖先的臉嗎?高貴血統的鳳族怎麼可以接受這樣的要求!

靳品玉此時可是不管不顧了,清歌此時的行為在她眼底,那是什麼,那就是心虛,她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形狀狂妄,”怎麼,是不是沒有胎記,不能作假了,你就不敢了?”

清歌緊緊的盯住她,這個人,今日是不做到絕不甘休了,不把她趕下臺絕不會善了了。

哼,善了,只怕到時候靳品玉肯,她也不肯了。

當下,她側過頭來,垂著下巴看著靳品玉道:”靳丞相如此肯定我是假的,一定要讓我在眾人面前寬衣,才肯放過,我鳳清歌雖然是新帝上位,那也絕不會做這種事情,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鳳帝當初認錯了人,便認錯了,我也不稀罕。”

方才清歌還據理力爭,讓人帶人來看了紋身,此時這態度又突然轉變,讓下面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鳳清歌真的是假的嗎?

“你這個冒牌貨,早就應該承認自己是假了,還在這惺惺作態!”靳品玉臉上帶著志滿的笑容,眼底都是得意,怎麼,沒有胎記了,現在只有服軟了吧。

杜曼娘眼底都是疑惑,抬頭看著清歌,垂手靜立。

清歌則一手將頭上的金色皇冠取了下來,頂在食指上,那一頭的墨發瞬間傾泄了下來,披在身後,墨發和紅衣貼在一起,威嚴之中添了幾分柔和,她輕輕晃了晃皇冠,聽著那珍珠脆響,抬頭笑道:”女帝這位置,也不是那麼好做,誰願意誰做,認錯了人就好,既然是鳳帝認錯了,那當初在烏線峰也是個誤會了,我還是回到大雍,去做我的太子妃吧!”

最後一句話,極輕極飄,伴隨著愉悅的笑聲,落在其他人心中卻如同鬼魅音色一般,讓他們的臉色在這一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青白紫藍黑紅,說不出的精彩好看。

烏線峰是個誤會。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在政治鬥爭中沉浮著的人誰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當年鳳帝是如何將皇太女認回來的,是在烏線峰裏,設計圍攻了當時還是太子的禦天乾,還有馬上就要大婚的太子妃沐清歌的。

因為這一次的圍攻,讓禦天乾受了傷,導致淩帝大怒,天下人皆認為沐清歌就是鳳翎音,是潛伏在大雍的間諜,也是這一次圍攻,讓禦天乾和沐清歌這對天下知道的癡心愛侶,橫生隔閡。

誰不知道,如今的乾帝是當年是如何唯愛沐清歌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當著天下人的面,許諾今生只要沐清歌一人為妻。

就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個承諾,乾帝登基兩個月,後宮空無一人,後位一直空置,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也能想到究竟是為何。

若是今日在這裏說出鳳帝當初是錯認鳳清歌,那不就是承認了一切都是青鸞的陷阱,青鸞的心計嗎?

這兩個月來,大雍的變化是一日強過一日,閃電一般的將天星吞沒得不得不投靠東雷,而比鄰的青鸞卻一直沒有受到半點戰火氣息,這是為了什麼,大多數人心中還是有點數的。

乾帝和淩帝那是完全不同的作風和謀略,這其中的一切不是隨意想想就能想通,那到時候誤會一解除,清歌一回去坐上的便是大雍的皇后之位,盛怒之下的禦天乾,還會給青鸞好果子吃嗎?

想到這裏,鳳宗婦憋著一肚子的悶氣,橫了靳品玉一眼,不由的開了口,對著清歌道:”陛下不要置氣!”

置氣?

清歌大聲的笑了起來,笑裏的冷意卻是清晰的傳到廣場的每一個角落,”置氣?鳳宗婦,你以為我能有什麼好置氣的?”她的眼神隨著說出的話,如同一把銳利的劍,刺進眾人心底,”說我是青鸞皇族後人的是你們,說我不是青鸞皇族後人的人又是你們?怎麼,你們說來,我就來了,你們說走,我也願意走了,如今,又來說我置氣,這可讓人很是費解。”

這話,明顯的沒有一點客氣的餘地了,其中的意味也很明確。

當初認女也是鳳帝認的,她也跟著來了,乖乖做了皇太女,如今要登基了,又來說她不是的,這一下一變的,換做是誰也受不了。

更何況還是在百官面前,登基之時,就是個泥人那都是有脾氣的。

當下,百官中有人全身都不自在起來,心底也起了氣,怨恨起靳品玉起來,就是開始被靳品玉攏絡了過去的人,也不由的想要保持中立,恨不得時光倒轉,將開始說過的話全部收了回來。

廣場上氣氛十分僵硬,眾人的臉色十分難看鬱悶,金色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卻絲毫緩解不了這樣的氣氛,那周圍反射的金色冷光,更是讓一切都變得更加冷硬。

杜曼娘低著頭,心底的佩服和尊敬之意,比之以前,是翻天覆地的改變,她暗地搖了搖頭,這樣的一招,根本就讓人避之不急,靳品玉開始所做的一切,看起來是她牽引著清歌,其實不過是被清歌一步步拉扯著往前面走,大概靳品玉的每一個舉動都被清歌算計著的。

靳品玉更是被這一句話說的不能動,她知道這樣的局面已經徹底扭轉了,眾人即使心底還是對清歌的身份有所懷疑,此時也不得不在心裏好好掂量,他們究竟能不能抵得過大雍的鐵蹄,承受的住乾帝的雷霆之怒嗎?

帝位一職,牽扯到國與國之間的事情,那必須是要慎重考慮的。

可是已經走到這一步,她又能如何,腦中飛快的打算,找出對自己有利的地方。

鳳宗婦更是著急,有青鸞才有她的存在,若是青鸞亡了,她們的宗廟肯定是首先要被拆除的地方,而她這個倚靠宗婦身份活的風光霽月的人,會有怎麼樣的下場呢,她立即抬起老臉,誠懇道:”陛下,事情還未弄清楚,不要與一些個沒眼界的人一樣啊。”

這話可是說的極好,若是清歌還要鬧,那就是個沒眼界的人。

可是這是清歌想鬧的嗎?她本來就不是個人可以欺負的人,更何況今天有人想爬到她頭上騎著,不給點顏色,如何讓青鸞這一國安寧。

“鳳宗婦言重了,這鳳帝已經入土為安,青鸞的新帝還未定好,陛下這等稱呼,還是莫要亂喊的好。”她將自己撇的乾淨,”弄不弄清楚都無所謂了,今日我就要走,這帝位誰想坐誰就自己來坐吧!”

這是擺明瞭不幹了,清歌將手中的皇冠丟在一旁的女官手中,將帝膚一扯,明紅色的大袍一霎那飛在半空,張揚著金龍爪遮蓋了半邊金烏,甩到了女官的手中,陰影下的臺上人的銀色面具一閃而過,徐徐走下白玉臺階。

“這,萬萬不可啊……”鳳宗婦立即往前,要攔住清歌的腳步,這要是走了,大雍的兵馬過來,現在沒有了女帝的青鸞,如何抵禦,靠臺上那個低著頭還在不停顫抖的遺姬嗎,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眼見群臣都將心傾向了清歌那邊,靳品玉在這一霎那,也飛快的將對策想好了。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4章  禦天乾求娶

“怎麼,你個冒牌貨,欺騙了我們這麼久,豈能是想走的就能走的!”靳品玉對著清歌厲聲大喝,眉宇間滿是戾氣。

既然清歌想要走,想要回去大雍,那麼好,就讓你走不得,死在了這裏,稱個暴斃而亡就是,到時候還能怎麼了,大雍總不能因為一具屍體,來找青鸞的麻煩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知道今日的事怎麼就鬧到了這樣的餘地,清歌的身份是真是假已經變得不重要了,所有人的心思都被牽扯到了如今幾國的關係上。

眼中寒芒一閃,清歌站在臺階的中間,俯視著立在下端,氣勢高昂的靳品玉,冷笑道:”怎麼,你說我是假的,讓我走,我就走,現在你又不許我走了,說到底,其實你就是不想我做那個皇位,想找個好控制的人坐在上邊,做個幕後君王是嗎?你這算盤打得真不是一般的好。”

清歌這話是直接說了個明白清楚了,將靳品玉的心思全部說出來了,頓時靳品玉的臉色難看了起來,雙眸中恨色越盛,心知今日要是和清歌說下去,自己是一分便宜也占不到了,立即甩袖道:”你不要藉故挑撥,我不過是為了青鸞著想,比起伶牙俐齒,我當然比不得你這個哄的鳳帝立位的人,你既然是假冒的,那麼就必須要留下來,若是讓你就這樣走出去,豈不是丟了我青鸞的臉!”

隨著她的揮手,周圍的禁衛軍立即沖了上來,手握佩劍,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廣場上氣氛從僵硬變得緊張,那些個大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只看見周圍一臉殺氣的禁衛軍,每個人臉色都漆黑一片。

靳品玉往著後面小心退著,在鳳霓裳那一場謀逆中,她見識過清歌的身手,絲毫不敢看輕她,若不是那時她知道清歌對毒藥免疫,早就讓人在吃食中下毒了。

見此,清歌微微一笑,任憑靳品玉往後退著,直到退到了百官列隊的中後方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沖了出來,直接一巴掌將靳品玉拍倒在了地上。

“亂臣賊子,還敢在這裏倡狂。”身著武將服的烏維一臉冷笑,一手拎著靳品玉的衣領,從佇列中單手將她拖了出來,踩在了地上。

剛才還一臉得意的靳品玉,一瞬間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人這樣踩在了靴底,勉強抬頭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低級武將,面色生疏從未見過。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踩本相!”看見對方的品級不足六品,靳品玉一時去了怯意,大聲吼道,她為官多年,一直被鳳帝視為肱骨,朝中無人不給她三分面子,也正是這份漸漸積累的大權,讓她生出了野心,本來藏得十分隱晦,在看到遺姬身上的胎記後,深藏的野心如同雨後的種子,一日比一日的催發了起來,勝過雨後春筍,將唯一一點君臣之禮都丟棄在腦後

烏維他們本來就是沖著效忠清歌,有飯吃,不用再受這些青鸞人歧視的,他們根本就不屑於和這些青鸞人為伍,此時見靳品玉大聲喝斥,暴虐的性子就出來了,虛放的腳就是一腳踩到了靳品玉的臉上,用足了勁。

靳品玉的臉頰和地面壓迫在一起,臉被擠得變了形,嘴巴也變成了畸形,氣的面色發黑,嘴巴咿咿喔喔的說的話,沒有一個字能聽的清楚。

清歌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靳品玉,還以為是個什麼高手,憑著那麼點證據要來扳倒她,也不看看天高地厚。

“是……是……”靳品玉依舊被踩在腳底,四肢不斷的劃動,對著周圍的禁衛軍大喊,上啊,殺了沐清歌,只要沐清歌死了,她便還是最後的贏家。

可惜這樣的喊聲就像缺牙的孩子,說出來實在是聽不明白,再加上她還被人踩著的,那些禁衛軍就算領會了意思,也不敢隨意出手了。

靳品玉真是又急又怒,恨不得能再分個身出來,指揮著這些人趕緊將清歌殺了。

一時之間,除了靳品玉那可笑的樣子和支吾聲,廣場上沒有其他的聲音,偶爾兩聲祭祀用品撞擊出來的聲音,人心也隨之撞蕩。

鳳宗婦一直看到這個時候,臉色從開始沉不住氣到變化多端到現在又如死水一般平靜了,這靳品玉請了她出來,說是十足十有把握的,她也是真的看過遺姬身上的胎記,確認是真的,才在今日站了出來,可是眼下這個情況,那十名伶倌身上的”鳳凰胎記”,簡直是在讓她一下嚇到了。

她趁著剛才也想清楚了,清歌今天是擺明瞭有應對來的,說不定就是要在上位之前,將這百官的心思在這裏摸個透,而她這時,也是將清歌得罪了

既然得罪了,那麼她不如將這場戲演完,就算要將場子圓回來,那也得做得漂亮一點,不能上趕著去拍自己的臉。

思緒一霎那已經千回百轉,鳳宗婦立即往前兩步,抬著蒼老的面容對著清歌道:”今日本是登基大典,老身來參加是為顯隆重,豈料出現這樣的事情,陛下請不要怪罪,這靳丞相想必是看見胎記,為了青鸞著想,才犯了這樣大的錯誤的。”

“噢。靳丞相的確是為了青鸞著想,我也這麼認為的,所以今日我就大方的將位置讓了出來,免得日後有人說我是假的,又說我對青鸞是別有用心,故意來假冒的!”今日這事情,還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清歌絕不會鬆口,她不是軟柿子,不是想捏就能來捏一下的。

鳳宗婦被這”寬宏大量”的態度噎了一下,她是想保住靳品玉,因為今日這事她本來就有參與,可是看清歌這態度,根本就不可能會鬆口的了。

靳品玉拼命掙扎,聽著清歌的話,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將臉從鞋底沖了出來,趴著抬頭尖聲道:”你本來就是別有用心的,現在還裝什麼,你和禦天乾是聯手想要吞了我青鸞!這樣的詭計,騙的了別人,騙不了我!”

她現在哪里管得了那麼多,想到什麼說什麼,只要能讓其他人動搖,那麼清歌這皇位,能不能坐上還是個問題,她就算死,也要讓清歌不好過。

這裏一說完,烏維就是一下將她踢了個半翻,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了出來,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紅腥的讓其他官員皺了眉頭。

不過讓他們皺眉頭的根本原因,不是在那口血,還是靳品玉剛才說的話,禦天乾和清歌聯手來吞青鸞的,這話也不是沒有可能。八歲的禦天乾就使計讓青鸞打亂過,二十二歲的禦天乾只有過之,雖然聽起來不可能,但是只要那個人是禦天乾,這件事就有了可能。

如果是這樣,那麼想法肯定是不一樣的,頓時百官的眼神就不大一樣了,氣氛也變得有些不對,外層有禁衛軍包圍,裏面又是各自心中有著想法。

但是也沒人有異動,因為她們也知道,清歌的身手如何,一個不小心,橫禍會不會來,誰也不知道。

清歌倒是笑了一笑,眼神格外的清澈,她倒是想這是個陰謀,那她就不會墜下懸崖,不會受這些苦了,脫下了明紅色的帝服,她裏面穿的是白色的襯衣,綢緞的面料在陽光下如水波流淌,反射的光芒與面具相映成輝,”靳丞相說的挺對的,不過我在想,若是我真是有預謀的,在守陵的時候,就可以趁著青鸞無主讓大雍吞併了,更不要說,我當時還出手救下鳳帝,何必多此一舉呢。”

大雍的實力,從來就不用多說,有心攻來,青鸞在無主的狀態,抵不抵得過,大家心裏都清楚。當年的南平是怎麼迅速被吞併的,那都是半年前才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根本就不需要提醒。

再想起鳳帝,眾人也想起了,當時的清歌是和東雷夜王要成親的,若不是發生了鳳帝被東雷夜王刺殺的事,兩人早就大婚了。

乾帝再大方,也不會讓自己的皇后嫁給夜王吧。

心知要說的話已經達到了效果,清歌也不想再多說,她隨意的對著周圍的禁衛軍擺了擺手,”既然你們還懷疑,那我就走了,別讓這些人擋了我的路,麻煩清理了吧。”

就在這一瞬間,禁衛軍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其中的一部分就飛快的拔出劍來,轉身就身邊的禁衛軍一劍斬首,抽刀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短短一刻鐘,剛才還拔劍相對的禁衛軍已經倒下了一般,而另外一半,全部站好了,收劍入鞘,不發一言。

正是這一句話不說的陣勢,更讓人心驚。

在目瞪口呆之後,再轉而看著清歌的時候,臉上的神色難看到了極點。

靳品玉一黨的人本來還想著借著這些禁衛軍,能搏一搏的,此時想起了在兩個月前,清歌曾讓左翼軍代替禁衛軍來在皇城巡邏,左翼軍就是北漠的兵馬。不聲不響之中,禁衛軍中早就滲透了清歌的人。

大勢已去。

頓時那些人的腦中就出現了這麼幾個字,而鳳宗婦則是這些人中,變得最快的,她連忙戳著拐杖往前怒斥昏迷中的靳品玉:”你個大逆不道的,竟然偷偷調令禁衛軍來犯上,還懷疑我鳳族的骨血和先帝的意願,真是不可饒恕。”說罷,對著下方吼道:”來人啊,將這個人拉下去,立即斬首!”

這架勢氣勢十足,一點也不見老態,看的清歌一陣冷笑,”鳳宗婦這是怎麼了,開始你還對我說靳丞相是為國著想,怎麼這下,你比我還急著讓靳丞相去死呢!”

又冷又尖銳的話一出,鳳宗婦那佝僂的背僵了一僵,頓了一下才轉過身來道:”老身不過是氣暈了頭,越俎代庖了,請陛下恕罪。”

“什麼陛下的,鳳宗婦不是要驗胎記的嗎?沒看到胎記,怎麼能隨便亂說。”清歌一步步的走了下來,語言尖銳。

“哪里,沒有沒有,老婦不過是一時糊塗了,上了年紀的人都腦子不太清醒的!陛下這身份是先帝認得准准的,真的不能再真,豈能有人能懷疑。”鳳宗婦馬上笑著道,一張老臉像朵爛菊花一樣。

好,很好,身份已經確認了,清歌在心底暗笑一聲。

“鳳宗婦是宗族裏年紀最年輕的吧,也是辛苦你了。”清歌突然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好似完全和剛才說的沒有任何聯繫。

鳳宗婦聽著語氣軟了下來,心想有餘地,連忙笑道:”是啊,宗族裏都是年紀大了的人,只有老婦還年輕點,便讓我來參加陛下的典禮了。”

“噢……是這樣啊,那既然鳳宗婦自己都這樣說了,宗族的人年紀都大了,腦子也不大好了,那麼就請將禁衛軍的軍權,交給朕吧!”輕輕的一句話,丟了下來,清歌卻是一個轉身,慢慢的走向了高臺上,似乎鳳宗婦答與不答,那是半點都沒關係,她早就知道了答案。

全場寂靜,連呼吸都收住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那些腦子靈活的人已經反應了過來,禁不住的全身顫抖,杜曼娘更是驚的心底冷顫。

絕了,絕頂的心計。

青鸞軍權,大司馬,丞相,宗族掌握了絕大多數,其中大司馬和丞相還是相比靈活的,但是宗族掌握禁衛軍,是一直流傳下來的,是開國的女帝覺得宗族要依賴皇族而活,所以將皇城所有禁衛軍的兵權都給宗族,也造成了宗族不斷坐大,才有今日靳品玉請出宗族鳳宗婦這一幕。

剛才禁衛軍出手,誰都知道,那必定是有了鳳宗婦的調令才可以調動的,可是清歌一直裝作不知道,好似不知道這種事情一般。

到了現在,杜曼娘才知道,清歌不是不知道,她一開始就等著禁衛軍出來,等著這一招,她要收回的是宗族手上的兵符,要將軍權攬回在手中。

於此同時,天空之上一個黑點盤旋而下,發出一聲長嘯聲,俯身沖了下來,直直的對著遺姬,速度之快,待到停下來之時,才讓眾人看清楚,是一隻彩色的鳥兒,腦門上有兩根長長羽毛垂了下來,樣子清傲華麗。

遺姬看著鳥兒,面上展露了笑容,摸了摸鳥的羽毛,從它的腿上解開了一卷紙條,打開一看,兩道秀致的眉如江南煙雨,朦朧中夾雜了喜悅,歡喜得像是極盛的花兒。

她看完之後,像寶貝一樣收好放在貼身的衣襟裏,然後踩著碎步飛快的走到臺上,跪了下來,大聲道:”陛下,遺姬身上的胎記確實是從小就有,可是遺姬的父母都是東雷人,因為一時受人蠱惑,用性命相威脅,迫不得已來做了這等事情,如今陛下的身份已經得到了宗族的承認,請陛下看在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面上,饒恕遺姬的身不由已。”

這一段話,看似不重要,清歌卻知道,是很關鍵的,點出了靳品玉的用心,給了她十足十的理由滅了靳品玉。

清歌臉色平靜如水,墨眸看了看那只五顏六色的鳥,眼眸閃了閃,低頭看著遺姬的髮髻,好半晌,才開口道:”退下吧。”

遺姬立即高興的站起來,再一福身,道了謝就往後殿走去,清歌眯著眼看她的背影,嘴角略微下沉,沒有開口。

日光越來越盛,幾乎直射廣場,所有人都汗流浹背,卻覺得心底的燥熱比起這太陽的光線還要來的熱,卻一動不敢動,不敢去擦額頭留下來的汗水。

鳳宗婦握著拐杖的手不停的顫抖,臉上的老年斑在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中格外的清晰,她看著穿著白色襯衣,一步步走向高臺的女子,眼皮耷拉的幾乎要將眼縫遮住,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讓她怎麼說,她能怎麼說,今天這一場鬧劇,看起來是靳品玉興起的,其實不過就是為了他人做嫁裳。

她現在能怎麼辦,說不給嗎?一旦說不給,清歌能立即翻臉,將調動禁衛軍的事情說出來,可是給了,她如何能甘心,只有靠著兵權,青鸞的宗族才不同於其他幾個國家有名無實。

她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活了一輩子,就算是鳳帝三番五次的設計,都沒能從她手中奪去,可是讓那個臺上一身白衣如雪,清冷如霜,不足十八的女子,就這樣奪了去。

她怎麼捨得,怎麼願意。

咬著一口老牙,鳳宗婦摸著腰間的兵符,長著老年斑的手緊緊拽緊,眯著眼看著清歌的銀色面具,她知道這兵符是要交出去的,反正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幹嘛不再搏一搏了,她盡力的穩住心中的那股怒火和不舍,開著乾癟的嘴唇道:”好,這兵符,就交給你。”

這個答案,根本就在清歌意料之中,兵權在手,才是真正的實力,她可不想做個登基了後,還要被宗族掣肘了的女帝。

鳳宗婦一步步的往前走去,避迎上來的女官,要親手將兵符交給清歌。

她的老眼中反射出來的光彩,在這一瞬間竟是冷的好似地窖裏,一生的權利就這樣沒了,她當然是不甘心的。

“宗婦年老,不能再掌禁衛軍,請陛下收下兵符,為我青鸞更添福運。”她一手撐著拐杖,一手遞著兵符,在清歌伸手過來接的時候,不小心的倒了過去。

如墨的眸子微微一縮,在就要避開的時候,清歌卻頓了一頓,任鳳宗婦將她臉色的銀色面具打翻掉下來。

頓時,台下一片驚呼,就連女官都不小心的叫了一聲,鳳宗婦倒到一半,自然有人扶著,轉過身來看著清歌本顏色無雙的臉上半邊黑印時,神色也是一怔。

被一腳踢得迷糊的靳品玉怔訟之間看到這裏,腦子一下醒了過來,因她昏了,烏維也沒注意她,也是被清歌那半邊容顏嚇了一跳,沒注意到靳品玉竟然又站了起來,臉上血跡一團汙髒的指著清歌笑道:”就憑你這個樣子,禦天乾還會喜歡你,難怪,難怪你要戴個面具故弄玄虛了,哈哈……哈哈……

她越想越開心,越想越得意,那些個本來和她就是一夥的臣子也動了心思,是啊,本來想著就是因為清歌和禦天乾的關係,能讓青鸞不被侵襲,也是因為害怕禦天乾來為清歌報仇,所以他們一直沒出聲。

這些結黨的人,非常之多,佔據了大臣的三分之一,他們集結起來,那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此時看到那連個一般女子都不如的面容,心中的希望又高了起來。

這麼醜的女人,乾帝還會喜歡,喜歡個鬼,以前的鳳清歌,那姿色可是冠絕天下,乾帝傾心那是很肯定的。

只要禦天乾不做她後盾,他們幹嘛不把這個人拉下馬,等著她秋後算賬,找藉口殺了自己嗎?

個個都在心裏捶胸頓足,剛才怎麼就沒想到去揭開那面具看一看呢,他們怎麼就被這麼蠢了,一心想證明她是假的了。

其中一個大膽的跳了出來,大聲道:”怎麼這麼醜,這樣的醜女還能做女帝嗎?”

聽到這樣的指令,清歌不過是淡淡的一笑,面容半邊如春明媚,半邊如鬼驚懼,”怎麼,青鸞的女帝原來還是要靠美醜來選定的,而不是靠骨血靠能力選定的嗎?”

她將手中的兵符一轉,仔細的端詳著羊脂玉的手工,輕輕一笑:”鳳宗婦,朕怎麼不知道原來還有這個規定啊?”

她離著鳳宗婦很近,那毛骨悚然的表情,和寒如刀刃的眼神,讓鳳宗婦全身如被冰水浸透了一般,到了此時,這個老婦人才知道,惹了什麼人,就算是把面具打翻了,她又能怎樣,其他人不說,她離清歌如此之近,想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腦子也在這急迫的情況下猛醒過來,立即道:”當然不是,這靳品玉和她的一夥人是故意搗亂的,我們青鸞選帝,自然是骨血和能力最重要,陛下是正宗的青鸞後人,自然不論其他。”

“鳳宗婦,你是個老眼昏花的,腦子不清醒的,說的話誰相信!”剛才說話的那人又開了口,讓清歌也佩服他們的勇氣,這些人依仗的是什麼,是禍不及眾?是看她新帝登基,這三分之一的官員,她不敢大批量的換動?

這些東西,她就算沒有去研究過歷史,也是懂得的,這些人不就是喜歡結黨,以為法不及眾嗎?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說的,她不是個心慈的人,也不要什麼名聲,她要的就是軍權,不再隨便被人掣肘的軍權!

那人看清歌再不說話,又道:”這樣的女人我倒是不知道了,她到底是不是鳳族的骨血還很難說,我們又沒看過,不過這樣的醜女人,乾帝不會再要,那是肯定的了,誰會要個這樣的女人!”

清歌冷冷的一笑,眉峰如刀,不知道是不是她今日太過仁慈了,這些人當她好玩了還是怎麼了,新帝上位,要先給點下馬威給她看是嗎?

她正欲開口,那邊卻傳來一陣冷峻到冰點的聲音,”朕喜歡誰,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定奪了!”

隨著聲音而出,琉璃瓦上紫衣男子踏風而下,衣袂在半空翻飛,背後金陽散在身後,好似整個人都會發光了一般,他就這樣慢慢的走了下來,躍到了廣場中間,紫金色的便服在這一刻,將高貴奢冷四個字詮釋的完美,眉梢聚起冷峰,緩緩的轉身,袍子隨他轉身的而動,禦天乾朝著那些目帶各色神采的人,睥睨的一掃,醇厚的嗓音緩緩的流淌在這一方的天地:

“大雍乾帝,今特來向青鸞新帝祝賀,並攜大雍江山為聘,求娶坤帝!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0:23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5章  她要的東西

誰都不知道禦天乾怎麼會在這一刻出現,這皇宮重地裏的侍衛對於他來說,是如出入無人之地,著實的令人驚訝,可最讓這些人驚訝的不是他神出鬼沒的武功,而是他所說的話。

那些個人眼睜睜的就看著那將陽光遮去了光彩的男子,將他們最後所剩下的,殘餘的,那麼一丁點掙扎,活活的粉成碎末,丁點也不留。

還能說什麼,還要說什麼。

一切都擺在眼前了,不止是大勢已去,就連小勢也不會再有。

環視了周圍那些面色不同,卻相同保持了沉默的人,墨藍色瞳仁裏倒映出來的顏色宛若冰川一般的冷。

鳳宗婦只覺得脖子後面嚇出了一層白花花的汗珠,手心都是一層熱汗,不知道是天下熱的,還是覺得站得地方太炙熱,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慶倖自己剛才做出了明智的選擇,說了支持清歌的話,在這片人之中,她當機立斷的喊道:”請坤帝上香。”

請坤帝上香。

是方才被打斷了的大典的最後一步,只要這一步完成了,青鸞的女帝徹底定了下來。

鳳宗婦低著頭,說著話。

清歌卻在望著台下那個頎長的紫色人影,眼眸微微眯起,墨玉似的兩點黑瞳中透出來的光彩,在藍天碧蒼下顯得格外清亮。

她看著他轉過身來,每一個動作都那樣瀟灑如流,渾然天成,每一處都如同記憶裏那般的出色。

那雙穿透了時間,穿透了距離,穿透了阻礙,如大海一般波瀾廣闊的眼眸就這樣看了過來。

禦天乾來了。

他來了。

她不意外,也不驚訝,表情也是那樣淡淡的,清冷的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心裏卻是一波一波的雲海在翻騰,從心裏翻到了眼中,層層疊疊的霧靄就這樣集中到了她清澈到看不到底的眼眸裏。

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道不盡那般的思緒,整個人站在烈日底下,微眯了眼,微怔了面。

陽光依舊堅持的發光發熱,將光亮灑在大地,將每一個人臉上的神情都照得清清楚楚。

女官將清歌扔下的帝服重新捧在手中,低頭道:”請陛下穿服。”

她們等待著回應,遲遲沒有聽到聲音,不得不轉過頭看了鳳宗婦一眼,鳳宗婦餘光看著清歌和台下的乾帝之間,沉了沉眼,然後道:”請陛下著服,進行點香儀式。”

她的聲音略有些高,高的有點刺耳,清歌皺了皺眉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唇瓣粉紅潤嫩,在這張半邊無鹽的面上,顯得格外的清晰。

她將目光從男子身上收了回來,轉過身來,緩緩的張開雙臂,早就在等著的女官立即將帝服伺候著穿好,女官再將準備好的香交給鳳宗婦,轉遞給清歌。

香入銅鼎,禮成!

悠揚的唱喝聲洪亮的唱響在祭天臺上,清歌一手負在身後,轉過身來,她的發上皇冠未束,烏光柔滑的墨發順直批在身上。

和和的夏風就在此時刮了過來,將她的秀髮和帝服一起刮起來,那飛揚的發絲遮住了她的臉,在那刺目的金輝下,看的不甚清晰,只有那雙眼睛從發絲間就這樣看了出來,亮的驚人,好似能將這世間的一切都看的清透了然

白玉廣場上,並列六排,數百名大小官員如同棋子一般排列得整齊,他們抬頭看著這位新登基的女帝,看著她纖弱的身子穿著那明紅的帝服,散發出來的威儀在這一刻終於讓他們震動了。

只見百人齊齊甩袖,撩袍下跪,唰唰的一排排的低下頭伏在地上,振聲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波一波的餘韻隨著廣場上千人的高喊,穿過了皇城,穿透了宮牆,穿越了時空。

住進了金鳳殿,那閃耀的東珠,金碧輝煌的裝飾,尊貴無雙的龍騰圖案,都在顯示著此處主人的身份。

清歌面無表情的走進殿內,此時的她已經除下了帝服,換上了平日裏穿的一套寶藍色的極品蜀繡鳳裙,走進了旁邊的書房。

借著門前方菱窗格透出的光,灑在了屹立在門口的男子身上。

清歌揮揮手,將後方跟進來的人撤走,然後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禦天乾背著雙手,目光無意識的游離在周圍的擺設上,腦海中卻反復想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他知曉她戴了銀色面具,又因為她用了假名,以為她只是掩藏了身份而已。

可是現如今想來,她要掩飾的是那半邊有了瑕疵的面容。

她的臉,怎麼會變成了那樣。

她這一個月,去了哪里,她掉下崖後,是怎麼脫的險,是何人救了她?

既然還記得青鸞的事情,那就不是失憶,為何醒來之後沒有給他傳送消息。

為什麼?

為什麼?

禦天乾的目光中藏著不斷湧動的情緒,他心中有許多的話要問,可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當他看到她還是完好的站在那裏時,那一瞬間的喜悅幾乎如同大海驚濤將他淹沒了。

當聽到身後那細小的腳步聲時,他迅速的轉身,快到衣角掃過了桌腳發出了撞擊的聲音,冷峻的面容上帶著的都是無限的激動和喜悅。

他有千言萬語要說,要無數的話想要講給她聽,曾經日日夜夜想著她若活著,他要怎樣,到了這個時候,卻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近鄉情怯。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看著藍衣女子就這樣走了過來,經歷了這一番洗禮的她,隨著年月的增長,已經褪去了少女的生澀,開始顯現出了足夠讓男人一眼傾心的女性本錢。

“嫁給我吧!”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仿若已經在心裏百轉千回,根本就不用他去思考,就順口說了出來。

沒有多餘的情話,就這樣四個字,是男人能給予女人就好的承諾。

這一句話,是天下多少女子夢寐以求,求不能得的話語。

是,那些思念,那些愁緒,都無關緊要,現在她站在了面前,那就好好的把握了她,再不讓她受那樣的委屈。

房間被照進來的陽光分割成了很多塊,一塊一塊的將清歌腳底的地方弄得斑駁,半明半暗,書房中的熏香清新提神,讓人不至於在著和風送暖的日子裏昏昏欲睡。

她站定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抬頭看著他。

在祭天臺上看他的時候,已經覺得他消瘦了許多,此時近看,才知道,他真的瘦了好多。

本就立體的容顏因為瘦削而顯得更加深邃,五官更加突出,將那一份的男人味揮灑的淋漓盡致,那濃黑的雙眉此刻舒展著,從那皺起的痕跡就可以看出他曾經的憂心。

下巴冒出頭的青色胡渣為他的尊貴中增添了一抹不羈,那一層因為連夜趕路而染上的風塵,此時成為他最好的點綴。

比起記憶裏的樣子,他瘦了,成熟了,也更俊美了。

那些在青鸞的日日夜夜,在崖下不能動彈的黑夜白天,她是這樣思念著一個人,她的思念,從來是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不表露出來,也不會與人說。

她也以為,相思不過如此,到了此時才知道,壓抑有多深刻,思念就有多洶湧。

雙眼中有光亮開始彌漫,她的目光幾乎有點定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面前人,任憑心中波濤起伏的情緒如同大海一般澎湃。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兩人微急的呼吸聲,顯示著久別重逢的激動。

看著女子眼眸帶著癡,帶著戀的情緒,禦天乾的唇角彎了起來,眼底透出了濃濃的深情,再次道:”嫁給我,清歌。”

他不要再和她分離,也不要讓其他男人再有機會肖想她,她是他的,是他禦天乾的女人。

濃烈的喜悅在言語中透出來,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將室內染得一地旖旎,溫言軟語,深情注視,都讓人不可抵制。

可是就在他要向前一步擁抱佳人的時候,只聽佳人顏色冷淡,輕輕的道:”再看吧。”

雲淡風輕,毫無激動色彩,完全出乎意料之中的答案,就這樣說了出來。

驚的禦天乾兩眼前一片黑色,大腦甚至有一時的轉彎不過來。

定定的看著女子清冷的表情,和沒有任何變化的動作。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禦天乾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冷聲問道。

“再看吧。”沒有一個字的變化,淡漠的話語依舊是這麼的從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唇瓣中說了出來。

禦天乾的臉色由剛才的溫情沉溺,頓時沉了下來,若不是確定面前的女子就是清歌,若不是再次確認了他沒有聽錯,她也沒有說錯,他幾乎要以為面前站的是另外一個人。

她曾和他生死相許,她曾和他經歷生死劫難。

怎麼會拒絕與他一生一世,再不分離。

滾燙炙熱的心一下就冷了下去,雙眼中冷的深沉,也夾雜著火星在跳躍

“為什麼?”什麼再看吧,那是什麼意思。

聽著他夾著氣怒,又帶著心酸的話語,看著他眼底那毫不掩飾,一瞬間暗了下來的光彩,清歌心裏也莫名的一酸,卻是掩飾了那迫不及待想要投入他的懷中的想法,避開與他對視,垂眸斂神,緩緩開口道:”你知道我是天族的人嗎?”

禦天乾一怔,看著她垂下來的眼眸,那長密的睫毛宛若一把扇子,遮住了她眼中所有的神采,遮去了那一雙神采飛揚,聰慧睿智的墨眸。

他看著那半邊黑色的容顏,忽而心中生出一股熊熊的怒氣,腳步一抬,雙手握住她的肩部,將她的臉扳了起來看著他,”你不相信我?”

手上的力道並不大,當那帶著薄繭的修長手指碰觸到清歌的肌膚時,她覺得那熟悉的龍涎香位和肌膚的溫暖讓她心中生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念頭,她順著力道抬起了臉,望進的是一望無盡,柔情中夾雜怒焰,怒火中帶著傷痛的墨藍海洋。

這樣的神色,這樣近的距離,她卻不得不離他遠一點。

微微撇開了眼,清歌冷著嗓音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懸崖邊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是的,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那樣的傷痛離別,那樣的被人算計,那樣的無措,那樣的刺骨。

聽到她這樣說,禦天乾幾乎臉色都要變成黑色,想著那一夜的情形,沉吟了半晌,開口道:”我中了蠱毒,汶無顏送我去了南疆,對於……父皇和王弟的安排,我一無所知。”

是的,那天的一幕還在他記憶裏面鮮明著,那五萬人的圍攻雖然說他不知道,但是他也有責任。

他不想撇清什麼,只是想告訴她,他絕對不會因為什麼而不相信她。

感受到肩部抓的越來越緊的手,空氣中彌漫得莫名情緒也越來越濃,清歌輕歎了口氣,開口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不原諒他們,也不會拿這樣的事情來怪罪你。”

她抬起頭,墨眸中的神色幽幽如潭,將最終的一句話說了出來,”只是我在懸崖那知道了,天下人知我名,明我威,不過是因為你的名號,我想要有一天,能在世人說起清歌這個名字的時候,不再是禦天乾的妻子,而是單單為了我這個人,而記得那個名字。”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幾乎不注意聽會漏掉了一樣,可是又很重,重到沒有一個字會讓人注意不道。

清歌就這樣一股腦的將所要說的東西說了出來,她不喜歡藏著掖著,將一些本來無關重要的小事變成兩個人的心結,可是她也不會委屈自己,做一個男人翼下的附屬。

前世,她未曾愛過,這一世,她遇到了禦天乾。

她視他為生命,因為他是她生命中的那半個圓。

她費勁一切為他打算,為他的願望而努力,為了兩個人能在一起而搏殺

這一切,她都沒有任何怨言,為了心愛的人,她可以竭盡全力。

在墜崖之後,她在腦中思考了,才真正明瞭,到了這裏,一切都不是這樣簡單。

她和禦天乾之間看似平等的關係,其實是不平等的,他是大雍的王,她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脫去了禦天乾枕邊人的身份,她就一無所有。

沒有權利,空有一身本事,絕對無法與大批量的軍隊去抗衡。

這裏已經不是那個槍炮橫行,以一可以敵千萬的時代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同。

加之,她如今的身份,這個隨時爆發的天族的身份,如果被天下人知道,會讓禦天乾將面對什麼樣的狀況,她也隱約有數。

那個時候,他可以承受的住,她不願意他就這樣頂著,也不願意自己除了借著他的名號,不能做任何事情。

她習慣了獨立自主,習慣了自己處理一切,她可以接受他的愛戀,他的包容,他的寵愛,可她永遠不會習慣離開他,她就什麼都不是。

所以她才處心積慮要做青鸞的女帝,坐上了這個位置,她才真正是和他平等的。

就是今天這個登基典禮,她也看的出來,兩人之間的差距。雖然禦天乾出現不出現,她都能將事情處理好,順利登基,可是效果……一眼便知。

現如今,她還未和他處在對等的位置上,她要的,不是這麼簡單。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6章  蠱毒

“只是這樣?”

就在她垂眸準備接受禦天乾的驚愕時,這樣的四個字就飄了出來,令她即將垂下的眼又立即抬起,看著眼前的男子,那雙墨藍色的眼,目光依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若只是這個原因,我可以等。”看著那雙帶著驚訝,又有著不確定的眸子,禦天乾的聲音低沉醇厚在室內回蕩。

她說的,他都懂,天族在世人眼裏是魔族,若是她的身份被天下人知道,會有多激烈的反對。

因為一個叛徒之名,她便被父皇安排那樣多的人追殺,在耗盡所有之後,面對的是無窮無盡的兵力。

那種無措的感覺,他感同身受。

就像他拼盡一切想要抓住她,卻沒能抓住她,只能看著她就這樣的掉下去,無能為力,那是揪心的痛,那是無可言說的苦。

她要的,不過是讓事發之後不讓自己為難而已。

他何其有幸能有這樣一個女子為他打算,為他著想。

“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只要她沒死,那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日頭漸漸移動,漸漸地斜照了進來,室內的光線漸漸變得暗了起來,頭頂的夜明珠泛出的光亮此時格外的柔亮。

照在了清歌的寶藍色衣裙,如月光一樣華麗,她嘴角緩緩的勾起了笑容,如墨的雙眸中漸漸的泛起了霧氣,眼睛一動一動的盯著眼前的男子。

她不是沒想過說出這樣的話,會面對怎樣的情況,他再愛她,也是這個男權世界的帝王,為了她拋棄了那些虎視眈眈的女子,這些感情,已經不用說,她就能明白。

可她也有時會有一瞬間的迷茫,究竟什麼對他來說最重要。

今日說出這樣的話,他卻告訴她,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江山也罷,榮華也是,沒有什麼能比她重要。

“我也是。”聲音裏有著少見的酸澀和柔軟,清歌緊緊盯著面前的人,在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之後,內心壓抑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了出來。

眼前的人,是她思念了半年,魂牽夢縈的人,那些半夜時分,她躺在床上,想著念著他為什麼不回信,為什麼不給他消息時,那些心酸和相思就這樣隨著眼中的淚水傾瀉了出來。

一滴又一滴,珍珠串鏈一般,洶湧而出。

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委屈過。

可是面對他,這一刻,所有的隱忍都再也藏不住了。

她緊緊的咬著下唇,將口中咽出的嗚咽聲吞了下去,哭泣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個久遠到已經忘記了什麼是哭泣的年華了。

禦天乾的面容在這一刻一僵,他的雙手還在這纖柔的雙肩上,卻忘了動作。

他見過她狡猾的,冷冽的,無情的,嗜殺的,溫柔的樣子,可是從來沒見到她哭泣,無論什麼樣的事情,她只會越來越強,從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他雙手一撈,將她拉進懷裏,緊緊的抱住,手掌在她背後輕輕的撫著,”哭吧,在我面前,想哭就哭。”

在他的面前,什麼都不需要偽裝,那些堅強,清冷,涼薄,都可以丟的遠遠的。

緊緊壓制的哭聲終於在男子寬厚溫暖的懷裏溢了出來,那濕熱的液體透過紫色的錦緞,透過白色的裏衣,清晰的傳遞到了他的肌膚,再透過皮膚,骨骼,血肉,最後湧向了他的心房。

又酸又痛,又澀又疼。

百般滋味在禦天乾的心裏翻滾,他只能緊緊的抱住她,讓她在自己的懷裏發洩情緒。

這個女子只有十七歲,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幾乎讓人忘記了她的年齡,忘記了在這個年紀的少女多數都是在家裏享受著寧靜的生活,父母的疼愛

他拍著她的背,像安撫一個孩子一樣安撫著她。

她在青鸞必然是過的不如意的,對著憎恨的人小心揣摩,行禮低頭,那都是驕傲的她最不屑做的事情,可她做了,因為在烏線峰的險境,只有那樣,才能讓他和汶無顏他們順利出來。

都是為了他啊,一切都是為了他。

“都是我不好,以後再不會讓你受委屈了。”禦天乾的聲音極為的溫柔,半晌加了句,”絕不。”

他的雙手緊緊擁著懷中的人兒,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讓她再不要受委屈。

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耳邊環繞,如同最讓人安心的魔咒,一遍又一遍的徘徊在耳邊,將心中的委屈慢慢的撫平。

清歌悶在懷中已經漸漸止了嗚咽聲,抿著唇不肯抬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平日裏對著其他人,連哭的念頭都沒有過,怎麼看著他就這麼忍不住的哭了出來,還哭得這麼大聲。

心裏覺得又羞又惱,乾脆不抬頭了。

禦天乾見她已經平復了下來,她的頭緊緊的埋在他的胸口,雖然他十分享受,可是擔心她出氣不順,連忙拉著道:”清歌。”

誰料一拉,卻拉不起來,清歌一甩手,又紮在懷中,不肯抬頭。

禦天乾不知道她所想,以為她還在生氣,冷峻的面容也有點慌了,”我的求婚一直有效,若你哪天願意嫁給我,你便答應我就是。”

這樣一句話,帶著點慌亂說出來,倒有幾分大男孩般的孩子氣,惹得清歌心裏又輕了幾分,嘴角是不由自主的彎了起來。

可是禦天乾說了還是沒有見清歌抬起頭來,不至於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吧,他趕緊用力的一拉,將清歌從懷里拉了出來,看到她的雙眼紅紅的,眼眶還有些腫,又心疼的不行,柔聲道:”這兩個月讓你受苦了。”

一說到這裏,清歌就想起掉下懸崖後的那一幕,那骨骼分裂的痛楚,被背叛時的傷,都在這一刻想了起來,心裏還是有著怒氣。

瑩潤水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下又撲到他懷裏,在禦天乾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清歌對著肩膀處和頸部連接處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那一口,十足十的用了力,咬得禦天乾都覺得有些疼,清歌才松了口,眼裏帶著笑,罵道:”皮厚。”

禦天乾內力那麼強,皮膚韌度高,她咬下去就跟咬塊硬橡皮一般,牙齒還有點痛。

“你要是還沒出夠氣,我選個皮不厚地方讓你咬個飽。”禦天乾看著她面上的表情,雖然看起來是生氣,其實是嗔,知道她沒生氣,心情也好了起來,面上的線條柔和了起來,整個人頓時如金輝耀目。

“那是當然,五萬人的債,一人一口,也得算五萬口吧。”清歌斜看了他一眼,抬著下巴道。

看著這樣又帶著些調皮的清歌,禦天乾心裏暖流一陣陣劃過,眼底的柔情氾濫成災。

這兩個月的不休不眠,這兩個月的絕望自虐,都變得無足輕重。

只要她還在他身邊,那就是上天給與他最好的希望,其他的一切,又算的了什麼。

他也笑了起來,那笑容奪目得讓她目眩神迷,”好,那現在就先咬第一口吧。”

他的手還未出動,清歌卻動了起來,速度之快,令禦天乾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已經將他的頭拉了下來,那溫熱的唇瓣砸在了他的薄唇上。

她的動作毫無章法,也沒有任何技巧,不溫柔,不細膩,帶著一股狂妄的發洩,在他的唇上反復碾磨。

像是一頭小獸抱著好不容易打來的龐大獵物,反復宣誓著自己的佔有。

禦天乾不過一怔,僅僅片刻就反應了過來,眼底帶著笑意,到底是清歌,果然知道他想讓她咬哪里。

反應過來的獵物體型龐大,動作更為激烈,不過半瞬就將小獸壓了下去,制在了自己的懷中,要用自己的所有熱情將小獸融化在唇下,手心。

室內的溫度漸漸的攀升,交纏的身影如同藤蔓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壓抑良久的情緒在這個時候兇猛的傾瀉,他的相思,他的煎熬,都在炙熱的體溫中演繹。

手指在彼此的發間穿梭,身軀不斷被推得撞擊到後方的東西,禦天乾一手攬住清歌的腰,帶著她移向了後方的書桌。

紫檀木的偌大書桌上,筆架,書籍,奏摺,一件一件的被人侵佔了原有的地盤,不得不啪噠啪噠的掉落在地毯上。

墨藍色的眼深沉如古井,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兒,寶藍色的衣襟已經解開了半邊,露出裏面晶瑩白膩的肌膚,她的長髮在糾纏之中髮髻全部散亂了下來,略帶淩亂的披在肩背上,那張容顏掩在明光之下,雖則半邊如墨,半邊如雲,落在他眼底,卻是最令人醉心的風景,被他留戀過的唇瓣微微紅腫,如熟透了的水蜜桃,純澈的眉眼間帶著三分嬌嫩,三分青澀,還有四分嫵媚……

沒有人能像她這樣,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讓他熱血沸騰,勝過在戰場上廝殺獲來的勝利感,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受。

“清歌,你真美。”

可能有女子不愛美,可是絕對沒有女子不喜歡心愛的男人誇自己美,清歌也如此,她挑眉望著禦天乾,”我現在可是天下最醜的女人吧。”

想到面具揭開那一瞬,那些個臣子眼底的反應,真是沒有超出她的意料

“在我眼中,你,天下無人能及。”磁性低啞得話語聲姓感得讓人心臟噗通亂跳,溫度越來越高,幾乎要將人灼傷在這熱情裏面,禦天乾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白。

圓形的硯臺被推到了邊緣,掉在了紫檀木的椅上,硯臺和椅子撞擊出巨大的咚響,傳到了門外。

外面候著的女官聽見物品掉落的聲音,臉色一變,相互對視了一眼,裏面的可是女帝和乾帝,兩人莫不是在裏面打了起來,可是只這一聲後,又沒有別的響聲,心中不敢確定,怕出了什麼意外,趕緊大聲道:”陛下。”

喊了一聲後等了小半晌,裏面沒有聲音傳出來,就更是驚訝了,難道女帝出了什麼意外了,女官嚇得小臉發白,也不管什麼規矩禮儀了,趴在門上大聲喊道:”陛下,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充滿中氣的聲音,終於讓意亂情迷之中的清歌醒了過來,她半邊如玉的臉頰上如同水紅的酒一般醉人,呼吸還有些喘,聽著那聲音又在急促的喊著,定神應道:”打翻個硯臺而已,朕沒事。”

聽到清歌的聲音沒有異樣,兩名女官才稍微放了心,繼續在門口候著。

清歌拉了拉已經垂到肩膀下的裙子,推了推伏在她身上的禦天乾,略有些羞意的輕輕笑道:”換個地方比較好。”

這裏是書房,外面守著的女官和侍衛頗多,出點動靜外面的人都會注意的。

她臉上帶著笑,看著書房頂上的夜明珠,眼底都是柔軟的光亮,照在她的面容上,似起了一層光華,將面容襯得格外的柔和。

禦天乾沒有出聲,她以為他在平息那燃燒起來的欲望,也不在意,任一個正常男人,在這種時候被打斷,也是需要點時間來平復一下的。

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肩膀,任他靠在自己身上,清歌嘴角勾起,直直的望著屋頂,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

熟悉的龍涎香將她包圍,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有過這樣安定的感覺,似乎就這麼,這麼擁抱著,一直天荒地老她也不會覺得膩。

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做眷念呢。

她想著,去拉禦天乾的手,兩手交握的感覺,肯定更好。

手指游過他的脈搏時,那異常的鼓動讓她本來帶笑的面容突然一變,猛的將禦天乾推翻了過來,男子方才還正常的面容,這一刻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甚至泛著了不正常的青色,嘴唇變得鮮紅如血,透著不尋常的紅。

這是怎麼了,清歌心臟狠狠的收縮,這不像是中毒的預兆,不像是中毒啊,那是什麼。

她抓住男子的手臂,喚道:”乾,禦天乾……”

身體裏的異動讓禦天乾如同包裹在一個忽冷忽熱的世界,好似與外界隔絕了一般,他不能指揮自己的肢體,直到耳邊帶著急切的反復喊聲傳了進來,終於讓男子動了一動,意識清醒了過來,卻連開口都有難度,薄唇輕輕的啟動:”蠱……”

是蠱毒,清歌腦中恍然,想起禦天乾和她說的,英王冒充他是因為他中了蠱毒去了南疆,看樣子,這蠱毒並沒有解開,她心內急切,神色卻沉穩,趕緊大喊道:”來人啊,快宣御醫……”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0:32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7章  她在鬥小三

外面的女官聽了宣召,也顧不得去看裏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立即往醫藥司跑了去,另外一個連忙推門進來,小心的抬頭往內室看去。

只見女帝陛下將面色青白的男子小心的摟在懷中,低著的頭有幾根發絲垂在了眼前,將夜明珠的光亮遮掩了去,那半邊黑色的容顏和發絲融合在了一起,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可她卻偏偏能感覺出一種如同半夜暮靄的沉色在陛下周圍環繞,這種沉色令她心裏都微微動容。

清歌一動不動的攬著禦天乾,面色冷然的沒有一絲的變化,嘴角繃緊,似乎沒有聽到女官走進來的聲音。

“陛下,御醫來了……”

傳召的女官帶著三名御醫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御醫見了清歌,立即行禮道:”見過陛下……”

“起來,快去診斷!”面無表情的女子眼眸轉都不轉一下,冷聲吩咐道。

室內的氣壓明顯的很低,加之窗外的天已經暗了下來,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三名御醫連忙上前,望聞問切後,老臉上一片為難,各自對視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跪下道:”陛下,乾帝脈象奇特,全身忽冷忽熱……”

“你們能解嗎?”依舊是冷冷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御醫的言語。

她不需要廢話,只想知道,可不可以解開。

沒有起伏的語調,甚至沒有發怒,三名御醫卻覺得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顫顫道:”陛下,乾帝中的是蠱毒,微臣並不知道解,蠱毒百年來都是南疆一族掌握,其他人無從可解。”

靜,一室的安靜。

御醫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心臟卻高高吊起,兩名女官站在一旁,低垂著頭,也不敢開口說話,這新上任的女帝,比起鳳帝來,更多了一層讓人敬畏的東西。

清歌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答案,既然汶無顏都無法解開的東西,青鸞的御醫怎麼能解開呢,她不過是想碰碰運氣而已,抬手將禦天乾一根沾到臉上的發絲撥開,然後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她不是喜歡為難人的人,也許現代那種人人平等的觀念已經深入骨髓,只要不觸犯到她,她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要讓人去死的那種人。

吩咐人將禦天乾扶進自己的寢宮,清歌想了想,坐到了書桌前,台案上的東西剛才已經被女官收拾好了,擺放的整整齊齊看不出一點淩亂的痕跡。

動手磨墨後,清歌略一沉思,提筆修書,不到一刻,寫完後便讓人急送到大雍皇宮內。

也只有汶無顏才知道蠱毒是怎麼回事了,希望他能儘快的趕過來。

她踱步到窗前,推開八輻窗,讓室內的空氣更為流通,抬頭望著浩瀚夜空那寥寥無幾的星子,眼眸中的光芒一閃而過。

接下來的時間,禦天乾蠱毒發作後,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每天清歌除了上朝批閱奏摺處理朝事,便是守在禦天乾的身邊。

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清歌心中不由的忿恨,為什麼,她和禦天乾在一起,只是想在一起而已,為什麼總有人要在他們中間阻撓呢。

自穿越來後與禦天乾相識,幾乎沒有一日一夜是輕鬆渡過的,事情接連不斷,陰謀層出不窮,他和她甚至沒能享受過一個美好的假期,一直都是忙碌著奔波。

現在她終於坐上這個位置了,他也做了大雍的帝王,按理來說,是可以小憩溫馨一段的時間,可是現在他又被蠱毒纏身。

這個下蠱毒的人,她絕對不會讓他過的舒爽的。

想起這段時間處理政事,真的是很辛苦,靳品玉那一批人她要處理掉,還要留意可以用的人才,將朝政大換,帝王還真不是那麼好當的。

還好如今靳品玉手中的兵權她也收在手中,杜曼娘識時務的將手中兵權交了上來,清歌準備將這裏的朝政官職進行整頓,這一切都是很大的工程,她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

“你啊,還不醒來,我這個女帝做的不是很拿手,還有很多地方要問你呢。”輕柔的低喃在寢宮內流淌。

清歌坐在床沿,撫摸著如同沉睡了的男子的臉頰,垂下的眼眸掩藏著深深的痛,這都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飛鴿傳書的話,三天應該可以到大雍,汶無顏接到信後,一定會不分日夜的趕來的,現在也差不多該到了。

她站起身來,走出寢宮,來到了外面的書房,外面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只聽有人在外道:”陛下,汶先生已經到了。”

汶無顏到了?

清歌立即轉過身來,高聲吩咐:”請他進來。”

她早已經吩咐了宮中人,若是汶無顏到,不必通報,一路引進就是,所以到了門口她才知道。

汶無顏接到書信後,立即將宮中事務分理了下去,禦天乾奪來的九轉回還丹讓人帶到了大雍,他已經給沐長風吃了下去,調養了半個月好了不少,可以處理很多事情了,所以他可以放心的來青鸞。

門輕輕的被推開,發出吱嘎的重響,清秀男子疾步而入,連夜的趕路讓他面色灰濛濛的,衣衫也變得皺巴巴的,此時完全沒有顧得上這些,一見屋中穿著青鸞帝服的女子,那陰陽面容,眉頭微微一蹙,連忙行禮道:”陛下,我們乾帝在哪,快帶我去看他。”

清歌聞言掃了他一眼,眼神閃了閃,然後轉身道:”跟我進來。”

汶無顏一聽她說話,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臉色也變了一下,不過眼前還是看禦天乾的蠱毒要緊,連忙提步追了上去。

方進殿內,看到巨大的龍床上躺著的人,汶無顏兩道眉緊皺了起來,不說二話,沖了過去把脈看診。

清歌站在一旁,仔細的看著他問脈,也不出聲。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等汶無顏診斷好之後,他的面色比起剛才,不止是灰濛濛的,甚至有些難看,他撐著床沿站起來,望著一直站在旁邊的清歌,想了想,沒有開口。

“有什麼就說吧。”和汶無顏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她也知道,必定是很棘手的問題,不然他也不會是這樣的表情。

汶無顏又看著她,雖然面容是變了,可是那一身的清華氣質完全沒有變樣,只不過眉間更添了一副威儀,讓人心生敬佩,想起她寫信上的語氣,心內歎了聲,才緩緩開口道:”當初在烏線峰的時候,鳳清韻在黃泉的毒藥中混雜了”噬魂蠱”,我在解開黃泉的時候,將蠱毒也引發了,之後我帶著陛下去了南疆,南疆人古怪不許我進入他們的區域,只帶著陛下進去了,他們答應解開陛下的蠱毒,因南疆人一諾千金,我也就在外面住下來了,後來才知道,齊沉魚自那次去了大雍後,就去了南疆,沒有再回國,當初那個蠱毒也是她給鳳清韻的。”

他頓了一下,看著清歌面色沒有變化,接著道:”陛下出來的時候,弒魂蠱的確是解開了,但是體內還有另一種蠱毒,我本來想去找南疆人的,可是那時候陛下知道你要和東雷夜王大婚,不顧一切的回來,之後……”

之後,他沒有說下去,清歌卻是能猜到了。

之後,她墜下懸崖了,禦天乾更是不會去關心蠱毒,一心只想復仇,在一個半月內將天星逼得無處可走,如今,蠱毒終於發作了。

“他中的是什麼蠱?”清歌絲毫不懷疑汶無顏知道這個蠱毒的名稱,若是不知道,他剛才就不會這樣安定的站在這裏和她說話了。

汶無顏細長的眼閃了閃,緩緩道:”情絲蠱。”

清歌微微皺眉,眼眸一凝,示意汶無顏繼續說下去。

“情絲蠱,自種下後,身體並無異樣,它能在人身體裏呆一輩子好無害處,前提是,一生不動情。”汶無顏緩緩的將知道的說了出來,緊緊的看著清歌的表情。

一生不動情。

這個情,不是感情,而是相愛的人不能結合在一起。

下得好,這個毒下的真好,清歌慢慢的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壓制內心不斷翻滾的洶湧波濤。

所以禦天乾兩個月來蠱毒一直沒發作,所以禦天乾看到她的時候也沒發作,所以禦天乾和她在禦書房裏親密的時候,才倒了下去。

“這種蠱毒,發作一次,耗人精力七分之一,七次之後,精力耗盡,再無回天之術。”

聽著耳邊的講解,清歌只覺得一股怒焰從心臟處竄到四肢,那熊熊的火焰幾乎要讓她整個人焚燒起來。

五指緊握成拳,拼命壓抑內心的情緒。

齊沉魚,當初在大雍對禦天乾便是眼露饞色,以為你會收斂,原來你是有後棋的,將蠱毒賣給青鸞,由青鸞下手,然後禦天乾不得不去南疆,從而你再次下毒。

她斂住心神,咬牙吞下一口怒氣,再睜開眼時,雙眼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情緒,對上汶無顏道:”齊沉魚要了什麼換南疆救禦天乾?”

聽到這句話,汶無顏的一怔,語氣帶著猶疑道:”你怎麼知道?”

“齊沉魚這樣的設計,不可能只是要去救了禦天乾,然後再下蠱毒,她沒那個必要!”清歌淡淡的啟唇,墨色的瞳仁裏面閃爍的晶亮光彩,睿智明亮。

汶無顏灰塵遍佈的臉忽然一笑,帶著點他慣有的輕佻的笑容,又有點無奈的望著清歌撇了下頭,才說道:”她要了我的九轉回還丹。”

當時,南疆那邊救人的條件就是要他身上的那顆九轉回還丹,汶無顏身上有一顆這個也不是什麼秘密,看來齊沉魚真的設計的挺不錯的。

為了救禦天乾,汶無顏當然會捨得那顆丹藥,而南疆那邊提出要這個丹藥,汶無顏也不會懷疑,那個只要你不死,就能將人救活的丹藥當然夠得上救下禦天乾的蠱毒。

可是誰曾想到齊沉魚就是南疆疆主的外甥女呢,不到最後誰也沒有想到。

挑了挑眉,清歌冷哼道:”倒是會做交易。”她轉頭看著床上的禦天乾,若是不知道他中蠱毒的話,那樣子好似只是在休息一般,眉眼柔和,就連硬朗的線條,在光線也顯得有幾分溫情。

“還是只能找南疆的人嗎?”

汶無顏沒有說話,只有點頭,他實在是無能無力,蠱毒這一塊,除了南疆人,沒有人涉獵過,也無法涉獵。

兩人對視了半晌,清歌忽然道:”你說這次,齊沉魚會要什麼東西呢?”

汶無顏垂眼看著她帝服上的暗紋,嘴角翹了翹,”陛下。”

情絲蠱,動情動欲復發,齊沉魚很明顯是針對清歌來的,那一場宴會裏,禦天乾的態度昭然天下,他不會考慮任何人做他的姬妾,這一生只有清歌。

拆散他們兩人的辦法,已經有很多人做過了。

很明顯,沒有作用。

這兩個人就好似為對方而生,不會因為外力的阻礙而拉開距離,反而會讓他們越靠越緊,所以齊沉魚就要讓他們兩人不能在一起。

七次。

只要動情動欲七次,禦天乾就會死。

清歌不會捨得,可是兩人朝朝暮暮在一起,面對深愛的人,不可能心如沉水,這蠱毒便是中間的一道鴻溝。

嗤……

清歌忽然笑了一聲,引得汶無顏側眸,這個時候她怎麼還笑了,不過笑容裏,明顯有著濃烈的殺氣,笑,不過是個動作。

“你說,若我發兵,踏平南疆,怎麼樣?”

汶無顏臉一下又變白了,連滿臉塵霜都遮不住他的訝異,細長的眼一瞬間大了一倍,”你是說真的?”

看著他誇張的表情,清歌微微眯了眯眼,正要開口,外面有女官走了進來,輕聲道:”陛下,宮外有人求見。”

宮外有人求見?

“誰?”

“她自稱名叫齊沉魚,說陛下一定想見她的。”女官垂首稟報。

齊沉魚?

汶無顏嘴角倒是有點抽搐了,這個時間掐得挺不錯的,大概是聽到了禦天乾對清歌求婚的消息,算准了蠱毒發作的時間過來的。

他看著清歌,此時的她面色收斂,沒有笑容也沒有怒氣,側面的線條柔美如芙蓉,在紅色的衣裙反射出來的淡淡紅光裏,他覺得那雙看起來平靜無波的眼眸,好似兩把鋼刀在霍霍磨動。

等待著獵物的上門。

很兇猛,很殘忍的眼神。

汶無顏心房一抖,雖然知道了清歌的手段,此時看到這種眼神還是有些不習慣。

停了停,清歌才收回放空的視線,擺手道:”請她到禦書房來。”

女官立即道:”是的,陛下。”然後退後幾步,再轉身退出寢宮。

“你還對她用請字?”汶無顏撇了撇嘴,言語裏譏誚又暗含怒氣,看著清歌笑的莫名。

“我是斯文人,文明禮貌一定會講的。”清歌看著他一笑,望著禦天乾的眼神一瞬變得春水一般,凝視了一下,再收回眼神看著汶無顏道:”我知道你有辦法讓他醒來,這裏交給你了,我要去會一會遠方來的客人了。”

明明客氣的話語,不知怎麼,汶無顏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看著清歌轉身走出寢宮,才暗道:”不知道齊沉魚會提出什麼要求,要陛下,女帝會給嗎!”

他抖了抖全身,那灰塵滿染的袍子也抖出了灰塵,從高高的門窗中射出來的陽光裏,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塵飛揚。

他站了一會,又轉過身來,坐到腳塌上,掏出懷中的銀針,一針一針紮著,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撐著下巴看著禦天乾,自言自語道:”誰賣身賣成我這樣的,什麼都要管,真是,也沒看到你發雙份薪資給我啊……”

唉,他又歎了口氣,看了下桌子上的漏斗,時間也差不多了,不知道齊沉魚和清歌在說什麼。

伸手將針又快又准的抽出來,看了一眼禦天乾,又道:”你看上的女人,真的是不簡單,不過眨眼時間,就做了女帝了,還蠻有架勢的……”

“廢話,我的眼光,那當然。”帶著冷沉的聲音從床頭傳了過來,汶無顏趕緊一看,禦天乾已經睜開了眼,神色清明,顯然已經沒大礙了。

禦天乾說完,撐手坐起來,左右看了一眼,墨藍色的眼眸裏帶著點失望道:”她呢?”

這個她,自然問的是清歌了。

真是重色輕友,一醒來就惦記著女人。

汶無顏腹誹了一句,一面將最後一根銀針拔了出來,放在針包裏,翹著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禦天乾醒來了,他的心裏也松了一口氣,眉頭舒展了許多,將銀針一根根仔細的用布擦拭乾淨,想了想,然後回答道:”她正在鬥小三。”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8章  根本不夠看

禦書房裏,四足鳳首金紋香籠裏燃著淡淡的薄荷香,黑色的紫檀木書桌對著書房大門,四周書架上都是整套的古本,配上同樣材料的紫檀木書櫃,整個書房透著莊重貴氣。

大門外女官走在前方,站定在禦書房門前,開口道:”齊小姐,陛下吩咐讓你在禦書房等候。”

齊沉魚不耐的看著女官一眼,抬腿走進來,抬著下巴掃著周圍的一切,看著那些恭謹的女官垂手立在一邊,冷哼了一聲,找了張椅子,直接就坐了下來。

站在門前的女官看了她一眼,這齊沉魚還曾經是天星得公主,舉止實在無禮,她在心裏說著,將目光收回,往旁邊的屋子走去。

“陛下,齊小姐到了。”女官將齊沉魚引了進來,就去通報清歌。

“好的,朕就過去。”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清歌眼神一定,從後殿走進了禦書房內。

進門之後,齊沉魚立即抬頭看著清歌,當看到她的臉時,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眼底都是幸災樂禍,看來天都不幫這個狂妄自大的女人了。

她看著清歌走進來,直接走到書桌後的大椅上,又在心裏不憤,看著青鸞皇宮的金碧輝煌,富麗浮華,忍不住嫉妒,目光裏有著浮恨,暗道,就憑沐清歌這個外室養的,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還不是靠了禦天乾,沒有禦天乾在她背後撐腰,她算個什麼東西,坐到現在這個位置。

清歌的目光在她臉上略微一過,對她那張美豔的臉上的表情毫無興趣,倒是在齊沉魚身後的那個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八芳華的女子,身上穿戴不像哪一國的風格,耳上戴著大大的銀圈耳環,手上也是一串的銀子手鐲,穿著齊膝的七彩橫條短裙,頭上戴著同色花布帽子,露出一截纖瘦的腰和雪白的臂膀,整個人雖然沒有齊沉魚那樣的美豔,別有一種超出了表面年紀的魅力從骨子裏散發出來。

那女子恰巧也在打量她,目光對上她時,莫名的笑了笑,看不出什麼意味。

清歌一邊打量一邊分析,這個女子的打扮偏向前世見過的苗族,看著一身打扮,應該就是南疆的人了,是南疆疆主派來跟著齊沉魚的吧。

清歌不出聲,其他人自然也不會開口,齊沉魚等了半天,想要清歌忍不住開口問她,再來個下馬威的,結果看清歌靠在椅子上,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到底沉不住氣,斜眼哼道:”怎麼沒看見乾帝呢!”

聽到她的話,清歌這才收回目光,好似這才發現她在這裏一般,也並不答她,對著伺候的女官道:”上茶。”

“是,陛下。”過了一小會,女官將茶端了上來,清歌端起面前的茶水,微抬眼看著齊沉魚一動都不動,很不屑的看了茶水一眼,並不端起來。

“喝茶就免了,你也不用轉移話題,乾帝中的蠱毒你知道了嗎?”齊沉魚對著清歌倨傲的說道,想用喝茶來掩飾內心的慌亂,當她不知道這一招嗎。

她臉上的神態全部落在了清歌的眼底,還真是急不可待,馬上就上門了,她倒想看看齊沉魚究竟要做什麼,真的只是要禦天乾嗎?

她慢慢的撲了撲茶葉,抿了一口後,放在案上,嘴角微揚,看著齊沉魚道:”當然,第一個知道的,只會是我。”

聞言齊沉魚臉色一變,本來怡然靠在椅上的身子微微前傾,對著清歌的眼是又妒又恨,情絲蠱要發作的因素她當然清楚,只有動情動欲才會發作,禦天乾和清歌在一起,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會發作的,她自然清楚,想到這裏,本來得意的眼神也弱了下去,微微眯眼讓自己不要亂了方寸,又換了個坐姿道:”這個蠱毒,你想解嗎?”

不錯,不是個一下就能被激怒的人,清歌笑了笑,好似看傻子一樣看著齊沉魚,”朕倒是想知道,齊小姐有見過誰中了蠱毒不想解的嗎?”

言外之意就是多此一問,你廢話太多了。

齊沉魚三次開口,三次被清歌輕描淡寫的還了回來,心裏怒火早就竄了出來,不過她好歹是記得今日來的目的,總而言之,禦天乾中了蠱毒,除了南疆可以解開,任何辦法都沒有用了。

想到這裏,滿臉的怒氣換成了得意的輕笑,紅唇勾起,挑眉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客氣了,你現在和他在一起,只會害了他,這蠱毒已經發作了一次,接下來發作的起因會越來越淺,到最後只要稍微動了心思,就會直接斃命,他這麼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你也不想看到他這樣吧。”

清歌很誠懇的回答:”當然。”

齊沉魚聽她語氣不錯,繼續開口道:”他在你登基大典上和你求婚的事,天下人都知道了,說你們兩人,乾坤雙帝,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無人可以分開你們,我想,這天下人都在歌頌的愛情,肯定是不會讓人失望的。”

齊沉魚的語氣雖然努力帶著高高在上的得意,可是語氣裏那種難以掩飾的嫉妒還是從話裏行間透露了出來。

清歌這些天忙於處理國事,倒是沒注意原來天下人將她和禦天乾兩天傳成這樣了,倒是很有高度,她依然看著齊沉魚,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她倒想看看齊沉魚到底想委婉的表達什麼。

“現在禦天乾中了這個蠱毒,你當然是不忍心這麼讓他受這個苦的,對吧。”

“嗯。”清歌點點頭,雙手合攏,手肘撐在桌上,很有興趣的看著齊沉魚。

齊沉魚一直說下去,覺得今天來的挺好的,看著清歌的神色,兩眉蹙起,的確是擔心禦天乾的樣子,下巴便越抬越高,”我有解藥,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便可以救他。”

總算是講到了重點了,前面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呢,清歌嘴角勾出一抹冷痕,半垂著眼將下巴放在合攏的手背上,慢慢的問道:”你的條件是什麼?”

“一命抵一命!”齊沉魚看著清歌,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用你的命換禦天乾的命!”

女官們都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聽著這交換條件,心裏也是一驚,這是要用女帝的命去換乾帝的命,憑什麼!清歌的貼身大女官立即喝斥道:”大膽!你知道是在和誰說話嗎!”

這中氣十足的喝斥聲,突如其來的在室內一震。

齊沉魚到底是以前天星最受寵的公主,並沒有被嚇到,輕蔑的看了大女官一眼,諷刺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在本宮面前倡狂!”

面對這樣熟悉的場景,齊沉魚忍不住的就說出了本宮,這自稱她說了十七年,也不是一下能改掉的。

倒是那大女官抓住了這個字眼,反譏道:”天星已經亡了,你還算是個什麼公主!大雍還是東雷有封你嗎?”

天星被大雍和東雷分吞,只有這兩國承認了,才是公主。

齊沉魚不由的怒了起來,一拍桌子對著清歌道:”你這都是什麼下人,竟然敢對我這樣說話!”

她不再和女官說話,轉而對著清歌怒言,就是仗著清歌還需要她的解藥。

拍桌子?

脾氣是不小啊。

清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朕倒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想用我的命換禦天乾的命呢?”她說著,抬著眼皮看著齊沉魚,頗有深意的問出來。

齊沉魚狠狠的看了一眼大女官,才將視線收回來,輕笑了一聲,哼道:”你不死,禦天乾不會死心。”雖然她不想承認,這個也無法否認的。

在南疆,禦天乾硬是突破了她的設置,沖了出來,只因為聽見了清歌要和千夜離大婚的消息。

這句話,清歌倒是愛聽,不過她就越發的想笑了,”朕要是死了,禦天乾的蠱毒解不解又幹朕什麼事呢!”

她死了,反正都不能和禦天乾一起,那蠱毒解不解有什麼意義。

倒像是知道她會這麼問,齊沉魚也笑起來道:”方才我不是說了嗎?你對他是情真意切,難道就要看著他就這麼被蠱毒折磨死嗎?!”

清歌很贊同的點頭,”朕是不忍心看他被蠱毒折磨死,可朕,也不會想看到他和你在一起!”

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音色開始轉冷,透出了幾分淡淡的寒。

禦書房外,有兩個身影靜靜的站在一旁,臉色各異的聽著裏面的對話。

齊沉魚本來以為清歌就要鬆口了,誰知道她竟然半路說出這樣的話,勝券在握的感覺一下消失了,噔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清歌怒駡道:”不要以為我和你說話客氣是怕了你,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是靠了什麼,不是乾帝你能坐在這裏,擺什麼譜說什麼朕不朕的!你一個路邊撿回來的野種,若不是靠著這張臉,讓乾帝鬼迷心竅只喜歡你,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討飯呢!現在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就你這模樣,也好意思站在乾帝的旁邊!他那樣出色的人身邊怎麼能站你這麼個醜八怪!”

“可惜他只喜歡我這樣的醜八怪!”

站在門外的禦天乾聽著齊沉魚的話,臉色變得鐵青,眼底的冷光冰冷的嚇人,卻站在原地沒有動,汶無顏眼眸閃了閃,也站在原地沒有移動。

房內的齊沉魚一口氣罵了出來,看著清歌的臉色越變越冷,似被她說中了心事,只覺得暢快,聽到她這句話只覺得是強撐著辯解,走近了兩步,指著清歌越罵越起勁,”你現在活在這世上,讓他看不到別的女人,對你只有責任,只要你一死,他當然會找別人,你不是自詡很愛他嗎?為他死都不可以嗎?難道你真要看著他被蠱毒活活折磨死!”

聽著她一句一句的罵,清歌的臉色也越來越冷,眼底閃過一道暗芒,齊沉魚沒有注意到,那站在一旁的南疆女子一直都在注意清歌的表情,看到光芒,心中暗覺不妙。

齊沉魚繼續往前邁步罵著,她本來脾氣就不好,嬌寵的過分,對清歌也頗多不滿,想著那次宴會上清歌風頭出盡,將她的美夢破碎,她心中的恨意就像是源源不斷的沼氣,不斷的侵襲著她。

“你若是不答應一命抵一命,就等著讓他被蠱毒折磨死……”

就在這一瞬間,清歌她一掌拍在桌上,全身都動了起來,紅色的鳳袍隨著她的動作飛起幾道虹弧,在偌大的禦書桌上揚了過去。

那邊南疆女子已經反應了過來,疾步上前,兩旁的女官突然就沖了出來,擋在了她的面前,不過一瞬間的時間,那邊的清歌已經手掌卡住齊沉魚的脖子,拉著她狠狠的往書桌上一按,背脊撞擊到書桌的邊沿,發出巨大的聲音,將齊沉魚痛的驚呼都卡在了喉中,待到她稍微清醒,一把銀光閃閃匕首尖正對準了她的左眼眼珠。

“你再動一下,我就戳穿她的腦袋!”

冰冷刺骨的聲音從清歌的口中傳出,南疆女子正要準備動作的手,生生的停了下來,她沒想到清歌在對付齊沉魚的時候,還能關注到她的動作,她還想掏出蠱蟲來的,此時卻不能再動了。

一把拉起齊沉魚的衣領,將她推到另外一旁的椅子上,一腳踢在她的肚子上,等齊沉魚痛得張嘴的時候,手指一彈,一粒藥丸飛了進去,再對著她的嘴一拍,齊沉魚生生將藥丸吞了進去。

一把抽下齊沉魚的腰帶,清歌飛速的將她綁在了椅子上,然後站在一旁,帶著很輕鬆的對著南疆女子道:”把蠱毒的解藥,拿出來!”

女官們紛紛心內流汗,這個叫什麼齊沉魚的真是找錯了門啊,女帝陛下太威武,太帥氣,太讓人佩服,太為女尊國爭氣了!這才是女尊國帝王的手段啊!

汶無顏站在透著小孔的窗子前,面目一片呆滯,看著裏面的變化,戳了一下禦天乾的後背,”你媳婦實在是太強悍了……”他用手抹了抹額頭上不存在的汗,齊沉魚,你是上趕著找虐的吧。

“你嫉妒不來的。”禦天乾目光緊緊盯著裏面,語氣冰冷又帶著驕傲的回道,他的清歌處理事情的方法果然是很與眾不同啊,他喜歡,實在是太喜歡了!

你嫉妒不來的……汶無顏翻了翻白眼,扁嘴腹誹,我當然是嫉妒不來的,這麼彪悍的媳婦,只要你才震得住啊!

不過這手段,真的是淩厲有效啊!

被綁在椅子上的齊沉魚,在這一連串的動作下,終於緩了過來,全身使勁的往前動著,美豔的臉上被怒火燒的紅了大半邊,”沐清歌,你這個賤人,你給我吃了什麼?”

清歌轉頭看了她一眼,對著身旁的女官道:”掌嘴!”

啪,啪兩聲巨響,大女官掄起手臂打下去,將齊沉魚臉扇的紅腫,才滿意的退到一旁,又恭謹的站好。

南疆女子卻是看不下去了,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想怎樣?”

清歌緩緩的擰眉,冷笑道:”聽不懂漢語嗎?給我蠱毒的解藥,我就給放了她。”

“你這個毒婦,枉你說喜歡禦天乾,你就不怕綁了我,再也拿不到解藥嗎?”齊沉魚頂著腫著的臉,眼底怒火噴射,咬牙切齒的說道。

清歌慢慢的走了兩步,站在了禦書房的正中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才微笑道:”你太不瞭解我了。”

聽到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齊沉魚雙眼像要鼓了起來,”我瞭解你幹什麼!”

清歌睨了她一眼,看著她頭髮披散,衣裙鬆散,容顏扭曲,又加了一句:”你也太不瞭解禦天乾了。”

齊沉魚要來威脅她,要拆散她和禦天乾,還在她的面前示威。

真是不瞭解她,她做事從不按理出牌,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怎樣,她不在乎。

而齊沉魚動了禦天乾,正是她的逆鱗,惹她,也許還有生路,惹了禦天乾,那她再不會客氣。

這些人處心積慮要拆散她和禦天乾,她就偏偏不如他們的意,以為她是聖母,會含著淚,將自己的男人雙手讓了出去,大聲呼喚這是為了他好。

這絕對不是她會做的事情,既然你要下蠱毒,那麼我也下毒給你試試,咱們來比比,看誰比誰更不要命,更耗不起!

“桑青,不要給她解藥!”齊沉魚此時已經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對著南疆女子大喊道,她就不相信了,蠱毒的解藥不交出來,清歌敢拿她怎樣。

只是那南疆女子在聽了她的話後,眉頭卻皺了起來,目光看著清歌。

“好,有骨氣。”清歌似笑非笑的看著齊沉魚,她的嘴角是勾起的,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她撇了一眼齊沉魚,見她臉色開始變化,出現了扭曲的筋脈,走到她旁邊的椅子上悠然的坐了上來。

接著,禦書房不斷的傳來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慘,一聲比一聲絕望,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頻臨崩潰邊緣的嘶吼聲。

齊沉魚的身軀已經完全扭曲了,她不斷的掙扎想要逃開綁帶,只覺得全身每一寸骨頭,每一寸肌膚都在被烈火在焚燒,在被刀子撕裂,她的臉上筋脈浮出,兩眼變得血紅,瞳仁放大到了極限,口水鼻涕眼淚不可控制的留了出來。

這一種痛苦,讓她覺得神志反復在被痛暈和痛醒間折磨,一波波,一陣陣,完全沒有盡頭。

清歌仿若聽不見看不見這一切,擺擺手吩咐臉色慘敗的女官,”把朕的茶端過來。”

南疆女子依舊站在原地,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似乎在斟酌到底應該聽齊沉魚的不交出解藥,還是將解藥交出來解了齊沉魚的痛苦。

她一直在觀察清歌,目光流連在她的面上,見她神色悠然,沒有半點心軟的痕跡,又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齊沉魚,眼底閃過厭惡和冰冷,一瞬間便消失了,然後才開口道:”我把蠱毒的解藥給你。”

早這樣不就好了。

清歌十分大方的站起來,笑的很親切,”還是你比較聰明。”

桑青眼裏一閃而過的精光,她來這裏,當然不是笨的,如果她不給解藥,清歌也絕對會讓她走不出這個皇宮,不說清歌的身手如何,這皇宮內的侍衛,也不是她能耗得起的。

她想了想,從腰間的袋子裏拿出一個竹筒抓在手裏,看著齊沉魚道:”你放了她。”

清歌眸光疾快的從竹筒上掃過,謹慎道:”我怎麼知道你這個解藥是不是假的!”

桑青眼眸微動,卻是一點都不猶豫道:”這裏面的東西可以解情絲蠱,我們南疆人絕不說謊話。”見清歌眼露譏誚,看著齊沉魚,又道:”情絲蠱不是我們南疆給下的,我們答應解開蠱毒,絕不會再下一次,是她將蠱毒偷偷下進去的。”

絕不說謊話,誰知道。

她可不覺得這種話有用。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0:41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49章  迷霧重重

正在此時,門口繞出一道身影,汶無顏疾步走了過來,”南疆的確有此規例,絕不許說謊言,否則被蠱王生吞無屍。”他這個時候出來,就必然是要給清歌解釋這個解藥是真的,倒是桑青對汶無顏知道他們許的誓言,多看了他幾眼。

“不要看,你們能設計拿了我的九轉回還丹,我對你們自然也要瞭解。”汶無顏看著桑青,臉色說不得多好,也不會有多差,他對著美女,總是扳不起臉來的。

“原來是汶神醫。”桑青聽他這麼說,也知道了,笑笑的應道,她樣子十分水靈,又有韻味,汶無顏的眼底笑意更是十足。

既然汶無顏說她拿出來的解藥是真的,清歌將小竹筒接了過來,那邊的女官立即會意的將繩子解開,桑青立即走了過去將齊沉魚扶了起來,齊沉魚全身上下已經被汗濕透,幾乎是說不出話來,意識漂浮。

桑青將她的手臂架在脖子上,一手攬在齊沉魚的腰上,看著清歌抿了下唇,才開口道:”她的解藥。”

清歌勾唇一笑,眼角的眸光從齊沉魚身上掠過,側身道:”這個毒,發作一次就解了。”

桑青點頭:”那請陛下讓我們出去。”

揮揮手,清歌很乾脆的擺手讓女官送她們出去,她將手中的小竹筒遞給汶無顏,往後殿走去,”你覺得這蠱毒解藥沒問題?”

一路上遇見的女官侍衛紛紛向清歌行禮,眼底比起之前又多了一層敬畏和佩服,在宮中消息傳的特別快,不多時,剛才清歌對付那個無趣的過時公主的手段已經被傳了出來,人人都知道這個女帝是乾脆俐落,果斷雷厲的,本來還帶著有些輕視的心都收了起來。

她們是看著清歌靠自己的能力登上帝位的,比起外面那些人,自然是對清歌瞭解的清楚,紛紛反駁那些聽來的流言。

汶無顏走禦書房,看了一下外面,沒有一個人,眼神閃了閃,低頭想了一下,溢出了幾分笑意,也未多說,直接跟著清歌往寢宮的方向走去,手上看著小竹筒,思忖了一會,再抬眼看著清歌道:”你覺得有問題?”

“問題很多,你先確認這解藥是不是真的。”清歌背手負在身後,兩道墨眉緊緊擰著,語氣很凝重。

兩人都想著儘快走到寢宮,腳步很快,不到半刻鐘就行到了。

一進門,就看見紫衣男子完好的坐在寬大的塌前,正與清歌進門的目光迎上。

醒了就好,清歌對著禦天乾一笑,走上前去拉著禦天乾問道:”怎樣,有沒有不舒服?”

“無事,”禦天乾用手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墨藍色的眼底柔光漣漪陣陣。

汶無顏絲毫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直接坐到椅子上,將竹筒小心的打開,然後拿出身上的藥粉包,抖出一點灑進竹筒內,接著就將竹筒蓋上,目光轉移到了禦天乾的身上,問道:”你有什麼感覺?”

隨著他的問話,禦天乾的左臂這裏有皮膚好似被什麼東西在裏面一拱一拱的,想要爭破肌膚逃了出來,他立即將袖子擼了起來,只見男子蜜色的皮膚下,隱約的看到一條兩寸長的蟲子在拼命扭動身軀,不停的掙扎,順著血管往上臂處遊去。

見此,汶無顏立即沖了上去,一手抓住禦天乾的上手臂,手中五根銀針同時紮進穴道,喊道:”將蠱蟲挑出來!”

清歌聞言手中薄刀飛快的對準扭動的皮膚下一劃一挑,一條兩寸長的藍色蜈蚣摔在了地上,千足不斷的扭動,汶無顏順手挑了一個大茶杯,將蜈蚣扣在了杯底,方收回手來,微呼了口氣,幫禦天乾止血了起來。

不用想,剛才那條藍色的蜈蚣,就是蠱毒了,清歌目帶疑惑,看著桌上那一個小竹筒。

“那個是母蠱,情絲蠱是一雙,我剛才灑了斷腸草磨成的粉,母蠱中毒必死,子蠱也會有反應,趁著子蠱浮於脈上,挑出來,蠱毒就解了。”汶無顏一邊上藥,一邊解釋。

這樣說來,南疆那邊給的解藥就是真的了。

這廂包紮好了之後,汶無顏收拾了東西,將被扣下的蜈蚣找了東西裝了起來,笑眯眯的像看到寶貝了一般,”這蠱毒真是神奇,你們慢慢聊,我去研究研究了。”

說完,好像怕被人留下一樣,刺溜的就要往外跑。

“等等!”清歌立即喊住了他,汶無顏頓下腳步,很不情願的問道:”還有什麼事?”蠱毒也解了,傷口他也包好了,還能有什麼事。

對於他這般熱忱的研究精神,清歌不以為怪,大聲喊道:”來人啊。”

立即有候著的女官進來聽候吩咐。

“你帶汶神醫去御醫局,讓醫正配合他。”清歌說完,汶無顏立即反應了過來,他差點就忘記了,這裏是青鸞,他跑出去,跑到哪里去研究呢,連忙道:”對對,快點帶我去。”

聽著他急切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清歌的手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回過頭來,對著禦天乾笑道:”這下好了,你的蠱毒解了。”

禦天乾拉了她坐到自己的腿上,低頭聞著久違的佳人清香,輕聲道:”剛才的事情,我在外面,都看到了。”

清歌猜得到幾分他的意思,故意挑眉道:”看到我沒有像那個齊沉魚所說的一樣,以你的生死為最高準則啊。”

想起齊沉魚,禦天乾的臉色沉了下來,當時若不是他為了清歌忍了下來,恨不得將那女人直接殺了!憑什麼指責清歌,清歌的好是這些庸脂俗粉可以看得到的嗎?他不悅的將清歌的手放在手掌裏,柔白細嫩的手指一根根如玉一般,觸手嫩如凝脂,讓他不虞的心裏少了一些,想了想,開口道:”若是齊沉魚真的不怕死,死也不將蠱毒的解藥交出來,你怎麼辦?”

清歌抿著唇笑,眼睛裏有著星光在跳躍,好個禦天乾,她問他,他給她反問回來了,她將手放在下巴點了點,做出很為難在思考的模樣,然後皺眉變成惡狠狠的樣子,掃著禦天乾的下半身一眼,低聲道:”若是她不交解藥,也容易,殺了她之後,我就把你的那個功能給廢了,這樣子就算永遠在一起也沒問題!”廢了,自然欲望什麼都是浮雲了,那個蠱毒還有什麼作用!

禦天乾俊美無鑄的面容一怔,隨即大笑了起來,摟著清歌道:”不愧是我的清歌啊,夠狠!”

“當然,你也不會希望我把你讓給她,我也不會讓!”清歌唇角翹起,往禦天乾的臉上一掐,”絕不把你讓給別人!”

禦天乾的笑聲裏在寢宮內蕩漾,有著最為深情的癡戀,伸手將清歌的臉捧了起來,在粉嫩的唇上啄了一下,才低沉著磁性的嗓音,緩緩地,認真地,開口道:”永遠在一起。”

是的,永遠在一起,再不被其他人拆散,絕不再分離。

室內靜謐,一地美好,清歌靠在禦天乾的懷中,享受著這一刻的舒心與安定,半晚的晚霞撒了進來,在兩人的身上披上了一層紅色的緋紗,立成一副美好的畫。

清歌閉著眼睛不語,在享受了這刻的安寧之後,腦中又開始飛快的轉動了起來。

關於齊沉魚這件事,她覺得有不合理的地方,需要好好的理一理才對。

以前她對齊沉魚不瞭解,在宴會上看她也沒太多蹤跡可尋,自傲自負是有一些的,可是看今日她的表現,只能用很一般的解釋,稱不上多蠢,也搭不上聰明的邊,性格有著一般皇家公主的兀自清高。

再回憶一下,在烏線峰之後一連串的事件裏,黃昏中下連環蠱毒,中蠱之後去了南疆,隨即她被逼暴露了身份……這裏面都有齊沉魚的蠱毒在中間作怪,也就是說,若是沒有蠱毒,所有的事情便不會發生了,禦天乾不去南疆,那麼後面的事情都會被阻止。

所以,按理來說,齊沉魚可以使下這樣的連環計謀,腦子稱不上絕頂聰明,心計還是頗深的。

可是今天的表現——是發揮失常,還是背後有人操縱。

清歌隱約覺得自己有一點摸到了跡象,努力的將一切蛛絲馬跡聯合起來。

從齊沉魚,到蠱毒,從蠱毒,到南疆……

南疆。

她不由的想到了南疆處於現在大雍和東雷的南邊交界之處,是一片茂密叢林山野中,南疆的人基本不和外界的人打交道,外界的人據說沒有南疆人引路,是無法進入他們的區域。

百年來都是如此。

齊沉魚不過是南疆疆主的一個外甥女,值得為了她,送出蠱毒,來插手這些事嗎?

若是南疆是故意借著齊沉魚的手,來插手天下事的,那麼這個理由就很耐人尋味了。

南疆人到底是想要什麼,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還有,清歌想到了當初南宮汐所說的,也是她一直在心內懷疑的事情,既然生財珠作為一個可以將任意金屬變成金子的寶物,武林聯盟就這麼大方,將它作為獎品獎了出來?

她覺得,這一切,可能都和自己有關。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0章  賞人的牡丹宴

禦天乾躺在塌上,眸光柔和的看著半伏在自己身上的清歌,手掌輕輕的從她的烏光柔亮的發往下輕撫,這樣的平靜讓他的心也靜了下來,在這樣沒有刀光劍影,俗事煩擾的空間裏,身上人情緒的變化格外明顯。

他動手將她頭上的金步搖重新簪在烏黑濃密的髮髻上,慢慢的開口道:”在想什麼?”

清歌待他簪好步搖後,撐起身子,抬頭仰看著臥在榻上的男子,迎上的是一雙將春光秋月全部收於眼底的墨藍色瞳眸,深似幽潭吸人靈魂,她的瞳仁松了松,微笑道:”你對南疆插手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她和禦天乾之間的默契已經無需再說,手掌細磨著她的手指,禦天乾目光更加悠長,他進入南疆之前是昏迷中,不知道什麼途徑進去的,但是出來的時候很簡單,若說對南疆有什麼印象,便是那古怪的建築和不同於他們的服裝,還有就是這神秘的蠱術。

“你是說他們後面有人操縱?”

禦天乾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清歌所要問的是什麼。

“嗯,但是我們不知道後面這個人是誰。”清歌從他身上爬起來,臉色有些凝重,她想不到這個人是誰,能讓南疆插手這件事的人,”會不會是千夜離?”

“手法像,但應該不是他。”禦天乾很快的就否定了這個說法,”若是他,就不會等到那麼遲才攻打大雍了。”

當時千夜離集結天星的軍隊,只要早上那麼半個月,大雍的情況會變成怎樣是很不樂觀的。

千夜離不是一個不會把握機會的人。

微微呼了口氣,清歌總覺得腦子裏面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又覺得像不存在,她搖了搖頭,有時候拼命想要記起什麼,怎麼也記不得,不如順其自然一點。

窗外的光從濃烈如血漸漸開始變得灰暗,搖曳生姿的百花在這時顯得更加鮮豔多彩,長長的垂柳順風刮過朱色的宮牆,輕輕垂拂好似絲簾芊芊。

宮外女官輕聲走進來,垂首問道:”陛下,到用晚膳的時間了。”

清歌點頭,看著退出去的女官,垂眸道:”也不知道星兒到哪了。”

以前不管在哪里,星兒總是會陪在她身邊,大眼睛閃的好像星光,活潑得不得了,自從她墜崖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星兒了,這些日子她登位的消息星兒應該聽到了的,不知道怎麼都沒回來。

說到星兒,禦天乾想起在懸崖的那一幕,星兒的詛咒,天族五護法,他曾在古書中看過,天族的架構為聖女尊,五護法其次,五護法各自有擅長的異能,記得書中記載的有:咒,幻,術三項,記載其他兩項的那本古書剛好變得模糊,他讓人修補之後,還是看不出來。

星兒那日所說的,就是咒了。

他薄唇微微勾起,眼底流光燦燦,”星兒也是天族人。”

聞言,清歌也露出一點忪怔的表情,她只知道星兒去找她了,並不知道星兒是怎麼去找的她,現在聽禦天乾說,不由的有點發愣,再回想一下與星兒認識的過程,又覺得正常了,當初她就對星兒來歷有懷疑,派人出去調查偏又毫無異常,加上星兒的表現一直以她唯主,也沒太在意,如今聽到這個消息,總算是放下心來了。

她想了想,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星兒是天族人的?”難道星兒也像她一樣爆發出來了。

禦天乾於是將那天發生的事說了出來,聽的清歌一愣一怔之後,心裏不由覺得暖暖的,星兒竟然在她掉下去之後,直接跟著就跳了下去,這樣的情意,怎麼不讓人心裏感動。

“她那麼在意你的生死,不惜下咒禦家人,身為一族的護法,能在意的人身份肯定不低。”禦天乾看著清歌,他知道,清歌的身份,應該就是天族最高的那一級,聖女了。

從來他對天族是有介意的,可知道心愛的女人是天族人,看著星兒那樣的有情有義,他對天族那一丁點的介意,隨之就煙消雲散了,管他什麼天族魔族,他的清歌,就只是清歌而已。

天族聖女,清歌抬起手,輕輕的左邊的臉上撫摸著,蓮華公子說她的臉上是咒文,大概是天族封印衝破後的副作用。

見她垂眸撫面,神色幽暗,禦天乾一手拉著她撫面的手,”沒有人比我的清歌好看。”

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個金色的珠子出來,放在清歌的手中,”金龍珠我也找到了,再找到木龍珠,你的封印可以解開,臉也可以恢復原來的樣子了。”

他的低醇的嗓音說不出的好聽,讓清歌心裏安定了不少,她不介意自己的容顏,可是介意禦天乾的看法。

女為悅己者容,大概就是她這種心理了。

唇角不自覺的勾起,禦天乾低頭,迅速的堵上清歌的粉唇,親,吻,啄,舔,每一個動作都極盡溫柔和掠奪,將清歌吻得天昏地暗,自覺地將雙眼閉起。

汶無顏急促促的拿了一封信邊走邊看,抬腿就要往裏面走,女官見是他,知道和女帝的關係,也沒有阻止,汶無顏一踏進門,眼前一片昏暗,嘟囔道:”怎麼連燈也不點……”

一抬頭,在昏黃的暗室裏,兩個人影緊緊的相擁著,一看就知道在幹什麼。

嘖,真是的,還沒纏綿完,這都一下午了。

汶無顏半轉過身,捏著喉嚨大聲的咳咳了兩下,提醒兩人,有人來了,注意點啊。

清歌聽到咳嗽聲,頭立即反射性的退開,禦天乾一掌緊緊扣著,絲毫不給她離開的機會,這麼久沒在一起,就親這麼一會怎麼會夠。

汶無顏咳完後等了一下,回過頭來,滿臉黑線,這還擁吻著呢,難道是他咳得不夠大,而陛下和女帝太投入了。

於是,汶無顏深深的一呼吸,用丹田的力量猛的對外一咳。

這一聲那個驚天動地啊,差點讓外面的女官想進來看看,要不要請御醫來給汶神醫看看喉嚨,好在又想了下,人家都是神醫了,小咳嗽算什麼。

清歌聽到這極為誇張的咳嗽後,臉色一下就紅了,錘了一下禦天乾的胸口,從兩人相貼的唇縫隙中細聲低語,”汶無顏來了。”

禦天乾這才戀戀不捨的放開清歌的唇,滿臉都是冷冷的神色,帶著明顯不滿的眼神,掃了一眼汶無顏,咬牙道:”噢,你什麼時候來的?”

正要去點燈的汶無顏一聽這話,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沒栽到燈柱上,禦天乾,你還能裝得差勁一點嗎,怕是我在百步外你就聽到了吧。

他憤憤的將燈點燃,斜眼看著禦天乾好似從冰山凍出來的臉色,腹誹道:看看,看看,欲求不滿的男人就是這樣的。

不過到底只敢在心內說,表面上還是撇嘴道:”剛來不久,什麼都沒看到,陛下請放心好了。”

這明顯的假話讓禦天乾很不悅,皺著眉頭冷哼一聲,”有什麼很緊急很緊急的事嗎?”

喲,還用了兩個很緊急呢,汶無顏心內哼哼,潛臺詞就是,沒有很緊急很緊急的事,你來打擾我幹什麼!他將手中的信遞給禦天乾,”你看看。”

清歌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唇角有點不自覺的上揚,汶無顏是禦天乾在江湖遊蕩時結交的好友,兩人相處似友似臣,剛才禦天乾的樣子,還真有點像賭氣的大男孩。

一手接過信來拆開,順口讀道:”一個月後,東雷王邀請西辰皇后和太子到本國參加牡丹宴……”

“牡丹宴?”清歌凝了凝眉,瞳仁中精光閃爍,自她穿越到這裏以後,對於西辰這個國家倒是鮮少聽到,這次東雷舉辦個牡丹宴是要做什麼,不會是賞花那麼簡單吧。

禦天乾繼續看著上面的資訊,雙目也漸漸沉了下來,牡丹宴他不陌生,歷年來,都是東雷在春季展開的一個宴會,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竟然邀請了西辰。

現在天下四分,大雍和青鸞結為同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千夜離也早會知道這樣的消息,一旦大雍和青鸞能夠徹底融合,合作對東雷發兵,至少在兵力上,東雷就會處於劣勢。

“西辰王早已去世,他的子嗣薄弱,只有皇后生了一子一女,西辰太子又是常年病得起不了床,西辰一直是靠齊皇后和攝政王在打理,這次邀請了皇后和太子去,目的是結盟了。”汶無顏一手摸著下巴,飛快的將西辰的國情分析了出來。

結盟?不是這麼簡單的。

清歌抬眼看著禦天乾和汶無顏,雙手抱胸,冷笑道:”我看賞的不是什麼牡丹,賞的是人吧。”

賞人?

三人眼睛同時一亮,禦天乾極為贊同的點頭,清歌看問題的確是一針見血,直切重點。

“西辰太子病入膏肓,還未納妃。”

補上這一句,一切都明瞭了起來。

東雷大概是想要西辰結為親家,從而使西辰與東雷同盟,這樣東雷就不會處於劣勢,反而更盛大雍青鸞一籌,秦天大陸三面環海,而西辰,最強的便是海軍。

若是西辰從海岸攻擊,東雷在陸地上發兵,這樣的局面不單單是勝一籌可以解釋的了,兩面夾敵,難保不會手忙腳亂,再加上如果西辰太子突然一病而死,千夜離絕對有能力,將西辰納為東雷國土內。

西辰可是當初六國鼎立時,第三強國,國力兵力都不可小覷,因為西辰王逝世後,又加上隔著海河,其他國家也不會先對付它,一直以來都是自管自事,不參與這些爭紛之中。

眼下六國的局勢被打破,不再是平衡的狀態,西辰為了自國的安危,終於開始參與天下戰亂了。

“絕對不能讓他們聯合起來。”汶無顏清雋的面容露出幾分淩厲,這兩國要是合作了,就不是五十對五十那麼簡單的了。

聯合,也要聯合得起來才行。

“這件事,還懸著呢!”清歌挑了挑眉,狡黠的一笑。

禦天乾和汶無顏頓時也笑了起來,那是,這件事,還不一定不是,西辰和東雷之間又不是大雍和青鸞,有著禦天乾和清歌互相信任,不背不棄這種關係,說能互相信任就能信任的嗎?

一切,都很難說。

三人眼底紛紛露出狐狸一般的光芒,你明我了的笑了起來。

聯合不容易,可是搞破壞,就比較簡單了。

汶無顏想了想,對著清歌道:”剛好可以去東雷查看一下,木龍珠在不在他們國內。”

五行龍珠可以解開封印的效果是他查出來的,除了禦天乾,他也是留心的人,看著清歌臉上的黑印,一個冠蓋天下的美人被遮掩了,可不好,他這也是為了陛下長久的福利著想啊。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清歌點點頭,現在只剩下木龍珠了,東雷和西辰她都要去探一探的,她沉思了一陣,”從青鸞到東雷,二十天時間就夠了,這十天我可以將一切都處理好,到時候我要親自前去。”

一個月來,她要處理的事情以及之前佈置的暗棋都將一切處理好了,文臣這邊有新的丞相,武將那裏杜曼娘可以管理,還有冒頓,烏維他們現在都居軍中要職,離開幾個月,國內絕對沒問題。

“我那就更不用擔心了。”禦天乾笑得很輕鬆,他的人都是心腹手下,能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你得回去。”

最後一句話是轉頭對著汶無顏說的。

“不是吧,我又要回去,不是有沐長風嗎?”汶無顏很不情願的說道,他可不想再回去對著那些個奏摺了。

“不回去也行,你再多幫我十年。”禦天乾這一次很通情達理的說道,汶無顏一聽,臉皮拉了下來,立即轉身往外走去,不滿道:”你想都別想,還要我賣身給你十年!太狡猾,太奸詐了!”

清歌和禦天乾聽著他的抱怨聲,相互對視一眼,大聲的笑了起來,在對方透可照人的瞳仁裏都只看到那唯一的身影,笑的肆意又甜蜜。

邁出殿內,聽著身後兩人的大笑聲,汶無顏的面容一柔,也笑得眼眯成線,臉色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還好,清歌還活著,這兩個月來,他的愧疚和自責一直在心底,看著禦天乾種種自虐的行為更加內疚,禦天乾也不再用政事折磨自己的身體了。

忽而又咬牙,這禦天乾不折磨自己了,反而來折磨他了,想著那一堆的奏摺,他就覺得要命!

抬頭望了一下絲緞般的天空,繁星點點閃爍,俏皮可愛的佈置在一望無垠的蒼穹裏,汶無顏眼底有一絲的想念,那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少女,好似很久沒見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1:42 A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1章  一切因為誰

得知了一個月後借著開牡丹宴,東雷和西辰預備聯手的消息,清歌開始飛快的處理起青鸞的事務來,人員的調製必須要儘快安排好,還有各方面的安排,以及離開了國內之後,預防發生的事情。

下朝後,清歌走進禦書房,杜曼娘隨之也走了進來,女官退出去的時候,將門輕輕的帶上,偌大的房內只有她們兩人,燦爛的陽光透著輕薄的窗紗灑了進來,屋內依然明亮。

杜曼娘看著站在前方的女子,這些日子來,她的手段令她一日復一日的刮目相看,更加相信自己當初是投靠對了人。

清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開口道:”朕讓你查的事情如何?”

她的聲音並不高,若是忽略語氣的冷沉,這樣的聲音稱得上是十分悅耳的,可是此時,卻帶著一種讓人不能忽視的帝王威壓。

杜曼娘拱手道:”臣已派人查探清楚,那日遺姬所收到的書信內容,紛紛寫在這裏。”說著,她從袖中拿出一本奏摺,雙手呈上,遞給清歌。

清歌半垂眼簾,接了下來,當即打開了來看,目光微動,一目三行的將上面所寫看完。

遺姬在清歌登基後的三日就向她辭行要回東雷,她點頭允了,但對於那日讓遺姬態度一下明確的紙條,她心存疑慮,便讓人去查,看看是否能查出什麼意外的東西。

結果一看,是千夜離寫信讓遺姬儘快回國,不要參合青鸞諸事,否則就不要再見到她。

想到那日的情形,遺姬臉上拼命想忍也忍不住的歡喜笑意,她眸色定了定,也只有是收到心愛人的信,才會如此開心。

遺姬的身份她早就知道,她才是當年丟失的鳳翎音,肩上的胎記也是真的,這也是千夜離一直將遺姬留在身邊的真正理由。

想到千夜離,她的臉色微冷,他三番五次給禦天乾和她下絆子,想要致他們於死地,卻在青鸞這件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手,隱瞞她是殺了鳳帝的兇手,讓遺姬來到青鸞,卻沒有找機會將身份揭開,反而在她登基大典時,將遺姬喚走。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清歌眯了眯眼,低垂了眼簾看著手中的奏摺,半晌後,手腕一動,啪的一下將展開的奏摺合了起來,轉身坐到椅子上,對杜曼娘招手道:”你過來,這個人朕看著覺得不錯……”

……

這邊苦心佈局,那邊青鸞與大雍的交界之處,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到了一間客棧門口。

從裏面下來兩個女子,一個顏色豔麗,神色略微疲勞,一個清新俏麗,一身異族的裝扮,正是要脅失敗的齊沉魚和南疆女子桑青。

桑青走進去,對著老闆道:”給我來一間上房。”

現在正是好時節,往來的客人很多,老闆笑著解釋道:”客人,我們店裏的上房已經住滿了,普通房間還有一間,也是乾淨舒適,比起上房不會差多少的。”

桑青倒是無所謂,住哪里她都可以,齊沉魚臉色鬱鬱,本就不太舒服,此時更是冷臉罵道:”住普通房間?我才不要呢,那是下等人住的地方!”

她的神色十分倨傲,抬著下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店裏其他的客人紛紛側目,眼底帶著厭惡,老闆眼底也有不喜,到底做生意的,沒表露出來,只是客氣的補上一句,”現在這個時間,只怕其他店裏連普通房間都沒了!”

齊沉魚一聽,這什麼意思,當即還要開口,桑青已經不耐的皺眉,將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脆聲道:”老闆,就開這普通房間吧。”

住普通房間怎麼行,齊沉魚當然不幹,她就算不是天星的公主了,那也是南疆疆主的外甥女,怎麼可以住普通房間,當即就要發火,桑青眼眉一動,手指一動,將她的啞穴點住。

店小二跑出來,殷勤道:”兩位客官,我帶你們去房間。”

桑青淡淡的點頭,一手扣住不斷張口閉口無法發出聲音的齊沉魚的手腕,眸底都是沉黑色,直接拖著她跟著店小二走去。

待進了房間後,她才將齊沉魚扔在床上,手指咚咚兩下,將她的啞穴解開。

齊沉魚方才想罵不能罵,臉都憋紅了,一找回聲音立即喊道:”桑青,你竟然敢這樣對我,回去我就告訴疆主,你這一路是怎麼虐待我的!”

桑青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兀自走到屋中的桌前,拉開凳子坐下來,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喝,銀色的大耳環隨著的她的動作搖動,配合她的臉色,齊沉魚越看越氣。

這回去青鸞,本來是要逼死沐清歌那個賤人,讓禦天乾娶了她的,可是沒想到沐清歌這個賤人的手段跟其他人區別那麼大,竟然一點不受威脅,直接給她喂了解藥,最可惡的是,她被那毒藥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害她丟臉丟到家了。

她不能拿清歌泄火,總能拿其他人了,想到這裏,她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一張美豔的臉因為嫉妒和怒火變得格外扭曲,沖到桌子前一把搶了桑青的被子往地下一砸,手指戳著桑青的腦門罵道:”你裝什麼清高,學那個賤人故作冷漠嗎,你不要以為你爬上了疆主的床就不得了,你不過是她睡過的女人,我才是他妹妹的女兒,是血親,你知道嗎?”

這樣一通說了下來,她心裏好了不少,看著桑青冷笑,這個女人,不過是疆主的侍妾,剛才竟然在樓下給她擺臉子看。

她想著想著又來了氣,見桑青不說話,臉上的表情很難看,又抬手戳著道:”怎麼,你還不高興,在青鸞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出手助我,任那個賤人給我下毒,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借著這個機會讓我難受……”

她長長的指甲不斷的戳著桑青的腦門,在肌膚上戳出深紅得印子,桑青眸色越來越沉,從開始的幽幽光亮到黑不見底。

齊沉魚一路罵了下來,口水也幹了,終於肯停歇下來,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大喝了一口,又噴了出來,滿臉皺起罵道:”這什麼茶,簡直不是給人喝的!還拿出來待客……”

“別擺你的公主譜了,你以為,你比我好得了多少嗎?”幽幽的嗓音傳了過來,齊沉魚大罵的姿態一下子定住,不敢相信這話是一路上任她打罵,不回口,不回手的桑青說出來的。

不用想,也能猜到此時齊沉魚的神色,桑青冷笑了一聲,轉過頭來,紅潤的嘴唇十分不客氣的又開口道:”怎麼,難道我說的不是嗎,你和我有什麼區別,你是脫光衣服給禦天乾上,人家連看都不看你一眼,而我,好歹也是疆主的寵妾,你在我目前有什麼資格說話呢!”

“你……你……”這話說的極為刺骨,齊沉魚就是罵人,也沒有這樣損過人,她到底是個黃花閨女,又是皇室公主,一時臉上又青又白,好似過水的五花肉一般,難看極了,連說了兩個你字後,才順過氣來。

她不單單是因為氣,還有的是桑青這話說到她的痛處了,她在南疆的時候,曾經在受蠱毒限制不能移動的禦天乾面前脫光衣服,當時禦天乾一丁點反應都沒有,兩隻眼底的光好似冰刀,如果當時他能動,只怕早就拿刀直接殺了她!

就像桑青說的,她脫光了禦天乾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由怒斥道:”桑青,你說什麼,竟然敢罵我,看我回去叫疆主把你丟到萬蠱池中做了蠱祭!”

聽到這句話,桑青好似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冷笑了幾聲,白皙的面容在室內竟然顯得有些陰森,”做蠱祭?你第一次去南疆的時候,疆主可就是想把你去做蠱祭的!”

“不可能!”齊沉魚心中一驚,大聲否認,”我是他的外甥女,怎麼可能,疆主一直很疼愛我的!”

想到萬蠱池,齊沉魚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一股股的涼意從身子裏往外冒,搖頭不信。

桑青低頭暗笑了一聲,就這樣子,還和青鸞女帝鬥,簡直是癡心妄想。

想到清歌,她的眼眸深處沉沉,那個女子,光是站在那裏,一身風華淡淡,如明月初照,不是黑暗裏的白光,是烈日上的金色,即便是白日裏,都無法遮擋的光芒,一舉一動,皆為大氣天成。

雖然只見過一面,她也能確信,兩人級別相差十萬八千里,禦天乾要是看上齊沉魚,那才是腦子進水,雙眼被戳還差不多。

她用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齊沉魚,但也不會心軟的繼續道:”當然不會,誰讓你選了個好時辰投胎呢!”

若不是這個原因被主子看上留下來,齊沉魚還想活在世上,早就被疆主投了喂蠱了,血親?隔著九曲十八彎的,誰不是誰的血親。

這話裏裏外外透著一股涼意,齊沉魚打了一個顫抖,眼神試探又驚疑的看著桑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能有什麼意思,你以後乖乖的聽話,不要再到我面前擺那些個什麼公主小姐的譜,就能好好的活著,活的長長久久……”桑青頓了一下,抬眸看著扶著桌面站穩的齊沉魚,微微一笑,”或許,還有可能和禦天乾一起……”

這一次,齊沉魚並沒有因為聽到能和禦天乾一起就興奮過頭,只睜大眼睛盯著桑青道:”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是不是給我下了蠱毒……”

這一路來,她的伙食都是桑青照顧,要給她下蠱,機會實在是太多了。

桑青略微驚奇的挑了挑兩道細長的秀眉,眼裏都是驚訝,很意外的開口道:”沒想到,你也有聰明的時候嘛,倒是不太笨!”

下蠱,竟然真的給她下了蠱!

齊沉魚雖說和南疆有關係,可是對蠱毒蠱蟲有一種天性的害怕,一般的女子看到那些個東西,毛蜘蛛,毒蜈蚣,紅蠍子,都會害怕,她也不例外。

一時全身發毛,頭頂發虛,軟著步子向前道:”你,你給我下蠱,就不怕疆主知道……”

切,剛還覺得齊沉魚聰明了,桑青不屑的斜看著軟坐在凳子上的齊沉魚,嗤笑道:”疆主不開口,誰會給你下蠱呢!”

要知道,齊沉魚可是主子留下的人,疆主都不會違背主子的意思,這蠱毒,就是主子讓疆主下的。

再退一萬步講,要對付齊沉魚這樣的軟蛋,用蠱,那真是太浪費了!

窗外的春風很暖,夾雜著香味十分風雅,曾經齊沉魚最愛的就是倚窗聽風,可此時,她只覺得那一陣陣的就像地獄裏刮來一般,將她四面把風的包圍在陰森森的冷氣中。

她的雙眼閃爍不停,抓著裙子的雙手冷汗涔涔,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她知道,她知道桑青不會說假話的,那麼她的身體裏早就有蠱毒了。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她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弱小,那麼的無知,在這一刻,齊沉魚才發現,似乎以前她依仗的那些身份,那些名號,早就隨著一陣風散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是。

只這一瞬間,她突然成熟了許多,桑青看著她漸漸變得冷靜的神色,也不開口,疆主早說過了,此行齊沉魚不過是個棋子去挪一挪,走一走,她若想得開,那便開開心心的做主子要用的人,想不開,那就做個傀儡,一樣是”開開心心”做主子要用的人。

她又翻手拿了一個杯子,正要拎壺,一隻手已經飛快的越過她,拎起來給她滿茶。

“你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桑青的眸光停在流出的茶水壺口,慢慢的展開一個笑靨,眼底流光劃過,靜靜道:”很好。”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2章  好運氣擋不住

眨眼光年,時間飛快的轉動,不過一瞬一個月的光陰便從指縫裏劃過。

東雷中都的牡丹節已然來到。

五月繁花似錦,在明燦燦的日光下,一盆盆的花兒經過精心打扮,從中都城門口處開始盛開,一直蜿蜒到城中的每一處。

一眼望去,處處都是花的海洋。

最為搶眼便是那擺放在皇城前,堆簇成各種造型的牡丹,花朵盛放如錦緞絢麗,層疊千瓣,貴不可言。

朱紅瑰麗的東雷皇城映襯著國色牡丹,更是多了一副花樣的富貴榮華。

東雷國花為牡丹,全國上下都愛牡丹,只要是稍許家有富餘的人家,都會買上一盆牡丹放在家中,更不用那些貴族富賈更是以擁有名品牡丹為榮,而最好的牡丹,皆在東雷皇宮內。

這個節日,一直是東雷國內除卻除夕最為熱鬧的節日,紅男綠女,皆會在這天上街出遊,在髮髻上挽上一朵盛開的牡丹,更襯這節日的氣氛。

皇城前有來自國內四面八方的達官貴人,世家名門正在此聚集,他們一面賞著皇城前的牡丹,一面與周圍的人寒暄著。

其間有兩個人,衣著樸素,也站在一旁,看著面前被花匠簇成一朵舉行粉色的牡丹盆,像在熱烈的交流著對牡丹的看法,沒有人留意他們兩人。

這兩人,便是喬裝後的禦天乾和清歌,他們沒有受到邀請,自然不能擺明身份大搖大擺的來讓人提防。

此時的禦天乾,穿著一身黑色的絲袍,五官平淡,憨厚可靠,而清歌則是同樣的一身黑色長衫,戴了個銀色的面具,雙眸看似在賞花,實則在留意周圍的一切。

牡丹宴開,這裏到處都加強了守衛情況,明的暗的侍衛比平日裏都多了兩倍,顯然是做了足夠的防範。

清歌裝作很欣賞的樣子,用手觸了觸眼前的粉色牡丹花瓣,實則都在聽著周圍人的交流資訊。

“你看這次的牡丹宴,真是比往年還要盛大一些呢。”

“那是,這一次邀請了西辰的皇后和太子來,能不弄得盛大一些嗎?陛下說了,要將所有好的東西都要搬出來呢。”

“聽說西辰皇后和太子前幾天就到了,到時候宴會上會看到他們吧……”

“當然了,不過這西辰國的人很少去國外,除了以前老西辰王出來了一次,這怕還是第一次呢……”

嘴角微微的一勾,清歌將手收回,與禦天乾對視一眼,西辰的皇后和太子已經進宮了,看來要在之前下手還是不行了。

他們注意到每一個進去的人,手裏都有一張彩色的請帖,拿著請帖,進過禁衛軍查看了之後,才可以進去。

這一路都是檢查的很嚴格的,賓客的身份年齡,連身後的下人都得讓賓客確認才能帶進去。

看來對於這一次的牡丹宴,東雷真的是十分重視,想來主要原因還是怕有人混進去搗亂。

因此想混進去也不是那麼容易,得想個辦法才行。

兩人低頭對話,商量計策,那邊一個穿著錦繡華服的男子與人交談之中,掃了一眼這邊,面色微微一變,笑著對正交談的人說了幾句,連忙的追了過來。

“夙夜!”高揚的男聲傳過來,清歌腳步一停,順著聲音就望了過去。

左邊正走來一個男子,玉冠華服,面容不算出眾,也十分端正,正朝著清歌招手走來,”夙兄弟,沒想到你也來了這裏。”

清歌微挑了挑眉,轉過身來道:”沒想到江湖上有名的陳南,竟然是名門子嗣。”

眼前這個人,正是在武林江湖宴中與清歌一組的陳南,此時他的服裝明顯是世族名門裝束,除了舉手投足之間稍比其他人豪氣一些,真看不出來是江湖人。

陳南也不介意,笑道:”承祖蔭而已,比起這種,我更喜歡江湖生活。”不知是不是一起闖過七星陣,經歷過生死的原因,陳南倒是很願意和清歌交朋友。

“江湖日子沒有束縛,輕鬆自在。”清歌對他印象也不差,寒暄幾句也不討厭。

陳南挑著兩道濃眉,當即大笑:”是啊,你說的可就是我的想法啊,江湖裏來去如風,不會有那麼的規矩。”他說完,歎了一句後,又有點可惜道:”那日見你身手不錯,我還想過你可能拿到頭名的。”

“哪里,武林中高手如雲,哪里是我一個小輩能敵的。”說到這裏,清歌在面具後的面容笑了笑,露出一點柔甜之意,雖然不是她,最後還是等於是她的。

禦天乾聽他們兩人對話,也知道這是清歌在江湖宴上認識的朋友,他站在一旁,也不出聲,看著兩人對話。

倒是陳南注意到他的存在,像禦天乾這種人,即便是改了裝束,易了容,在人群裏,還是不能讓人忽略的。他看了一眼,便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的。”清歌笑著便答了,沒有打算細細介紹的意思。

陳南看了兩眼,只覺得陌生,很平凡的一個男子,除了身材高大,氣勢突出外,也沒有其他,當下拱手打了招呼,又問道:”夙兄弟二人也是來參加牡丹宴的嗎?”

聽了他的話,清歌腦中飛快的轉著,東雷的名門望族裏的確有一族姓陳,她剛才還在想這皇城門如果沒有辦法進去,是不是只有夜晚抹黑進去動手腳了,眼下陳南的出現,這可是送上門來的機會,真是不用白不用。

腦中飛速轉動,立即開口道:”夙夜素喜牡丹,久聞東雷皇宮裏名品最多,本來想著牡丹宴能有機會觀賞一二,無奈……”她說著,就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這意思,陳南當然明白了,能進皇城裏的,那都是邀請了去的,夙夜這個名字,他也就在江湖宴上聽過,大概只是個一般人家。

能獲得邀請來參加牡丹宴的,都是非富即貴,還得是有著名望的人家才能來參加,夙夜他們怕是進不去了。

當初清歌在石橋上毫不猶豫的幫了他一把,對於他一個競爭者都可以做到出手相助,就憑這一點,他都可以判斷清歌是個好人。

想到這裏,看著清歌略帶渴望的眼神,他胸中那股江湖人特有的講義氣又冒了出來,當即就開口道:”既然夙兄弟想進去,我倒是能帶兩位進去。”

清歌裝做欣賞花瓣的眼神收了回來,她等的就是這句話,笑道:”那就多謝陳兄了。”

陳南擺手道:”不必說謝,”他目有為難的看著清歌和禦天乾,又望了一眼皇城大門,”按照規定,每個人是可以帶兩個人僕人進去的,不知道會不會委屈了兩位。”

江湖人最注重名聲和面子,要人家裝作他的下人,他總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殊不知清歌哪里會介意,豪爽的開口道:”不會,不會,陳兄願帶我們進去看看那些國色牡丹,我們二人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禦天乾也拱手表示謝意,他的聲音一下變得低啞,根本就聽不出原來的聲音,陳南絲毫沒有懷疑,讓隨從拿來衣服給兩人換上後,看著清歌的面具,微微皺眉道:”你這面具可不可以取了?要是這樣進皇城,可能會有點麻煩。”

清歌早就有了準備,當即直接摘下面具放入兜中。

陳南臉色微微一變,看著眼前這張稱不上多好看,也說不出多醜,也沒有任何特色的臉,嘴角有點抽搐。

“一般人戴面具,原因就那麼兩個,一個便是面容太難看或者太好看,戴著以免影響了周圍的環境,二個便是不想人看破自己的身份,夙兄這臉上,我還以為有什麼……哈哈,沒想到,很平凡嘛。”

清歌一聽,就笑了起來,她的臉其實和禦天乾一樣,也易容過的,所以陳南看到的面具下的臉,也不過是一張平凡的男人面孔,咧嘴笑道:”因為長得太平凡了,戴著面具想顯得神秘點嘛,江湖上要出名,不搞點花樣,難啊……”

聽到這個理由,陳南不禁樂了起來,想想也是,江湖人,不都崇尚點個性,也不奇怪,帶著兩人就往皇城內走了。

禦天乾與清歌並排走在後面,又好笑的看著清歌那張經過易容後顯得平凡的面容,低聲道:”看不出你藉口倒挺多的。”

明明開始是要掩飾自己的臉,結果這麼一說,就變成另外一個理由了。

清歌斜眼挑眉嗔了禦天乾一眼,似笑非笑道:”其實我們還可以試試弄個金銀雙俠組合的。”

禦天乾一怔,想起自己做北璃塵時戴的金色面具,不由的眼帶寵溺,伸手刮了一下清歌的鼻子,清歌微微一閃,避開了他的手,眼睛往兩邊示意了一下。

這裏人多,兩個男人打情罵俏的像個什麼樣子。

禦天乾倒是不在乎,見清歌豎眉警告,笑了笑,將手收了回來,心裏覺得清歌這些天心情好似很不錯的樣子,說話待人也比剛開認識他的時候,那種冷冰冰毫無人氣的樣子要好了許多。

其實清歌正如禦天乾所感覺的一樣,因為能再和禦天乾一起,所以開心,就算前方是龍潭虎穴,有禦天乾在身邊,那就一切變得不同。

她早在上一次的分離中就明白了,原來心情不對,任何美景都成酷刑,只要有他相伴,前路荊棘亦不可怕。

陳南帶著他們兩人便遞了帖子,帶著他們兩人從門口走了進去。

裏面接待的人帶著他們引路去了賓客接待的區域,路上陳南遇見人不停得打著招呼,清歌和禦天乾跟隨在他身後,目光坦然,神態悠然,絲毫看不出一點有假扮的跡象。

到了賓客區後,陳南安置了下來,在他的隔壁,也給清歌和禦天乾安排了住處,東雷在這方面做的是極為到位和闊氣,也符合它一直繁榮富強的國家形象。

清歌進來後,一直在注意周圍的環境和情況,這是她作為傭兵和殺手的一種職業習慣。

她發現陳南安置的這一片區域,居住的都大有名望的貴族和高官,並沒有見到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若是西辰的皇后和太子居住在這裏,肯定會派人嚴加防範,更會有西辰人的出現,可是這裏沒有,也就說明了西辰皇后和太子沒有居住在這裏。

禦天乾一路上也在留意,進門之後將門關上,才開口道:”西辰皇后和太子身份尊貴,再加上西辰太子久病纏身,東雷一定會將他們安排在一個安靜舒適的地方。”

這一趟擺明瞭是東雷想要和西辰結親,那麼肯定是盡力讓西辰皇后和太子舒適舒服才對。

清歌點頭,”也不知道牡丹宴上會怎麼安排,等下要去打探一下才能放心。”

“嗯,有預料才有防範。”禦天乾贊同的點頭,他們混進來就是要更好的打探消息,順便潛入皇宮內院。

陳南進來後就跟他們說了,這邊他們可以四處去走,他不用兩人伺候的,只要宴會的時候跟在他身後就好了,這樣的自由,清歌當然是喜歡,有了時間,才好打探一切。

當下兩人裝作休息的樣子,其實偷偷的翻了出去,往皇宮內潛入,按照早些時候看過的東雷皇宮分佈圖,往安靜舒適的苑內尋去。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18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3章  畫上的女子

夏風清爽,微醺花香。

皇宮裏到處有牡丹爭奇鬥豔,屋簷下,走廊上,都裝飾著各種各樣的鮮花,比起皇城外來更上一層,這到處繁盛的裝飾,為清歌和禦天乾兩人的行動又加了一層掩飾。

雖然是白日,對於清歌來說,掩藏蹤跡,暗地行路,那可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屋簷房下,拐角樹林,藏於其中,是半點蹤跡都讓人找不到,而禦天乾,雖說沒有清歌那麼高超的隱匿技巧,憑藉著高超的身手,同樣悄無聲息的潛入。

皇宮的分佈基本都差不多,東面為尊,是上殿的地方,每日上朝以及商量政事的地方在此,南面祭祀以及安排重大活動的地方,西面乃後宮嬪妃居住之地,外人不可入內,剩下的就只有北面了。

待翻過北面的宮牆之後,裏面人影明顯是比外部要多了許多。

從這一點來看,西辰的皇后和太子住的應該就是這邊,一般的人不需要弄的這麼嚴密防守。

確定了方向,兩人朝著最尊貴的苑內走去,皇家的規矩在這裏,按照來客的品級,安排什麼樣的地方居住,只要懂得這點,其實找一個人居住的地方,也不是太難。

穿過一處大殿,來到一個花園中,偌大的園中有一個涼亭,飛簷翹角,精雕細啄,好不美麗,周圍有著侍衛守候,宮女和太監在一旁伺候著。

清歌伏在牆頭,眺望著那處亭子,遠遠看見裏面坐著四個人,正在一起說話商量。

正對著她的兩人,一人銀白長袍,眼若桃花,微笑揚眉之間有一種風情千種魅力,笑起來猶如珠玉含暈,讓人目不能忘,這個人,她熟悉的很,正是千夜離,而另外一個一身紅色長服,身材高挑,面容大概有三十餘歲,臉龐白淨,眼眸好似有點抑鬱。

她眉尖微蹙,這紅衣男子好陌生,從未見過,一旁禦天乾見狀,傳音解釋道:”穿紅衣的是前東雷皇后的兒子千闕白,也是長子,比千夜離年長九歲,是現任東雷王。”

清歌挑眉暗道,這就是那個被千夜離扶持上去的東雷王了,外貌和千夜離一點相似都沒有,不知道當初東雷眾多皇子中,千夜離怎麼會挑了他去做這個傀儡皇帝,看氣質和相貌,都屬於不是很出眾的那種。

她繼續看,另外兩個背對著她的,不用猜也能知道,能讓東雷王和夜王同時招待的還有誰,穿著明紅衣服,梳著華麗髮髻的背影,大概就是西辰皇后,而另外一個彎著腰,好似孱弱的不行的海藍色背影,就是那病歪歪的西辰太子了。

隔得這麼遠,一時也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不過若是機密事,也不會大白天的在這人員眾多的花園裏面談了。

清歌和禦天乾白日裏主要是來摸摸地形,要做什麼還是晚上下手比較好,畢竟風高夜黑好辦事嘛。

那邊四人好似已經談的差不多了,紛紛站了起來。

千夜離依舊是笑的明媚眼裏,眼角的淚痣在他白皙若奶的肌膚上更添嫵媚,”那就委屈皇后和太子在我東雷居住段時間,順便看看這牡丹,如果有喜歡的,皇后盡可以開口,我們東雷願意傾盡一切。”

西辰皇后笑著點頭,一手拉著太子,點頭道:”那是,本宮是慕名而來的,當然要好好欣賞一番。”

東雷王眼底陰鬱不變,也笑著對西辰皇后道:”皇后來我國,那就是貴客,必當是好好招呼的……”

西辰皇后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本宮遠在西辰,聽說過夜王英姿出眾,今日看到東雷王,那也是一表人才,到底是一個父親所生,虎父無犬子啊。”

這本是一句極為普通的寒暄,可是在西辰皇后說完這句之後,千夜離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依舊笑得雅逸風流,而東雷王的臉色則很明顯的沉了下去,過了好半晌才掩飾了過來,眼底卻依舊是黑霧彌漫,抑鬱成沼。

即便隔了有些遠,對於清歌經過特殊訓練的眼力來說,東雷王表情這一霎那的變化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眉目微動,面色淡淡,若有所思。

而那邊四人寒暄後,終於轉身而起,往著亭外走去。

禦天乾低聲道:”撤了。”提起縱身而去,清歌也貓腰而下,欲貼牆潛行,就在這一瞬間,她餘光瞟去,那西辰皇后和太子走了階梯,正接頭低語。

而那個號稱孱弱不已,病痛纏身的太子,終於在這一刻將臉從皇后的側面露了出來。

看到那張臉孔,清歌嘴角一抽,差點身形都沒有定住了。

那個穿著海藍色長服,一臉蒼白,唇色淺淡的西辰太子,怎麼長得和那個成天活蹦亂跳,開朗陽光到過份的南宮汐長得一模一樣!

這也差的太遠了,一個是病的要死要活,一個是比兔子還要蹦達,怎麼會一模一樣呢。

她眨了眨眼,再次看了一眼,確認沒有看錯,的確相貌相同,嘴角微微的一勾,眸光燦燦,略頓了頓,身形如狸貓一般,連忙往外城撤去。

兩人在東雷皇宮中晃了一圈,一去一來,沒有任何人發現,悄悄潛回院內,換下衣裳,相互對視一笑。

清歌當下轉頭道:”千夜離和千闕白兩人之間有問題。”

禦天乾頂著那張易容過的平凡面容,墨藍色的瞳仁裏聚著寒光,方才那一幕他也沒有錯過,西辰皇后與這邊大陸隔著海河,竟然先聽到的是千夜離的名聲,對東雷王卻一無所知,這話,若是平常人家說出來也就罷了,不過是一句寒暄,可是帝王家,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這就代表了千夜離才是真正拿著東雷實權的國君,千闕白只是個坐位的擺設而已。

也許有些人樂得其所,有人為自己打江山鞏固皇位,自己坐享其成,何樂不為,而千闕白,很明顯的不是這種人。

他看了眼清歌,瞳仁裏的寒光褪下,蘊著些許柔和,”這是當然,沒有人願意做一個傀儡皇帝,何況還是一個心有壯志而無法發揮的男人,在有心人的挑撥下,只怕現在的問題越來越大了。”說話間,薄唇扯開,拉出一個意味伸長的笑容。

清歌挑眉凝眸,看著他的笑容,嘴角勾起斜睨道:”你在東雷安排了人?”

既然南平能在大雍安插奸細,那麼其他國家怎麼會沒有,當初的六國之間,誰都不能完全防範他國在自己國家安排些這樣的人,禦天乾當然也會。

這些個皇室子弟,真是每一個人都不能小看,清歌看著禦天乾,眼眸微眯,摸著下巴道:”都在流行無間道,你也玩的不錯嘛。”

禦天乾哼了哼,想起千夜離給他添的那些堵,臉色鐵青,配合著他這張平凡的臉,顯得有幾分扭曲,”他當初做了什麼,我現在都要還給他!”

“你是怎麼做的?”清歌看著他的臉色,一把拉了他坐下,坐在他懷中,挑眉問道。

若是有人進來,此時見到的便是兩個長得平凡的男子依偎在一起的畫面,還真是有點詭異。

可是禦天乾絲毫沒覺得任何不適,反而有了美人在懷,貼著溫香軟玉,禦天乾的臉色好了不少,手環著柳腰,冷聲道:”當初東雷王的子嗣頗多,太子未立,但是極為寵千夜離,幾年後,千夜離發動兵變,血洗皇城。”

“血洗皇城?”清歌反問,這兵變,也不至於血洗啊,只不過不支持者才殺掉,都殺光了那還怎麼做皇帝。

禦天乾雙眉皺緊,臉色有點嚴肅的點頭,”的確是血洗,當初整個皇城內的人,包括老東雷王,皇后,皇子,公子,妃嬪以及所有的太監宮女侍衛,全部被殺光,唯一留下的,就是現在的東雷王千闕白。”

清歌到了現在,總算明白禦天乾怎麼會用血洗兩個字了,一個皇城內,上上下下所有人,起碼以萬計,在一夜之間全部被殺,那鮮血流出來,可以匯成一條小河。

千夜離竟然做過這樣的事情,她想起那雍雅風流的花顏男子,不禁的有些發冷,那時候的千夜離,還是十六歲的年紀,手段之狠,絕不下於清歌之下。

“是什麼原因?”她反而好奇起來,實在是覺得難以想像,至少在對她的時候,千夜離表現出來的,不是這般的冷血無情,嗜殺殘忍。

“沒能查出來,皇城的人全部死了,參與這場屠殺的將領,一個月內,也都紛紛斃命,東雷上下都是大換血。”禦天乾的手掌在清歌的腰上摩挲,享受手下的溫軟,心情頗好的繼續道:”剩下的東雷王一字不提,也從來不說,可他對千夜離,是害怕和恐懼,還有的就是嫉恨吧,所以我安排的人時常挑撥一下,他便對千夜離越來越嫉恨了。”

禦天乾所說的,清歌明白,當一個人心底壓抑的東西越來越多的時候,總會有一天到了臨界點,一旦到達這個臨界點,人便會沒有理智,變得瘋狂,當瘋狂的千闕白和千夜離對上的時候,也就是禦天乾可以出手的好時機。

既然知道了這點,清歌倒是想到了這個臨界點,只怕是不遠了,今日在西辰皇后和太子面前,千闕白都忍不住沉了臉,肯定是忍得很難受了。

她靠在禦天乾的肩上,想起在亭中看到的西辰太子,嘴角微勾起一抹笑容,眼中流光四溢,手指在他手心無意識的劃道:”我有個辦法,可以作為壓在東雷王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

日頭高照,藍天浮雲。

宮內,夜王居所。

千夜離站在一間寬敞的室內,眼簾微垂,神色莫辯。

來福跪在他的面前,正低聲稟報:”主子,近來王上時常召六部中人密談,將六部中的人員進行了部分更換。”

琥珀色的眼眸朝著窗外,微縮的瞳仁裏映著那一盆牡丹名貴品種”禦衣黃”,嘴角的弧度稍稍加大,手中摺扇一點,指著那花道:”這禦衣黃開的不錯,高貴典雅,挺襯它的名字。”

來福一動不敢動的跪著,低著頭不出聲。

千夜離看了一會,方收回眼光,睨著來福的黑色衣裳,又發呆了一會,走到書桌前看著昨晚畫的畫,徐徐開口道:”那些時常被召去的人,是誰的人?”

來福跪移了個方向,依舊正對著千夜離道:”其中兩人,身份很可疑,似大雍奸細。”

大雍?

禦天乾的人,有意思。

兩道秀致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千夜離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畫上人兒的臉頰劃過,眼底的光芒變得有些迷戀,”好了,你下去吧。”

“是。”來福一個字都不說,應聲後立即悄無聲息的離開。

屋內靜悄悄的,好似一直都只有千夜離一個人在這裏。

他站在桌前,眸光凝在畫上的女子身上,那是一個穿著紅色紗衣的女子,身段婀娜,窈窕風流,手持琵琶,赤腳踏舞,飄渺如游龍驚鳳,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若輕雲之蔽月,若流風之回雪,讓人目光流連,不能自持。

花容端著一盅燕窩酸梨粥走了進來,正巧看到千夜離站在書桌前,那一抹銀白的身影好似孤寂到遠古的月光,奪目又滄桑,說不出的寂寥。

他抿了抿粉嫩的嘴唇,走了過去,大聲道:”主子,喝粥了!”

千夜離好似被他嚇到才回神了,拿著扇柄敲了一下他的頭,笑駡道:”就你聲音大還是怎麼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主子我耳朵聽不見了!”

花容將燕窩粥放下來,才皺著鼻子摸頭道:”主子輕點,花容都被你敲笨了!”

十三歲的小男孩生的眉目清秀,做出這般動作也分外惹人可愛,千夜離眼眸微閃,坐了下來,拿起勺子在盅內攪動。

“你這般笨,敲了也是變得聰明了。”

“不跟主子你說。”花容翹了翹嘴,一眼看到桌上的畫,小臉上笑容又淡了下去,走過來對著畫道:”主子,你又畫……那個夢裏的女子了。”

“嗯,”千夜離喝了一口粥,淡笑道:”收起來吧。”

花容咬著下唇,走過去熟練的將畫拿起,小心的卷了起來,眸光卻停留在了畫上,主子從青鸞回來後,幾乎每天都會畫一副畫,畫上的女人千變萬化,有穿著紅裙子的,有穿著淺藍色宮服的,有穿著黑色的布衣的,有拿著匕首蹲下的,有拿著弓箭射靶的,有騎著馬飛馳的,每一幅都畫的很好,仿若那個人都活生生的在眼前一般。

只是,畫上的女人一直都沒有畫臉,他問過主子,主子說是夢中看不見那個女人的臉。

他雖然小,卻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他知道這世上只有一個女子,在主子的眼前出現過,那個女的,卻是主子死對頭的女人。

月貌說,主子是不敢畫,怕畫出了臉後,會更加傷心,像主子那種人,什麼都喜歡藏的深深的,不給人看出來。

花容看著畫上線條的精緻,落筆的有神,那栩栩如生的身姿,都可以看出主子對那個女人有多動心。

主子甚至為了她,連青鸞這個國家都可以不要,還背負了殺害青鸞鳳帝的罪名,都不肯解釋。

他就不明白了,像主子這樣長得好看,又聰明,又有身份的人,那個女的怎麼就不喜歡,要去喜歡禦天乾那樣冷冰冰的人呢!

他一面卷好畫,小心的裝進畫套中,打開一個高大的壁櫃,看著裏面塞滿了的畫卷,咬唇將手上的這一卷放了進去,默默的關好,轉頭看著在喝粥的千夜離,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道:”主子,你要是喜歡她,幹嘛不把她搶回來啊!”

按照花容的想法,搶回來就可以了。

千夜離喝粥的動作一頓,眼眸中有層層的霧氣彌漫,搶回來,搶得了人,搶不到心,又有什麼用,他笑了笑,反頭道:”怎麼,花容喜歡誰了,告訴主子,主子去幫你搶!”

又是這樣將話題岔開,看著千夜離臉上那萬年不變的笑容,花容一臉難受,剁剁腳,往外跑去,憤憤道:”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看著那氣憤跑出去的身影,千夜離嗤笑,這下人,脾氣比他這個王爺還大,真是。

可是笑了之後,又覺得嘴角微苦,手指無意識的動著勺子,瓷器相碰清脆的聲音在屋內清新悅耳,他的目光停在了眼前的一個青花大瓷瓶裏,好似在看著上面的青花圖案,有好似在看著遙不可及的東西。

曾經他和她就那樣的近,近到他以為她馬上就會成為她的妻子,可是轉瞬又這麼的遠,遠到今生,他都知道她和他不會有緣。

可是為何清晰的知道這一切後,他卻放不下,忘不得,在午夜夢回裏,次次回回都會夢見這個人。

她是他未曾預料的部分,在他人生中沒有計劃到的那一部分。

從覺得她特別,到格外關注,從格外關注,到心內震驚,從心內震驚,到生了遐思,從生了遐思,到驚豔癡戀……

一步步,一次次,就這樣陷入了不知名的情感沼澤,直到沒頂,也心甘情願。

他垂頭笑笑,眸中的迷霧結在眼底,久久不能散開。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4章  緣分啊

月華漸黯,金烏東升,晨光透出天際,霎那漫步萬道金芒,照耀在大地上,氣勢磅礡。

這一天,正是牡丹宴會舉辦的日子,東雷皇宮中的牡丹照耀絢麗,綻放最美的身姿,配合著這奢靡的盛宴。

厚厚的紅色地毯鋪滿了整個廣場,妖嬈的舞娘在場地中間隨著樂聲輕歌曼舞,裸露著雪白的纖腰,不斷的飛旋旋轉。

精巧的漆案一字排開,白玉盤中擺著珍肴美味,金杯銀盞盛著美酒珍釀,嬌美的侍女持壺倒酒,巧笑嫣然之間,令人不飲自醉。

層層玉階之上,白麵的千闕白麵帶微笑,姿態高貴的坐在上方,千夜離略坐在側面的座位,斜靠在椅背,一手執樽,淡笑間已見尊貴優雅。

西辰皇后和太子安排在首座,太子因著身子孱弱,戴了遮陽鬥帽,將容顏遮去了一大半,只留下一丁點肌膚在外,顯示著病弱的姿態,皇后的眸光不斷流連在周圍的牡丹上,熱切的看著那一株株名品牡丹,讚不絕口。

清歌和禦天乾坐在為下人安排的座位上,一臉餘味的看著這滿堂的賓客皆歡,那些個大臣帶著女兒,紛紛上去不斷的和西辰皇后,太子照面,那樣子,簡直就是在熱切的推銷自家的女兒。

只可惜那太子不是在咳嗽,就是低著頭吃菜,幾乎是沒怎麼打量面前的人。

病得倒是很嚴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不過,等下也就知道了。

清歌端了杯酒喝了口,舒服的動了動舌頭,入口醇香,回味甘長,這招待的東西的確不錯,連他們這些下人喝的都是上好的桃花釀,可見東雷的確是下了本錢的,她一面品酒,目光在四處流連,恰好看見一個二品官員,帶著一對雙胞胎正往臺上下來,有著幾分眼熟,多看了幾眼。

她的注視引得禦天乾也多看了一眼,眯了眯深邃的雙眸,又將目光移開了。

“那不是要和你和親的那對雙胞胎公主嗎?”清歌餘光瞄見他移開目光,用肘子撞了他手臂一下,抬著下巴往那邊點著。

“不記得了。”禦天乾順著清歌所說,又看了一眼,腦中飛快的過了一遍,對這兩個雙胞胎實在沒啥印象。

不記得了?清歌挑挑眉,這些個公主當初可是眼巴巴來和親的,禦天乾竟然不記得了?

看著她那雙墨玉似的眼眸裏滿是尋味,禦天乾眼中含著趣味,低聲道:”怎麼,吃醋了?”

吃醋?

清歌翻了個白眼,很不屑的說道:”吃醋就算了,來一個我趕一個,來一對我就踢一雙,你想都別想。”

聽了這話,禦天乾的臉上帶上了笑容,微眯了墨藍色的眼眸,”當然,我豈是那些個女人可以肖想的,除了你,誰都不要想。”

他說著,就湊近了一點,旁邊坐著的下人立即往旁邊挪了挪,滿眼疑問的看著他們倆。

那眼神,很直接,很明瞭的表示,你們兩個光天化日之下不要搞斷袖啊,搞斷袖也不要在我旁邊啊,人家會誤會我的……

清歌有點尷尬,低咳了一聲,推開禦天乾湊過來的身子,最近這禦天乾沒事有事都喜歡挨著她,手腳也多有不規矩,看來的確是憋的太久了啊。

這段時間實在太忙,每天上朝後都要忙到半夜才睡,禦天乾都體貼她辛苦,沒有對她提出什麼要求,可她也不是什麼純情少女,對這方面也是知道的。

有時間,得”溝通溝通”了。

想到這裏,清歌摸了一下鼻尖,臉頰有點發熱,將手上捏著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隨便找了個話題道:”那千月公主怎麼是大臣帶著的?”

禦天乾看著清歌的眼眸一瞬間水色浸染,兩頰飄了些粉色,心裏一蕩,喉嚨緊了緊,恨不得立即將她摟在懷中,可這周圍坐了人可不少,只能將旖旎的想法收到肚中,滿臉鬱色的也一口將杯中的酒喝了下去,將目光移開,才將心神恢復了下去,開口道:”皇室用來聯姻,將大臣的女兒封為公主送出去,很正常的,何況東雷沒有公主,千闕白最大的女兒也才八歲。”

其實清歌剛才不過隨便找句話,掩飾一下自己失神的樣子,關於封大臣的女兒為公主和親的事,她很清楚,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渡過了這個無聊又有聊的牡丹宴。

待宴會散去後,清歌立即換了一身衣服,禦天乾依舊是下人打扮跟隨在她的身後,兩人頓時化身成了一名公子和下人在宮內遊看牡丹。

今日牡丹宴,外城開放給所有參加宴會的人員,此時到處都是賞玩牡丹的人,宮女太監們看見他們也不會覺得有異常。

一路走到花園中,清歌看著一處擺放著一盆紫紅色,荷花形的大朵牡丹,眼前忽的一亮,三步兩步就往前去看。

正巧那邊也有一人急急走來,一不小心,就和清歌撞在了一起。

清歌扶著被撞到的肩膀,皺眉道:”誰走路這麼不小心呢?”

那邊被撞到的男子一臉皺得和包子一樣,也是苦巴巴的扶著自己的肩膀,喊道:”哎喲,這可撞的我疼死了……”

喊得那個淒慘,好似不是走路撞了一下,是被人胖揍了一頓一樣,惹得清歌暗地翻了個白眼,面色卻十分不虞,”公子,不過一撞,男人撞一下,怎麼會疼死呢!”

咦……

這聲音怎麼聽的有點眼熟呢?

被撞的男子皺著臉抬起來一看,剛才苦巴巴扶著肩膀的手也放了下來,摸著下巴開始圍著清歌左轉一圈,右再轉一圈,臉也舒展開來,笑的見牙不見眼的喊道:”嘿喲,真是緣分啊,兄弟,又見面了!”

頓時清歌只覺得陽光燦爛,撲面而來,照得她兩眼發黑,點頭也非常”驚喜”的道:”是啊,真巧!”

只是事實巧不巧的,就只有天知道,地知道,清歌和禦天乾知道了。

南宮汐滿臉興奮,樂得悠哉哉的指著那一株牡丹名貴品種”魏紫”道:”看看,看看,咱們兄弟這是什麼緣分啊,欣賞的花兒都一個品味,要不怎麼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呢!”

清歌點點頭,任他一個人說下去。

南宮汐果然不負期望,又自顧自的打量了清歌一眼,忽然伸出手捏著清歌下巴左右看一下,眉頭皺的死緊死緊。

站在一側的禦天乾差點就要伸手去打掉他的手了,這個臭小子,竟然又占清歌的便宜,上次搭了清歌的肩膀,他就很不爽了。

結果南宮汐一下又放開了手,很失望道:”兄弟,你說你不帶面具也就長成這樣,我還以為你是個美男呢,這樣也太難……嗯,太普通了一點!”

說真的,他還有點遺憾,那時候戴著面具的時候,他總覺得面具下的臉是很漂亮的,他的直覺一直很准的,看來這次,栽了。

清歌眼角抽了抽,這自來熟的傢伙,她抬手擦了擦下巴,才開口道:”長相乃父母所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長相這種東西,即使能贏得喜愛,也不過是一時,人們更注重的是一個的品行和才華,否則就算長成了一朵花,腦殘的話,還是沒救,就像沐紫如。

南宮汐立即將清歌的話列為是自卑,馬上好兄弟的安慰著清歌,”沒事沒事,你別自卑,其實也不是太普通,就是比我差一點,這天下啊,比我差一點的人多了去了!”

清歌忍住額頭不斷跳動的青筋,實在是很想在那張自戀的臉上打上一拳,若不是等下要讓他幫忙,她就不打算忍了,南宮汐這種自戀的傢伙怎麼會是西辰的太子啊!

南宮汐看清歌低頭,以為她還傷心,伸手要箍著清歌,好好安慰一番,手剛一伸,禦天乾眼一黯,立即往前一步走了上來,插一在兩人中間,將那只手擋了過去。

南宮汐的動作一下僵住,手舉在半空,看著這忽然插在他和清歌兩人之間的侍衛,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挺直的身軀好似一堵牆的擋在中間,將清歌的身子遮了個乾乾淨淨。

這個兄弟什麼都好,就是這小身板,真是,太瘦了,像個女人一樣的。

他想了一下,皺眉望著禦天乾道:”這個,你擋在中間幹什麼?”

禦天乾看都不看他,非常忠誠的答道:”我要寸步不離,保護公子。”保護清歌是必然的,還有就是免得某些人又搭在清歌身上。

寸步不離?

南宮汐低頭看了看他和清歌之間的距離,的確有點寸步不離啊,他伸出頭對著清歌道:”你這侍衛夠忠心的,還真沒離開你一寸啊!”

“是啊,是啊!”清歌應聲,右手飛快的在禦天乾的腰上掐了一把,瞪了他一眼,搞什麼呢,這辦正事呢。

禦天乾咬牙忍著,回瞪過去,辦正事也不能讓他再搭你肩膀!哼!

還好南宮汐不知道是不是對侍衛寸步不離的保護很是認同和習慣,竟然也沒在乎,轉了個方向,和清歌並肩同行。

“對了,你上次就那樣拋棄我一個人離去,怎麼可以讓我獨自傷心,虧得我找了好久,差點就以為再也不能遇見你,還好上天讓我們有緣分,又在這裏相遇,”南宮汐一臉憤憤不平的責怪清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和情人在對詩,那個聲情並茂啊,”對了,你怎麼在這裏的,也是被邀請參加牡丹宴的嗎?”

清歌習慣性忽略他那些不太正常的話語,直切重點,回答道:”是的,不過這只是其一。”

“其一,你還有其二是什麼?”南宮汐很快的就問了出來,直爽性格的人就是這麼不藏話。

終於要到重點了。

清歌歎了一聲,微垂眼簾道:”家中有冤情,下面的官員不給上報,想直面君王,可是我人小官輕,是朋友帶著進來參加牡丹宴的,一直沒有機會將證物遞交給王上。”

她這麼一個歎氣,接一個歎氣的,那眼神,那動作,把南宮汐弄得心憂憂的。

連禦天乾都忍不住眼角抽動,看不出清歌演技這麼好啊。

這是當然,要是做一個殺手連這些基本功夫都沒有的話,那也太負盛名了,演技可是殺手必修課之一呢。

南宮汐皺著眉頭想了想,又看著清歌很憂傷的看著遠方,平凡樣貌的側臉浸淫在陽光下,有一種淡淡的光暈在眼中流轉,他不知怎麼,一句話就脫口而出,”這個,兄弟,要不,你把東西交給我,我可以試試。”

清歌搖搖頭,又有點希翼的看著南宮汐,”你的官職應該也不大,今日在宴會上並沒有看見你,不要為難自己!”她說著,還抬手拍拍南宮汐的肩膀。

誰說他官職不大,南宮汐撇了一下嘴,忍住道:”來,把你的證物給我,我有門路,保證讓你的東西交給東雷王。”

一聽東雷王三個字,清歌嘴角微微一動,若說她開始還是懷疑南宮汐是西辰太子,那麼東雷王三個字,她就能肯定南宮汐一定是西辰太子了。

若是東雷的人,稱呼千闕白,一定會說王上的,這是一種尊敬,就好似青鸞的人叫清歌陛下,而不會是坤帝。

她想了想,還是沒動作,”不行,那東西不可以給別人,別人轉交我不放心。”

南宮汐聽她這麼說,想了一下,”我去給東雷王,我讓別人帶我去覲見,然後交給東雷王,好了吧!”

這麼一說,清歌這次是從心到臉上,都笑開了來,從腰中掏出一個信封,小心的放在南宮汐手上,”這個很重要的,你一定要親手送去。”

“好了,你放心了,我從不會欺騙兄弟的!”南宮汐拍拍胸脯,下了保證。

清歌和禦天乾兩人同時腹誹,不欺騙,你現在就是在欺騙!

信封一給南宮汐,清歌本次出遊任務完成,和南宮汐轉了兩圈,對著幾朵花評論了一下,日落余暉之時,南宮汐也拱手告辭。

清歌走時不忘說上一句,”這個要儘快交上去,以免夜長夢多,證據失效啊。”

南宮汐仗義道:”那是,我現在就去找那朋友去,今晚就給你搞定。”

清歌眉眼輕動,笑眯眯的道:”那多謝兄弟了!”實在是太感謝!

夕陽西沉,晚霞漸黯,白日裏琉璃絢爛的皇宮在夜間換上了璀璨宮燈,

一輪明月灑下萬縷銀光,輝映著皇城燈火輝煌。

夜間皇宮的戒備比起白日裏還有森嚴,但是在黑夜的掩飾下,也無法阻止那閃電般的動作。

兩道身影飛快的縱身而出,月沙拉出細長的薄影,在夜色裏深深淺淺著變幻,猶如鬼魅一般不可捉摸。

起躍縱身,飛閃游離,不消一刻鐘,清歌和禦天乾已經潛入了東雷王居住的游龍殿門上的屋簷上。

一個小宮女端著一杯空茶走出來,清歌手腕一動,草叢裏發出簌簌的響聲,小宮女嚇得一動,連忙轉頭往外看去,兩道黑影已經飛一般的從打開的門中穿了過去,掛在了殿內的大樑之上。

殿內燈火通明,四周佈滿了宮燈,將所有的事物和人都照的清清楚楚。

下方正有兩個人在交談,一人是又變成風吹得倒的西辰太子的南宮汐,還有一人,就是東雷王千闕白。

清歌微笑著對禦天乾眨了一下眼,白日裏兩人故意和南宮汐偶遇,目的就是要利用南宮汐的身份送了這封信,今夜他們來,便是要確定,南宮汐究竟會不會來送信。

清歌不會自大的以為憑著兩面的緣分就可以將南宮汐差遣,就算南宮汐不是個睿智敏感的太子,也不會是個笨的,至少從他掩飾身份和身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南宮汐說了幾句話後,就將白日清歌給他的信遞給了千闕白,然後說身體不適,要早點休息,就退了下去。

不錯,到底沒讓她失望,也擔得起她今天忍受他那自戀的舉動了。不管南宮汐究竟是憑著兄弟義氣,還是有別的想法,總之這信送到了也就萬事大吉。對於信的內容,清歌是一點都不擔心南宮汐看過了,信的內容實實在在的就是一封申冤書,不過,那也只是在一般人的眼裏。

禦天乾早就讓大雍安插的奸細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和千闕白聯繫了,千闕白看到的信,就是一封禦天乾要求和他聯手的信。

而且這信裏,還附了一個玉佩,玉佩上也有結盟的暗語。

待南宮汐走出去之後,千闕白將身邊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在門前看了看,才走到書桌前坐下,將信封撕開,從裏面倒出一塊玉佩,看了一眼後,眼裏光芒一亮,飛快的將手中的信展開,一行一行的對照讀著。

隨著將暗信解開,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和熹,眼底的陰鬱慢慢的散開,被一種歡喜的情緒所代替。

反復讀了幾遍後,才將信放下來,把玉佩拿在手中反復的摩挲著。

“千夜離,你怎麼也不會想到,你這樣架空我,我還能在你眼皮底下和大雍有聯繫,說你驚采絕豔,也不過如此!”千闕白輕鬆的靠在椅子上,白皙的臉在燭光下有著一層莫名的喜怒神色,高舉了玉佩看的十分的入神。

他自登基後,就被千夜離架空,幾乎是個沒實權的皇帝,這些年一直在暗地裏用心,一點一點的培育自己的勢力,終於到了今天,能和大雍聯手了。

只要有了禦天乾的助力,他在內部聯合,千夜離被擊垮,那是指日可待。

那時候,他就是真正有了實權的帝王了。

想到以後坐在金鑾殿上,再也沒人對他的意見置若罔聞,當面附和他,背地裏去找千夜離商議這種情形也不會再有,他就覺得胸口一種無比的輕鬆感。

他就這樣靠在椅子上,兩手握著玉佩,好似那權利現在就已經全部回歸到了手上。

清歌伏在梁上,對著禦天乾打了個手勢,還要看下去嗎?

再等一下,信上還寫了別的。禦天乾無聲的對了個口型。

還有別的?清歌點點頭,又靜伏了下來。

禦天乾既然說還有別的,那就一定有。

兩人趴在上面,好似和樑柱結為了一體,靜謐的等待著。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千闕白睜開了眼,坐直了身子,拿起信再看了一遍,此時才自言自語道:”木龍珠?禦天乾怎麼會提出要這個東西……”

他這麼念了一句,又收了聲,摩挲了一下信後,將信紙折好後,放在了座位後一個暗閣裏,把玉佩貼身收藏著,踱步走出了屋內。

接著有宮女進來,將屋內的燈都吹熄後,方退了出去。

清歌這時才朝著禦天乾動了一下眉梢,低聲道:”你提出要木龍珠,萬一他沒有呢。”

“無所謂,只要知道他有沒有就夠了。”禦天乾說完,忽然眸光一動,一把壓著清歌低下身來。

這裏的燈光已經全部吹滅,除了從窗櫺透來的一抹白月光外,四處都是陰暗的。

宮女和侍衛的腳步聲已經漸漸聽不到的,而此時,下方的門傳來了微小的一聲細動。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18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5章  禦天乾吃醋了

透過橫樑往下望去,借著淡白的月光,清歌將下方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一個穿著太監服的人摸著黑進來了。

這是窩裏出賊嗎?小太監偷東西還摸上了禦書房了。

但是看那動作,又有點不像,那人直接往裏面走去,對兩邊的貴重擺設是目不斜視,直沖書桌的方向。

難不成還是個雅賊,想要偷書啊。

那人到書桌前翻動,手法極為熟練,翻過的東西是按照原來的位置一絲不毫的放了下去,一點響聲也沒有發現。

他在桌上翻找了以後,好似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又去找旁邊的櫃子,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他只往放了書信內的地方找去。

難道他要找的是書信類的東西?

這可真有點湊巧,清歌眉目劃過一抹深意。

那人影翻找了一會,在周圍的書櫃中都沒有找到後,忽而頓了一下,然後往著牆上的一處暗去,隨著一聲輕輕的擦合聲,牆壁後的暗櫃出現在了眼前,那裏躺著一封書信,正是清歌讓南宮汐轉交給千闕白的那一封。

那人快速的將信拿了出來,再往開始那處一按,這暗櫃又悄無聲息的合攏了起來。

他將信放進懷裏,左右看了幾眼,迅速的走了出去。

清歌和禦天乾對視了一眼,雙雙點頭,立即翻下屋簷,跟了出去。

這人是來偷信的,還是剛剛送到千闕白手中的信,他是哪一方的人必須要弄清楚。

那太監出了屋子後,一路疾行,對東雷皇宮的似乎很熟悉,遠遠的還看到巡邏的侍衛和他打著招呼,像是很熟絡的樣子。

清歌挑了一下眉,暗道:”看來還是內奸。”

禦天乾點頭,”繼續跟著。”

兩人身影一縮,隱匿在花叢草木之中,一直跟著那太監路過了幾重青石小路,才又到了一處地方。

那裏燈火通明,花團錦簇,裝飾得極為富麗,除了安靜了些許,比起方才帝王殿那裏也不會差上幾分。

宮園內的大匾上巍峨的寫著”夜王殿”,字字風流,鎏金鑲銀,像極了其主人的風格。

清歌眉眼輕動,眼底都是笑意的望著禦天乾,示意道:”沒想到千夜離的人動作倒快。”

他們的本意就是要讓千夜離知道這封信的存在,千闕白身邊一定有千夜離的眼線,只是沒想到,一個晚上都沒挨過去,就被傳到了千夜離這裏。

就憑千闕白,和千夜離的級別也差的太遠了。

兩人無聲的交流間,已經避過了宮園內的巡邏隊伍,潛入了裏面的大殿。

因為這裏是千夜離居住的地方,自然不像其他處,隨意潛入,兩人翻身覆在屋簷下,凝氣屏息,透過高處雕花的縫隙,往裏面看去。

隱約可見到太監將信遞給了千夜離,千夜離掃視了一遍後,無謂的笑笑,”本王都知道了,這信,你哪里拿的哪里去。”順手將那書信又扔給了太監。

太監雙手接了信,卻依舊半跪在地上,小心的抬頭道:”王爺,這信是西辰太子交給王上的。”

“西辰太子交給千闕白的?”千夜離好似驚訝的挑起兩道長眉,波光溢彩的眼眸淡淡的轉了一圈,朱紅的唇角挑的更高些,”這倒有意思,西辰太子不是病得很弱,基本不出門嗎?”

“是的,西辰太子說是要見一見陛下,後來奴才就看他遞了一封信給王上,等西辰太子走了之後,王上讓奴才們都退下,自個在裏面呆了很長時間,才出來。”太監跪著將事情說了出來,所以他才覺得不對,進去找那封信。

他是千夜離安插在千闕白身邊的人,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沒有人知道他是千夜離的人。

越是看起來像奸細的人,越沒人會懷疑,就是這個道理了。

西辰太子將禦天乾的信傳給千闕白,千夜離將摺扇一甩,慢慢的搖了起來,剛才那信上的字他當然認識,禦天乾親筆所書,做不得假。

他揮手將太監摒退了下去,轉過身躺在一旁的靠椅上,禦天乾什麼時候搭上了西辰,這種事情,他竟然半點動作都沒有發現,究竟是他疏忽了,還是有其他原因。

千夜離半靠在椅內,閉目養神。

見兩人對話已經結束,清歌對禦天乾做了個眼神,”看吧,千夜離都被搞糊塗了!”

縱使千夜離再聰明,也不會想到這西辰太子哪里是和禦天乾搭上了線,是搭上了”好兄弟”清歌,這天下事,總有預料不到和觀測不到的地方。

禦天乾點點頭,不錯,還是我的清歌厲害。

兩人待這一波的巡邏侍衛過去之後,便撤身離開,那廂一個紅色的身影急急的從一側的屋子裏沖了出去,跑著碎步哐的一下推開了千夜離居所的門。

本來靠在椅上閉目養神的千夜離猛然一下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好似寶石一樣閃爍著光芒,半抬著眼簾往門口看去。

清歌和禦天乾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現在動靜太大,周圍的侍衛都圍上來,站在門口,他們不能妄動。

千夜離往門前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手搭在扇柄上,雲淡風輕的擺了一下手,”把門關上。”

那站在門前的女子身穿一襲紅色牡丹煙羅軟綢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腰束素霞紅色緞帶,盈盈一握襯出婀娜身段,頭挽雙環飛仙髻,面上淡施粉黛,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嫋嫋婷婷,真是嬌媚無骨入豔三分的女子,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從身子裏透了出來。

遺姬,以嬌美著稱的天下第一美人。

她站在門前,聽著後方侍衛關門的聲音,手指緊緊的掐在掌心,似在下定決心,又好似不敢開口,躊躇的站在原地,複抬眼看著千夜離,”你為什麼要把我送給西辰太子?”

美人在室,一屋餘香。

千夜離半撐著身子,披著的寬大紅底藍花的睡衣斜斜的落在肩上,語氣平緩的回道:”你年紀不小了,已經十七了,也該許配人家了,既然一般的你看不上,西辰太子,總是不錯的。”

他語調軟和動聽,帶著一股不刻意的慵懶,給他整個人更添三分豔麗。

禦天乾從高窗上看去,轉頭看了一眼清歌,見她眼神清明,沒有半點迷戀,嘴角勾了勾,又繼續看去。

遺姬往前行了兩步,看著千夜離那張色無雙的面龐,眸光中水汽在凝結,考慮了一會,方又開口道:”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府裏的人,你將我送給西辰太子,西辰會怎麼想?”

這一番話倒說的中肯,清歌眼底劃過一絲情了。

可惜這番據理的話,在千夜離的耳中,如同未聞,他挑眉輕笑了一聲,似很有趣味的看著遺姬,那目光神色複雜,看的遺姬手指都不由的抓緊的時候,千夜離才笑道:”不過是送給他個舞女,又不是太子妃,有什麼好想的!西辰太子的女人,不是睡過的就叫太子妃吧!”

一句話,刺得遺姬倒退兩步,嬌弱的身軀好似站不穩的扶著一旁的椅子,心痛如絞,不敢置信的看著千夜離,一雙瑩潤水眸一下染了淚霧,雙目泛紅的看著千夜離。

“王爺,為何你要這樣對我,你知道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啊!”

哽咽的話語聲伴隨著淚滴墜下,清歌皺眉,千夜離將遺姬送給南宮汐做舞女,他不是知道遺姬身份的嗎?一個公主送去做個舞女夠折煞身份的了。

千夜離笑了一下,目含諷刺的看了眼遺姬,並不搭話,似是對這樣的場景看的太多了。

遺姬一面用帕子擦了一下眼淚,從懷中掏出一個繡得頗為精緻的荷包,慢慢的取出一張折疊的紙好,即便隔著這麼遠,清歌依然看的清楚,那就是當初在登基典禮上時,那只五顏六色的鳥送過來的那張信紙。

“王爺,你當初送信給我,說不再插手青鸞的事,便讓我回到你身邊,遺姬什麼都按你說的做了,胎記也去了,如今你竟然要將我給西辰太子!”遺姬顯然是泣不成聲,整個人都靠在了椅子上,梨花帶雨的臉龐在燈光下惹人憐愛之極。

這樣的美人兒,若是別的男子看到,定會趕緊跑上去將美人摟在懷裏安慰一番,可千夜離就卻一下坐直了起來,眼底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冰冷,將摺扇往塌上一敲,冷聲道:”當初本王走的時候,便讓你回來,你不回來,你抱的是什麼心思,不要以為本王不知道,想借著青鸞來威脅我是嗎?我告訴你,遺姬,自從十歲時,知道你給我下了那長樂膏後,你就是在我面前再怎麼哭,本王也知道你是怎麼個蛇蠍心腸,趨炎附勢的女子,將你給了西辰太子,不是正符了你的心思嗎!”

長樂膏,那個毀了他一輩子的藥!

那些被遺忘的往事瞬間如水湧上,千夜離的雙眸中好似被冰凍結了,兩顆眼珠如同晶霜一般,透不出半點人氣。

一通的話說了出來,流利鋒銳,字字如刀一般從朱紅的唇內吐了出來,震得遺姬連哭泣都忘記了,臉上掛著兩行淚珠,欲落還墜,她奮力站直了身子,嘴角輕笑道:”我借著青鸞威脅你?王爺,你可以說我心腸毒辣,趨炎附勢,可你不能說我對你有二心,遺姬只知道,青鸞一直是王爺你計畫之中的獵物,一個隨時可以掌握在手中的東西,若不是這次去了青鸞,知道我背後的胎記是怎麼回事,遺姬真是無從得知,究竟是什麼讓王爺從不為難青鸞!”

“你既然這樣恨我,為何這麼多年都將我留在身邊,不就是等一個適當的時機將我的身份亮出去,再將青鸞攬在手裏嗎?我在登基大典上出現,不過是不願意王爺多年的計畫,全部毀於一旦!”

說著,遺姬淒美的一笑,雙目微紅更添一種絕望的美,手指對著門外,道:”遺姬只不過不想你這麼多年的計畫,最後因為一個女人,變成了一場空!”

千夜離靜坐在繡著繁麗花紋的榻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遺姬,雙眸深不可見底。

“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了那個女人,背了殺害青鸞女帝,也就是我親生母親的罪名,為了那個女人,放棄了一早計畫讓我去認親的機會,為了那個女人,為了那個心如蛇蠍,殺人如麻,從來沒把你放在心上的女人!你變得都不像你了!”

一整串話語之後,接著便是清脆的一聲響聲。

千夜離的身影如電一般瞬間移動到遺姬的面前,手指抓緊遺姬的衣襟,雙目如劍,笑意深寒,”她是什麼都不好,可她從來不背叛禦天乾,你,不配說她,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男子的笑靨美到沒有凡人氣息,挑起的眼角淚痣嫣然,讓人的心跳凜然一屏。

十足的,毫不掩飾的殺意,從他的雙眸中流淌了出來。

屋內一片寂靜。

清歌沉了沉眸,轉頭看了一眼禦天乾,恰好禦天乾也轉頭,看著清歌,墨藍色的眼眸中晦暗不明,臉色暗沉。

裏面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掙扎聲,將兩人注意力拉開。

遺姬抓著千夜離的手,幾近瘋狂道:”我就要說,好,你就殺了我,殺了我也好過去西辰嫁給別的男人,你喜歡她什麼!她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喜歡的,她可曾對你笑過,可曾關心多你,她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念念不忘,就憑那一張醜得天地變色的容顏嗎?”

遺姬絕美的面容因為瘋狂和嫉妒已經變得有些扭曲,她恨,她不明白,她的一切那個沐清歌都要來奪,她的身份,她的母親,她的國家,這一切,她都無所謂,可是為什麼,就連千夜離,也喜歡上那個女人。

看著眼前眼淚橫流,滿臉漲紅,又瘋狂又可憐的美人容顏,千夜離忽然笑了起來,他慢慢的放開了自己的手,走到了一邊,靜靜的看著失去他支撐的遺姬軟倒在椅子上,笑容裏帶上猙獰,慢慢的將臉湊近遺姬,

“容顏算什麼?若說美,天下有幾人能比本王美,就算你遺姬,本王比你猶過甚遠,這一點,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沒能比你清楚,對吧!”

這樣的笑容,讓人從骨子裏透出了寒氣,詭異又怪佞。

遺姬忍不住發抖,顫抖著嘴唇道:”不,不是,當年我,我不是故意將你送給……”

“你給我閉嘴!”這一瞬間的千夜離完全爆發,白皙的面容上青筋爆起,眼底紅光裂出,恨不得能將遺姬吃了一樣。

在這種暴怒之中,透出一股蒼涼的悲哀,半晌之後,他似氣力都消失了一般倒在另外一把椅子上,抬頭望著華麗的殿頂道:”你說的很對,她不喜歡我,也不會對著我笑……。”

他半閉了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好似從胸腔心房裏念了出來,”可是我偏偏喜歡她,這世上只有一個女人,即使容顏醜如豬玀,惡如鬼魅,在我心中,她依舊絕世無雙。”

“你,永遠比不上她。”

隨著一聲淡淡的歎氣,千夜離恢復了原來雍雅風流的模樣,他緩緩的站了起來,拉了一下斜落的衣襟,”來人啊!”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侍衛立即推門而進,而清歌和禦天乾趁著此時,往外掠去。

月兒正值中天,夜半好酣時。

回到外皇城的院落裏,清歌皺眉想著開始的對話,千夜離對她的心思,她並非完全不知,可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直面的聽他說出來,還恰好禦天乾也在旁邊。

她側眸看去,禦天乾回屋後,直接坐在屋中,不發一語,墨藍色的眸子與未點燈屋內的夜色融為一體,即便在黑暗中,她也能感覺出禦天乾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冷冰冰的氣息。

她一把扯下包頭的黑巾,想了想後走了過來,問道:”你覺得千夜離會不會給千闕白施壓?”

自話說出後,禦天乾的手指捏成了拳,抬眸看著走到了身邊的清歌。

微弱的月色裏,她的臉沉浸在黑夜中,只有一雙澄亮的雙眸在暗處閃爍,那屬於她的清香味道不遠不近的傳了過來,帶著女子特有的溫馨和輕柔。

他抿了抿薄如刀鋒的唇,方才在屋簷下聽到的一切,對於他來說,不是不震驚的。

千夜離覬覦清歌,已經不是新鮮的消息了,可從千夜離出現時,對清歌的興趣都表現在和他的爭奪上,沒有正面的去搶取清歌。

最為出格的一次便是他中毒到了南疆時,千夜離要入贅青鸞,嫁給清歌這一回。

他才知道,千夜離對清歌已經動了心思,也許在很早之前的那些陰謀和對戰,就是夾雜了兩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爭奪。

今夜,更是讓他完全清晰的瞭解到千夜離對清歌的心已經很重,甚至為了清歌,可以捨棄一早便會在計畫的青鸞。

看千夜離對遺姬的態度,便知道若不是遺姬是青鸞的長公主,只怕早就送了出去,能對一個看之厭惡的女人容忍多年,只為尋找最佳時機奪到青鸞,如今為了清歌,輕巧就放棄了。

作為男人,作為和千夜離處在一個高度的男人,他再清楚不過,這份情有什麼樣的濃度。

他抬著頭看著站在身邊的清歌,他也知道剛才清歌所問,是她沒有把千夜離的話放在心上,可他就是忍不住的嫉妒,一把撈過清歌的身子,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狠狠的吻了下去。

這個吻,不溫柔,不輕和,完全是帶著佔有和掠奪,如同王者在宣佈自己的領土一般,侵略著每一寸的唇瓣,一處也不放過,一處也不留下。

他拼命的奪取,將她所有的氣息都要剝奪去。

清歌在這種長驅直入,毫不餘緩的侵佔中,全身漸漸的變軟,好似有火苗在燃燒,在身體裏點燃,比起以往來,更有一種讓人心慌的歡一愉,她不由自主的回一應著他。

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沒有一絲空氣存在於肺腑之間,才戀戀不捨的分開。

清歌軟軟的靠在禦天乾的胸前,長髮微亂的散在肩處,粉唇微微喘著氣,禦天乾的氣息也略微紊亂,四方的空間裏,銀華半布,投下斑駁的照影,兩個呼吸一起一伏,一粗一細,像是和聲的樂曲,動聽悅耳。

“清歌,離開東雷後,就做我的女人吧。”禦天乾的手掌撫著她頭頂,盤旋在柔光順滑的烏髮上,低醇的嗓音帶著些微的嘶啞,暗夜裏有著別樣的誘惑。

清歌的心還在激動的跳著,她不想控制它平靜下來,就任由它和著耳邊男人的心跳,像急促又歡悅的鼓聲,讓她迷戀。

“其實,在這裏也可以的。”清歌眸中微閃,微微勾起嘴角,小聲的說道,手指和禦天乾的五指交叉握在一起,乾燥的大掌在夏夜裏透著舒服微涼觸感,指腹輕輕在他握劍的薄繭上磨著。

她的聲音本就好聽,平日裏都清脆如玉擊,有一種涼薄的清冷,此時夜色朦朧裏,輕聲軟語,少女的嬌糯裏更添嫵媚,這邀請般的話語讓禦天乾全身一緊,眼眸更深,喉嚨發幹,深呼吸後,頓了頓,才開口道:”這裏是東雷。”

他不希望自己和清歌的第一次,在東雷這個地方。

無關于其他,是男人的自尊。

“好,聽你的。”清歌很自然的附和,胸口有一種花開的聲音,一瓣瓣,盛放不停,讓她無法拒絕,這件事,便是聽他的又如何,地點在哪有如何,關鍵是那個人是他。

禦天乾抱著嬌軟的身軀,感覺到清歌的存在是那樣近在咫尺,暗地將自己剛才那些個嫉妒心裏收起來,千夜離根本就沒有機會,清歌心裏只有他一人,他犯不著吃這沒邊的醋。

狠狠的親了一下清歌的發頂,將旖旎的心思收回,才回答最開始清歌問的那個問題:”千夜離可不是會藏著忍著的人,等兩天,就會知曉答案了。”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6章  斷了的簪子

次日,天晴日朗,又是一個好天。

千夜離下午醒來之後,便去見了一趟千闕白,兩人在裏面說了不到一炷香時間的話,外面的太監便聽到一陣砸東西的聲音,接著就傳來千闕白怒吼聲,隔著厚實的大門,依稀傳出一些零散的詞語,都是十分難聽的,賤婢、雜種、威脅、色相之類的。

接著傳出一陣巨大的嘩啦聲音,好似什麼東西倒下了一樣。

過了一會,才見千夜離神清氣爽的走出來,衣裳絲毫不亂,臉色也沒什麼變化,只是手指緊緊握著手中的鎏金摺扇,琥珀雙眸冷的不像人。

那些個太監宮女只覺得背後起了一層大汗,從沒看到王上發過這樣大的火,立即跪了下來,連頭都不敢抬。

直到千夜離的身影消失了半刻後,才全身發虛的站了起來,稍許大膽點的透過門縫依稀的用餘光看過去。

那禦書房一片狼藉,最令人注目的是那牆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縫,裂開寸餘寬度,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如同被雷電劈下的焦痕。

千闕白臉色雪白的站在那條縫隙的旁邊,只要位置再偏一點點,那條縫隙就會從他的身上直接劈了過去,瘮人的很。

而他整個人在陰暗處,好似害怕的被震住,又好似一動不動的完全被嚇到呆滯,眼眸裏情緒驚詫,狠毒,懼怕等情緒混雜在一起,暗的驚人。

就在這件事情發生後的一天,禦天乾收到了探子傳來的書信,看了一眼後,遞給了清歌。

清歌挑眉接了過來,掃了一下內容,是關於千闕白表明誠意,說皇宮內並沒有木龍珠這樣東西,如若禦天乾肯出力幫他奪得實權,他願意割下十座城池以做感謝。

甩了甩手中的書信,清歌眉眼間嘲諷流露,”真讓千闕白拿了實權,這東雷,完蛋只是遲早的事。”

為了個權利之爭,割地求敵,這腦子真的不知道是被糊住了還是太傻。

一個爹生的,智商的區別還不是一般的大。

只看得到眼前的三分利,目光短淺。

“千闕白在信裏提到,說他有辦法將千夜離弄得自亂陣腳,若是能做到這一點,那千闕白也不是看起來那麼笨。”淡淡的一句,就給千闕白下了定論,禦天乾眼眸微動。

昨晚他們之間的通信就被千夜離知道的,只怕千闕白到現在還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從這點看,千闕白絕沒有匹敵千夜離的機會,然而照信上的語氣來看,千闕白不像是說的好玩的。

他能這麼多年隱忍不發,至少不是個性子急躁的人,只怕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手段。

“難道他還有什麼殺手鐧,那可真沉得住氣。”清歌不鹹不淡的說著,雙手抱胸的冷笑,”不過好歹也讓我們確定了木龍珠不在東雷了。”

一個木龍珠是沒有什麼價值的,若不是清歌要解開封印,這些龍珠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傳說金龍珠那神奇的效果,汶無顏也試驗了,沒什麼用處,也就是說,除了水龍珠能解水毒外,其他的龍珠看不出功效。

若是有,千闕白就不會花上十座城池來作為交換條件了。

要知道,禦天乾會開口要的城池,肯定不是那些個邊緣殘廢的小城,要走一兩個重要的城池,無疑等於砍了東雷一刀,不會重傷也會掉點血。

兩人小商議了一會,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他們早就聽到了腳步聲,說的也是無關緊要的事,不怕人聽到。

“夙兄弟,在嗎?”陳南站在門口,禮貌的問道。

吱嘎一聲,門打開了來,清歌的臉露了出來,依舊是那張平凡的男人臉,除了一雙眼黑得無邊外,普通的很,她露出淺笑,問道:”怎麼,有事嗎?”

陳南道:”王上傳旨來,說是晚上的時候,要辦一個鬥寶會,也是臨時起意,讓我們去熱鬧熱鬧,畢竟明日牡丹宴就要散了。”

鬥寶會?

清歌和禦天乾兩人眼神無聲的交流,這會也來的太突然了,只怕不會什麼好宴。

“那好,晚上的時候我們隨你一起。”清歌回道,現在是裝扮成陳南的下人,那就要稱職。

陳南倒是沒在意那麼多,”就是太突然了,我也沒帶什麼東西,不知道王上怎麼會想到要開這個,如今也不知道拿什麼去參加。”

他們這些人來參加牡丹宴的,自然不會帶上什麼寶貝,這鬥寶會雖然知道是興起的,也不能隨便什麼東西都拿上去,畢竟都是世族子弟,拿出來的東西太寒酸了丟了家族的面子。

清歌瞧著他腰間佩了個碧色的玉佩,水色不錯,順手就指著道:”我看那個不錯。”

那個東西當然不錯,是陳家世代相傳的玉,陳南愕然了一下,才用手壓了一下那個玉:”這個,不妥吧。”

“鬥寶而已,又不是奪寶。”清歌很輕鬆的笑道,眼底一抹精光掠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鬥寶不過個由頭,千闕白是要亮出他的殺手鐧了麼。

陳南垂頭一想,也是,不過是個由頭,當即就決定用這玉佩上去湊下數,欣然謝過清歌再坐了一會就走了。

夏日的傍晚格外的長,傍晚的紅霞好似緋紅的錦緞,絲絲的鋪展在天際之上,漂浮的雲朵是錦緞上的雲紋,綿軟立體。

晚暉中送來的風好似也有著餘熱未消,輕輕的往四下裏延綿而去。

燈火通明的大殿璀璨如白日,裏面的人正在交頭接耳,點評著那些個寶貝。

這場宴會是為東雷國內的官員舉辦的,所以西辰的皇后和太子並沒有參加,清歌也樂的輕鬆,免得見到南宮汐,誰知道他又會有些什麼樣的舉動讓人大吃一驚。

一個世族子弟的下人結識西辰太子,實在是無法不讓人側目,按千夜離的聰睿,難免不會想到前日那封信的古怪之處。

千闕白照舊坐在尊位上,比起前幾日,今日的他眼底除了一如既往的有些陰鬱外,還帶著一種隱約期待好戲的神色,讓清歌更是確定,今晚這鬥寶會,不是那樣的簡單。

千夜離倒沒坐在位置上,也在下方走走看看,欣賞著那些臨時湊上來的寶物,眼底的光芒曲折閃爍,笑意盈盈的點撥著其中幾樣出色一點的。

“這塊玉倒真的不錯,玉色純淨,沒有一絲雜質,是老坑玻璃種吧。”千夜離舉著扇子,站定在一處,指著一塊蟠龍形的玉佩,點評的正是陳南拿出來的那塊玉佩。

眾人看著千夜離在玉佩前停留駐足,也圍了上來,細看觀賞,也開口讚賞道:

“是,的確是塊好玉,看那玉周圍磨玩出來的痕跡,至少是百年的老玉了。”

“還是夜王眼裏准,一眼就看了出來,老臣自歎不如啊。”

不管到哪里,總少不了一些拍須遛馬的人,捧高踩低這種現象,實在是多不勝數了。

千夜離摺扇輕搖,頗有趣味的看著一群人在這表演。

陳南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拱手道:”家傳玉佩,拿來湊個數,能得到夜王的讚譽,實則幸也。”

他的神色明顯是有點激動的,沒想到夜王會來看他的玉佩,一直以來遠遠看著千夜離已是覺得美了,此時近處來看,那肌膚細膩如脂,五官精美得讓女子都自歎不如,恍惚有暈眩之感。

陳南正值青年,血氣方剛,在激動之中夾雜一點心悸,臉上飄了浮紅。

千夜離正笑顏看西,一眼掃了過去,眼角的餘光正巧看到陳南偷看過來的目光,霎那之間臉色驟冷,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人,嘴角似笑非笑,邪魅冷然。

空氣驟冷。

周圍的人都察覺到氣壓在這一瞬間的變化,注意力紛紛轉了過來。

再一看陳南的神色,就知道他要倒楣了。

人人都知道夜王長得好看,女子見了目不能移也罷了,就連男子見了,也一時半會會生出點旖旎心思來,可是夜王最忌諱的就是男子在他面前流露出癡迷的神色。

這陳南大部分時間都在江湖上,心思又大大咧咧,哪里會注意這些,他就是覺得好看,誰看到美人不多看兩眼的呢。

可是,他不知道,有些美人,是有毒的。

清歌和禦天乾站在身後,知道氣氛不對,也不能冒然出手,只看千夜離究竟會怎樣。

嘩的一聲,在這突然沉默了下來的大殿裏展開來,千夜離搖著扇面,眼角挑得風流嫵媚,一點淚痣紅似胭脂,朱唇淺勾,當真是魅世。

眾人恨不得多看兩眼,又不敢多看,目光飄轉,滿殿亂轉。

千闕白坐在高椅上,神色冷淡的看著下方的一切,嘴角似勾非勾,燭光給他白皙的面容添了一層黃暈,與身上明黃色龍袍相得益彰。

“你是自己把一顆眼珠挖出來,還是本王替你挖一雙呢?”

輕輕巧巧,魅惑軟和的聲音就這樣飄了出來,所有人心裏一凜,又是意外,又是理所當然的暗道:果然……

滿殿皆是同情的目光看著陳南,可憐的人啊。

清歌眯了眯眼,抬頭望了一眼千闕白,他身子前傾,手指微動,似要起身。

陳南本來還為夜王這容姿之美驚歎,豈料飛來一句這樣的話,反射就問出:”臣不知何罪只有?”

耳邊連連傳來倒吸聲,看來陳南今日是要倒楣了。

千夜離也笑得更愉悅,斜眼看著陳南,淺光照上他凝脂的肌膚,把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照的更加剔透,”看來,你是要本王動手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陳南要倒楣的時候,那個一直被他們忘在了後頭的東雷王徐徐的走了下來,站定在陳南的身邊,目光對上千夜離的眼眸,笑的和氣親切。

“公子可是不知道,我這王弟因為相貌姣好,不但女子喜歡,男子更喜歡……”

他說話間,千夜離已經轉過身,與他正面對上,兩人面上都是帶著笑容,眼底同樣的鋒芒畢現,看著對方的眼神絕沒有一絲兄弟之情在其中。

千闕白比千夜離要矮上一點,微抬了下巴,竟也生出了氣勢來,半點都不輸給千夜離,令周圍知曉朝政的眾人暗地一驚。

“可能因為什麼事情給他留下了夢魘,我親愛的王弟,特別……特別的不喜歡男人對他動了心思!”

這一句話,語調起伏一上一下,表面聽起來是關心,事實上帶著濃郁的諷刺之意。

千夜離的笑容隨著話語漸漸的淡了下去,又隨著話語的落下漸漸的浮起來,一松一笑之間,神情如惡鬼,那些燭光都掩飾不住無聲的黑暗在他的身後沿襲。

一股刻骨的陰暗和森冷蔓延了起來。

有人抵不住這裏的氣壓,開口欲語,嘴唇剛開,千夜離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那人便被一股撲面而來的巨大內力砸到了牆上。

沒有人敢動一下,沒有人再敢開口。

就連呼吸聲都儘量減小。

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去試一試命有多長。

佈置的豪華奢華的大殿裏,那些紅簇綠堆,將這冷寂的氣氛更襯得多了一層虛浮。

在這一片的低冷氣壓裏,千闕白的後頸也不知不覺的起了一層汗,他手指在寬大袖袍中拽緊,牙根緊要,才能抵抗的了千夜離那長久以來的極度威壓。

那日千夜離來到他的禦書房,二話不說,讓他好好坐穩現在的位置,不要有那些癡心妄想,禦天乾豈是那種隨便和他結盟的人。

那樣隨便的話,好似命令一條狗,或是跟著一個賤奴下著命令,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底。

他知道,那封信,千夜離一定是知道了,這麼多年,他的策劃,說不定也是在千夜離的默許下進行的。

也許,千夜離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跳樑小丑,欣賞著他一幕幕的鬧劇。

也許,哪一日,他高興起來,就會動手捏死自己,捏死這個唯一帶著點相同血脈的千家人。

既然這樣,他就只有奮力一拼。

拼一拼,也許還有機會。

想到這裏,眸中浮上一抹堅定,千闕白在這片低冷空氣裏笑著開口道:”既然是鬥寶會,朕也和大家一起。”

他這突然一下轉開話題,雖然生硬,倒是讓其他人心裏松了一口氣,等著他說下去。

這王上拿出來的東西,肯定比他們的好啊,國庫裏什麼寶物沒有,看來王上也是存心要湊熱鬧,沒想到半路會發生和夜王對峙的事。

他們看著千夜離,依然是站在那裏,嘴角勾著,笑比不笑還要冷。

千闕白是半點不在乎,擺手讓太監送上一個盒子,那是一個深紫色雕琢孔雀開屏的檀木盒,雖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個盒子的價值比起剛才的被夜王稱讚的玉佩,只有多,沒有少。

能用這種盒子裝了的東西,那肯定更要尊貴。

清歌一直冷眼看著場中的一切,自從這個紫檀木盒出現後,眾人的眼神都變了,其他人眼裏大都是期待,垂涎的眼神,而千夜離的眼神,在看見那個盒子後,就變得分外的怪異。

連笑容都僵在了臉上,眼眸一瞬間變成了玻璃一般,目光釘在了紫檀木盒之上,那是她沒有看到過的千夜離,有一種執著從那雙眼底滲透了出來,好似要將木盒看個一清二楚。

木盒有古怪!

清歌斜眼看著禦天乾,用眼神傳遞,你知道這盒子裏是什麼?

禦天乾輕輕搖了搖頭,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盒子,紫檀木雖然名貴,對於皇室中人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以得到的東西。

只是這盒子,看那花紋和大小,應該是女人用的東西。

從沒聽說過千夜離有過女人,這盒子到底是裝了什麼?

但是有一點,他們兩人非常確定,這紫檀木盒裏的東西,就是千闕白今日的目的!

從太監手中接過紫檀木盒,千闕白的笑容隨著千夜離的神色越發的自然,一掃他之前的陰鬱,將手指在盒扣上輕輕一開。

霎那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精彩紛呈。

因為千闕白站在陳雷的身邊,陳雷就在清歌和禦天乾的前方半尺之地,那打開的紫檀木盒中的東西正好能全部落入了清歌的眼底。

小巧的盒子裏面裝著一根紫色的水晶簪子,燈光下琉璃剔透,隱約可見水紋在撥動,好似一汪活動的紫色泉水,散發出淡紫的光芒。

這東西,絕對稱得上是寶物,單憑那質地,便是天下難得。

可是眾人在看到那個盒子的時候,已經有了心裏準備,此時看到簪子,也不會多驚奇。

他們臉色變的古怪的原因是,這根紫色的琉璃簪,斷成了三截,如此一來,再珍貴的簪子斷了,也不過是廢物了。

而這根斷簪時,千夜離的臉色是實實在在的變了,他的眉尖緊緊的蹙了起來,抓著摺扇的手指猛然收緊,指節泛出青白的顏色,精緻的下頜繃的緊緊的。

清歌可以清晰的感覺出,千夜離在拼命克制自己的舉動,那眼底噴射出來的溫度,幾乎將雙眸都要點燃,他的手指不斷的收縮,緊了松,松了緊,那是一個人拼命壓抑自己的釋壓方式。

這簪子是誰的?為什麼在看到這根簪子的時候,一直能自若控制情緒的千夜離,都有些壓制不住自己的衝動?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23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7章  慘事

“這簪子你從哪來的?”片刻之後,千夜離的表情已經很好的收斂起來,淡淡的問道。

千闕白將千夜離剛才那一系列得變化都收在眼裏,歎了一聲,”是位故人的東西,沒想到被小孩子不小心摔碎了,倒是拿出來獻醜了。”

他非常自如將木盒一蓋,對著其他還在緊張的人道:”今日鬥寶會就到此吧。”

一聽這句話,如同大赦一般的眾人紛紛謝禮,拿起自己的東西,走的那叫一個快,瞬間大殿之中的人都散了個乾淨。

千夜離唇瓣動了動,又看了一眼紫檀木盒,也朝著門外走去。

待到門口時,瞟見左側兩個人影,那身形,微微皺了皺眉,腳步頓下來,又看了一眼,兩張平凡呆板的容顏,低著頭沒有絲毫異樣。

他的心思還在剛才的簪子上,也沒有細想,又繼續往前走去。

清歌和禦天乾走在人群的最後面,想著那簪子拿出來後,表情就變得好似要將千闕白吃了下去的千夜離,不免疑惑。

這個簪子裏面藏著什麼秘密?她側頭看著禦天乾,關於古代這些個珠寶,她能看出值不值錢,但不會知道有什麼意義,在古代,有些東西是有點講究的,她不知道,禦天乾也許知道。

手肘輕輕撞了一下禦天乾的手臂,他側頭看著清歌滿眼的疑惑。

擰眉沉吟了一會,方傳音道:”那種水晶琉璃簪,非常稀少和珍貴,是為皇家御用,一般是帝王用來封賞用的,按照制度也應該是妃位以上的人才能使用,那根簪子的款式,不是現下流行的,像是二十年前時興的樣子……”

禦天乾對女人的東西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恰巧幼時他曾在母后的梳粧檯上看過一根和這個幾乎想不多的淺綠色簪子。

頓了頓,他皺眉繼續道:”當年,老東雷王后宮嬪妃無數,被封為妃位以上的,卻不多,總共五人,其中一位得病死了,另外四位妃子中,封號紫的妃嬪,正是千夜離的母親!”

說到這裏,清歌頓時停下腳步,往燈火通明的大殿裏看過去。

那根簪子,十有八九就是千夜離母親的東西。

禦天乾說完後,也順著清歌的目光投向裏面,殿內已經空空,所有人都走了。

他轉過頭來和清歌對視,兩人的眼睛都微微睜大。

千夜離的母妃不是被打入冷宮後,不甘寂寞和人私奔了嗎?

怎麼這麼多年了,紫妃的東西會在千闕白的手裏!

難道紫妃當然不是私奔,而是……

皇宮裏齷齪的事情多不勝數,想要對付一個失寵的妃子,那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難怪千闕白那麼有自信,他抓住了千夜離的軟肋,千夜離這麼多年,依然沒有放棄尋找他母親。”禦天乾飛快的說道,千夜離的臉色那麼難看,顯然也想到了這點。

若不是逼得這麼緊,千闕白只怕還不會將這張王牌這麼早亮出來。

清歌立即踢了一下禦天乾,”要不要去看看?”

瞟了一眼大殿,禦天乾立即拉著清歌放慢腳步,到了一處牆角拐彎處,趁著沒人注意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既然千闕白敢在大殿上將簪子拿出來,接下來的,應該就是要等著千夜離上門了。

這一招,就叫做引蛇出洞。

千闕白肯定另有後招。

這狗咬狗的場面,不能錯過。

兩人迅速的在黑夜裏潛行,往千闕白住的地方而去,不管怎樣,千夜離到時候都是要來找千闕白的,他們只要跟在這裏,就可以看到好戲了。

清輝灑下,一地冷清。

黑色的天幕星子淡淡閃爍,照出兩道淺淺的身影。

關於西辰和東雷的聯姻,基本是不成了,現在內亂都扯不清了,誰還有心思搞那些個外交。

千闕白今夜的心情顯然十分的好,步履都比往日顯得輕盈許多,踱步到了禦書房前,將所有人摒退後,左右看了一眼後,緩緩地關上門。

清歌和禦天乾早潛在了梁上,看著他站在休息的床上,按照一種規律,走了幾步後,然後走到床頭,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卡在了床柱上,床板緩緩的打了開來,露出一個豁口來。

和熙的燈光正好被紗簾給遮住,看的不太清楚。

清歌挑了挑眉,竟然有機關。

“走,跟上去。”清歌看著徐徐關閉的入口,用眼神示意。

“等等。”

隨著禦天乾的聲音,一個人影從門口進來,速度之快,不過一瞬就竄入了入口處。

千夜離也來了,看來剛才他是假意離開的。

“走了。”一手抓住清歌從橫樑上飄了下來,趁著入口處合併的最後一霎那,對著裏面梭的一下穿了進去。

地牢裏,各懷心事的三批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入口處不過方寸之大的地下室,裏面卻十分的寬敞,道路曲折,轉彎頗多,如此一來,正方便清歌他們掩飾身形。

寂靜的地下室內,除了前方千闕白走路的傳來的輕微腳步聲,其他人都是半點不踏塵,一丁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

從道路上的光滑程度來看,這裏經常有人來,石面並沒有什麼積塵,也很乾爽,沒有一般地下室的潮氣。

禦天乾拉著清歌的手,小心的跟隨在後,千夜離的武功並不比他差多少,一個不小心就會發現,絕不能有半點大意。

轉彎,再轉彎,穿石門,走臺階,差不多一刻鐘以後,千闕白才停下來,扳動一處石門前的開關,慢慢的走了進去。

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怎麼,這門打開了就沒有關上,待千夜離過去後,清歌和禦天乾馬上也跟了上去,清歌還回頭看了一眼來的路,眼眉微皺了一下。

過了這個小廳,千夜離的腳步陡然停了下來,站在一處柱子後,清歌和禦天乾也剎住,靠在門前的櫃子後往前看去。

這裏是一個偌大的房間,大概有兩百平方米左右,周邊擺設了一排櫃子,還有兩張桌子,看的出也是精心裝飾過的。

在這個廣場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甕,兩個甕疊加在一起,上面那個甕上有幾個圓形的洞,甕上吊著一根鐵鏈。

這個房間周圍有著四盞油燈鑲嵌在牆上,照的眼前一片明亮。

千闕白走進去之後,走到了甕前,在上面敲了敲,頓時發出了悶悶的瓷器響聲。

接著,他轉頭對著門口處,徐徐笑道:”怎麼,還不肯出來嗎?”

清歌手指拽在禦天乾的手中,微微一動,難道他發現他們了?不可能,千闕白若是能發現,千夜離沒察覺那也太奇怪了。

而且對於隱匿跟蹤術,她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轉頭看著禦天乾,他也做了個安靜的口型,想的和清歌一樣。

沒有人應聲,千闕白也不急,他繞著甕走了一圈,低低的笑了一聲,然後按了一下開關,那鐵鏈梭梭的動了起來,上面的滾輪緩緩的將甕吊了起來。

一點一點,晃晃悠悠的隨著鐵鏈升到了半空之中。

隨之,那下方的甕中,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物體。

“你還不出來,還不來看看你尋找了十幾年的母妃嗎?!”千闕白站在甕邊,兩手撐在甕沿,對著門口大聲的笑道。

千夜離的母妃?

清歌定睛一看,那甕中乍一看之下圓形的物體,竟是一顆人頭,那人頭五官已經被削掉,鼻子只有兩個黑色的肉動,唇瓣被人割掉,只有一層肉皮,耳朵更是不見,眼睛那裏只有一雙黑洞,黑漆漆的望不到底。

那人頭上都是疤痕,大大小小如同蠕蟲一般,深深淺淺的凸凹,顏色不一,看得出有些是舊傷,有些,是最近才添上去的,血咖還結在上面。

從臉上到光光的頭皮上,全部都是。

一個除了疤痕,沒有任何曲線和五官的人頭!

就是清歌身經殺戮無數,看到這樣的”人”,瞳仁還是微微一縮,手掌微微用力,抓緊禦天乾的手。

這完全稱不上是一個人了,雖然從那薄的可以看到頸骨的脖子可以看到十分微弱起伏的氣管,這種起伏微弱到隨時可以忽略成沒有,比吊著一口氣的人還要痛苦!活著和死了根本就沒有區別。

能對一個人下得了這樣的手,究竟要多大的仇恨!

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轉眸看著千闕白,那白皙的面孔已然變得醜陋不堪,他一把抓住那人頭,往著門口一扳,嘴角森森的笑著:”千夜離,你不敢出來了嗎?不敢看看你的親娘嗎?”

那人頭本來是虛弱到不行的樣子,不知是被人抓了難受,從嗓子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果然,聲音也給毒啞了。

隨著那人頭發出的聲音,一個人影慢慢的從柱子裏走了出來,蘭芝玉樹,身形修長,面如冠玉,正是被千闕白千呼百喚出來的千夜離。

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慣常的笑容,帶著迷茫,疑惑,驚訝交織的眼神,停在了被千闕白扣在手上的人頭上,”那個女人不是跟人私奔了嗎?”

“私奔,哈哈,這個也只有你和父皇才會相信了!”

千闕白睜大了眼睛,雙眸好似要從眼眶中跳了出來,好似很可惜的將目光轉到人頭上欣賞一下,那裏面的憎恨如同惡鬼一般沉黯,手指在那完全只能稱得上是人頭球上輕輕的一抹,”怎麼,是不是覺得這樣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他低聲歎道:”當初我就和母后說了,萬一有一天我想帶你來看看,你認不出了怎麼辦,這鼻子也割了,眼珠子也挖了,肌膚也被一刀刀割爛,一下下燙熟,四肢也被砍了,誰還能認得出是獨寵後宮的紫妃呢!”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著,目光裏有著瘋狂,歪著頭側看著千夜離,忽然一笑,手指卻猛烈的將人頭拉動,手指掐在眼眶下的一個部位道:”你看,這裏有一顆淚痣呢,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嗎?”

順著他手指的地方,清歌發現在疤痕交錯之間,唯獨眼角下面那一塊食指指腹大小的地方,有一個嫣紅的點。

她記得,千夜離的左眼角下,同樣有一顆嫣紅的淚痣。

果不其然,方才還一直站在原地如石頭,一動不動的千夜離,身軀微不可見的顫抖了起來,他的眸光落在那一顆嫣紅的淚痣上。

他記得那個女人,也有一顆淚痣,和他一模一樣的淚痣。

千闕白很滿意自己的講解,繞著甕走了半圈,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千夜離,輕柔的繼續講解道:”你是不是覺得很難過,就像心裏給刀子活生生挖了一塊肉一樣,就好像有人在你心臟裏一針一針的紮進去又拔出來,一刀刀的切割著你的肉一樣,那麼難過呢!”

只要不是畜生,看到自己的娘親被這樣折磨,怎麼能沒有反應!

禦天乾攬住清歌的腰,將她往自己這邊帶了點,墨藍色的眸光跟隨著千夜離,眼底有著探究。

千夜離還是沒有開口,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變化,只有袖中那掐到肉中的手指,才知道他是壓抑了怎樣的情緒。

見他如此,千闕白略微有些失望,歎氣道:”千夜離,沒想到你真是滅絕人性了,連你娘親在你面前變成這個樣子,也半點反應都沒有,可惜啊,可惜,當初我母后讓人把她從冷宮抓過來的時候,怎麼折磨她,她都沒有哭過,直到我母后說要把你殺了,她才開口哭求……”

他說著說著神情帶著魔怔了一般笑了起來,高高挑著眉,一手撫著甕中人的脖子,”你知道嗎?她為了你,甘願給十八個乞丐上呢,還要做出很歡愉的樣子,否則我母后還是要對付你……東雷王最寵愛的紫妃啊,有名胡姬美人,被男人騎了三天三夜,昏迷中還喊著你的小名……”

“可是你呢?如今看到她,竟然無動於衷,你果然是個弒父滅親的雜種!”

最後一句話,千闕白是吼出來的,他的眼眶發紅,整個人看起來像不正常的癲狂了。

從小母后就在他耳邊說著那對胡姬母子是賤奴,是讓他們母子不受寵愛的原因,他本來是最受寵的大皇子,皇后所生的嫡子,父皇應該最愛他,最寵母后才對。

這樣長年累月的挑唆和積恨,還有在變宮之夜,看著母后被千夜離帶人殺死,終於變成了劇烈的毒藥。

每當他不開心的時候,被千夜離惹怒的時候,他就下來,在這個女人的身上割上幾刀,烙上幾個印子,心情就好多了。

當年母后,也是這麼做的。

誰讓千夜離是這個賤奴的兒子呢!他不能刮兒子,就刮母親了,總歸是能出氣就好了!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像是沒看見千闕白的神色,千夜離的原本慵懶軟魅的嗓音問出這句話時,出奇的清冽,透出一種從沒有過的乾淨,即便是他壓抑的很好,清歌依舊能聽出他音色中那拼命抑住的情緒。

那是百年火山下,即將噴發的烈火熔岩在沸騰噴發的前兆。

“為什麼?”千闕白反問了一句,看著千夜離那張絕美到頂點的容顏,那雙琉璃一般的雙眸,伸出右手手掌撫著額頭狂笑,”為什麼?一個出生賤奴的胡姬,靠著一張臉,將父皇的全部注意力都奪了去,後宮三千,只寵一人,那三年,我母后夜夜獨守,不在冷宮,形同冷宮,我這個大皇子,一年都見不到父皇幾次,你卻被父皇抱在懷裏,你竟然還問我為什麼?!”

“我母后日日夜夜就想看著你們母子去死,去下地獄!這就是為什麼!”

一段話,又揭露一段皇室後宮之爭。

只是清歌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人彘”,這種殘酷的刑法,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女人間的鬥爭,爭的是一個沒有心的男人。

即便是寵冠六宮,最後紫妃不是還是被貶去了冷宮嗎?帝王的寵愛又能有多久?

她斜眸看了一眼禦天乾,又轉開了目光。

“你今天引我來的目的,就是要我聽你說這些嗎?”千夜離從站出來到現在,都一直沒有移動過位置,好似一點影響都沒有受到。

這樣冷淡漠視的態度,徹底讓千闕白火了。

“難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嗎?你不是一直以為她是耐不住寂寞與人私奔了嗎?怎麼現在你又一點都不在乎了!”

相對于千闕白的神色,千夜離的確是冷漠到極點了。

只有清歌沒有錯過他的手指在摺扇柄處慢慢的摩挲著,這個動作她很熟悉,每次她要動手之前,總會將匕首扣在手心裏,以便一擊必殺!

千闕白接著道:”也對,你都可以陪著自己父皇上床,這樣毫無人倫的事都做得出來,親情對你又算得了什麼!”

千夜離的瞳孔緊縮起來,跳躍的油燈燭光下,好似縮成了一條直線嵌在眼裏,如同毒蛇的雙眼,”你是我看過最不要臉的人。”

“什麼!你說什麼!”冷不丁被一直沒有說話的千夜離諷刺過來,千闕白手掌用力的一拍甕沿,大聲吼叫。

千夜離自諷的搖搖頭,”幼時娘走了,一個人在冷宮連飯都沒吃,只有你拿飯菜給我吃,還送了遺姬給我做玩伴,我一直以為你待我是好的,就連遺姬給我下了長樂膏,我到剛才那一刻之前,都以為只是皇后的意思,可笑我千夜離聰明一世,竟然不知道呆在我身邊的人,才是最惡毒的!”

聽到這段話,千闕白臉色漸漸發白,眸色複雜。

千夜離頓了頓,又笑著道:”是你威脅遺姬,如果她不給我下長樂膏,就把她賣到青樓去吧,是你要她每日在我的飯菜裏放長樂膏,讓我受制於那個老畜生的吧!”

他笑了笑,可是清歌覺得那笑容像哭了一樣,”十歲啊,就被自己的兄長送到自己父親的床上做孌童,嘖嘖,兄長把弟弟送給父親玩,父親玩自己的兒子,最後,兒子殺了父親兄長,這才是千家人的風格啊!禽獸世家啊!哈哈哈……”

陰影裏的清歌和禦天乾都有些繃緊了,如果說當初南平皇后用自己親生骨肉來奪取寵愛,是皇家爭權奪勢殘酷的體現,那麼今日在這裏聽到的,那就是混雜著難以形容的血淚過往。

清歌的過往也是灰暗的,不堪回首的。

可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給予殘酷的,都是親人以外的人。

那些人始終是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即便黑暗,清歌還是有著屬於自己的柔軟。

而千夜離呢,每一刀,都是來自最親密的人,以為私奔棄他而去的母親,玩弄兒子喪盡人倫的父親,蛇蠍心腸的兄長,貪生怕死的玩伴……

在這樣的環境中生長起來,清歌不敢保證自己比起千夜離,會好得了多少。

弒父弒兄,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難怪千夜離說她和他很像,同樣陰鬱到沒有一點陽光的童年,同樣是得不到半點溫暖的心,如何不黑暗。

她的眸光微動,看著那一抹銀白的修長身影,至少千夜離當初留下千闕白,是因為千闕白曾經對他好過。

禦天乾看著清歌那帶著些同命相憐的眼神,那眼底帶著的悸動,眼眸一暗,手指不由收緊,將掌中的小手握得牢牢的。

微痛的感覺將清歌陷入到回憶裏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對禦天乾皺了一下眉毛,無聲抗議道:”好疼。”

看著眼前小人兒的抱怨,禦天乾嘴角微微勾了勾,放鬆了手,他知道清歌是只喜歡他的,可是心裏的妒火就是難免的竄了上來。

沿著手指指縫將自己的五指和她的緊緊扣在一起,再抬眸看千夜離時,目光多了一層陰沉。

大殿裏的這一刻。

千夜離的的嘴角又翹了起來,毫無溫度,只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而已,全身散發出一種懶洋洋,輕鬆的氣息,好似終於放下心來了。

而這種氣息,正是食肉動物捕獵時的前一刻,散發出來的獵食動作。

“不是不在乎,是想等你把所有的真相,全都說完。”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千闕白面色一怔,一股銀色的風已經到了眼前,他慌忙舉手迎擊,雙掌對碰後,連連退了十余步才靠著牆站穩了身子。

比武功,他根本就不是千夜離的對手!

“下一次,就沒那麼好運了!”

冷冽的話語蹁躚的身影拔地而起,千夜離身上如月光一色的衣袍動了起來,手中的鎏金扇面已經全然變成一塊薄金,殺氣暴漲!

這一殺,必然是絕殺!再無生路!

挾帶的掌風讓室內起了一股旋風,烏啦啦的吹著書籍翻動,嘩嘩作響。

千闕白眼眸一閃,手扶著氣血翻湧的胸口,腳下猛的一動,他身後的一扇石門立刻打開來,他連連後退,遁入石門之後,飛快的按著石門的機關。

眼見那抹銀光就要到來,他手掌對著牆上一拍,對著千夜離笑道:”那個賤奴可是用藥酒泡著的,一旦脫離藥酒,半刻鐘立即死亡!”

聞言,銀光一頓,迅速的轉身!

那廂,石門緩緩落下,遮住了千闕白詭異的笑。

隨之,一聲巨大的裂響從大甕邊沿傳了出來,千夜離身形還未竄到,那甕便如同傾塌的積木一般,哐當的碎裂開來。

空氣中瞬間充滿了刺鼻的藥酒味道,帶著一種久謳的,腐爛的氣味,聞之欲嘔!

棕黃色的液體流的滿地都是,被泡的黃中發白的,已經像人的軀幹就這麼掉了下來。

“娘!”千夜離眼中第一次出現驚慌失措,他沖了過去,接住那倒地的人,緊緊的抱在懷裏。

他的眼中蓄滿了淚水,琉璃瞳孔裏有著崩裂的跡象。

沒有手,沒有腳,完全赤裸的身子,看不到半點多餘的肉,只有一層黃白的皮附在骨頭上。

就像沒有了四肢的骨架,給人的感覺不是憐惜,而是恐懼。

抱在懷裏,透著一股濕涼的陰寒,一點兒溫度都感受不到。

千夜離的手指顫抖著,心口鈍痛,比刀切割還要疼,他緩緩的抬起手,摸著那顆淚痣上,口中不斷重複的呼喚:”娘……娘……我是離兒,離兒……”

再沒有往日那翩翩佳公子的模樣,這一刻,他就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抱著那副殘軀,拼命嚎哭。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8章  密林絕殺

手中圈得那輕若無物的身軀,千夜離雙目模糊,在昏暗的燭光中,他看著眼前這個殘破的軀體。

這個人,曾經在他記憶裏是那樣的不堪,被老東雷王打入冷宮一年時間,就耐不住寂寞,與一個侍衛私奔而走。

在她私奔的前一天,還曾對著他說,母妃最愛的人就是離兒,永遠都和離兒在一起。

那是他記憶裏最美好的一瞬,那個絕美到頂點的女人,柔美的笑,慈愛的眼,溫暖的懷抱,都讓他懷念。

結果第二天,他從外邊玩了回來,回到冷宮後發現屋內空空的,母妃沒在,母妃的衣服和首飾也不見了。

他到處喊,到處找,卻怎麼也找不到。

接著,就有很多很多人闖了進來,說是紫妃與侍衛潛逃了……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誰都不相信,不相信那個溫柔的母妃走了,一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固執的蹲在冷宮門前,守了一夜又一夜……

可惜,始終沒有等到母妃回來,沒有了母妃的他,不受東雷王待見的他,在宮中連個太監都不如,有殘羹餿飯吃都是幸福的,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餓著肚子的……

也是那個時候,千闕白出現了……

他低垂了頭,將眼中的淚水忍了回去,這麼多年,他所恨的,都是假的,他覺得對他好的,才是真正的禍首。

他才緩緩的止住了淚水狂流,嘴角平拉。

也好,總算是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了。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每一個在他身上加諸了痛苦和恥辱的人,他都不會放過的。

這一瞬間,清歌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那張花顏上,那雙充滿了仇恨的紅眸,有的是絕對嗜血的狂和冷。

千夜離慢慢的站了起來,將懷中已經冰冷,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軀體放了下來,脫下身上已經汙髒了的銀色長袍將軀體小心的,輕柔的包了起來。

“娘,離兒現在就去幫你報仇。”

他將布包拿起系在背後,手指緊緊扣住鎏金扇,一步步的往外而去。

不用言語,不用多說,在他的雙眸中,清楚的寫著”報仇”兩字。

見他轉移陣地,清歌和禦天乾兩人也悄悄跟在身後。

清歌心裏有著十分不好的預感,從一開始千闕白在禦書房大大方方的打開地下室的機關開始,就是為了引千夜離上鉤的,所以他聽沒聽到千夜離的腳步聲都沒有關係,因為他瞭解紫妃在千夜離心中的地位。

十幾年不中斷的尋找母親,這種心境,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出了地下室,千夜離推開了禦書房的門,原本應該半明半暗的禦書房廣場上被火把照耀得明亮如白晝。

千夜離一身狼狽的走了出來,好似完全沒有將那些包圍在四方八方的弓箭手放在眼底的,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站在被重重兵甲包圍之中的千闕白。

雪白的褻衣上染著棕黃的液體,一團一團的惡臭味道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兩旁的士兵不禁皺眉,眼底又有著驚訝。

一向最為華美的夜王,可曾如此狼狽過,發生了什麼事情會這樣。

這些念頭不過轉瞬而過,他們是奉了王命要殺了夜王的,其他的都不算什麼。

漆黑的夜空,週邊傳來了廝殺聲,兵器相交,在暗夜裏鏗鏘撞擊。

千夜離嘴角淺勾,具有魅惑的琥珀眼眸波光粼粼,月輝上閃耀如暉,比水晶還要剔透幾分,眼底的寒意散發的讓人刻骨寒冽。

在這餘熱未散的夏夜裏,千闕白不自主的打了個冷顫,竟然不敢和那對眼眸對視。

他移開目光,對著身邊的護衛命令道:”給本王上!”

憤怒中夾雜著懼怕的聲響飄蕩在夜空裏,一陣風吹過,兩邊桃樹落英繽紛,碎如粉雪,席捲而來。

千夜離抿唇而笑,手起扇舞。

男子身子翩然如同一抹銀色的月光,伴隨著漫天碎雪,行雲流水般優雅,又快若閃電般勢不可擋!

美!

人美!

招式更美!

宛若綿綿不斷的雲彩迎面襲來,魅人心神。

那重重兵甲在這速度雷根本來不及反應,透心的涼便傳了過來,粉色的碎雪裏,一雙冷到冰雪一色的眼眸陡然的出現在了面前。

清風拂動,千夜離頭上的束帶已經散落,滿頭的長髮因為急勢的翻躍早已散開,在身後狂亂的飄揚,染血的容顏美得殘忍,美得絕望。

他的每一個動作只為殺,不為防。

清歌從地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白衣濺紅,玉顏染血,極致的殺意!

這是第一次看到千夜離傾盡全力,禦天乾的眸子也微微眯起來,表像華麗的招式,實則直取要害,不多一招,這樣的千夜離,很像一個人……

肢體的零散飛舞,腥味的漸漸濃郁。

千闕白口唇張開,臉如金紙,嚇得連連後退,不斷揮手道:”快,快攔住他!”

夜色下,只看見前面的人不斷的倒下,盔甲在這個夜裏,成為了最脆弱的防護。

他從來不知道千夜離有這麼強!

強到他恐懼!

恐懼到必須立即殺了他,若是被千夜離反咬過來,那絕對會讓他後悔生到這個世界來的!

對於這個弟弟,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放箭!全部給我放箭!”

千闕白拼命後退,力竭聲嘶的大叫。

伏在屋頂潛伏的三千弓箭手聽令,齊齊拉開長弓。

千夜離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的雙眸赤紅,閃著幽光,目標只有一個,殺了千闕白,殺了千闕白,殺了千闕白!

這世上最後一個疼愛他的人,也消失了,再也沒有半點目標,半點念想,就連仇恨都開始變得多餘!

生,再無可戀,死,亦要拖你同行!

與此同時,清歌眼眸一動,這三千弓手只要射箭,千夜離便是半點還生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就要站在這個地方,就這樣看著千夜離被箭射死?

她曾說過在青鸞算欠他一次,那麼今日就還了這筆人情債吧!

再說,她還真是看不慣千闕白的作為!

男子漢大丈夫,要對仗,就實打實的來,欺負女人算什麼!

心念一轉,嬌小的身形如離弓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禦天乾一瞬間面色烏黑,清歌竟然要去救千夜離!

她最討厭的人就是千夜離,這個屢次陷害他們的千夜離!

藍眸沉冷,看著屋頂上那些持弓拉箭的弓箭手,這些箭雖然是對著千夜離的,可是清歌過去了,刀劍無眼……

思及此處,禦天乾步履卻是半點都沒有遲疑,負手彈開,立即跟了上去!

一切不過轉瞬之間。

如緞暮色下,夏夜微暖,冷兵寒冽。

漫天弓箭破空而來,遮雲蔽月,將燦爛星光全部遮蓋!

千夜離已經衝破了侍衛重重包圍,就要破開最後一道防線,直取千闕白的人頭了!

嗖嗖嗖嗖——

箭芒在火光中閃爍,泛起黑色的冷光。

聽到疾馳的箭聲,千夜離全身一緊,顧不得避開箭頭,將身子連忙翻了過來。

噗噗噗噗……

數隻利箭就這樣射進了肉中,發出撕裂的破想。

千夜離胸腔一口腥熱的血噴了出來,臉上卻是欣慰和滿足,還好,還好他轉的及時,箭沒有射到娘身上。

千闕白見此,心裏的懼怕散去了打扮,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眉飛色舞高吼:”射,快!”

再來一輪,即便是武功絕世的千夜離,也沒有生機了!

箭雨紛紛,千夜離到底是受了傷,強撐一口氣揮落迎來的一批箭雨!

內力亂湧,真氣不足,那箭頭下流出來的鮮血染紅整個衣袍的下擺,白衣翩翩,素衣血染!

再來幾波,必死無疑。

千闕白的笑已經掛在了臉上,只要千夜離一死,那些支持千夜離的人就沒有辦法,只有扶他了!

千軍一發之際,一道黑色的纖細人影從房檐裏無聲的竄了出來,一把將千夜離拉在身後,手中奪來的長劍揮舞,將射來的箭全部擋開。

千夜離的理智在這一線,被扯了回來,擋在身前的纖細人影,淩厲的身手,還有那一瞬間瞟過來的,好似將滿天月華都收在眼底的雙眸。

是她,是她,是清歌!

她怎麼來了……

她來救他的嗎?她竟然來救他了!

“我來擋住,你帶他走!”

他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溢出來,一道冷冽熟悉的男聲傳了過來!

禦天乾……

她果然還是和禦天乾一起的。

是他誤會了……

這個世上,沒有人會在意他。

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收回方才那一點遐思,千夜離搖晃著身子,拼著最後一口力氣,轉身往千闕白所在的地方馳去。

那邊飛下的箭雨已被禦天乾內力將飛躍全部攔下,卷袖之間,倒還於那些弓箭手!

有了禦天乾在身前,壓力頓小。

清歌得空回頭,看著千夜離幾欲倒下的身形,眉頭橫豎,冷聲喊道:”還不快走!”

這個王八蛋,就這個死樣子,還要報仇!是想玉石俱焚吧,現在這樣子,焚的是誰還不知道!

他和她一點都不像!

死咬著牙,清歌一把拉過他,揮劍擋下幾根箭只後,煩躁道:”還了這個人情後,你想死再去死吧!現在別拖累我!”

這麼多人,要是千夜離現在昏過去,她和禦天乾要背著個人突圍,難度也大了。

她可不想為了救千夜離,把禦天乾和她也拉了進來!

看著拉著自己的白皙的玉手,再看那拼命擋箭,雖然被遮掩了容顏,卻依舊散發著清冷高華氣質的人兒,千夜離如死灰的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驚喜。

清歌真的是來救他的!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霎那他的眼底泛起的深刻情感,比以往任何的一刻都要真實,蕩起的溫柔讓人心炙。

“我們撤!”看時機差不多了,禦天乾沉聲喊道,若再不走,等下兵馬再多,他們就危險了。

他的朔月一出,這些人肯定會猜到他的身份的。

一把將箭撥開,禦天乾回頭一看,清歌正拉著千夜離的手,將他擋在的身後。

這一下,臉色比起剛才,還要難看起來,幾乎是黑的看不到底了。

清歌忙於應付開始沖過來的侍衛,沒有注意到禦天乾的臉色,”得快點走了,後面還有大批人!”

一句話將禦天乾的怒色都掩了下去,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儘快撤離才是真理!

禦天乾再不多說,一下沖了過去,將千夜離從清歌手中扯了過來,架在身上,冷聲道:”走!”

他有輕功,就算加了一個受重傷的千夜離,也不會太沉重,清歌當即點頭,兩人靠近,迅速的往外撤。

千夜離三人迅速的往外撤退。

那邊千夜離的軍隊也已經廝殺了進來,弓箭手已經沒有功夫在對付千夜離。

夜風飛卷,三人飛速奔跑。

千闕白目瞪口呆,看著突然出現的兩個人,就在他精心策劃的圍攻之中,將千夜離救了出去。

不行!

他走出躲著的屋簷之下,不顧內傷,聲嘶力竭的喊道:”追,給我追!給我殺了他們!”

憤怒的吼聲穿了過來,傳到了雙眸依舊赤紅的人眼中。

千夜離踏葉轉身,反手將肩膀處的一隻長箭猛的扯了出來,鮮血噴射,他毫不變色,瞳孔微眯,對準站在屋簷之下的千闕白,拼力擲了過去!

含著內力的箭勁風而來,千闕白連忙閃避,終究躲閃不及——

“王上……王上……”

聽著身後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喊聲,千夜離嘴角淺笑,眼眸寒冽,身軀應耗費力氣踉蹌幾步,差點踏下半空,幸而禦天乾扶得死緊,沒有倒下!

“不想死就別亂動!”禦天乾沒好氣的說著,腳下不停留的往前。

千闕白扶著右胸處的長箭,嘴角流血,滿面都是嚇出的虛汗,五百米的距離,千夜離受這麼重的傷,竟然還能擲過來,若是他傷稍許輕點……

胸口的痛不如對將來的懼怕,千闕白一手推開扶著他的侍衛,一手將胸口的箭扯了出來,因為動作太大,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最終還是扶著侍衛提氣道:”追,給我追!”

夜色朦朧,似煙如霧。

人影如箭,毫不停留。

一出皇城,千夜離終因傷的過度,昏厥了過去,禦天乾將他背在背上,雖不願意,到底清歌要救,他也不會再說什麼,其他的等安全了以後,他再去問個清楚!

身後追兵馬蹄聲聲,迫切而來。

清歌左右一看,對著禦天乾下巴一弩:”走山路!”

禦天乾立即點頭,隨身而上,他們都知道,千夜離把持朝政這麼多年,絕對有心腹,只要兩人出了皇城,追擊就不會這麼緊迫了!

一入密林,蒼木蔥郁。

密密的綠葉將月影隔成一塊塊銀色的光斑,灑落在小路中央。

禦天乾一手反背著千夜離,一手拉著清歌,縱身前行。

清歌將左右的地形看了一下,小路並不狹窄,可以容忍兩匹駿馬通過,周圍樹木粗壯,至少有二十餘年,在正前方,正好有一個坡度夠斜,至少有一千米的大坡。

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光,清歌將禦天乾往前一推,”你帶他先走!我來對付他們!”

禦天乾一時頓在原地,一雙藍眸褶褶閃著幽光,又驚又怒,緊緊的盯著清歌,大吼道:”你竟然要我先走!你把我當什麼了!”

她竟然要他先走!他們兩人不是都是並肩作戰,共同進退嗎?

沒有想到他這麼大的反應,清歌面上一怔,又反應了過來,禦天乾這是怕她一個人會受傷,就像剛才在皇城內,他明明那麼不喜歡千夜離,為了她,現在都背著這個最大的勁敵了!

這些心意,她都明白。

反手將他的手一拉,清歌用力的一捏,傳遞著自己的心意,堅定道:”我可以解決的,你到前面去等我,要是有危險,你再來幫我!”

柔軟的一句話,含著深深的信任和依賴,禦天乾緊抿薄唇,感受到手掌裏女子手心傳來的炙熱溫度,看著她堅定有神的雙眸,雖然依舊不放心,但仍鄭重的點頭,”我在前面等你,若是有危險,立即喊我!”

看到清歌點頭應承了他,他捏了捏清歌的手掌,也不再拖延時間,腳下輕點,背著千夜離飛速的往前方跑去。

見他人影消失在坡度以下,清歌才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林子,方才柔潤的眼神瞬間變得冷清,因為進了樹林,那些騎兵不如在大道方便,速度慢了一點,不過這也只是一時,馬上他們就會追了過來的。

眼底一道冷光閃過,掃視周圍一圈後,清歌將護手裏的鋼絲一扯,月下鋼絲細如蠶絲,在這光影斑駁的夜裏,幾乎看不清楚。

很好,禦天乾給她的東西,果然都是最好的!

耳中聽到滴答馬蹄聲越來越近,清歌面色微冷,縱身一跳,潛入了兩旁的草叢中。

夜色蔥蔥,馬聲轟隆。

兩匹棕色駿馬帶頭而過,上面的士兵揮鞭抽馬,奮力追趕。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身影似貓般輕盈快速的竄了出去,腳尖對著樹幹一踩,借力一縱,躍到了為首一人的身上,在他還來不及出聲的時候,冰冷的刀鋒插一進了脖子裏。

所有動作流暢如水,沒有半分的遲疑,從樹林裏竄出到躍上馬背,再將人刺死推下馬,若是沒有精確的計算能力和超強的身手,根本就做不到這點。

直到那名士兵滾落下馬,坐下的馬兒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受到半點驚嚇,繼續撒開四蹄往前奔跑。

而後面的士兵這時才反應過來,看著那坐在前面馬背上的人影,認出是皇城裏突然出現的男子,大聲喊道:”就是他,快追!追到他,就可以找出千夜離在哪了!”

終於看見了目標的追兵全部都興奮了起來,只要抓住了夜王,這輩子升官發財都不再是夢想了!

聽著後面越來越密集的奔跑聲,清歌嘴角一勾,月下笑容帶著幾分嗜殺的冷血,雙腿用力一夾,馬匹速度越來越快,超出身後人五十米。

風從兩旁呼呼刮過,將馬鬃吹的不斷翻飛,清歌抓住韁繩,將身子轉了過來,倒騎在馬上,腳尖緊緊的扣砸腳蹬上,穩住身形,對著那些士兵大聲道:”你們這些廢物,就憑你們,也想抓住小爺我!”

軍中人最受不得刺激,如此被人挑釁,絕不能忍受!特別是對方單槍匹馬,而他們人員達百員的時候,絕對沒有半點警戒心!

來吧!

全部來追吧!

你們的速度越快越好!

最好快到永遠也停不下來!

隨著馬匹往下,身子往後仰動,清歌知道,斜坡到了,順勢而下,馬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她舉起右手上的護腕,對準左面的樹木梭梭射出一根鋼絲,再對著右面將鋼絲釘在樹上,如此反復,在同一顆書上,一上一下拉上兩條繃得緊緊的鋼絲線!

網已經撒下,只等著獵物來上勾了!

密林越往深處越發幽暗,星光皆被擋在茂密的綠葉之外,點點微弱的透了進來。

陰暗擋不住士兵追來的速度!

他們的馬匹本來相差不大,趁著一股氣力眼看就要追上清歌了!

“小子,等下抓住你,看你還怎麼狂!”為首的一人和清歌的距離最近,叫的也最為張狂,高舉著馬鞭,又是一奮力一抽。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一抽,是他這一生最後一個動作!

奔馳的駿馬在下坡的斜度中,速度達到了頂點,所有人都是一個俯衝的姿勢,朝著坡下跑去。

只聽暗夜裏一聲聲微弱的噗哧聲,行在最前面的馬匹在跑了幾步後,馬頭和四肢從中間分了開來,四蹄依舊在跑,上半身卻停在原地,掉了下來。

後面的人還來不及為這詭異的一幕驚歎,那馬上的人,脖子上慢慢的出現一條血痕,頭顱慢慢歪下,掉落在了地上。

太詭異了!

太陰森了!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一瞬間放大,這是什麼情況,人騎在馬上,突然就詭異的分裂開來!

他們看著清歌的笑容,只覺得森然!

難道這個人有妖術!

這一切,還來不及細細品味,當他們的脖子被一根細細的鋼絲劃過的時候,在生命的最後一瞬間,他們才想通了。

原來,不是妖術。

是這個女子在兩棵樹上釘了極細的鋼絲,疾速奔跑的的他們在這幽黑的夜裏,自己把自己往死亡的道路上送了過去!

當後方那僅剩的士兵發覺不對,想要勒馬停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慣性的衝力讓他們只有前沖!

百匹駿馬,無一倖免!

百名士兵,無一還生!

樹林幽暗,魍魎暗藏。

望著那一地分裂的殘屍,清歌嘴角微微一勾,雙腿一蹬,拉著韁繩在馬上三百六十度翻空過來,坐正身軀,禦馬慢慢向前而行。

夜色裏,女子雙眸亮如晨星,輝映成華。

有時候,速度太快,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26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59章  清歌和乾吵架了

解決了這一批最近的騎兵,清歌和禦天乾在前方的林中匯合,趁著月色不明,帶著千夜離往出了東雷的都城中都。

東雷的形勢和大雍雖然不同,但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東雷的支柱便是千夜離,雖然他是有弒父後,獨攬朝政的負面名聲,可另外一方面,誰也不能否認東雷是在他的帶領下,一日強過一日,若是失去千夜離,就等於大雍失去了禦天乾。

因此清歌他們雖然有追兵,但是數量卻一直不多,追擊的力度也明顯不夠,看來這朝政中支持千夜離的人還是不少,但終究沒有占到上風,否則追兵早就退了。

隨著他們往大雍的腳步,喬裝易行的他們也聽到了很多民間流言,大多數都是偏向好的輿論。

清歌在大雍做的那一切,解除瘟疫危機,千里雪山送糧,智破淑妃謀反一個個的故事被改成了段子和話本,在民間傳遞著,如今的百姓心中,青鸞女帝如同無所不能的女神,文才武略無一不通,琴棋書畫樣樣拔尖,和百姓心中大雍戰神禦天乾,東雷夜王千夜離,天算高華的蓮華公子三人一個位置。

這一切,都是源於清歌登基後,青鸞臣子們所看到她的能幹和聰睿,覺不是傳言那樣依靠男人而上的,有了他們的明眼,再加上大雍那邊百姓對這些事蹟的證實,哪里還有人能不信。

聽到這一切,清歌自然是舒服的,沒有人喜歡被誤解,她性格一直以來都是驕傲的,並不喜歡被人認為是攀附誰而生存,但是最高興的還是禦天乾,他最開清歌被世人承認,不被訛傳,群眾的眼睛始終是雪亮的。

千夜離失血過多,受了重傷,一直昏迷未醒,到了大雍和東雷邊境的時候,早些日子接到飛鴿傳書的汶無顏也已經到了。

進入了大雍邊界,東雷的追兵已經是不能追過來了,以兩國如今的關係,越過邊界那就是任意讓人滅的意思了。

大雍邊城,一處外表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山莊內。

桃李飄香,園內柳葉飄飄,絲絮飛揚,彎彎曲曲的小徑回廊雅致成趣,別有一番風情。

莊內一處房內,汶無顏正坐在床頭給千夜離把脈,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有下人換下,隱約還是可以看到血絲殷出。

皺著眉頭凝神的一炷香時間,汶無顏才默默的將手放開,搖搖頭道:”不太樂觀。”

“說明白點!”清歌不耐煩皺眉,不太樂觀是什麼意思,是有救還是沒救!

汶無顏不由一愣,抬頭看了一眼柳眉緊皺的清歌,又往床上看了一眼,他沒看錯啊,這裏躺著的是千夜離啊,那個東雷的夜王啊!怎麼清歌這麼緊張他呢!

他不由的看了一眼禦天乾,從他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垂了一下眼後,才開口道:”他的傷口處理的好,沒有感染。”

清歌動了一下眉毛,表示繼續說,處理傷口這種事,她最拿手,當然知道不能感染。

汶無顏又繼續道:”失血雖然很多,對身體損害重,但是也不會危及生命。”

習武的人抗打和恢復力都比一般人要強,高手就更強一些,千夜離自然不會差。

可是越聽清歌就越不明白了,既然傷口沒事,又沒失血過多,都昏迷七八天了,千夜離怎麼還不醒來。

“說重點!”

一點也不客氣的話語將汶無顏弄得摸了摸鼻子,又瞟了一眼千夜離,才將心內的判斷說了出來,”按照他自身的恢復能力,應該可以醒過來的,可是到了今天還沒醒來,一般來說,就是這個人,生無可戀,一心求死了。”

生無可戀,一心求死。

這八個字一出,清歌明白了,東雷皇宮中,千夜離的樣子,就是抵死拼命,一心只求速殺千闕白,他那時的雙眼裏,只有復仇兩字,沒有任何生存下去的興趣。

僅僅是憑著最後一口力氣支撐著,千夜離的心早在地下室真相揭露的時候,就碎成了千塊白瓣。

“那意思就是沒得救了?”清歌不耐的問道。

汶無顏點點頭,”除非他自己有求生的念頭,否則,就會這麼一直沉睡不醒,做個活死人了!”

他說完,便站了起來,對著禦天乾道:”我有事和你說,方便麼?”

禦天乾看了一眼清歌,清歌轉頭回望了一眼,”你們有事就去商量吧。”

禦天乾頓了頓,還是走了出去,汶無顏知道他和清歌的關係,還是要避著她說話,大概是不好當著她面說的事情,抬腿便往外走去。

汶無顏跟在後面,出房門時,還回頭看了一眼,故意將門不關緊。

清歌沒有注意到這些小動作,她的目光停留在千夜離那張雪白的面容上,他皮膚本就白,是繼承了胡姬的奶白,如今更是添了一層血色,長長的睫毛掩住那眼波風流的瞳眸,整個人看起來好似脆弱的琉璃娃娃一般。

她站在一旁,雙手抱胸的看著他。

她不是不清楚千夜離對她的感情,也知道他做的哪些事情是對她的心意,但是她也不是愛心氾濫的人,他做的那些她只當是一個人情,找個時間還了他就是。

可是在地下室裏聽聞那些他的過去,再想起千夜離所做的一切,她的心有一瞬間的痛。

極其細微的痛,因為他們同樣有著那樣不願意回首的過去。

所以她出手了,她雖無情,雖狡詐,雖不折手段,可還是有著自己的原則。

救了他,還了這份情就好,其他的她也不多想,沒有意義。

沉寂了幾瞬後,往前幾步走到床前,清歌踢了一下床沿,咬著牙嫌惡道:”千夜離,你是有一顆玻璃心嗎?人家戳一下你就碎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裝死嗎?”

說完,頓了頓,看著床上那依舊沒有動靜的人,抿了一下嘴唇,很煩躁的再踢了一腳。

“早知道你是要死的,我救你出來幹什麼,不如扔在千闕白麵前,還能立個功做個東雷大官的!”

清歌一邊說,一邊關注著千夜離的表情,他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了一下,清歌眼裏立即帶了點笑意,又繼續道:”你背出來的那個屍體,也沒人收拾了,我等下讓人隨便裹床席子,往那個山溝野墳上一丟就好了,買棺材很浪費錢的!”

她說完,站了一會,見千夜離還是沒有動靜,不禁有點失望,她這樣說話,他能不能聽到!?

想了想,算了,算了,人她反正救了,要死要活那是他自己的事,人情她也還了,大不了到時候再花點錢讓人照顧他就是了。

想到這裏,清歌滿臉不悅就要馬上退了,這裏會有下人來伺候的,她就不管了。

轉身正要走出門,一隻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腕,轉頭一看,千夜離還是睡著的,她臉色一下就變了,另外一隻手去扳開千夜離的手。

“不要離開我。”

一道低低的輕吟突然從床頭傳來,清歌神色一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看著千夜離閉著的雙眼,額頭有汗沁出來,只有乾燥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他,這是在說夢話?

“為什麼你們每一個人都不喜歡我?”手指的力氣越來越大,千夜離的神色漸漸的痛苦了起來,眉頭緊緊的皺著。

這是陷入了夢靨之中了嗎?夢見什麼不好的回憶了嗎?

清歌以前也有這樣的一段日子,會經常在夢裏面夢見並不知道長相的親生父母,每一次她都想伸長了手抓住他們,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漸漸的,她也習慣了。

即便沒有父母的日子,她也能活的很好,甚至覺得很精彩。

人不能一味的沉浸在過去裏,一味的去抱怨,所有的東西都是要自己去爭取的,如果她不爭取,就沒有後來的”KING”團,只有一個始終受人限制的頂級殺手沐筱夜而已。

“別人喜歡不喜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喜歡自己。”

輕輕的話語聲飄蕩在明亮的室內,清歌在這一瞬間察覺到手腕上的力量慢慢的減弱了。

慢慢的,修長的手指滑了下來,掛在了床沿邊上,開始皺緊的眉頭也松了下來,臉色漸漸趨於平靜。

一聲歎息伴隨而出,人生初始有很多東西是不能選擇的,但是在自己有了能力之後,可以改變的,就是整個人生,緩緩的彎下腰,將千夜離露在床沿外的手拿起,放在了被子之下,雙眸停留了半晌後,複開口道:”要為自己而活。”

為別人而存在的生命,總是廉價的,隨時會失去方向的,只有為了自己,才能勇往直前,不畏一切。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畢竟,他和她,不是一條戰線上的。

轉身走出大門往內院行去。

待清歌的背影消失在內院二門口時,一道紫色的身影從側邊徐徐的站了出來,臉色陰沉得可怕,墨藍色的雙眸從半開的門縫裏看去。

躺在床上一直未睜開眼的人,這時,緩緩的睜開了眼。

眼神清明,神色柔和,眼底蘊著一絲絕對的溫柔。

千夜離竟然是醒著的?

他一直都是醒著的!難道清歌察覺不到嗎?

一瞬間,禦天乾只覺得胸口有怒火在熊熊燃燒,身形一晃,三步並作兩步,往內院方向追去。

清歌正巧遇見汶無顏,在問千夜離的藥是否已經去熬了,那邊紫色華袍的男子就已縱身進來,一把拉住清歌的手腕往院內走去。

那手上的勁道捏的清歌皺眉,雖然不重,但是強硬的霸道中含著蠻橫,絲毫沒有抗拒可言。

“你要幹什麼!”清歌皺眉甩開禦天乾的手,卻是發現怎麼也甩不開,不由的也來了火氣,幹什麼突然一下就臉色這麼難看,對著她發什麼火。

禦天乾比她高上一個頭,要微仰著頭才能看到他的容顏,燦爛金輝下,那張俊美的容顏上一片冷沉,帶著她所未見過的陰鬱,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少,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喊道:”禦天乾,你有話就說,不要抓著我!”

“我不能抓,他就能抓了是嗎?”醋海滔滔,將禦天乾心中的火都燃了起來。

他?

他是誰?

清歌不由一愣,轉眼想起剛才千夜離抓了她的手,瞪眼道:”你偷看?”

“我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禦天乾被清歌的反問弄的火氣欲大,他不過是和汶無顏說完話要去找她,恰好要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她被千夜離抓住了手,還溫柔的對著千夜離說話,一瞬間,他氣得氣血翻騰,立即閃到一旁,平息怒火去了。

對於禦天乾的人品,清歌其實還是相信的,可是無端受到這樣的指責,清歌本就不是什麼溫潤如水的性格,火氣也上來了,用力抓住禦天乾的手一扳,瞪眼怒道:”那你就是不相信我!”

相信,他怎麼不相信,可是就是因為相信,他才更揪心,若是不經意的,讓千夜離奪走了清歌的心,到那個時候他還能怎麼辦!

“你從來沒對人這樣好過,救他性命,護他周全,還鼓勵他活下來!”他在意的是這個,以前清歌的心中,除了他,沒有其他人。

“那是因為我欠他一個人情!”清歌皺著眉頭大聲吼道,”當初,他明知道鳳帝是我殺的,還幫我掩飾!”

“那是他自願做的,再說你也救了他的命了,為何還要去鼓勵他!”禦天乾其實最為在意的就是這一點,一個人能去鼓勵另外一個人,這其中的情感絕對不是救命這麼簡單了!

在東雷,清歌三番兩次看著千夜離的眼神都充滿了一種他不知道的感情。

好似是她和千夜離之間有什麼共通的地方,而他,完全接觸不到。

特別是在地窖裏的時候,那是他從沒有見到過的清歌,卻和千夜離的氣息和諧共存。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不喜歡。

就好似她隨時會這樣從他身邊離開一樣。

陽光燦爛,櫻花飄舞。

良辰美景下,兩人臉色都冷沉的可怕,相互對峙著,似兩頭野獸,誰也不服輸。

突然,清歌嗤笑了一聲,怒中帶笑道:”說那麼多,你就是不相信我,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沒什麼好說的了,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樣,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說完,冷笑著將禦天乾甩在後院,蹬蹬的往內院走去,路過的丫鬟見到她,立即欣喜的喊道:”夫人,您要的水已經燒好了,可以去沐浴了!”

“嗯。”冷冷的應了一聲,清歌越跑越快,一把推開浴池的門,飛快的將衣裳除下,噗通一聲跳下了偌大的水池裏。

水壓從四面八方襲來,將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頭頂都沒入了溫暖清澈的水中。

清歌睜著眼睛手腳用力的在水中撲踏,發洩胸中的鬱悶,恨不得將那個不講理的男人一口一口的咬死。

死禦天乾,臭禦天乾,爛禦天乾!

她和他兩人都在一起這麼久了,出生入死,彼此心意想通了如此長的時日,他竟然懷疑她!

竟然還對她凶巴巴的!

懷疑她和千夜離!她和千夜離說了不過三句話,有什麼好懷疑的!

腦海裏浮現出禦天乾剛才那張臭黑的臉,她越想越氣,嘩的一下鑽出了水面,雙手拼命的在水面在打著,發洩滿腔的怒氣,那力道,濺得水花四處飛起。

而那邊被清歌丟在了後院,一臉黑沉的禦天乾,也好不了多少,氣的一腳將旁邊盛開的櫻花樹去踢到斷開。

任漫天的櫻花花瓣四處飄散,在種滿櫻樹和桃樹的院子裏,好似一副絕美的畫卷,美不勝收。

不過,此時再美的美景,禦天乾都沒心情欣賞了,滿心就記得剛才清歌說的話。

她說隨便他怎麼想,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她是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心情,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情意嗎?

他還沒問完,她就氣鼓鼓的跑出去,一臉委屈的怒容好似是他做錯了!

他到底做錯什麼了!

她對千夜離的感情本來就和對其他人不一樣!

他能感覺得到的!

越想越氣,腦海裏都是方才清歌眉目柔和對著千夜離說話的樣子,那樣的溫柔,是他一個人的才是!

可是她為什麼比他還生氣,他沒有不相信她,只是想聽她解釋!

禦天乾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他和清歌認識以來,兩人之間沒有出現過間隙,而在此之前,他又沒有別的經驗,自小就在軍中,戰場打滾,對於女人的心思也不清楚。

憤怒夾雜著陌生的情緒,禦天乾眼眸都變得紅了。

胸中的悶氣化為一股內力,隨手一推,強大的內力夾雜勁風對著面前的紅牆襲去。

轟隆一聲巨響,牆倒磚裂。

灰霧濛濛,樹木遭殃。

方才還一排雲蒸霞蔚的桃樹,就這樣光榮的倒下了。

牆那邊一人站在原地,滿面灰塵,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扇著眼前的牆灰,十分不滿的喊道:”禦天乾,你是故意的是吧,我在那邊熬藥,你就在這推牆,幸好我反應快,不然就給你砸死了!”

汶無顏邊喊邊走了過來,塵霧散去,終於看清楚禦天乾的神色了。

看這眉頭皺的,看這臉黑的,碰到什麼搞不定的問題了吧。

他一看就知道。

嗯……其實吧,他剛才在那邊也聽的差不多了,這兩人吵架的中氣,還是十足的。

他不想聽都不行,這山莊的隔音實在是不太理想啊。

汶無顏咳了咳,拍掉頭頂的灰塵,才緩緩走到禦天乾面前,彎著細長的眉眼,很善解人意的說道:”咳,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0章  道歉

轉頭一看汶無顏笑眯眯的樣子,禦天乾的火氣就更大了,冷哼了一聲,”剛才你都聽到了吧!”

生氣歸生氣,他又不傻,汶無顏能站在那地方熬藥熬的忘乎所以,是聽牆頭吧。

被人戳穿後,汶無顏也不難堪,反而更來勁了,”怎麼,和清歌吵架了?”

禦天乾送了他一記眼刀,明知故問。

“哎,醋勁太大了你。”汶無顏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禦天乾,看著一身冷的,和冰窖似的,酸氣飄得十裏遠。

聽到汶無顏的話,禦天乾臉色一凜,”我剛才說錯了嗎?她對千夜離的態度一下就轉變了,連你剛才都看出來了不是!”

方才汶無顏要禦天乾出去說的事,就是這件,他發現清歌對千夜離的傷勢很關心,可是在之前,他們兩人去東雷還是為了對付千夜離的。

禦天乾只是大概和他說了一下東雷的事情,其中一些小細節是關於他們兩人的沒有多說,但是汶無顏心思細膩,加上剛才聽了兩人爭吵的內容,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世間情人吵架的時候,其實很少究竟有誰對誰錯,就算開始是一方有理,吵到後面的時候越扯越多,就說不清誰有理了。

就像開始,禦天乾只是想要去和清歌說清楚,當清歌要他放手的時候,他想起的就是千夜離抓住她手的事,一句話語問了出來,問話就變成了吵架。

這種事,局外人一般都看的清楚,當事人則要冷靜冷靜才能自己想通。

汶無顏也不打算多說,他伸出手點了點禦天乾的心口位置,”你用心想一想,她究竟對你怎樣。”

有時候說多了反而適得其反,他點上這麼一句就可以了。

汶無顏撇撇嘴,瀟灑的轉身往院外走去,心內歎氣搖頭,哎,禦天乾這個純清的老處一男,也只有他能指點指點了。他真是辛苦,做大夫,做太傅,如今還要做情感師,真是身兼數職啊,也不見誰給他多加點薪俸!真是的……汶無顏越想越是心中鬱悶!

看著汶無顏自詡風流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前,禦天乾低頭看著被汶無顏點的位置。

用心想一想,她究竟對你如何。

兩旁的花樹發出輕微搖擺的聲音,帶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淡香,在天地之間營造了一片安靜的小方地。

禦天乾摸著心口的位置,墨藍色的眼眸裏如海一般深沉,望著眼前變成殘垣斷壁的院子,那一地零落的花瓣混合在紅色的轉瓦內,飄零孤獨,嬌羞顫抖。

那是他震怒之下推到的紅牆,那是飽含了他內力震塌的磚瓦。

他生氣的是什麼,是清歌對千夜離的溫柔,是清歌對千夜離的與眾不同,因為他害怕,害怕失去清歌。

其他的人他都不放在眼底,因為清歌不在乎,可是千夜離……一旦清歌在乎起來,這個人他最清楚,有著不輸於他的魅力。

他……

他是怕一直放在心窩裏疼著,愛著,戀著的清歌會被人奪了去。

但是,這些相處的日日夜夜,清歌對他的心,他能感受得到,那樣柔美的笑容,嬌嗔的表情,動情時嫵媚的樣子,那都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那些牽手共進,不離不棄,不被人拆散,迎難前進的情感,火一樣的熨帖著他的心。

想起清歌飛奔而去前說的那句話——

“說那麼多,你就是不相信我,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沒什麼好說的了,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樣,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這明明是氣憤裏喊出來的話,那時候她的雙眸裏透出來是驚訝,是震驚,是不敢相信,是失望,還有的,就是傷心。

對,她那時候是傷心的,所以說出這句氣話來了。

是了,他的清歌就算被天下人誤會背叛他的時候,都不會被流言蜚語擊倒,那樣的相信他,他怎麼可以懷疑她呢,他怎麼可以不相信她,以為她對千夜離動了心。

禦天乾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混賬,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笨蛋,被嫉妒弄得腦子裏都燒成了怒海,完全像個白癡。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清歌心裏從來都只有他,沒有別人。

想到這裏,禦天乾一下就轉過身來,心裏迫切的要找清歌說清楚,任她打任她罰,只要她原諒他,什麼都可以。

這個時候,可不能讓某些人裝了這個空子,去取代他的位置。

身影急竄,刮起一陣小型颶風,將滿地落櫻卷成一個花海。

水霧氤氳,蒸汽升騰。

清歌泡在浴池裏,身子靠在浴池壁上,仰頭搭在池沿邊,抬頭看著白茫茫的浴池頂部,手指無意識的撚著水面上飄蕩的粉紅色花瓣,一下一下的。

方才將胸腔的怒火全部發洩出來後,又有一點的不虞。

說不出來的不悅,心裏的火明明都出來了,可是胸口悶悶脹脹的好似一口氣堵在那裏不上不下,又找不出究竟是什麼原因。

是氣憤禦天乾誤會她?那股怒火也發洩出來了啊,在水裏呆了半個時辰,她也感覺火氣消失了,好似被這水融合了進去,一下子就沒有了。

但是心裏怎麼還是不舒服?

閉著眼掬水在手中對著臉使勁的撲去,那溫熱的水流沖上臉,帶來一陣陣清爽的水氣,還有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

她連連撲了十幾次,用手將臉上的水刮了下來,眨眼抖掉長睫毛上的水珠,抬眼往門口方向看去。

這是她第一次和禦天乾鬧彆扭,原因很奇怪,她也搞不太清楚為什麼禦天乾突然就對著她冷下臉來了,雖然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但是凝望著她時,眼底的情感柔和軟膩,宛如隨時會溢出來的海水,將她包圍,讓她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他內心的愛意。

可是今日,他發火了,說她對千夜離有了想法,她不是都解釋過了嗎?那是因為她欠了千夜離的人情,打算還給他而已。

其他的,還能有什麼?

她覺得一種很陌生的滋味又湧上了心頭,嘴唇不自覺的咬緊,覺得胸腔裏憋著的那股滋味怎麼也無法發洩,酸得,澀的,苦的,攪合在了一起。

忽然只聽門口一聲嘎吱聲,一道紫色的身影飛快的飄了進來,瞬間就站到了池邊。

禦天乾一眼就看到泡在溫暖池水中的人影,一雙墨藍色的奢貴鳳眸一時呆住,目光穿透層層淡霧,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此時的清歌一頭長直的烏髮隨手松松的盤在頭頂,數根長髮松了下來,將她的半邊的臉頰遮住,白如軟玉的花顏如同染了桃花粉,肌膚吹彈可破,眉毛染了濕氣,透出幾分少女的清新,嬌嫩可愛,半邊浸在水中的鎖骨若隱若現,出現迷人的鎖骨渦,裏面還盛了一小團清透的水珠,襯映著潔白細膩的肌膚,隨著呼吸一動一蕩,微微起伏。

這樣輕鬆隨意的清歌,是他從來沒見到的。

一瞬間,禦天乾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處集中了去,目不能移。

“你來幹什麼!”

原本還在糾結心情古怪的清歌,看見站在池邊高大的人影,心中一喜,忽而又更加火大,秀美一擰,大聲問道。

一聲呵斥將禦天乾的血液又拉著奔到了其他地方,眼中帶著急切道:”清歌,清歌……”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已經下去了的火焰,在看到禦天乾的時候又竄了上來,清歌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一個猛子紮到了水底,潛了下去。

這一下,禦天乾急了,這浴池雖然說是浴池,其實和個游泳池大小差不多的,這清歌一下進去了,水面蒸汽騰騰又有花瓣,他哪里知道她人到哪去了!

不行,清歌還在生他的氣,他得立即和她解釋清楚。

一聲撲通大響,禦天乾也跳進了浴池裏,深呼吸一口氣立即潛進了水裏,遊了一圈後抓住清歌的肩膀,兩人嘩啦一下鑽出了水面。

“清歌,你聽我說,開始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懷疑你,你不要生氣了!”禦天乾也顧不得頭髮上水珠還拼命的掉,眼睛上都是水,立即劈裏啪啦的將要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冷酷嗜血的大雍乾帝在這一刻,可真是形象大轉彎。

清歌本張口還要說什麼,聽到禦天乾這一串話後,那心中憋悶的一股氣忽然就消失了,頓時全身輕鬆的好似從來都沒有那麼一股複雜的東西憋在心裏面了。

她一下有些忪怔,心裏的那種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禦天乾見清歌還不說話,臉色中帶著點焦急了,清歌是真不打算原諒他了嗎?他立即又道:”我是因為看到你對千夜離那麼好,還給他握了手也不反抗,在地窖的時候,你看他的眼神也很……讓我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吃醋了……”

最後幾個字,禦天乾頓了一頓才說出來的,臉上有著微小的彆扭和暗紅。

能讓他說出這樣子的話的,只有清歌了。

為了清歌不生氣,他說什麼都好,也不管彆扭不彆扭了。

他的心裏想要清歌,想要和她在一起,這才是他最注重的東西。

抬眸看著面前男人的神色,那樣的冷佞線條中夾雜一點柔軟的弧度,她突然就明白了,剛才自己那一股不舒服是怎麼來的。

她就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希望在吵架之後,自己的男人能夠在乎她,而不是對她不言不語,不管不顧。

她的心裏,那時候的感受是難受,是孤獨,是委屈。

禦天乾懊惱的看著清歌還是一語不發的樣子,暗地沉了沉氣,還要開口:”我……”

“不要說了。”輕輕的聲音打斷了禦天乾的話,清歌將手勾上了禦天乾的肩膀,”不用再多說,我都明白了。”

是因為太在乎她,太瞭解她的性格,所以才吃醋的。

她明白,真的明白了。

禦天乾剛才還看她在生氣,突然就主動抱著她,這是原諒他了,他立即一喜,也將她摟住,剛才他真的好怕,好怕清歌就真的不理他了。

他知道她的性格有多麼的倔,一旦決定的東西,那是無法更改了的。

“你不生我的氣就好了。”禦天乾悶悶的說了一句,眼眸在霧氣裏凝成一團柔潤的煙霧。

“以後你要是再不相信我,再無緣無故的朝我大吼,我就一輩子都生氣不理你了!”清歌靠在他濕漉漉的肩膀上,咬牙說道,臉上卻是浮著淡淡的笑意。

她的話才說完,禦天乾眉梢一喜,連忙應道:”再也不會了!”

鏗鏘有力的話語聲中有著絕對的信諾,清歌埋著頭在禦天乾的身上蹭了蹭,一大片的花香中,她依然覺得最好聞的還是他身上的味道。

禦天乾剛才的話她聽到了,他說地窖中的眼神。

她目光微微一閃,那是在現代的她的記憶,因為千夜離和她相似的經歷勾起的同命相憐的眼神,因為這個,所以她的心有一絲的微動。

她究竟要不要和禦天乾說,她的靈魂其實不是原來的沐清歌。

因為這種轉變導致的誤會,已經不是一次了,在烏線峰時,她受到懷疑,也是因為身手和性格的突然轉變而被懷疑的。

身手可以解釋,性格卻是存在於一個人骨子裏的東西,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發生轉變的。

臉龐在禦天乾的濕衣上動了動,她手指攬著禦天乾精瘦的腰,輕聲的開口:”乾,如果我說我不是原來的沐清歌,你會不會覺得我是鬼怪妖魅?”

輕輕的,帶著些猶豫,又沉聲有力的問話從肩頭傳來,禦天乾眼神略沉。

“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自我認識你以後,你就是這樣的,我喜歡的也是這樣的沐清歌,其他的,與我無關!”堅定的話語帶著絕對的信任,男子低醇厚重的聲音讓清歌手臂更加收緊。

若是說她此時有什麼想法,那便是感謝上天讓她穿越,讓她遇見了禦天乾,將她生命中不完整的那一塊補缺了回來,讓她的心終於可以放開所有一切,將之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因為他對她,始終都是獨一無二的信任和寵愛。

頓了頓,掩下心中那翻湧的澀意,清歌趴在肩頭,緩緩的開口:”我對千夜離,的確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因為他的童年,和我相似……”

和她相似?她是指受盡秦豔蓮的虐待嗎?應該不會這樣簡單,禦天乾沒有開口,靜靜的等著她將話說完。

徐徐的將那些過去說了出來,那些在殺手營中暗無天日的訓練,防不勝防的暗殺,苦忍十年的隱忍,隨著輕聲的話語在偌大的浴室裏面慢慢的飄散。

那曾經以為只能一個人埋在心頭,永遠深藏的東西,就這樣流暢的,毫無阻滯的,甚至一點心裏障礙都沒有的說了出來。

直至話音結束,餘音消失,禦天乾的雙眸中都沉結如冰凍的海面,他的面色鐵青,透出滲人的寒,這是清歌的過往,以往的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嗎?就是在一丁點溫暖也不能涉及的地方成長的嗎?

他甚至能感覺到清歌在回憶這些時,身軀不禁的顫抖,那是被她深埋在心中不願回首的過去,雖然她說的平靜,可曾經對她的傷害還是留在了那裏。

難怪她的雙眸裏總是清清冷冷,看不到感情,難怪她總喜歡穿黑色的衣服,那是屬於暗夜的顏色,難怪她的身手詭異又靈敏,都是一擊必殺,絕不留情,難怪她不喜歡別人碰觸,那是常年累月留下的生存本能。

難怪,難怪……

以前不在意,卻覺得怪異的地方,此時都得到了完整的詮釋。

所以,她聽到千夜離那些事情後,眼底才會出現那樣的神情,那是一種感同身受的憐惜。

他心中的怒意憐意翻滾不止,宛若潮起的浪潮,蕩起一波一波的巨浪,撲打著他的心臟。

這些情緒最終化為一句話,從男子的薄唇中吐了出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後,一直都會有我在身邊。”

這一刻,清歌覺得全身都輕鬆了起來,過去伴隨著她的一切,再也不是她沉積心頭的重山,只是一個隨著歲月飄逝的片段。

她要珍惜的是現在了。

重重的點了點頭,清歌抬起頭來,清甜的笑了起來,”以後,我也一直會在你身邊。”

她說著,拉起禦天乾的手放在心房的位置,鄭重的說道:”因為我的心不大,只能住下一個人,那個人,只是,只能是禦天乾。”

宣誓般的語言,從清歌的口中說了出來,莊重到肅穆,卻換來禦天乾隱忍的回答聲,”嗯……”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35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1章  你不能進去

她都表明心跡了,他怎麼反而含糊了,擰眉抬頭,清歌發覺,禦天乾的臉上忽然一下子飄上了暗紅,墨藍色的瞳眸變得黯沉,藍的幾乎發黑,連呼吸都漸漸變得急重了起來。

胸口肌膚的觸一感真實到貼近,能夠感受男子手掌裏薄繭的摩一擦,清歌恍然想起,她——剛才是在沐浴的,她沐浴的時候是沒有穿衣服的。

握著的手開始發燙,清歌了然的一笑,將禦天乾的手從胸前放開,他不禁有點失落,這情緒還未跌下來,清歌已經悄悄的挨了過來,溫順的靠在他的懷裏,滑一膩的肌膚緊緊的靠在男子的身上。

她微微抬著眼,眼眸在霧氣中,半睜半合的看著他,手指在肩膀處一劃,”沐浴的時候穿著衣服,會不會太悶。”

這樣的話語,其中的意味非常清楚明白。

禦天乾一愣,低下頭,眸底墨黑的看著她,紅一唇微啟,芳香順語而來,混雜在一片的花香裏,似無聲的邀一請。

他渾身一熱,隨即便狠狠的吻了下來。

日頭漸漸西落,屋內的光也暗了下來,混雜著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閃動的柔光,暈染一圈的橘光。

水波在輕輕的蕩起漣漪,照出兩個相互擁吻的身影,他的手掌搭在她的腰上,順著光潔起伏的曲一線,一路下移。

清歌微眯了眼,長睫下的星眸露出迷醉的光,手指輕輕的攪動,將那濕一透的長袍解了下來,順手扔開。

紫色的絲質華服輕飄飄的浮在水面上,不時順著水波的微動,有花瓣圍繞在周圍。

白色的褻衣濕的幾乎透明,可以看到古銅色的肌理,強勁有力的起伏,光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觸摸時的彈一性,在這若有若無的遮擋裏,透著水潤的誘一惑。

她的雙眸一動,偏頭任他在一路點一火,眼中沉一迷著眼前的一幕。

是誰說男人姓感起來,比女人還要命。

手指順著滑入發間,不由的收緊,體一內深藏的火焰被撩了起來,再一下,那白色的隔離物就被撕拉一聲扯開,丟在了半空之中,啪噠落了下來,一半粘在池壁,一半飄在水上。

手指聽從著意願,壓在一處,禦天乾的動作停了下來,皺眉抬眼,那是一處新的傷口,已經結疤,看起來很淺,沒有威脅性。

“這是在東雷皇宮受的傷嗎?”磁性低啞的話語將氣氛生生打斷,清歌暗自皺眉,緩緩調整了呼吸從半掛的姿勢轉頭看著手臂上那一條傷痕。

“沒事,小傷而已。”好好的氣氛被打斷了開來,清歌隨意的瞟了一眼,那個是在東雷皇宮被箭射過去的傷痕,”你知道我體質的,恢復能力強,沒關係。”

欲色慢慢的從眼底褪去,禦天乾的臉色變了變,憶起當初皇宮裏那驚險的一幕,她是二話不說就往箭雨裏面沖,當時嚇得他,”下次不能這麼魯莽了,若是當時我不在,情況很危險!”

責備的話語帶著男人特有的關心,清歌眸子動了動,微微歎了口氣,禦天乾,你是有多會破壞氣氛,這個時候還深究這種問題。

可是這到底是因為他關心著她,在這種時候還是顧念著她的生死病痛,心內泛起的甜蜜彌補了被打斷的悶氣。

“難道我不如那道傷疤有魅力?”清歌淡淡的歎了口氣,低悅的嗓音裏含著平日完全不同的黯欲。

舌頭在唇瓣上輕輕的一卷,帶出柔潤的水光在嫣紅裏開的更盛。

哐的一聲,禦天乾只覺得腦中有一簇火苗隨著那靈巧的小舌一下燃成了轟然的火焰,冰冷的面容化開,如同這池中的水波一般。

他伸出手將她頭上的簪子一把抽了出來,一頭烏髮帶著水珠頓時傾瀉而下,漂浮在水面,如同最密最黑的海藻,襯著細膩如玉的肌膚,飽滿如水蜜桃的曲線半隱半現,好似神秘的水妖,清清冷冷的眼神,眼角染著氤氳的濕氣,透出成熟和稚嫩的雙重誘一惑。

他著迷的輕吻,在她耳邊低聲:”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三年了。”潔身自好二十三年,只為有一天,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毫無瑕疵的結合在一起。

生澀的手法漸漸變得熟練,清歌漸漸全身越來越燙,越來越軟,好似一腔春水,融化在這溫熱的池水裏,體內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受沖了出來,瘋狂的四處亂沖,四處跳躍,將她的神志攪亂。

白皙的手無處可靠,只有狠狠的扣在他的肩膀上,尋求著唯一的支撐。

一絲淡紅飄出,很快的又融在了水裏,無影無蹤消散。

水面的氣溫越來越高,水紋先是宛若小溪一般的潺潺流動,清波微漾,漸漸的好似泉水一股一股的衝擊著池壁,洗刷著光亮的大理石,最後一陣一陣如大河東下,沖起了浪花,直到最後,洶湧不斷,一波一波的將邊沿弄的全是水跡,浮著被巨大衝力送上來池邊的花瓣。

良久良久,直到月出日落,所有的光亮褪去了之後,禦天乾才抱著清歌充滿愛戀的吻著她閉著的眼睛,柔聲問道:”累嗎?”

“有一點。”清歌雙手枕在池沿上,含糊的應道。

“疼嗎?”禦天乾雙手依戀的在柔韌的肌膚上游走,憐愛的問道,方才他能感覺到那一層阻礙,都說女子第一次是最痛的。

“不疼了。”清歌搖了搖頭,察覺到水下男子的手正在腰上按摩著,力道適中,讓她的酸意去了不少。

身體經過她日日月月的鍛煉柔韌度強,禦天乾的動作也克制緩慢,一切以她的感受為主,基本感受不到什麼疼痛的感覺。

“嗯……不疼,那就再來一次吧……”腰上的手掌一溜到了前方,清歌還不來不及抗議,又被拉入了下一次的起伏裏。

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天空,潔白的光芒透過紗窗害羞的看著屋內的兩人。

莊內一池蛙叫一片蟲鳴,一名小廝站在浴室門口,正欲敲門,抬起的手就被人拉住了,轉頭一看,連忙笑道:”汶神醫。”

汶無顏笑著點頭,”你要幹什麼?”

“敲門叫莊主和夫人吃晚飯。”小廝很關心的開口道,這個時辰了,莊主和夫人還沒出來吃飯,這洗澡也洗得太久了。

汶無顏打量了一下眼前不足十一歲的小廝,純真無邪的眼眸,包子一樣的臉蛋,低頭將手指握拳在唇邊微咳了一下,才開口道:”這個,你不用喊了。”

“為什麼?萬一他們出事了呢!”他很擔心的往門內看了一眼。

出事?能出什麼事?你要是敲門,出事的就是你了!小屁孩真是什麼都不懂!

汶無顏暗中翻了個白眼,臉上笑得頗為親切,道:”沒,他們在裏面討論大事,你知道的,討論大事的時候,總是廢寢忘食的,你一敲門呢,就會打斷思緒,打斷了思緒呢,就會讓他們白討論這麼久,後果會嚴重,你明白嗎?”

他劈裏啪啦的一大堆說下來,那個小廝總算抓住了最後一句話,後果很嚴重。

雖然禦天乾的身份這個莊內的人並不知道,但是在小廝的心裏,禦天乾的形象是很神秘很高大的,說商量大事什麼的,他覺得很可信,小腦袋順著就點點頭,表示很明白。

還是小孩子好騙啊,汶無顏很滿意的拍了拍他的頭,”好吧,你下去吧,記得讓廚房把飯菜隨時熱著,嗯……他們討論完大事之後,會比較餓……很餓。”

體力消耗那麼多,那麼大,能不餓嗎?

“好的。”小廝行了個禮後,手腳飛快的往外跑去。

“誒,你等等!”汶無顏喊住他,四處看了一下,”你去給我找把梯子來。”

“您要梯子做什麼?”小廝很奇怪的歪著頭問道,”難道您要去爬樹抓知了?”

正一下想不到藉口的汶無顏立即點頭,感動道,好孩子啊,連藉口都幫我想好了,可是能不能不要想的這麼幼稚啊,抓知了什麼的是我這種人會做的事情嗎?

我汶無顏一般就偷個窺什麼的。

那廂小廝飛快的將梯子搬來,汶無顏笑眯眯接了過來,給了他一兩銀子將他打發了走。

側頭瞟了一眼裏面,汶無顏低頭摸著下巴暗道,這都進去好幾個時辰了,也太久了,禦天乾難道這麼厲害,嗯,處男果然是強一點。

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他將樓梯架好,輕手輕腳的爬到了屋頂上,臉上帶著貓要偷食的表情,躡手躡腳的拿開一片瓦。

嘿嘿嘿嘿……

奸笑還沒笑完,一道紅光就飛了出來,端正的,準確無比的砸在了他的右眼上,疼得他立即往後退了幾步,一腳踏空,砰的掉在了地上,砸起了一陣灰塵。

偷窺這種事,也是要講點技術的啊。

旭日慢慢的升了起來,白光從地平線透出,新的一天來臨了。

禦天乾看著躺在一旁的清歌,眼底都是幸福的眸光,清歌,終於是他的了。

他側了個身,手指拂下掉落在她眉上的發,輕輕一個動作,清歌就醒了過來,眼還未睜,微微蹙了蹙眉,”現在什麼時辰了?”

昨晚兩人都有點不知饜足,也不知道折騰了幾次才算完,清歌的記憶裏還是在水中,而此時她的身下是柔滑的鍛子,顯然已經換了地方。

吻了吻她的眉頭,禦天乾撐著頭,”我們的臥室裏。”

不知道怎麼,我們這個詞語說了很多次了,這一回,不論是說的禦天乾,還是聽著的清歌,都覺得這兩個字透出一點別樣的意思。

“嗯,我們的臥室。”清歌眯眼重複了一遍,慢慢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便是男子那張俊美無比的面龐,帶著成熟的男子氣息,散發著十足的陽剛氣息,嘴角眼底都是滿足的笑意。

“一大早,笑的那麼開心。”揉了揉眼睛,清歌也要撐著身子坐起來,散亂的發隨著她的動作又滑了下來,落在了胸前。

禦天乾翻過身來,將她的動作壓下,把臉埋入了脖子裏啃著,含糊道:”清歌,再來一次吧。”

“我好餓,先吃飯。”清歌將肩膀一縮,一隻手臂橫入抵在兩人之間,眨了眨眼,笑得很清澈道。

她這身子才十七歲,按照現代來說,那就是未成年呢,過度的性生活可不太好。

禦天乾兩手撐著身子,定定的看著她,女子的眉眼間帶著剛睡醒的慵懶,還夾雜著幾分淺淺的疲倦來,他側過身,撫著眉間歎了口氣,這些時日也的確是辛苦,一路從東雷到這裏都沒有休息過,剛剛睡醒的清歌,其實眼底還是有著一點困倦,顯然休息的不夠。

他雖然很想要,也不忍心看著她疲累的樣子,微微歎了口氣,俯下頭在清歌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站起身來,走到衣櫃旁。

昨晚兩人在水裏泡了那麼久,衣服都不能穿了。

打開衣櫃,裏面兩格,整齊的擺放著兩個男裝,一格女裝,嘴唇微微的勾了勾,當初和清歌在一起之後,他就讓秦雨在下面的據點裏都添上了女裝,就是為了清歌和他一起時,能方便出行,這個時候終於有了用處。

翻了翻衣服,禦天乾從裏面拿出一套紫色的男裝,他的衣服都以紫色和黑色為主,看到女裝那邊,他很自然的就掏出一套淺紫色的長裙。

他的清歌和他穿一樣顏色的衣服,也宣誓著她和他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手指碰到滑順的絲質長袍時,禦天乾忽然額頭一暈,眼前的衣櫃和疊好的衣服在眼前晃來晃去,看不真切,他閉上眼,甩了甩頭,再睜開時,眼前又一切如常。

剛才是怎麼了,好像頭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舉手掐了掐鼻間,眉頭皺緊,難道這些天他也累了,看來不能太貪歡啊。

這一瞬的小事很快的就被禦天乾拋在了腦中,將紫色的長裙遞給清歌。

兩人穿好衣服後,禦天乾走到門口喚了一聲,靜立在外的小廝立即跑了過來等候吩咐。

“去準備東西,另外讓廚房快點準備飯菜,快一點端上來。”

小廝一口應了,馬上端來了洗臉漱口用的東西,兩人剛清理完畢,外面就傳來飯菜準備好的喊聲。

牽著清歌的手坐到席位上,禦天乾掃了一下,桌上八個菜擺得整整齊齊,其中燉雞都是要花費好幾個時辰才能做出來的,他隨意的說了句,”今天這菜上的挺快的。”

伺候的小廝上前道:”莊主,昨日夜深的時候,奴才去叫夫人和您用晚膳,汶神醫說你們正在談很重要的事情,讓奴才不去打擾,吩咐廚房將飯菜隨時熱著,莊主和莊主夫人談完事情後,一定會很餓的,而且汶神醫真的很好,還為了不打攪你們,讓奴才去搬來梯子,他好爬樹抓知了呢。”

小廝說的極為真誠,兩眼都是欽佩的光芒,剛剛一隻腳踏進院內的汶無顏一聽此言,立即全身一頓,轉身就要當作沒來過這裏。

可惜,天不從人願。

“再加二十年,所有俸祿全部充公。”

四道眼刀唰唰的飛了過來,將汶無顏的背看了個冰涼,他暗罵,這實在孩子,我很好,用的著去對禦天乾說嗎。

這真是一下就給禦天乾知道偷窺的人是他了,嗚嗚,好想離開這裏,可是離開後賣身期又要增加二十年,還沒有俸祿,太慘無人道了。

他花了幾十秒調整了一下狀態,立即轉過身來,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笑容,大搖大擺的走過來,誇張的喊道:”喲,沒想到早上一起床就能有這麼多好吃的,真是太幸福了。”

一屁股坐下來,舉起筷子準備夾菜。

“有好吃的沒有偷窺幸福吧。”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傳來,將汶無顏弄的臉色一僵,隨即又充滿興趣的道:”偷窺,誰偷窺?”

清歌斜睨著他,舉起筷子將一塊雞肉放在碗裏,不緊不慢的說道:”昨晚有一個偷窺的想爬上房頂掀瓦,被我知道拿了個玉佩打中了眼睛,摔到了地上。”

汶無顏看著清歌把筷子當刀用,將那塊雞肉搗的和漿糊一樣,心內一汗,擦了擦額頭的汗,笑的僵硬,”呵呵,依清歌你的力道,那賊的眼睛肯定青了。”

他說著還證明清白一樣,眨了眨自己毫無損傷的雙眼。

“一般人是肯定有青眼圈,可是若是有神醫的消淤藥,一晚上淤痕全部消失,那可是很簡單的事!”清歌冷冷說完,一雙筷子就對著汶無顏甩了過去。

篤篤的插一在了他的手腕兩邊,足足陷進寸許長。

“不就是有個想法嘛,你們不能用武力啊……”汶無顏長嚎一聲,小心的將手腕從兩根筷子間提出來,心內委屈的瞟著禦天乾和清歌,小聲嘟囔:”新人入洞房,媒人扔出牆,這話可說的真沒錯。”

“你說什麼?”禦天乾一手拿著袖子,給清歌夾了一塊雞肉,反頭問道。

“沒什麼!”汶無顏輕哼了一聲,知道你重色輕友了。

禦天乾又拿碗清歌勺了一碗湯,柔聲道:”小心燙,這個湯喝了補身子的。”見清歌點頭,才轉過頭來,對著汶無顏冷聲道:”你一大早過來,可有事?”

這樣一說,正拉衣襟整裝的汶無顏,才想起來找禦天乾和清歌的原因,正色道:”有人來找千夜離了。”

“誰?”

“他的兩個小僕,還有,蓮華公子。”汶無顏輕飄飄的說出後面一個名字,禦天乾才抬了下眼皮,鳳眼微挑,”蓮華公子?他來幹什麼?”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2章    木龍珠的去處

接過小廝拿來的乾淨筷子,汶無顏聳聳肩,清秀的眉毛動了一下,”在路上遇見那兩小童,被拉過來的,”用筷子點了一下南邊的方向,”蓮華公子算到他在這裏的。”

南邊是山莊的客院,此時莊裏只有一個客人,那就是千夜離。

汶無顏在山莊也是主人的身份入住的,各處山莊的下人都對他很熟。

聽到蓮華公子這個名字後,站在兩旁的小廝都有點激動,誰不知道他預言最准了,又據說生的一副仙人超然的樣子,禁不住想去看看。

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禦天乾,又暗道:不知道蓮華公子有莊主長得好看嗎?估計沒有吧,莊主長得很完美,又有一種天生的尊貴氣質,這才是男人魅力,他們長大以後也要做這樣一個舉手投足都有著霸氣的男人。

小廝們心內暗暗的想著未來的事情,這邊禦天乾轉過頭望著清歌,上回在崖底是蓮華公子救了她,還是專門蹲點在那裏等他的,這次又掐算到他們在這裏,還真是有點准。

他的眼神,清歌一看就知道在說什麼了,彎了彎唇,”既然來了,就安排住下來。”崖底的救命之恩是無法抹滅的事,她也不是個不分好惡的人,該客氣的時候也是會客氣的。

“讓你受苦了。”

“沒事。”夾了一片牛肉放在禦天乾的碗裏,清歌知道他說的是在懸崖邊發生的事情,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她早沒放在心上,該報得仇也報了。

捏了捏清歌的手,禦天乾眉眼帶笑,將清歌夾的那片牛肉放在嘴裏,吃起來格外的美味。

汶無顏抬手夾菜,眼皮一動,看到對面兩人的樣子,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男子紫衣高華,冷峻的眉眼如同三月春風刮過,帶著滿腔的柔情蜜語,深深的凝望著一側的女子,女子低垂著頭,束了一個馬尾,清冷的雙眸瀲灩生波,淡笑已十分動人,只是——

“現在五行龍珠已經集齊四顆了,剩下的一顆木龍珠在東雷嗎?”看到清歌那絕美的面容因為半邊黑色的藤文損了顏色,汶無顏略為惋惜輕歎了口氣。

一句話將柔情蜜意裏的兩人拉了回來,禦天乾聞言將目光轉到了那一半的臉頰上,原本瑩潤細膩的肌膚被黑色覆蓋,再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也都是因為他,清歌才會變成這樣。

禦天乾看著她自從昨晚歡一愛後,眉眼裏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嫵媚風情,忍不住心內悸動,身子微傾,在臉頰上親了一下。

汶無顏連忙側轉頭,這禦天乾真是,也不曉得避忌一下,給他孤家寡人刺激麼。

小廝們更是低著頭,看著腳尖,把自己當成了木樁子。

瞧著旁人一系列的反應,清歌發笑,也不介意,她的甜蜜何必要遮遮掩掩。

兩人甜蜜是甜蜜,正事也不能落下,”你知道木龍珠在哪嗎?”

要是知道早就說出來了,汶無顏剛要開口,門前一人踏塵而來,天青色輕紗飄如仙袂,半點不沾俗氣,前面引路小廝恭敬道:”莊主,汶神醫,蓮華公子已經帶到。”

恍然一道清風刮了進來,那人宛若被隔離在塵世之外,不算十分出色的臉龐因為這種超然的氣質生出高潔之感,靈魂宛如被迎面來的清新之氣洗滌。

這是一種氣場。

蓮華公子施施然撩起寬大的道袍廣袖,淡然清雋的施了個禮後,將目光轉到清歌面上,自然的問道:”你可是要找木龍珠?”

對於蓮華公子這種略微帶著些失禮的表現,其他人都覺得很正常,清歌本就不是在意這些禮節的人,何況是在皇宮之外,倒是他的話讓她有了興趣,略帶疑惑的問道:”莫非公子你知道木龍珠?”

上次蓮華公子就曾說過她臉上是因為衝破封印而留下的咒文,此時他也毫不避嫌的說到木龍珠,可見對天族的瞭解不會太淺。

“五行龍珠乃天族聖物,流傳下來的古書籍上有記載。”他不慌不忙的解釋,”若是夫人你要尋找木龍珠揭開謎題,在下能幫忙算一算方位。”

他的態度始終是不卑不亢,臉色平淡之極,無波無起,雙眸如玉,好看,且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

清歌雖然不信這些個鬼神什麼的,穿越過來後,所遇見的事情就不是她相信不相信的了,上次封印爆發後所散發出來的力量,在現代的時候,那一般都是出現在電影裏面的東西。

再者,對蓮華公子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既然現在木龍珠的方位搞不清楚,他願意幫忙,為何不試試。

帶著這種心態,清歌點頭,”那就麻煩公子了。”

蓮華公子點點頭,心內對她這種不遠不近的態度頗為舒適,上次在崖底救她的命,他自己也不是很理解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他一向只負責推算,從不插手改變命格或者拯救之類的事情,那日將她救下,好似是恍惚之間的事,自己也弄不清楚。

好在事後他再次推算後發覺,即便他不出手,她也不會發生性命之憂,心中的煩憂才散去不少。

天機宗知天運,算天機,可言不可破的規則數百年流傳,絕不能因為他而逆轉。

“嗯,那待我推算之後,將結果告知夫人。”蓮華公子微一抬袖,又對其他幾人施禮後,徐徐退出院內。

汶無顏在旁聽了許久,待他人影消失後,才皺眉道:”怎麼覺得他和你很投緣?”

“投緣不投緣難說,只怕推算出來之後,他會有別的要求。”清歌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蓮華公子既然是天人,那便應該就坐在他的天機宗裏享受香火好了,還在這天下行來走去,就不是沒所圖的人,只是看他所圖的,是名聲,還是其他了。

禦天乾和汶無顏對視一眼,對她這種說法,都表示贊同。

過了幾日,果然如清歌所言,蓮華公子將推算出來的結果帶了過來,一雙玉眸淡然的將卦象所推,”艮掛,盈滿,顯示為山中樹木繁盛之地,直指東南方向。”

東南方向,山木繁盛之地。

清歌腦中一轉,定眉道:”那裏是……熱河叢林。”

熱河叢林處於大雍的最東南方向,臨著熱河得名而來,而熱河一路南奔,最後會融入海河,那裏雨水充足,氣候溫暖,適合高大的樹木生長,一大片區域都是密密麻麻的蒼天大樹。

“樹,木也。木龍珠如果在那,也說的過去。”汶無顏點頭道,他沉吟了一會,手指一點,”可是那裏地方那麼大,怎麼去找?”

他們總不能把那一大片的叢林一點一點的搜索完畢,不說地下,光叢林表面的搜索,起碼都要花上十年時間,太不現實了。

清歌轉頭看著一臉淡然的蓮華公子,既然他能算,總不能就這麼給個答案。

迎上清歌的目光,蓮華公子緩緩點頭,”五行相生相剋,金克木,土生木,你們若有其中一顆,進入叢林後,五行龍珠會有指示。”

當即禦天乾,清歌,汶無顏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傳遞資訊,這樣一切就好辦多了,進去了之後,有了指引,找到木龍珠的難度減小許多了。

“多謝公子了。”清歌抱拳感謝。

“我也要去尋找一樣東西,望能與你們同行。”蓮華公子站了起來,同樣還了一禮。

“你也要去?”汶無顏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去那熱河叢林中找什麼?”

“我宗丟失了百年的東西。”蓮華公子也不隱瞞,施施然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

汶無顏一聽,頓時反問:”你該不是也是去找木龍珠的吧。”

蓮華公子臉上一怔,垂首道:”我要的東西絕不是木龍珠。”其實他隱約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知道從幾歲開始,有些時候他對自己的有些舉動,也摸不准是什麼意思,總不由自主的去做。

這一切他都歸於神默默的指引。

清歌斜挑了一下眉,她就說吧,果然是有目的,禦天乾微動了動下頜,”公子願意便一起吧。”多個蓮華公子在一旁也無妨。

“那什麼時候動身?”既然事情已經有了眉目,清歌也不喜歡拖拖拉拉的,當即問道。

禦天乾看著她一笑,”等兩天,還有人要來。”

就他們三個人,汶無顏還不懂武功,冒然去叢林裏的確不太妥當。

既然還要等上幾日,也有一些準備事項要忙,順便借著幾天的時間,好好的調整下身體,清歌和禦天乾也樂得可以休息一下,兩人剛剛走到了情人間最親密的境界,總還是希望能多享受一下不太匆忙的時光。

收起手中的匕首,清歌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想起千夜離住了幾天,她也沒有去看過,偶爾聽汶無顏提上一句,說他好多了。

還是決定去看一看,到底人救回來,也不能丟到那邊不聞不問的,千夜離之後有什麼打算和她可是密切相關。

從主人院內而出,一路鳥語花香,楊柳隨著微風擺動,這山莊面積不算很大,轉了五六條路後,就是千夜離居住的客院。

裏面嘰嘰喳喳的,比起剛回來那晚的冷冷清清好了不少,還能聽到其中有千夜離說話的聲音,看來汶無顏說的沒錯,他的確恢復的挺好。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43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3章  帶來一個女人

她推門而入,院子的正門斜右方是正房,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房門是開的,她走到門口,兩指彎起在門上敲了敲。

千夜離和花容,月貌說話的聲音停了下來,轉頭一看,便見清歌站在門前,一身簡單的黑色的窄袖服將她發育完好的身段包的曲線起伏,被黑色滕文覆蓋也可以看出容姿不俗的面容上,除了熟悉的清冷,還多了一樣別的東西。

千夜離眼眸閃過一絲暗沉,眼角多出來的那一抹,正是成熟的女人風情,淡淡的蘊在眉梢眼角,在不經意間散發出來。

到底還是和禦天乾一起了。

“怎麼今日想起到我這來了?”眼底的情愫不過半晌習慣性的掩了下去,千夜離笑著喚她進來。

他的臉色比起那天好了許多,除了唇色不如往日那樣紅,其他的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清歌掃了一眼他坐在床上的身子,自然的問道:”看你好了沒?”

“看來,你還是關心我的。”千夜離笑語盈盈,此時看不出半點他曾在數天前還在皇宮裏變成了夜半殺神,只在眼底還殘留了一點那日的冷。

“汶無顏說你的傷已經不礙事了,你何時走?”

這是明顯的要下逐客令了,還真是一點都不拐彎抹角,千夜離垂眼一笑,倒是她的風格,抬眼看著她的半邊臉,手撐著下巴道:”你要去找五行龍珠對嗎?”

眉眼一挑,清歌沒有露出半點驚訝,等著他的後話,千夜離能和禦天乾齊名天下,這一個莊子裏面發生的事情他若是都不曉得,那才真的奇怪。

千夜離下床,花容趕緊拿了個外衣給他披上,他拉了下衣襟,笑道:”我曾經也找過五行龍珠。”

“你?”這回,清歌倒有點興趣了,手指在桌面敲動,”你找五行龍珠幹什麼?”

一手扶著椅子坐了下來,千夜離看著桌子上女子的手,白嫩無暇,纖長細嫩,保養的極為好,”你的手,一點都看不出習武的痕跡。”

誰能想到這樣的一雙手,可以隨時致敵於死地,力量準頭都讓人望塵莫及。

清歌將雙手擺在眼前,翻轉了來看,微笑道:”看出來,看不出來,差別不大。”

她想殺人的時候,即便是看的出來,那人也逃不掉。

不過千夜離的意思,肯定不單單是讚美她的手這麼簡單,以前他說話的時候,就隱約透露出知道她的身份,莫非他對天族也有想法?

似是看出她所思,千夜離肯定的點頭,”如你所想,我曾經費力想將天族的人找出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垂眼看著長袍上的暗花,”如今,不大需要了。”

“嗯?”

“那晚你也聽到了,我一直都未曾放棄找我娘,”他的聲音很平靜,卻無故透出一種憂傷,那是深刻在骨子裏的東西,修長的手指在暗花上描著,”十餘年都沒有音訊,我就想試試找天族人出來,據說天族人的異能多樣,也許其中的一種可以幫我找到娘親。”

對於他的身世,清歌頗為憐惜,可是她沒有遺漏他話中的重點,俐落的轉身對著他道:”你是說,你知道天族人還活著!”

在禦天乾他們的認知裏,以及清歌特意去翻找的書籍中,天族人在那一場百年前的戰役中,已經被全部殺掉。

這樣說的話,那不該有人認為天族人還有人活著的。

她的反應千夜離似乎也不意外,眼底有些嘲諷的笑意,”東雷是當年的皇室成員分裂出來的,一些密檔只有東雷有,後來戰役結束後,清理戰場,人數不對,至少少了三分之一。天族的人能力多樣,能轉移一部分,也不奇怪。”

他說的這些,清歌是沒有看到過的,她為了天族,在大雍,青鸞,南平,甚至天星的皇宮藏書都去找過,沒有千夜離說的這部分。

但是她也知道千夜離不會說謊,他不會拿他娘親的名字來做幌子。

“你為什麼將這些都告訴我?”清歌站著斜睨坐在椅子上的千夜離,等待他說出要求。

這一瞬間,千夜離的眼底有一絲受傷的神色過去,他的臉色一僵,又笑了起來,”就不能因為是我喜歡你,所以告訴你這一切嗎?”

聞言,清歌面色一怔,雙眸與那琥珀色的眸光交匯,可以看到那裏有著狡黠,她忽地就笑了起來,差一點,她就以為是真的了,”說吧,有什麼條件。”

“我要和你一起去。”當下千夜離也不拖拉,說出自己的條件。

一旁的花容和月貌立即對望一眼,眼底露出了擔心。

“消息。”清歌皺眉沉吟了一會,飛快的就做出了決定,她馬上就要動身去找木龍珠了,這個時候多知道一些情況是最好的。

看來清歌是答應了,千夜離笑的越發的舒心,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當時我要尋找天族是在差不多兩年前,意外的遇見一個叫做‘暗鬼’的人,他只在夜晚出現,不會輕功,沒有內力,能踏水漂行,我懷疑他就是天族人,他說願意幫我找到天族人所在的地方,但是也需要我幫他找一個人。”

“找誰?”

“他沒有說,不過我能判斷出是在找一個女人,當初他說人在大雍,曾經看到過有光在那邊出現,等我去了後,又找不到蹤影了。差不多半年前的時候,他和我說不要合作了,然後就消失無影無蹤了。”

聽他這麼一說,清歌覺得,那個叫‘暗鬼’的人,找的就是自己。

小兩年之前,她曾有一次把紫色的水晶花拿出來,難不成是那一次,之後的小半年前,就是她的身份確定的時候了。

那這個‘暗鬼’也是天族人。

“他找那個女人的目的是什麼?”

“解救族人。”千夜離表示他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畢竟那個暗鬼是晚上來,而且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基本看不到人,他也不知道。

問不出再多的內容了,清歌抱胸看著千夜離笑,”你不去報仇了嗎?”

“對付千闕白,需要我親自去嗎?”千夜離很是風流的往椅背上一靠,那頎長的身子,優雅的動作,倒是很養眼。

聽到這句話,一直安靜的花容忍不住跳出來道:”就是,那天老太傅說了,沒有了主子你的東雷,被吞併那是遲早的事,還罵那個畜生說他是頭豬!”

花容鼓著腮幫子,氣鼓鼓的,他和哥哥是在事發的半夜才知道的,那時候宮裏面已經亂七八糟了,他們到的時候只看到兩旁一片狼藉,抓住一個侍衛問了,才知道主子差點被射死,又被兩個莫名其妙跑出來的救走,趕緊跑出來沿著痕跡追。

追到密林裏的時候,痕跡就消失了,他們只好出來,剛好在路上遇見了蓮華公子,以前他們去求藥的時候就見過他,蓮華公子也答應幫他們找公子。

“花容,你這樣說,簡直是侮辱了豬!”千夜離笑彎了琉璃眼。

笑容兩隻眼睛立即睜圓了,”是啊,還是主子說的對,那畜生真是十惡不赦,他還到處傳主子的壞話,說主子您被……”

月貌一隻手過來捂住花容的嘴,將他拖到身邊,剛才被捂住的話,誰都知道是什麼。

千闕白必定將千夜離以前的事情都說出來,詆毀他在大臣中的形象。

伸手捏著花容的臉,千夜離挑眉讓月貌放開手,”說又怎樣,全天下誰不知道我殺了父親,殺了皇后,殺了那些個兄弟姐妹,再多一樁,又如何!”

月貌小眉頭皺的緊緊的,主子這樣的態度真的是……

“那你不回東雷了嗎?”

“回!”將手收回,千夜離望向清歌,”不殺了千闕白,我怎麼甘心呢!不過,現在我還是想先和美人在一起……”

無視他的言語,清歌瞥了一眼,走出了門外。

花容才從哥哥的手底掙扎出來,拉著衣裳道:”主子,那還是美人,你這什麼眼光哦!”

那半邊臉上都是黑黑的,醜死了!

當然,這話他不敢說出來,現在他也知道了,主子就是喜歡這個什麼清歌,他不喜歡,也不能太過分。

“你懂欣賞什麼!”千夜離敲了敲手中的扇子,”後天你們準備一下,回東雷吧,雖說現在皇宮住不得,東雷到底還不是千闕白的天下。”

“不!”

“不!”

兩個雙胞胎齊齊脆生生的拒絕了。

“怎麼,現在連你們都欺負我了!”千夜離半斜著眼,看著迅速站在面前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童,語氣不虞的問道。

“主子去哪,我們就去哪,你罰我們,打我們,以後我們都不會再離開主子半步!”嘴巴靈快的花容飛快的將話說了出來,還閉上眼睛做出一副你打我就打吧,反正我是不走了。

月貌抿嘴站在身邊,沒有出聲,眼神是很篤定,他絕對不要離開。

“去找木龍珠,會很危險。”熱河叢林裏面有一段傳說,裏面很兇險,這是他沒有和清歌說的事情,雖然知道禦天乾會陪她去,但是他去,多上一份力,會更好。

“不怕!”又是兩聲齊齊的聲音,雖然脆嫩,裏面有著毫不退縮的堅定,”你若是不准我們去,除非你打斷我們的腿,否則偷偷的也要去!”

千夜離突然就笑了,笑的格外的開心,兩眼裏隱約有著亮亮的光,將他的容顏都帶著亮了幾分,”好,好,可不要拖主子我的後腿哦!”

一時興起在路邊撿來這對雙胞胎,大概是他一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情了。

那邊清歌回到屋裏,將千夜離說的事情和禦天乾也說了,兩人商議了一會,覺得這趟出行是一定要走的了,不多一會,外面便有人傳報,沐長風來了,並且,還帶來了一個女人。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4章  惡魔林

跟在沐長風後面得那個女孩,穿了身月白色男裝,五官平淡,說不上十分的出色,但是組合在一起,就顯得特別的青春,皮膚細嫩,大概十四歲的年紀,一進屋眼睛就滴溜溜的在清歌,禦天乾,還有汶無顏身上打量了一圈。

沐長風當即行了個禮,在外面自然隨意一些,沒有行跪拜的君臣禮儀,轉頭便看見清歌的容顏,眼底閃過一抹驚異,雖然汶無顏和他提過這件事,但看到的時候,還是無法接受,畢竟自己妹妹當初的容顏多麼美好,和現在比起來有著莫大的區別。

“你的臉怎樣了?”

自懸崖一事後,清歌與他也是第一次見面,只覺得他人瘦削了一點,眉眼更成熟了一些,其他的沒什麼變化。那日沐長風奮不顧身的擋在她的身前,猶如歷歷在目,心中對他的感情早就定位為兄妹,僅僅是在禦天乾之後,微笑道:”沒事的。”

情況大家都清楚,也不多扯,幾句尋常的問詢後,便將一些大事稟報了。倒是汶無顏站在一旁無聊,對那小女孩有點興趣,一臉興趣的問道:”長風,你什麼時候喜歡這麼小的女孩子了?”

對於他的口無遮攔,沐長風早就習慣,一把打掉他指來的手,正色道:”她是西辰的公主南宮潔。”

西辰公主?清歌挑眉看那女孩,難怪進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眼熟,原來是南宮汐的妹妹。

看那樣子很是信任沐長風,站在他身邊,也沒膽怯,盯著禦天乾的目光中好奇比較多。

“不錯啊,你從哪撿來一個公主了?”汶無顏笑長了眼,意味深長的看著沐長風笑,不錯啊,這小子,不下手則已,一下手那就是公主了。

沐長風瞪了他一眼,然後再將前後說了一遍,原來當初看到青鸞和齊沉魚交易的那個小太監就是南宮潔裝扮的,她是偷偷溜出皇宮借搭了一條大船,溜到了中原這邊,被沐長風抓住之後,就呆在沐長風身邊做伺候的小太監,結果前段時間意外發現‘他’是個女的,逼問之下,才知道她是西辰的公主。

一國公主偷溜出來,還呆在大雍差不多大半年的時間,如果給西辰知道,還以為是大雍故意扣著他國公主。

沐長風一想到這個問題,剛好接到禦天乾的口信,帶著南宮潔就過來了,問他要怎麼處理。

“要儘快送回去才是。”禦天乾對這個小公主沒什麼感覺,就是個貪玩的孩子,他沉吟了一會,轉頭過來吩咐汶無顏道:”送西辰公主回國這事就由你負責了。”

在鬼祟打量小公主和沐長風的汶無顏聞言大皺眉頭,不平道:”怎麼又是我?”

“你沒武功!”這一次,清歌毫不留情的打擊汶無顏,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叢林裏,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很艱險,但是木龍珠那東西總不會就放在那裏等人來撿。

而且這兩日,她總朦朧中覺得去叢林裏,會遇見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聽這麼說,汶無顏立即奄了,他的軟肋就是沒武功了,搭下肩轉過頭看著南宮潔,癟嘴道:”小公主,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西辰嗎?”

“為什麼要別人送我,我要你送我回去!”南宮潔本來一直沒開口說話,一聽到送她回去的人不是沐長風,立即向前走了一小步,反駁道。

她也不和其他人說話,直接就拉著沐長風的袖子,腮幫子鼓得老高,黑漆漆的眼珠子裏面都是水光。所有人都看得出這位小公主對沐長風有著不同一般的感情,可是沐長風的樣子,半天都沒有察覺。

“我有事,你早點回去,再拖的話趕不到你母后的壽宴了。”一手拉出自己的袖子,沐長風餘光瞟了清歌一眼,她正和禦天乾說話,滿眼柔情,一時心中黯然,收回目光皺眉道。

南宮潔不甘不願的將手抽回來,她的確是要趕回去給母后祝壽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本來的打算是要沐長風跟她一起回去,再帶給母后看的,這下不成了,難免不開心。汶無顏看著他們兩之間那種氛圍,笑著勾勾唇,了然道:”好了好了,小公主,先送你回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嘛。”

這再說兩個字,咬的特別緊,南宮潔眼睛一下就亮了,對著汶無顏眨了一下眼,樣子狡黠俏麗,她大不了祝壽後再回來就是。

如此一來,汶無顏本來是計畫可以一起隨行的,因為南宮潔的原因,派他去送人了。

六月豔陽高照,四輛馬車,十六匹駿馬在道路上四蹄奔騰,朝著目的地,熱河叢林的方向而去。

空氣炎熱,鳥聲環繞。

清歌好心情的靠在馬車裏,掀開簾幕看著周圍的景色匆匆而過,轉頭看著靠在一旁休息的禦天乾,問道:”熱河叢林,你們都沒有去過?”

禦天乾睜開眼,藍眸如星,搖頭,”那裏人跡罕至,也並非兵家要地,接近海河,綠林環繞。”

熱河叢林,清歌淡淡的一笑,倒是有點像現代的熱帶雨林,據她瞭解,那裏的確是樹木眾多,連綿幾千里,如果裏面生長的一切也是和熱帶雨林一樣,那可真是危險之極的地方了。

到底是沒去過的,清歌也不能篤定裏面是什麼樣子,還好這次一起來的都是高手。

沐長風,千夜離的武功是沒問題的,花容,月貌水準也不會差,至於蓮華公子,清歌腦中浮現的是他站在雪中,雪花一片也不沾身的樣子,這種人,也不會弱到哪里去。

即便是有危險,也不會無法應付了。

見她神色有些恍然,禦天乾拉著清歌的手,挪到她身邊,”怎麼,你在想什麼?”

“在想那叢林裏有什麼寶貝,至於那兩人都要跟著來!”清歌對著後面點了點,跟隨在後的兩輛馬車裏有千夜離和蓮華。

這兩個人要跟著來,總不會是想跟著他們去叢林裏面來一個探險旅遊的吧。

“有他們想要的東西。”禦天乾捏了捏她的手掌,眼底都是精光,這一次出行的確是不太對勁,蓮華公子要跟著來,千夜離也要跟著來,他們的目的究竟是木龍珠,還是有其他東西。

對於千夜離,禦天乾還是瞭解這個多年的對手,他有可能是來跟著看的,但是蓮華公子,就顯得有些怪異了。

這些清歌早就想到了,人倒好,知道了便可以戒備,這叢林裏千萬別出現那些個古怪東西。

一日接一日,天氣也越來越熱,甚至可以聞到海風吹來的鹹腥味道,這是靠近沿海地區才能感受到的一種氣息,空氣潮濕,氣候炎熱,物產也很豐富。

此地是以前南平的疆域,不過現在南平早就從版圖上消失,只有被分開的兩塊土地,併入了大雍和東雷的地盤內。

欣賞了沿海的風情,眨眼就到了目的地,熱河密林。

油綠的樹葉連綿不斷,在眼前展開一副巨大深遠的畫面,高聳入雲的樹木,各色爭豔的花瓣,在點點的金色陽光下,拼命的吸取著營養,爭取長得更大更高。

清歌眯眼望著這重重綠意,聽著那夾雜在眾多嘩嘩聲中潺潺的溪流聲音,不是有一兩聲不知名的野獸叫聲或遠或近的傳了過來。

這裏真的很像熱帶雨林,光是站在外面,可以感受到一股潮熱的氣息迎面而來,深綠更甚的地方交織成了黑色,壯麗中帶著神秘。

清歌蹲下來將背包扯了下來,丟在地上,把裏面的東西一一拉出來,包在身上,袖口,褲口,領口都包的緊緊的,特質的腰袋裏面密密麻麻全部是三寸長的銀針,飛刀,匕首必不可少。

她咬著頭巾,將頭髮全部紮好,包在布包頭裏,全身上下滑順的多餘的一點地方都沒有。

禦天乾看著她的動作,眼角不禁抽了抽,這是做什麼,看起來十分慎重的樣子。

千夜離搖著扇子,頗為有趣的看著清歌的動作,眼裏卻是一抹深思。

蓮華公子平靜無波的目光也閃了閃,整個人的氣息在這一瞬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好似完全轉換成另一個人。

沐長風則是走上前,指著她的裝備道:”你這是做什麼?”

“以防萬一。”說完,清歌也不再說,之前做這些東西的時候就和他們說過,不需要她也懶得說了。

按照選定的路線,清歌幾人開始徒步前進,她將金龍珠拿出來之後,對向東方的時候,金龍珠閃爍了幾下,抬眸望著蓮華公子,他淡淡點點頭。

清歌便將金龍珠放在腰間她按照現代的軍用裝備做的袋子中,開始前進。

隨著往前行進的腳步,地面上堆積的腐葉越來越厚,從開始的浸過腳背,漸漸的要達到腳踝的位置。

這說明他們已經行進了有一定的距離,現代在亞馬遜叢林裏面生存的經驗讓清歌全身繃緊了起來,在這個裏面,可怕的東西,實在太多。

忽然,一個黑影突然從他們眼前晃了過去。

清歌立即停下腳步,站定了下來,剛才那一瞬極快,但是他們這一行人,每一個都是高手,甚至是高手中的高手,立刻就能發現有人躲藏在密林之中。

禦天乾身子一動,將清歌擋在自己的後方,藍眸一眯,望向西北方,剛想探查來人是誰,一隻木箭唰的從樹葉縫隙裏射了出來,禦天乾連忙帶著清歌往後退了一步。

只見那木箭射中的地方,一隻巨大的鐵獸夾子從他的前方哐的一下跳了出來,兩排巨大的鐵齒噹的一聲緊緊的併攏到了一起。

若是剛才禦天乾再往前一步,就要踏上這獸夾了。

梭梭幾聲響,一個健壯的青年才樹後面走了出來,他穿著獵戶的服裝,腰間是一個箭壺,黑黝黝的眼珠子看著他們幾人有著戒備和冷意,走到射箭的地方,將箭拔了出來,插一進箭筒裏。

“你箭上抹的是箭毒蛙的毒液!”一瞬間,清歌就看到箭尖上的毒,當下臉就沉了下來。

箭毒蛙是世界上毒性最強的物種之一,印第安人很早以前,就利用箭毒蛙的毒汁去塗抹它們的箭頭和標槍,一隻箭毒蛙的所具有的毒素就足以殺死兩萬隻老鼠。

那青年本來冷沉著臉看著他們,這時聽到清歌說話,才轉過頭來看她,見是半邊黑顏的女子,微覺詫異的點頭,”你怎麼知道?”

“見過!”清歌對毒最為敏感,怎麼會不知道,在亞馬遜混過的傭兵,誰不知道箭毒蛙,可是剛才這個人竟然一語不發,就對著禦天乾射箭,雖然是好意,可是萬一這箭射到了,那就是立即死亡的!

禦天乾不知道兩人在說的箭毒蛙是什麼東西,但是他也知道,能沾到毒字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管清歌是不是見過,那個青年的臉還是冷酷的板著,眉眼柔和了點,大概是覺得清歌能認出他箭上的毒,值得他說上兩句。

一手將獸夾往背上扛起,打量了他們一行人幾眼後,”你們要去惡魔林裏面嗎?”

“惡魔林?”這下該清歌他們詫異了,”這裏不是熱河密林嗎?”

青年轉身走了幾步,拿弓對著裏面,”這裏是熱河密林,我們也叫它惡魔林,只要進去,就沒有人能出來。”他說完,就要走,花容喊住他道:”這個裏面有什麼東西?”

他到底比其他人好奇些,也忍不住些,率先就問了出來。

青年回頭一看,是個十二歲的男孩,”沒有人知道,進去的人,都沒回來過,這附近的獵戶,從來都只在這個附近打獵,裏面太危險了。”他指了指自己,”我的祖先都進去冒險過,不管去多少人,都是有去無回。”

他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大概說了這麼多,轉頭就走了。

清歌的眉卻因他的話蹙了起來,若是這裏和熱帶雨林一樣,依青年的說法,這塊林子必然有很多他的祖先進去過,再沒出來,常年打獵的獵人大圍獵的時候經常是幾十人一起出行的,他們能懂得用箭毒蛙,就是非常有經驗的獵戶,看那青年的身形,相當敏捷和迅速,那他們的身手也不低,對付蟲蛇野獸不大成問題,竟然幾十個人進去都不會生還,這實在太詭異了些。

還未進去就被人如此說了一句,幾人心中都有點想法。

禦天乾看著她臉色變化,拉著清歌的手,輕輕喚道:”你怕不怕?”

怕,有什麼好怕的,木龍珠她一定要拿到,就算這林子裏面真的有惡魔那又怎樣,就算是有山精鬼魅她都要去闖了,在那古墓裏面她連魍這種匪夷所思的東西都遇見過了,還怕什麼。

“我倒是想看看,這惡魔林深處究竟有什麼東西!”抬頭一笑,清歌眼裏充滿了鬥志,一個人闖的時候她都不怕,現在有禦天乾在身邊,龍潭虎穴,刀山火海,她就覺得充滿了樂趣。

千夜離嘴角帶著笑,眼裏看著兩人的互動,默默的將眸光轉開,花容一看主子的樣子小嘴就嘟了起來,這禦天乾和清歌就不曉得顧忌下主子的感受,卿卿我我的做什麼,當即一手插著腰道:”走了走了!有什麼好怕的!再站下去天都要黑了!”

那副小樣子,要是禦天乾和清歌再不走,他就上去站在兩人中間。

清歌也收回手,看了一眼千夜離,沉著嗓子道:”走吧。”

禦天乾瞪了一眼花容,將眸光與千夜離的琉璃目光對上,空氣中隱約可以感受到兩人對峙的劈裏啪啦響聲。

“大家小心點。”蓮華公子徐徐前行,其他人雖然沒有像清歌那樣紮的緊實,也都是穿上了輕便方便行動的箭服,只有他依舊是穿著百年不變的天青紗道袍,寬大的擺幅隨著步子輕動,在這蔥郁的樹叢裏,也顯得不慌不忙,步步從容,速度竟然也不慢。

兩旁林木沖天,寂靜無聲,陽光從最上方灑下來,穿過一層一層的綠葉,最後只有零星的幾點,意思的點綴在林間。

光線越來越暗,腳下的腐葉越來越深,最深的時候可以達到膝蓋的地方。

聽了那獵戶的話,所有人都十分境界的耳聽八方,眼觀四方,沒有一人放鬆境界,清歌更是上下左右哪一路都沒有放過。

她很清楚,這裏危險的不是那些所謂的大型野獸,而是色彩斑斕,隱身藏匿的詭異動物。

一旦挨上,性命朝夕難保。

一路都很安靜,一路都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

千夜離不禁的皺起眉來,他所知道的危險並不是這些東西,可是這一路上的確是安靜的有些詭異了,難道這林子中的動物和別的樹林不一樣,都是晚上行動的嗎?

除了頭頂會有幾下鳥兒撲梭翅膀飛過的聲音,其他什麼都沒有。

他望著前面那個黑色的纖細身影,腳步輕盈,步伐有力,初看不覺得,細看便能看出來她的落腳點是最為節約時間和不費力氣的,仿佛對這裏面的一切都很熟悉。

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總覺得她像是一個寶庫,每一次打開都會有意外的驚喜。

嘴角微微帶著笑,眼神更為警惕,在書中記載的危險區域隨時會出現,他此時來的目的就是保護清歌,不敢有半點鬆懈。

灌木叢生,藤木交纏。

清歌走路的時候是不是要用手將擋在前面的的樹藤和樹葉拉開,不時的掏出金龍珠確定方位。

前面忽然跳出一隻麅子,梭的一下出現在他們眼前,花容一下興起,就往前面跟了幾步,那黃白色的袍子跑的極快,三步兩步就消失在了眼前。

花容不能離開隊伍,又不甘心的往前走了幾步想去看清楚,清歌見他方向沒錯,只是走在前面,也沒有阻攔。

她抬頭望向前方,穿過兩棵巨大的樹木,裏面又有許多別的樹木了,雨林裏就是這樣,每走一段時間便會看到更多新奇的植物。

禦天乾他們覺得好奇,也只是看上兩眼,沒有太大興趣。

無數巨大的樹根起伏交錯在地上,亞熱帶植物蒲扇大的樹葉將陽光遮掩得更加嚴實。

“等等!”手臂一攔,清歌的腳步停了下來。

“怎麼了?”沐長風立即問道,他們看這周圍並沒有特別的東西。

“直覺!”簡單兩個字讓他們無言,可是見清歌神色慎重不像說謊,也都停了下來。

清歌一抬眼,望見花容在前面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還在前行,眼神一凝,欲要開口,就在此時,前方傳來不斷起伏的唰唰唰的聲音。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45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5章  失蹤的沐長風

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地上不斷的摩擦,速度很快,起伏劇烈。

在安靜的樹林裏一下多出這樣的聲音,所有人都轉頭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周圍樹影斑駁,巨大的亞熱帶植物樹葉將可看到的視野變得有限。

突然間,聲音從遠處拉近,飛快的靠向他們。

清歌心頭一動,連忙低頭往地上一看,看起來平淡無奇的伏在地上的樹根開始湧動了起來。

眉目一挑,清歌立即對著前方的花容喊道:”快回來!”

遇見異動,花容縱使不知道發生什麼,也連忙往人群這裏靠近,警惕的看著周圍。

只見前方那些不高的垂柳一般的植物,交織在地上的樹根全部活了起來,就像一個人的手,靈活的在樹林間穿梭,其中三根卷著一個東西舉在半空中,不斷的挪動。

沐長風定睛一看,正是開始花容看了有興趣的麅子,那些樹根勒緊袍子的脖子和四肢,讓它不能呼吸,只有微弱的叫聲在空中回蕩,緊接著樹根上的寬大樹葉將袍子包了起來,不斷的湧動,好似人在咀嚼食物的動作。

“這是什麼?”花容幾乎看的目瞪眼呆,小臉上掛滿了驚奇。

聽過麅子吃草的,可是沒看過樹能吃了麅子的,這到底是什麼樹!

來不及等他們驚訝完,清歌眉眼沉冷,高喊一聲,”食人樹!”轉身往左側拼命跑去。

隨著她的話語聲一落,方才樹葉包卷的麅子嘭的掉落了下來,全身都只剩白森森的骨架,半點血肉都看不到了。

那些個樹根劇烈的翻卷了起來,轉瞬之後齊齊直沖,向著清歌等人席捲了過來。

事已至此,不再需要多說了,禦天乾等人飛馳而出,跟在清歌的身後。

剛才她就覺得奇怪了,這樣茂密的地方,怎麼會沒有生靈的跡象,這叢林裏面的生存規則比不得其他地方,所以她格外的謹慎。

果不其然,雖然這裏的食人樹和現代的有所區別,可是道理都是差不多的。

那麼一大片的食人樹在這裏,什麼生物來了都是送死的,動物是很有靈性的,對於危險的靈敏判斷比人類要強許多,哪里會有動物會往這一塊的地區來,那個倒楣的小麅子大概是離群了不小心才到了這裏送死的!

身後呼呼的追擊聲仍然不斷,叢林裏大都是地面都是樹根交錯的,分不清那一根是食人樹的,那一根又是正常樹木的。

只有拼命的跑,才能逃開這裏,一旦被抓,那些樹根可不是能開玩笑的東西,前後五分鐘不到就將一隻麅子消化了,消化人也花不了十分鐘。

這樣恐怖的畫面呈現過一次,就沒有人再敢輕視了!

樹枝的速度非常快,有些半途竄出來的,讓人防不勝防,禦天乾一把抓住清歌,手中朔月揮舞如銀虹,將清歌擋在身前,清歌也毫不手軟,手中的匕首每次都能精准的砍下飛竄的樹根!

千夜離的鎏金扇面早就蓄勢待發,一路砍殺,花容月貌心有靈犀,配合的天衣無縫,一雙判官筆用的是密不透風。

而蓮華公子只是輕飄飄的在前方飛奔,他也不出手砍斷,一味閃避,那些樹根根本就沾不到他半點。

沐長風走在最後面,銀槍乍起,阻攔最兇猛的襲擊。

一時各種兵器光芒閃爍,金銀之器碰撞做響,無人敢有半點怠慢,飛速的往樹木較為稀少的地方奔去。

只要有樹,就是危險的。

他們身後,是一地的斷葉殘根,斷開的樹枝漫出來的濃厚汁液味道,將本就沉悶的空氣染的更加濕鬱。

不知奔馳了多久,漸漸的眼界開闊了起來,偶爾可以看到一兩隻色彩豔麗的蝴蝶在半空中飛翔。

身後的梭梭聲也消失了下去,地上露出來的樹根也少了。

總算是跑出了食人樹的區域了,幾人齊齊停住,往後看了一眼,確實沒有聽到有什麼異響了,才大呼了口氣。

清歌正看著匕首上面的汁液,還好沒有毒,否則的話,剛才那樣疾速的奔跑中,避免不了吸入。

強大的東西一般都沒有毒,就像大蟒蛇都是沒有毒的,它們本身已經有夠威脅了。

千夜離站定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可真是惡魔林啊,樹都吃上了人!”

不怪他見識少,是實在沒有想到會有那樣恐怖的東西。

“還好就這裏有,要樹木都吃人了,這人都沒辦法活了!”沐長風往後面一靠,心有餘悸的說道,這人離不開植物生存,若是植物可以吃人,那真是防不勝防啊!

他出征這麼多年,翻過的山,走過的樹林也不少,可沒見過這樣的植物。

“這種大片的雨林裏面出現什麼樣的生物都不奇怪!”清歌將汁液甩掉,抬眼插了一句話,她剛想再掏出金龍珠定位一下,畢竟剛才跑了這麼久,方向都要跑偏了,只是一抬頭,動作就僵在了那裏。

禦天乾最先注意到清歌的動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頭也皺了起來,月貌一見兩人的動作是看著自己身旁的,也抬起頭一看,這不看還不知道,一看頓時冷淡的臉色都瞬間變了顏色。

只見千夜離的臉色越來越白,唇色也變得越來越淺,整個人有一種透明的色彩。

他肌膚本就白,可是屬於水色極為好看的白,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現在那臉色就好像打了一層厚粉在上面一般。

千夜離見所有人都看著他,剛要一笑,眼前卻覺得微微暈眩,臉色也更加的慘了。

“主子!”花容這一下真的是嚇的花容失色了,奔到千夜離身邊扳著他左看右看,”你是不是受傷了!”

今日千夜離穿的是一套銀線的衣袍,若是受傷,一眼就能看的出來的,花容是檢查了兩遍,就連千夜離的腋下都舉來看了,沒看到絲毫的傷口。

“我哪里會受傷……”千夜離剛一調侃,見清歌眉目中都是凝重,她環視一周,發現蓮華公子的臉色也不大好,只是沒有千夜離那麼嚴重而已。

她頓時腦中一閃,連忙對著兩人吼道:”快把鞋子脫下來!”

她的眉眼極為嚴厲,聲音中含著冰刺一般,清歌雖然清冷,卻從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大吼,千夜離和蓮華公子還來不及多想,條件反射般的立即將靴子脫了下來。

兩人將靴子脫了下來,白色的襪子穿在上面,沒有任何異常。

“怎麼,我腳應該沒事……”千夜離話還沒說完,只見他的小腿上有血跡滲出,清歌此時也顧不得許多,立即將他褲腳一拉。

只見雪白的小腿上,有三隻巨大的體型橢圓的軟體動物附在腿上,全身綠中透紅,圓鼓鼓的在蠕動,蓮華公子的腿上也有兩隻脹得渾身通亮。

沐長風頓時臉色一白,”水蛭!”

是,沒錯,在千夜離小腿上的軟體動作,就是水蛭,只是這些水蛭比起他們平日裏看的要大上四五倍不止,幾乎有一個成年男人的拳頭那麼大,還在不斷的飽脹,顯然還能擴展到更大。

花容忍住胃裏的噁心,立即上前,要動手將螞蟥扯了下來,眉眼一橫,清歌止住了他的動作,”想你主子死嗎?”說完,從懷中掏出兩瓶綠色的藥油,丟在千夜離和蓮華公子的手裏,”把這個塗上去,等一下它自動會脫落的。”

這種水蛭也叫旱螞蟥,經常成群的棲於樹枝和草上,人過去的時候,不小心沾上,它就順著衣服的接縫口吸附在人的皮膚上,然後用吸盤漸漸的深入皮膚裏吸血。

在吸血的時候,會釋放出一種麻痹的東西,人根本就感覺不到痛楚,不知不覺就會失血而亡。

若是直接拉斷,那吸盤留在皮膚裏,會引起感染。

看著那塗了藥膏後掉下來的圓滾滾的水蛭,那血幾乎將它的皮膚撐破,倒出來也有一小臉盆了,千夜離受重傷不久,再加上這麼一失血,難怪臉色變白。

禦天乾看著巨大的水蛭,縱使鐵血冷酷的他也覺得渾身一涼,比起剛才的食人樹,這種東西來的更加恐怖,簡直就是殺人於無形!

“你們還不脫下靴子檢查一下!”清歌一看他們的臉色,眼神變得更加冰冷,早就說了這裏面危險,現在知道裏面不是想像的那麼好走的吧。

其他幾人哪里有半點遲疑,趕緊將靴子脫了檢查一下,果然沐長風在腳背上也發現了一隻,禦天乾因為出行的時候被清歌強制綁緊了褲腿和靴子,倒沒有事情。

冷眼看著那地上的水蛭,她也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品種,有上五六隻,要是等它們吸飽了血,一個人就得交代在這裏了,無聲無息做了它們的血囊。

這下終於所有人都學乖了,將褲腿,袖口,衣領處是有多緊紮多緊,就連一直仙風道袍的蓮華公子也將一身全部武裝了起來,對著清歌道:”姑娘懂得的東西挺多的。”

清歌把藥遞給沐長風,轉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東西天生的。”

這話就夠厲害,她懂這些都是天生的,以後再遇見什麼,那都是天生的了。

禦天乾知道她話裏的意思,這些應該也是清歌現在靈魂學的東西。

倒是蓮華公子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深色,微微點頭道:”姑娘說的極是,有些東西,的確是天生註定的,不可磨滅。”

這話語怎麼聽,都有點意味深長。

千夜離調息了一番,面色也好了些許,他頗為遺憾的看了一眼這些水蛭,”可惜沒時間,要是抓點回去給千闕白玩玩就好了。”

月貌也瞟了一眼,眸中一劃而過的精光,頗為贊同的點點頭。

花容將靴子穿好後,一眼望到那滾圓的水蛭,眼底都是小火在燃燒,這水蛭偷偷摸摸的,差點將主子的血都吸光,他一定要替主子報仇,使勁一蹦跳過去,”我讓你吸我主子的血!”

說著,對準還在蠕動的水蛭使勁的一踩,噗的一聲爆開,滿地都是血。

清歌只聽身後細微的一聲響動,一看那滿地的紅色,眉頭就皺了起來,嘴角動了動,”快離開這裏!”

七八隻水蛭吸的血不少,這麼濃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指不定會吸引什麼東西過來,叢林裏面從來都不缺少嗜血的動物,它們的鼻子可是太靈了。

這句話剛一說完,順著風就送來一陣嗡嗡的聲音,還伴隨著一股的濃郁的土蟲味道,在空氣裏散播著。

不到一瞬,聲音就幾乎近到了耳邊,所有人經過了食人樹和吸血水蛭後,不敢再小看這片森林。

扭頭望著來的方向,只見前面藍幽幽的一片,正鋪天蓋地的飛鋪而來,幾乎遮擋了眼前的一片綠色。

蔥郁的樹林藍色的雲團在不斷的移動,朝著清歌所在的方向而來。

待看清楚來的東西時,沐長風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他嗎的,這是什麼鬼東西!”

入眼的一隻只身材扁長的蠍子一樣的東西,全身散發出藍幽幽的光芒,尾部有著毒囊和毒刺,可是又和蠍子不一樣,它們有兩雙藍色的翅膀。

“往南!”再不停留,清歌拉著禦天乾就走,這東西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可是那絕對是蠍子的進化品,蠍子已經夠可怕了,它們竟然還長了翅膀的。

一隻蠍子的毒可以毒死一個人,這種藍色的蠍子毒素絕對不會低,一樣生物危險不危險,看它的顏色就知道了,越是豔麗的越是危險。

這下可好,不僅僅是一隻,它還是成千上百的來了啊!

這次所有人都知道清歌的話是對的了,沒有一個人猶疑,沒有人多看一眼,那速度可叫一個快,風馳電掣一般恨不得可以踏風而去。

他們雖然也不曉得是什麼,可是蠍子也是見過的啊!

白癡都知道蠍子是有毒的,惹不得的東西!

眾人身形如電,一晃而過。

起腳落地幾乎好毫不停留,比起風速來,也慢不了多少。

禦天乾一把將清歌拉在背上,背起她飛速的往南竄去,清歌沒有輕功,縱使速度再快,在這叢林裏面,樹葉縱橫,樹根叢生,阻攔了視野和腳步,速度總會有減的,比不得他們在半空飛行。

清歌也不拒絕,這不是矯情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在下面奔跑的速度肯定沒禦天乾快,和禦天乾兩人只見已經不分你我,共同存亡便是他們所想。

只是心中越發的覺得禦天乾的背部寬厚安全,是值得她棲息的地方。

千夜離的手臂微不可見的朝著剛才清歌的方向一動,見到她在禦天乾背上露出可心的笑容,嘴角淡笑,將手臂收了回來,直直往前跑去。

她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他。

一邊關注金龍珠的變化,一邊指揮著禦天乾的方向,他們的目的是來找木龍珠的,不是來冒險的,只要找到了木龍珠,馬上就撤離這鬼地方。

身後的飛蠍,暫且就被清歌稱為了飛蠍的生物對著他們窮追不捨,嗡嗡嗡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跟隨在後面。

看樣子是對他們不追到手不甘休了!

人的體力始終是有限的,不能和動物的耐力相比,何況是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出來個什麼毒蜘蛛啊,食人花什麼的,那可就是兩面受敵,更難逃離了!

情況緊急,刻不容緩。

“向北!”

“東南方向!”

清歌不斷的根據金龍珠的光芒調整方向,直到發現那光芒越來越盛,眼底也露出了欣喜,看來木龍珠就要接近了!

“先往南邊去!”這一次禦天乾沒有根據金龍珠的指示調整方向。

他們奔跑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了,自從進了這個密林後,幾乎每一刻都是繃緊神經了的,這又是一大段的奔跑,體力大量的消耗,必須要解決了這些飛蠍才行。

清歌也明白,若是不解決它們,等下就算看到了木龍珠也沒有功夫去撿!

對付這種生物有一個辦法,就是去水面,可是根據這周圍樹木生長的方向和空氣中水的氣息,只怕是再奔半個時辰也難以見到大的水源。

小小溪流對付這鋪天蓋地的飛蠍是沒有用的!

思及此處,清歌當下抬頭看禦天乾跑去的那一個方向,那裏的樹木好似都已經枯死了,即便是夏天也沒有發芽,比之周圍的粗大樹幹,要乾燥許多,旁邊也有半幹不幹的枯葉枯枝堆積,她瞬間就明白了禦天乾的意思。

這蠍子是怕煙的,不管這有翅膀的怪蠍子怕不怕,試一下總是好的!

手指飛快的從腰帶中掏出兩枚飛刀,對準其中一簇又幹又細的樹枝扔去。

兩把飛刀急速的飛奔到樹枝上方,撞擊出火星落在了樹枝上面,火苗燃了起來。

熱帶雨林最不缺的就是樹枝,而潮濕悶熱的氣候導致這些樹枝不會完全幹透,裏面會有微微的濕氣,加之混雜著樹葉,燃燒起來沒有火焰,只有濃濃的灰煙從燃火出不斷的逸出,漸漸的煙霧越來越大。

千夜離,蓮華公子,花容,月貌也是聰明的,看清歌和禦天乾的舉動也醒悟了過來,連忙往煙霧後方奔去,引得那一大群飛蠍對著煙霧而來。

只見那鋪天蓋地的一大團藍幽幽的浮雲在煙霧的面前齊齊的停住了,翅膀依舊不斷的震動,發出嗡嗡的聲音,到底沒有敢往前方而去。

“他們怕煙!”終於可以歇息一口氣,花容歎了一句。

清歌也稍許放鬆了一些,從禦天乾的背上跳了下來,禦天乾果然反應很快,想到了煙熏的法子。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被飛蠍蜇了,想著便回頭一看,臉色卻冷重了起來。

“沐長風呢?”

幾人相互對看了一眼,都沒有看到沐長風,開始明明是和他們一起的,怎麼突然一下就沒見到人了呢。

清歌和禦天乾是跑在最前面的,她要帶路,不能走後面,也沒時間回頭去看人,眉頭皺的死緊的看著其他幾人,”你們有看見他嗎?”

幾人齊齊搖頭,倒是月貌想了起來,望了一眼後路,開口道:”他應該在我後面。”

月貌的位置是倒數第二,那沐長風就是在最後一個,怎麼會突然不見。

這些飛蠍跟在後面是半點都沒有停留的,要是沐長風的速度慢下來,飛蠍一定要留下來先對付他,現在這情況代表了什麼?

沐長風無緣無故的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嗎?

不會的,一定是後面路上有什麼東西他們沒有注意到。

就連飛蠍都沒有注意到的緣故。

清歌面色一凜,望著那停在前方不散也不走的飛蠍,俐落的撿起樹枝開始包紮成一大束的火把樣子抓在手上,”我要回頭去找他。”

聞言,禦天乾自然是二話不說點頭,也開始紮著煙火把,沐長風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得力夥伴,更是清歌唯一的親人,他絕不會拋棄自己的人走開。

千夜離笑了一笑,頗有點不在意的說道:”我還以為你除了禦天乾,對其他人都不在乎。”也蹲了下來,開始紮煙火把,他一動手,花容月貌雖然看著那嗡嗡巨響的飛蠍有點心驚,也不猶豫的跟著動作了。

清歌嘴角動了動,目光轉到他身上,銀白的背影半蹲,正在地上紮煙火把,目光微微動了動,她終究沒接話,繼續往煙火把上加半濕的葉子。

蓮華公子淡淡的問道:”你將金龍珠拿出來看看,方位可對。”

他一直都是如此淡定,也許可以稱為是目中毫無塵世牽掛,他沒有做出什麼舉動,也不奇怪,不過終究對這種人的感覺不會太好。

拿出金龍珠後,清歌發現它的光亮比之以前還要亮,像是一顆白日裏也會發光的金色夜明珠,閃閃動人。

“看這光芒,木龍珠離這裏不會太遠了。”蓮華公子眼底被光芒照的發亮,隱約透出一點平日裏不同的玉色冷淡,在這四周昏暗的密林裏,顯得還有些亮的耀眼。

“嗯。”清歌應了一聲,”等找到他再說。”

木龍珠再重要,也沒有親人重要。

她就是這樣的人,對於規劃到自己人這一區域的人,那便是十分真心的對待。

“我也同你們一起。”直至此時,蓮華公子也說出了這句話,一行人便紛紛準備,手持兵器,往著剛才奔跑來的路線而去。

那些飛蠍耐心極好,也沒有被煙霧嚇跑,一直停留在原地,嗡嗡嗡的似乎在等待煙火燃盡了之後,在對這一行人進行追蹤。

大自然的獵手,總是格外的強。

禦天乾一手持著煙把,手中的劍舞的密不透風,將清歌護在他的光圈裏面,每一個想要接近的飛蠍接觸到那一層光圈,頓時身子斷成幾節。

清歌則是四處掃視,盯緊前方的路上有沒有留下的痕跡。

她對於痕跡追蹤十分拿手,地上雖然落葉眾多,但人跑過去的時候必然會留下不一樣的印記,縱使在雨林裏面,因為時間短,沒有受到一點破壞,這一點對於追蹤來說,是非常好的。

慢慢的,清歌發現,在後面這一段路都是五個人的蹤跡,清歌是在禦天乾背上的,算作一人,也就是說,沐長風在後面這一段之前就已經消失。

為什麼會突然不見,連他們都沒有發覺呢?難道真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神秘東西。

要知道,沐長風的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好。

飛蠍越戰越猛,源源不斷的,前面的死了,後面的上,一點都不放鬆。

“清歌,得快點!”千夜離出聲喚道,右手鎏金扇一舞,又劃開兩隻從左方襲來的飛蠍。

他們手上的煙火把比不得在樹林裏燃燒的煙火堆,只能頂住這麼長的時間,一旦煙霧這一點優勢散去,那不斷湧上來的飛蠍可夠他們嗆一壺的。

“嗯!”清歌頭也不抬,比起千夜離他們的擔心,她的神色更為肅正。

這裏的雨林和現代的是有區別的,比如飛蠍在現代是沒有出現的,要是出現了什麼其他的品種,那可很難說。

她不想再一次嘗到那種失去親人的滋味。

這樣的感覺,懸崖上那一次已經夠她刻骨的痛了。

一路前行,清歌細心查看痕跡,每一處微小的地方都不放過。

其他人拼力廝殺,和飛蠍做著頑強的鬥爭。

到了一處土層稀鬆,樹葉眾多的地方,她發現這裏有足跡停頓的痕跡,連忙示意禦天乾往左側移動。

清歌蹲下一看泥土中的痕跡,這裏有一個腳印,除開熟悉的幾個腳印,那這個腳印就是哥哥的,她抬起頭剛要說話,突然腳下一陣鬆動,整個人還來不及反應,陷進了流動的土壤裏。

伴隨著滾滾的泥石,清歌迅速的墜入無底的深淵……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6章  大結局之(一)

這一次的墜落是在是太突然,清歌連半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掉了下來,連帶著沙土一起往下,一張嘴就滿口的泥沙灌進來。

過了好一陣,才落到了地上,幸好有沙石墊著,緩解了不少墜落的重力。

四周黑漆漆的,眼睛一下從明亮轉入黑暗,有一瞬間的不適應,也不知道掉到了什麼地方。

只聽旁邊接二連三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

“禦天乾?”她對著周圍喊了一句,立即有人應聲:”我在。”緊接著,細微的一聲響動,一團橘色的火光亮了起來。

借著著微弱的光亮,清歌才看到,原來不僅僅是她掉下來了,其他人也都掉了下來,打量一下禦天乾沒有跌傷,她才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四周散發著一股股的寒氣,火光照耀的地方反射著冰棱棱的光。

這裏是一個冰窟,四壁都被厚厚的冰層覆蓋,結著白色的冰霜延附在上面。

氣溫從地面上的三十度直接降到了冬日,陰暗的光線裏都是呼出來白白的,一團團的氣體,禦天乾將清歌的手牽住,一股溫暖的暖流從手心源源不斷的傳到四肢。

“這又掉到哪里來了?”花容一面拍著千夜離身上的土,小聲的問著,他抬頭望著頭頂,那裏是黑漆漆的一片,”躲開了毒蠍子,現在又掉到冰洞裏面來了,難怪叫惡魔林,可真是名副其實!”

千夜離眉目裏帶著慎重,微長的桃花眼中透出晶亮的光芒,上下打量著周圍。

黑暗中,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忽明忽暗,清歌將金龍珠掏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在黑暗中的原因,這一次的光亮,比任何一次都要來的燦爛。

金光劃過蓮華公子淡然無波的眼眸,帶出一道犀利的光芒。

“金龍珠,就在這裏。”

平靜的聲音,如梵音徐徐,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但始終聽起來都帶著一抹未知的愉悅和期待,清歌斜挑了眉,不客氣道:”公子要找的東西也在這裏嗎?”

“是的,在木龍珠附近。”

難怪他要跟著來,原來是打好了主意的,清歌嘲諷的笑了笑,便蹲了身子,方才從上面帶下來的時候,綁帶松了,她得再系緊一些。

微光照耀,冰面反射。

清歌低頭系著綁帶,餘光瞥見這地下的冰面之中,似乎有奇怪的花紋,她招了招手,禦天乾將火摺子遞給了她,接過來清歌身形往下傾,打算看個清楚。

禦天乾掏出另外一個火摺子點亮,也湊過去一看。

月貌見兩人一動不動,走過去一看,頓時心臟猛的一下停住,瞳孔頓時放到最大。

那被照耀的冰層下面豁然出現的是一張蒼白的女人臉,正隔著透明的冰層,睜大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滿頭的長髮如同蜘蛛網一般結在冰面之下。

“這是什麼!”饒是一直冷冷的月貌也往後退了一步,全身發冷。

禦天乾眉目驟結,將火光移動,那女人旁邊並列的還有一個男人,姿勢扭曲,樣子奇怪,由於姿勢擺放的原因,也是和女子一樣睜大了眼,透過冰層往上看,目光裏透著一股不忿和冤屈。

“把火摺子都點起來!”

禦天乾出聲一喊,平日裏帶兵領將的威嚴散發出來,聲音裏飽含著不可抗的命令,就連千夜離也覺得禦天乾氣勢還是很足的。

火光四起,一下將冰窟照的透亮。

只見那冷泠泠的四壁下,全部都是整整齊齊並排排列的屍體,男女老少,光看表層粗略的估計,就有將近上千具。

每具屍體的樣子,都不盡相同,有滿臉扭曲,四肢不全的,有死不瞑目,目帶不甘的,還有伸手做出抵抗姿勢的。

每一種姿態展現在面前,雖然是冰封著擺列整齊的,但是看到他們,就會有一種感覺,這些屍體在曾經還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在拼命廝殺,在抗爭著什麼,直到生命去世的那一刻才放棄了。

清歌看著那些屍體的穿著和服飾,是一種與他們每個人身上穿著完全不同風格的衣裙。

“這些,都是天族人……”蓮華公子平淡如幽的聲音從後方穿了過來,他半垂著眼,打量著冰下的屍體,”這些人,都是天族的人,只有天族的人,衣飾上才有五珠向日得圖案。”

清歌聞言再看著腳底的一切,在那些人領口的位置,都可以看見一個五種顏色的圓形主拱著一個黃橙橙的太陽圖案,天族的人有著自己的信仰,在服飾上統一繡著圖案,就代表了他們的尊敬,明示了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天族人的屍體會在這裏?”禦天乾皺著眉頭,眼底都是冰射的冷寒,當初漢人和天族人當初的戰場在偌大的豐廣平原,這裏離平原太遠了,總不可能是屍體自己跑來這裏的。

“屍體當然不會走。”

清歌這才發現,從掉下來後到看見這千人冰屍,千夜離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莫說別人,單說她猛一瞧見這千人冰屍時,都不是一下能鎮定的,想像一下,掉到一個類似冰棺材,還是上千屍體活生生一般瞪視著你,那種感覺,能無視麼。

可千夜離一直都沒有什麼表現,就連挪動一下位置,都沒有做。

她瞟了一眼他,千夜離笑了笑,眉眼裏染了橘黃,更是添得風韻一抹,但想他一個男子有這樣的風貌,當初的紫妃是何等的傾城,他摺扇指了一下周圍,緩緩道:”當初聖女和四位護法,在最後時刻,使了術法,讓一部分屍體消失,這裏的,大概就是當初消失的那一部分。”

清歌想起那日曾說過天族的人數和收屍的人數有出入,少了很多,這千人,似乎不足數。

難道這處就是藏著木龍珠的地方嗎?

“廝……”那邊傳來一聲冷的發抖的響聲,原是花容冷的不行了,這裏面的人,數他內力最低,至於蓮華公子,誰也未曾見他冬日里加過衣裳,一概不想。

這時其他人也覺得冷氣有些過盛,現在靠內力撐著還不礙事,總不能在裏面一直站著。

隨即就動身往四處去看,火摺子一點亮,看清了周圍的一切,花容總覺得走起來的時候有點怪,總感覺每走一步踩到得就是下面的屍首,不自主的往月貌旁邊靠緊。

清歌倒沒什麼感覺,這還隔了一層冰,當初她就連死人的屍首也這麼踏著走過去的,這算不得什麼。

倒是禦天乾想了一下,側頭道:”上來,背你。”

清歌的身子素來就陰寒,經過汶無顏調理後好了許多,可是至那以後,禦天乾格外的注意不讓她冷著。

清歌先一怔,然後才醒過神來,擺了下手,”沒事,趕緊找到出口。”

千夜離在兩人的後面,看著兩人眉目傳情,眼睛微微的一眯,笑容在跳動中淡了不少。

清歌抬手在冰牆四處摸動,這周圍都是冰面相接,似乎是沒有什麼地方能夠藏著開關,禦天乾則是審視著這些屍體,墨藍色的眼眸裏都是認真,忽然他拔出朔月,狠狠的在一處冰面上一劃,那一塊的冰面仿佛和其他的是分開的,隱隱的裂出一條直直的縫隙出來。

這一聲動響立即將其他人吸引了過來,千夜離看見那一點縫隙下面透出的灰色,轉頭道:”這下邊還有通道。”

語聲一落,花容月貌已經動手將那冰層撬開,這塊冰層足足有小一米厚,打開之後便是一條往下的石階路,深幽幽的看不到底。

清歌要往下走,禦天乾抬臂將她攔住,自己一動先往下方而去了。

裏面依舊是灰暗暗的,透出一股沉悶陰冷的氣息,待眾人都走下來之後,石板啪的一聲,自動歸到了原位。

沒有去關心那門怎麼關了,後路既然是死路,那便只有一直往前走。

下了階梯,出現是一個房間,周圍的牆壁上刻著奇奇怪怪的文字,清歌走進去一看,那些文字看著有些眼熟,竟然是和她臉上那些細小的黑色藤文相似。

她抬手摸了摸臉頰,其他人看不出來,她每日對著鏡子卻是能將面上的字看的清楚的。

環顧一下周圍,這裏是天族人留下的地盤嗎?

禦天乾也看了那些文字,”小心點。”

天族人會的東西都很奇怪,若是不小心碰到,說不定危險,清歌點頭,上回在古墓裏面遇見的魍已經讓她記憶猶新了。

幾人並肩往前,再往前走,為了節約火摺子,只前後點了兩根,火光跳躍一閃一閃的,將昏暗的室內照的沉悶陰森。

這裏的氣溫也很低,周圍籠著淡淡的薄冰,清歌一面看著牆上的文字,一面往前面走去。

前方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黑色裂縫,像是地震震開的斷層,陰森的裂口深不見底,從底下傳來氣流湧動的摩擦聲音,好似有無數個冤魂在深淵裏嚎哭,說不出的森冷和可怕。

眾人站定在裂縫前,望著前方好似突然又延伸出來的路,這條裂縫實在是太寬了,若是靠輕功根本就過不起,一旦掉下去,這底下究竟有什麼還說不清楚。

想不到在這森林底下還有這樣的地方,究竟前面還會遇見什麼東西?

正思忖著,卻聽的另外一邊有了響動,”你們也掉下來了。”

一旁的暗壁裏走出一個人影,正是沐長風,原來他被飛蠍追著跑的時候,也是一腳踏空,突然就陷入到了這個裏面,摸到了冰門後就進來,看到這裂縫過不去,就打算再看看其他的地方能不能有機關。

清歌四處打量,此處實在是太蹊蹺了,若是說造了個路故意切斷,那前邊的路留著又有什麼用。

思忖間抬頭一看,頓時一喜,”你們看!”

那天花頂的方向有著青色的藤蔓延伸下來,長長短短的交錯在裏面,他們完全可以借著藤蔓的力量而去。

這種方法則是最好的了,當即就沒有人反對,沐長風抬頭望了幾眼,目光裏有著驚疑,他剛才站在這裏也四處環顧了,明明沒有看到有任何東西可以借力的,這些藤蔓也沒有看到的。

難道是他看錯了?

找到了辦法,眾人便不再遲疑,一個接一個的開始過去。

清歌不像他們那樣有輕功,由禦天乾帶著,最後一個才過去。

將她背在背上,禦天乾身形不見一絲的阻滯,躍身射出,一手抓住藤蔓,開始蕩著往前吊行。

一直都很輕鬆,直到了半路,禦天乾的身形卻是一緩,清歌可以感覺他手臂的僵硬,立即抬眸往上一望。

那原本青色的藤蔓上竟然有一雙金色的雙眸!

所有的藤蔓都睜開了眼,齊刷刷的一片金眸,全部盯著禦天乾和清歌兩人看來!

這哪里是什麼藤蔓,全部都是青色的蛇!

青色的蛇身泛著幽亮的光彩,雙眼裏都是陰森的殺氣,寬闊的蛇嘴裏有血紅色的信子在不斷的吞吐著。

“快走!”清歌和禦天乾兩人同時一聲低喊,再保持不了剛才的有限,身如利箭一般迅速的就朝著前方的斷路上射去!

此時他們處於半路,要退不能退,要進不能進,一旦那蛇發出攻擊,可是會上天無門,下地無路的。

就在兩人身形射躍的同一時間,那些青蛇全部豎直了身子,猶如一把把青色的長矛,對著兩人驟然發動。

密密麻麻的蛇身,森森白白的蛇齒,泛著暗藍的幽光。

身子還吊在半空之中的清歌和禦天乾,眼看就要被青蛇齊齊咬住。

身形縱力一躍,禦天乾背著清歌,手臂在抓住的騰蛇上借力,速度如同飛鷹拔起,猛的往前路撲去。

空中迅疾如電。

身後,青蛇也全部舒醒,獠牙一張,全部宛若一柄柄利箭,對著二人驟射而出。

那綠色的光芒在這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如同一根根索命繩一般,毒液順著尖齒流下來,滴在了石頭上,頓時將一片地染成了黑色。

石頭變黑,實在是毒中之王也。

一個飛身跳了過去,那些騰蛇也順著頭頂的牆壁跟了過來,迅速的人來不及反應,逼近了清歌和禦天乾的背後。

禦天乾頓時雙眼一眯,墨藍色的眼眸泛出冷冽的光芒,手臂一動,朔月迎聲而出,反手一劍對著後方橫掃而去。

只聽噗噗的肉斷脆響,劍鋒所到之處,那些青蛇全部被攔腰砍斷。

“不要殺蛇!”就在這時,千夜離突然一聲大吼,聲音裏充滿了焦慮。

可惜為時已晚,劍已出,蛇已死。

已經顧不得殺不殺蛇,後面的青蛇好似真的如同藤蔓一般,綿綿不斷的從那天上遊弋了過來。

方才的一斬,只在緊迫的時間出現一線的空隙,禦天乾立即一手抓著清歌,躍上石路,一刻都不敢停留的往前而去。

那廂幾人也不停歇,往前奔跑。

千夜離身形飄動之時,眉宇皺起,大聲喊道:”那蛇成為陰蛇,若是被斬殺一條,其餘眾蛇全部出動,不將此仇報了決不甘休!”

所以他剛才才讓禦天乾不要動手!

但是他也明白,在那樣的情況下,若是禦天乾不動手,那麼被咬住之後,同樣是等死的了。

萬蛇追蹤,綠光閃動,整個身後都是嘶嘶的吐信聲。

一股濃郁的腥臭味道,從蛇身上發出,將人熏得擰眉皺眼。

清歌被禦天乾拉著飛射而行,手指迅速的行動,扣住匕首,隨時出手。

既然已經斬殺了,那就再殺個百條千條都一樣!

密密麻麻的四壁上都爬滿了蛇,那些像藤蔓一樣的陰蛇大一片大一片的全部爬了進來,如同洶湧的碧色浪潮,不斷起伏的湧了進來。

蛇是最怕冷的動物,一到冬日就要冬眠,怎麼會在這裏生存。

還來不及細想,餘光瞟見一條小的只有人手指粗細的陰蛇突然從天花板上墜落,細密的牙齒森森對著禦天乾的脖子而去。

情況緊急,清歌眼神頓時一深。

顧不得眼前的蛇群,清歌全身繃緊,速度迅疾如雷,反手一劈,鋒芒過處,那細小的陰蛇頓時被劃成了兩段。

幸好沒咬到禦天乾!

這個幸好還來不及說,那邊禦天乾的臉色已經大變,後面的騰蛇已經一口咬上了的清歌的肩膀,頓時眼眸一寒,手中銀光閃過,那騰蛇斷開,蛇身跌落在地上,可蛇頭還掛在清歌的肩膀。

傷口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一股黑氣沿著清歌的肩膀開始往上蔓延,清歌頓時覺得全身麻痹,不能自主,軟倒在地上。

突發這樣的狀況,蓮華公子連忙三步化作兩步的邁了過來,花容,月貌,沐長風他們將清歌包圍在圈中,將爬來的陰蛇圍在了包圍圈外。

一診脈後,望著傷口不斷的流出青紅的血液,他的眼眸暗地閃了幾閃,從懷中拿出兩顆藥丸給清歌,”這是防百毒的,吃下可以防蛇毒。”

清歌當下就接了過來服下去,毫不遲疑。

隨著藥丸吞下,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上的黑色氣息慢慢的散去了。

禦天乾心中一松,又是一緊,深眸望著清歌,若是沒有蓮華公子在,那這毒,這毒……

他不敢想像後果會怎樣!

“沒事了。”清歌半靠在他懷中,對著禦天乾微微一笑。

禦天乾聞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將清歌緊緊的抱在懷裏,生死的緊要關頭,清歌始終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抬手輕輕的撫了下他的背脊,清歌笑道:”沒什麼,你也會這樣。”

若是禦天乾看到她的背後有陰蛇,絕對也會不顧一切的去阻攔,不會有半點猶豫的,他們兩人之間已經達到了這樣一個境界。

禦天乾微微一笑,目光了然,是的,他若是看到了,也會一樣,沒有再多說,身後的陰蛇依舊是延綿不斷的襲了上來。

沒有什麼時間說太多廢話。

清歌撐起身子,看著後面綿延的陰蛇。

她發現那些蛇並沒有像開始那樣不斷的爬過來,反而避開了某處,分成兩段而來。

那裏有什麼東西麼。

定睛一看,那裏是她剛才站了的地方,若說有什麼特別,就是被蛇咬了之後落下了幾滴鮮血。

難道這些蛇怕她的血。

這裏是天族的地方,這些蛇也許也是天族放在這裏的,說不定對她的血格外的敏感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清歌將衣袖卷起,對著手臂劃開一道痕,謹慎的往陰蛇走來的方向而去。

奇跡的一幕就這樣發現了。

清歌所過之地,那些陰蛇如同遇見了什麼剋星一般,不斷的往後退。

清歌往前,它們便往後遊走。

清歌往左,它們便一味的往著右邊。

它們害怕清歌的血液,這一發現,讓千夜離等人睜大了眼睛,這些陰蛇會怕清歌的血,真是不可思議。

蓮華公子則微微眯眼,看著清歌留著鮮血的手臂,沉吟不語。

轉頭看著後方幽深的道路,清歌冷聲道:”繼續走!”

她站在這裏斷後,只要陰蛇怕她的血,那麼她就沒有危險,其他人先走了她再走也不遲。

漸漸的,那些陰蛇在後面散去。

經過這神秘莫測的蛇一出現,清歌和禦天乾他們越發的小心,順著走道往前走去。

穿過一個彎道,地上出現一些淩亂的痕跡,清歌蹲下一看,這裏明顯是有人來過,不過痕跡存在了有很長時間了,若不是這裏人跡罕少,早就會沒有了。

她摸著濕潤的泥土,將金龍珠掏了出來,比起剛才,這時的金龍珠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太陽,散發出奪目的光芒,將周圍都照的通亮。

“走吧,木龍珠應該就在前面。”蓮華公子這次首先便邁足往前走去,其他人也魚貫而行。

千夜離回頭看了一眼後路,沒有了火光照耀的後面都是漆黑一片,好似一頭巨大的野獸關閉了它的大嘴,所有的人都走到了它的腹部,等待它的吞噬。

他曾在書上見到過,當初天族的人在數百萬的大軍鐵蹄殘殺下,沒有足夠的反抗能力,其中異能最高的聖女和護法在最後關頭,做出的沖天術法。

那一處亮光便是直指熱河叢林的方向。

若是猜得不錯,這裏便是當初術法遷移的地方,那些屍體便是那時保存起來的。

他們保存這些屍體做什麼?清歌如何能擊退當初由聖女統領的陰蛇,難道她……

他原就是聰睿無比的人,隱約想到清歌一直在尋找這五龍珠,對她的身份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那邊清歌是腳不停留,謹慎而行。

周圍的牆壁漸漸的褪去了冷氣,顯現出一處巨大的石門,石門上有著厚厚的青苔,斑駁的顏色顯示著它經歷的歲月悠久,已經沒有了石頭的堅硬冷冽,透出一股滄桑的沉澱,古樸和蒼硬都在這石門上留下了痕跡。

它的造型有些奇特,沒有環扣,也沒有手柄。

只有兩扇門的模樣,在兩扇門的最中間,一顆暗綠色的石頭珠子嵌在了中央。

清歌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塊石頭珠子上面,圓圓的,大小和五行龍珠差不多,她舉起手中的金龍珠,對著那石頭珠子的方向。

頓時金龍珠閃出灼熱的光芒,在這一瞬間可以感受到那炙熱的能量。

更令人驚奇的是,那石頭珠子也在這一刻,隱隱約約的透出一點點淡綠色的光芒,若不是石板太暗,幾乎分辨不出來那暗綠色的光芒。

清歌幾步向前,將匕首柄對著那珠子輕輕的砸了一下,落下一小片的石頭塊,淡綠的光芒從這個小口漏了出來,顯現出晶瑩剔透的色彩。

是木龍珠,只憑一眼,清歌就可以肯定,這絕對是木龍珠。

手中不斷的動作,將周圍包裹的石塊敲掉,終於露出了一顆完整的淡綠色珠子,大小形狀和清歌拿出來的金龍珠一般無疑。

果然就在這裏。

清歌用手一摳,眉頭一皺,又用力的一拔,動了幾下,”是死的,取不下來!”

這綠龍珠好像長在了石門上面,和石門一體,怎麼取也取不下來,禦天乾聞言也上去一試,完全不行。

千夜離微眯了眼,靠在一旁的牆壁之上,緊盯著上面的石門看,他邁步過去,對著石門下面的幾個地方點了一下。

“你們看這裏,是不是有幾個洞。”

隨著他的動作,那幾地方表面上的一層青苔也落了下來,露出了四個大小一致的洞口。

伸手在那洞口上一摸,清歌墨眸一凝,將手中的金龍珠放了上去,大小決計一樣。

蓮華公子一身天青色長袍緩緩走了上來,揚頭看著那幾個洞口,眼眸依舊是平靜的和一塊玉石沒有任何分別,他指了指清歌的手中的金龍珠,”將它們放進去。”

放進去?

清歌警惕的看著那顆紋絲不動的木龍珠,眼底滿是疑惑,若是放進去以後,另外四顆也如同木龍珠一樣嵌在裏面不出來了呢。

看出她的疑惑,蓮華公子將長袖一拉,對著門頂上一指。

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在門頂上,清歌看見了兩排類似甲骨文的字體,但是並沒有那麼古老,基本上可以根據它的字形,猜出它的意思——

將另外四顆龍珠鑲嵌在門上後,機關的鑰匙一開,木龍珠將會脫落,落入了它主人的手中。

再沒有污染的世界會開啟,天神將保佑眾人得到了盛世榮華。

兩句簡語,像是預言一般。

清歌將四顆龍珠放入洞口,卻發現怎麼放,也放不穩定。

“換個位置試試。”禦天乾將龍珠的位置調整了一下,他對於五行八卦十分瞭解,剛才觀察了一番,顯然這龍珠的排放也是有一定順序的。

每當一顆龍珠放對位置之後,就會聽到有一聲細小的哢嚓聲。

四顆龍珠都放好了之後,幽暗的室內有五種光芒在淡淡的流淌。

所有人都看著那扇大門,這五行龍珠的秘密他們都是知曉的,天族的力量傳說來源於五行龍珠,當五顆龍珠聚齊在一起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景象。

靜靜的,靜靜的等待著。

那緊提在心口的一口氣,就這樣虛吊在半空。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五顆龍珠依舊停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反應,木龍珠也沒有鬆動的表現。

難道那簡語是假的,是用來調戲人的?

“鑰匙。”蓮華公子慢慢的走到門前,對著清歌指著簡語上的一句話——機關的鑰匙一開。

“鑰匙是什麼?”眼前就要將五顆龍珠集齊,突然來要鑰匙,清歌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緊張,好似冥冥之中總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在引導著她。

“這裏。”

清歌這才看到,在那簡語之下,還有一個淺淺的口子,好似五瓣形的花印在上面,看起來不像她見過的任何一種花。

禦天乾臉色冷沉,緊盯著那花形,難道要插朵花在上面才能開門?

清歌頓時就來了火,這天族搞什麼,取個木龍珠要貼上另外四顆龍珠,竟然還要去找什麼花,頓時揚起手在石門上狠狠的一錘。

隨著她的動作,清歌覺得脖子上有一個東西貼著胸口跳躍了一下。

冰潤的,小巧的。

花!

對,花!

她連忙將領口扯開,拉出系在脖子上的東西。

紫色的水晶花瓣在暗夜裏泛出淡淡的紫色光彩,千夜離一見到那紫晶花,在花印和它只見來回梭了幾眼,花形完全附和。

這是清歌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她從知道後就一直掛在身上,從不放開。

看來,這個便是那所謂的要是了。

什麼多餘的花也不說,清歌立即將紫晶花扯了下來,貼在那淺淺的花印之上。

就在花印貼上之後,只見那紫晶花瓣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半空之中將它攪動,緩緩的轉動了起來。

五顆龍珠突然綻放出奪目的光芒,一霎那如同五顆太陽猛然射出,光芒萬丈。

刺得人眼睛都不由的眯了起來。

朦朦朧朧之間,只見那石門好似虛虛的一開,前面五彩的光芒之中透出柔和的光亮,神秘莫測,一波波的在洞裏回蕩。

與此同時,遠在海的沿岸之邊一個小島,好似天空中霹下一把曠世大刀,將外表籠罩的一層無形的罩子砍開,露出裏面與世隔絕數百年的世界。

這一切都在一瞬之間,眨眼間便發生完畢,待眾人的眼睛適應了奪目的光線,再看時,門上的五顆龍珠已經悄然不見。

只有空洞洞的凹口在那裏,好似五顆沒有了眼珠的眼睛盯著所有人,透出一股鬼魅的陰冷。

而五顆龍珠,此時全部躺在了蓮華公子的手上。

這珠子什麼時候落在了蓮華公子的手上,那可是清歌要找的東西啊。

眾人齊齊將目光停留在蓮華公子身上,珠子的光芒已經淡了,散發出螢火一般的光亮,將蓮華公子平靜無波的臉襯得有些古怪陰森。

見蓮華公子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面無表情,直勾勾的望著清歌,卻沒有要將龍珠歸還的跡象,清歌的眼微微眯起,透出一股慵懶,眼眸深處含著一閃而過的尖銳,”公子,這龍珠是我的東西。”

“以前是,不過現在,不是了。”

古怪的聲音在這一刻響了起來,透著與他平時完全不同的音色,好似被鋸木鋸了過去,吱吱嘎嘎乾燥無比的聲音。

令人毛骨悚然,生出遍體的寒意。

蓮華公子的聲音一直是超然的好聽,如同梵音一般,沒有起伏卻能洗滌人心,清歌對他頗為懷疑,卻屢次觀察也沒有半點破綻,那完全是一個無悲無喜的人。

可是此時這突然翻天的變化是因何而來!

“你究竟是誰!”就連沐長風都覺得太不對勁,大聲喝斥。

冷眼觀察的禦天乾發現,千夜離的臉色有些奇怪,以及花容,月貌的臉色透出一股紅色,好似氣怒之下,猛然出現的色澤。

花容握緊拳頭,小嘴抿的緊緊的,臉蛋氣的通紅,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指著蓮華公子大吼道:”你是‘暗鬼’,你就是‘暗鬼’,對不對!”

他記得這個人的聲音,這個鋸木一般難聽到極點的聲音,只要聽過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忘記的。

這個人,就是和主子聯繫了一年多,卻神秘得完全查不到任何蹤影的人!

他絕對沒有記錯!

月貌冷言寡語,說話不多,此時雙手已經拿了判官筆,站到了花容的旁邊,眼底的憤怒,也說明了一切。

暗鬼?

就是那個千夜離說過一直在調查一個女人下落的神秘人?

半空之中與千夜離的眼眸一對,千夜離很肯定的點頭,這個人絕對是與他聯繫的那個暗鬼,那種聲音,沒有人會刻意模仿那種難聽到極點的聲音。

這一瞬間,他確定了清歌便是暗鬼一直在找的那個女人。

也就是,天族的聖女。

他的目光悠長,看著清歌帶著深不可見底的光芒。

光芒微弱,人聲悄無。

幽幽的石洞內,透出一股不太尋常的氣息。

清歌忽然一下就全部想通了,難怪每一次她出現的關鍵時期,蓮華公子這個人就會出現,他和千夜離不再合作的時候,也差不多是她知道自己是天族人的時候。

那時候,蓮華公子就確定了她是聖女了。

他知天命,掐天時,雪天片絮不沾身,這些特點,不就是天族人特有的異能嗎?

“你是天族人。”

沒有疑問,沒有感歎,非常肯定的一句話,將所有人心中的疑慮頓時解開了來。

而他臉上的表情,也在這一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蓮華公子平靜無波的面上,露出了詭異的色澤,雙眸中有青色的光亮,在暗暗的閃動。

那光芒和頻率,與他手中的五顆龍珠裏的木龍珠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只微微的笑著,眼色帶著讚賞,更有其他深暗的色澤。

清歌嘴角一勾,甚至帶著一種高深莫測的笑,”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並不是蓮華公子,而是‘暗鬼’,你現在展現的是第二重性格。”

“不錯,雖然血脈不純,你到底還是有聖女一半的血脈,不過從我拿到這五顆龍珠開始,蓮華這個人,已經徹底消失在世間了。”

沒有否認,蓮華公子,不,此時應該稱為暗鬼的男子臉上詭異的一笑,雙目青中泛黑,得意的笑著,將蓮華那一高潔的面容硬是笑出了陰冷的色澤,果真是氣質決定人的一切。

雖然話說的不透徹,在場的誰不是聰明人,略一想通就明白了。

蓮華公子有一個眾人皆知的規矩,那便是自日落之後,再不見任何客人,無論是誰,無論有多急,他都不會見。

而今天他們掉落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按照這一段時間過來,現在已經是夜半時分。

一個人不可能性格有非常極端的變化,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則是瘋子,二則是人格分裂。

很明顯蓮華公子眼明耳聰,是第二種情況。

看著眼前的這張臉,清歌突然覺得像蓮華公子那種無任何感情的樣子,至少有一種白雲般得悠遠,也比這般扭曲的好。

“你要五行龍珠幹什麼?”

好似要彌補多年不能見到日光與人交談,或者是要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發洩了出來,暗鬼並未直接的回答清歌,隨著他的徐徐話語,展開了幾百年前的恩怨情仇——

中原大陸本是一通天帝國,因為漢人自己的自私自利,諸多私心,想要瓜分偌大的權利,威脅天族人為其出力,隨之天族人的參與,漢人皇室,朝廷內兄弟殘殺,君臣亂起,戰亂紛紛,硝煙不斷,最後被帝王壓制,尋求根源。

漢人卻將所有的過錯推與天族人頭上,帝王偏信自己的兒子和大臣,為保存皇家顏面,帶領數百萬的雄兵將天族時代居住的天山圍困,將世代與人無爭的天族人安上魔族一名,開始慘無人道的虐殺。

天族人雖有異能,並不是人人全部是有戰鬥力,其中絕大一部分都是一般的百姓,用異能澆花養草,或者微乎其微都沒有太大的能力。

素來喜歡平靜生活的天族人根本沒有太大的反抗能力,在數百萬的精兵鐵蹄下,根本無處可逃。

七天七夜的殘酷虐殺,鐵劍揮舞下都是一個個慘死的亡魂,聖女帶領五大護法拼死抵抗,浴血奮戰,無奈人數上相差太大,而且異能不是取之不斷,使用有限,天族人完全處於劣勢,成為釘板上的魚肉。

最後一刻,聖女和護法拼盡全力用所有力量將剩下的天族人轉移,做出結界,世世代代都只能生活在封印之內。

而漢族在獲得全勝之後,將歷史改寫,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天族人的身上。

暗鬼說著說著,目光的陰森和狠毒望著千夜離和禦天乾他們,笑如鬼泣,”你們知道嗎?當時的平原上幾萬里都能聞到那血腥氣息,夜夜都能聽到狼嚎鬼叫,血染透了那一片草地,這都是你們漢人,你們漢人造的孽!”

比起禦天乾和千夜離他們這些素來受著皇室教養的人,聽到這樣與記錄完全相反的消息,眸色中有著波動,清歌只是平靜的看著他,淡淡的問了一句:”你要五行龍珠解開結界,然後復仇。”

無需多言,這一場尋找木龍珠的旅途,是一場謀劃了長久的陰謀。

精心策劃了十餘年的陰謀。

聽到復仇兩字,暗鬼咻地轉過頭,盯著清歌,”你願意同我一起復仇嗎?血統不純淨的聖女小姐。”

“別人的事,我沒有興趣。”輕飄飄的一句拒絕,沒有任何的還價餘地。

暗鬼卻絲毫都不意外的勾著嘴角陰笑,指著禦天乾,眼底憤怒的血紅,”你果然和你娘一樣,只顧著情愛,為了男人什麼都不要,你娘為了沐宗燁,你為了禦天乾,真不知當初的聖女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後代!你娘她當初穿透了結界,族人寄予了眾望讓她出來尋找五行龍珠,解開結界,卻愛上了漢人的將軍,卿卿我我的做了他的妻子,忘記了聖女的責任,還破壞族規,與他一起生下了你,最後被神靈懲罰,不得不回到島上去……”

這才是清歌真正的身世,她的確是沐宗燁的孩子,也的確是上一屆聖女的孩子。

這樣的指責,在清歌聽來完全沒有反應,她是現代人,對於什麼天族不天族的沒有任何感情,何況她本來就是冷清冷心的人,除非她認定的事情,否則休想她有什麼興趣。

花容,月貌在這種巨大的變故中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們兩人是這群人裏,唯一對天族瞭解的不夠的人,只能愣愣的聽著。

而其他人,則是瞭解這一切的。

“你為何對這一切都瞭若指掌!”禦天乾冷聲打斷他的話,他常年處於高位,對於別人的話一直都關注重點,蓮華公子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怎麼會對這些百年前的細枝末節知道的那麼清楚。

“因為我的異能,是感知過去。”

暗鬼輕蔑的一笑,自他三歲以後就知道了白日裏蓮華公子的存在,蓮華公子卻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可以控制蓮華的作為,蓮華卻毫無所知。

這麼多年,靠著蓮華清高潔白的形象,幫他可做了不少的事情。

現在,該是他有一番作為的時候了!

他說完,轉頭對著清歌一笑,”不過,不要緊,這麼多年,我終於讓結界打開了,你回不回去已經沒有關係……你死了,還有其他人的……”

這詭異的一句你死了,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卻沒有一個人覺得他是在信口雌黃,只有一種瘋狂的復仇在裏面。

忽然這地面劇烈的湧動了起來,好似地震了一般,周圍發出轟隆隆的響聲。

眾人被震得動搖西晃,緊緊貼近了洞壁。

“要地震了!”

“不,不是地震,接下來你們就好好享受吧!”暗鬼桀桀一笑,對著清歌的眼眸裏亮光燦爛,”親愛的聖女陛下,謝謝你打開了結界的大門,接下來,請你一路好走!我會讓天族展開盛世繁華的!”

石壁上的灰塵簌簌的往下墜落,地面不斷的東倒西歪,清歌緊靠著牆壁,防止倒地,沒有功夫再和暗鬼耍嘴皮子,只眼底寒光冷冽,匕首微動。

暗鬼似乎看穿她的舉動,陰陰一笑,將五顆五行龍珠往手中一放,口中喃喃念叨著一些聽不懂的字眼。

隨之,人影瞬間就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

還來不及驚訝這憑空消失的一瞬間,嗤的一聲巨響,好似氣球漏氣的聲音,身後的牆壁裂開了巨縫,高壓力的水柱噴射了出來。

不是地震,這,好像是海底震動。

清歌身形一射,一把躍起,將紫色晶花抓在手上,驟射而出,要往原路返回。

說時慢那時快,高壓的水柱一下壓破本來就出現裂縫的四壁,衝破了石門,這靠著木龍珠一直支撐住的地底冰層一下被洶湧波濤,鋪天蓋地的大浪猛襲進來,將所有人沖的七零八散,淹沒在洶洶大浪中。

無邊無際的水,翻滾的巨大力量使人手腳根本就不能自主,只能隨著顛簸的浪潮一上一下。

眼裏,耳朵裏,都可以感受到撲打在身上的水是鹹腥的,夾雜著一種海草的餘味。

他們被沖到了海底。

清歌在最後一霎那,緊緊的抓住禦天乾的手,十指緊緊相扣,雙腳不斷的蹬著。

無論浪潮怎麼翻滾,也絕不鬆手。

禦天乾也同樣將清歌的抓緊,拼盡全力的與浪潮做著爭鬥。

兩個人都有一樣的心思,就算浪再猛,也絕不再分開,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易說死亡,因為他們兩人的一輩子,才剛剛開始。

時值六月末,陽光金燦燦的照耀著大地,伴隨著濕潤的海風吹在西辰的港口,進進出出的船隻忙碌不停。

西辰的國風和大雍的巍峨壯闊,東雷的華麗精美,青鸞的富麗精緻是完全不同的,他是一個海上的國家,對外開放的相當大,各國的風情習慣都隨之侵襲而來,所以這裏的建築是有著東方和西方結合的感覺,有一種古羅馬的味道,上面是圓圓的屋頂,下面是黃色的建築,顏色很鮮豔。

百姓的穿著也十分的大膽,有穿燈籠褲的,有穿著短裙的,偶爾還能見過金發藍眼的外國人。

運載著從各國各地用來交易的商品,搬運,裝卸,港口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每個人都是一臉疲憊,又滿臉興奮。

風和日麗的日子,海面上平靜無波,對於做海外貿易的商人最是一件喜事。

漁民們也格外欣喜,波光粼粼的海面平靜,下面的魚兒卻格外活躍,每一次收網都有豐厚的收穫,讓他們出海也樂得喜氣洋洋。

一條棕黃色的小漁船又拖著滿滿一船魚兒豐收回來了,老漁民高高興興的卷著褲腿將滿船的魚兒和兒子一起拖了下來,曬得通紅的老臉上都笑出花一樣的皺紋。

“兒子,最近天氣格外的好,這個月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爹就能給你娶個媳婦了!”

那憨厚的兒子也笑著把魚拖下來,最近小半個月不知道怎麼搞的,海面上格外的平靜,魚兒都嘩嘩的往這邊遊,他和爹根本就不費什麼力氣,能打比平時多三倍的魚。

將魚放好,他站直了放鬆一下身體,看著不遠處海灘上好像有兩個長長的東西卷在一起,好奇的走了過去。

老漁民坐在一旁看著兒子走過去,吧嗒著煙袋眯著眼。

只看兒子走了到那兩東西面前,忽然腳一軟,坐倒在沙灘,嚇得往後倒去,急聲大喊:

“爹,死人了,這裏死人了啊……”

驚嚇的叫聲立即將周圍的人都驚了一跳,一艘客船裏正有一男一女走了下來,男的清雋秀氣,一雙眼睛細長透著精明,女的嬌小靈動,一聽到這邊的消息,男的立即拔腿跑了過去。

“汶神醫,等等我。”

這兩人,正是汶無顏和西辰國的小公主南宮潔。

汶無顏被禦天乾安排送南宮潔回來,一路從大雍到了港口,然後搭乘客船回到西辰,剛一下船,就聽見死人的消息,他作為神醫,自然想去看一看,能不能將死人救活了。

這是作為醫者的一種本能,特別是醫術超群的人,更是喜歡這種挑戰。

顧不得嚇得腿軟的漁民,汶無顏一把將那僕倒在沙灘上的兩個人翻了一個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絕色的面容,吹彈可破的肌膚,欺霜賽雪的面容,美的令人過目不忘。

周圍圍觀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這女子可真是生的漂亮,南宮潔在一旁卻有些覺得面熟,這個人是誰,她怎麼覺得似乎看過。

汶無顏則是臉色大變,滿臉的輕鬆之色立即褪去,看著女子的手扣著另外一個人的手,立刻將另外一個人也翻轉了過來。

古銅色的肌膚,完美的五官,帶著冷佞的線條,即便是昏迷中,也帶著不可褻瀆的高貴和優雅。

“這是乾帝!”

這一次南宮潔終於認出來了,也想起來那個看著面熟的女子是誰,那就是名動天下的青鸞女帝,乾帝的唯一愛人,鳳清歌。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清歌,也是第一次看到清歌的真正面容,即便是帶著略顯蒼白的臉色,那微濕的墨發纏繞在身周,如同蝶色繞花,晶亮深黑的眼眸被遮住了,留下兩排長密的睫毛,沾染了點點細沙,在陽光照耀下,好似金子生成,透出華貴的氣息。

那樣的芙蓉絕色容姿,令她個女子都不由的沉醉得想多看幾眼。

容傾城,笑染溪。

佳人笑,藍顏媚。

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的起乾帝那樣的英雄帝王。

在她讚歎感懷之餘,汶無顏已經手不停歇,確定兩人都有氣息後,命人將兩人抬到陰涼處,開始施針。

他的眉目間染上的凝重是南宮潔從未看過的,只聽聞乾帝身邊有兩員大將,一為儒將沐長風,一為神醫汶無顏,這些日子相處以來,汶無顏則是嬉笑如平常人一般,沒有見到一絲一毫的不同,可是此時,南宮潔覺得,汶無顏身上散發出來一種氣息,這種氣息,她也在沐長風接到乾帝資訊時候全身散發出來的。

那是一種真正的發自心底的尊重和忠實,沒有半點私心。

她雖為女子,但自小在皇室長大,知道忠心是最為難得的品質,乾帝能禦人到這種地步,的確是比人高上數籌。

胡思亂想之中,汶無顏施針已經有幾百次,兩人的氣息逐漸的平穩了下來,他才放下心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禦天乾和清歌會出現在這裏,可是依照他們兩人的本事,都會如此,事情一定十分兇險。

放下手中的銀針,汶無顏望著一直站在一旁南宮潔道:”公主若是要回宮中,我讓人送你回去。”

他本來的任務就是將南宮潔送回西辰皇宮。

南宮潔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望著依舊昏迷的兩人道:”帶他們一起回去吧,皇宮裏的藥材總是最好的。”

汶無顏面上一愣,他其實心底也有這種想法,雖然他醫術高明,也需有好的藥材,剛才診斷他發現禦天乾和清歌似乎在海中飄了七八天的樣子,身體完全沒有進食,全靠一口真氣在盯住,必須要好的藥材才能快速的補回來。

他想了想,西辰畢竟對於他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從來沒有涉足過,若是進了皇宮,至少比在這不熟悉的地方好,料想西辰也不敢對大雍和青鸞兩國的帝王有什麼想法。

何況南宮潔還對沐長風有意思,更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了。

分析完後,汶無顏也就跟著南宮潔一起,帶著禦天乾和清歌進了西辰皇宮。

皇后一聽到南宮潔回來了,對汶無顏感激不盡,立即給三人安排了住處,太子南宮汐因為病弱,所以沒有出來見客。

在汶無顏的醫術調養之下,禦天乾一天之後就醒了過來,清歌也在兩天的時候悠悠的轉醒。

“原來是這樣。”客殿裏,汶無顏的聲音響起,禦天乾和清歌將在熱河密林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那五顆龍珠在一起,你感覺封印解開了嗎?”

清歌的臉已經在五顆龍珠齊聚的時候完全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可是封印,她搖了搖頭,”沒有。”

汶無顏微微沉吟了片刻,”看來解開封印,可能還要個什麼儀式吧。”

“誰知道呢,現在緊要的是,如果暗鬼說的都是事實,那麼現在天族的結界已經解開,那麼天族的人已經開始了報復的佈局了。”

禦天乾聲音沉緩有力,透出一股張力,”更有可能的是,暗鬼早借著蓮華公子的影響力,布下了局。”

三個目光灼灼,顯然想到了一塊。

“這事容後商議,西辰皇后三日後舉辦壽宴,我們肯定是要出席的。”汶無顏將眼前的事說了出來。

他們在這裏借住,又受到了邀請,當然這點面子要給的,禦天乾也點頭表示會應邀出席。

汶無顏要去給西辰那邊回話,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清歌和禦天乾兩人。

方才起,清歌就沒有說話,禦天乾將她拉過來抱在懷裏,看著她恢復了原樣的容顏,親親的一吻,”你在想什麼?”

“哥哥他們還是沒有消息。”清歌靠在他身上,汲取著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自從醒來了以後,他們立即派人去找沐長風,西辰這邊也派了人手去找,幾天過後還是沒有消息。

他們是經歷了那個海潮的,知道當時的浪有多大,可能一不小心就會葬身在了海底。

禦天乾也知道兇險,當下沉聲道:”沒事的,我們能沖上岸,他也一定能。”他的清歌,看起來冷情,實則對自己的人好到心窩裏去了。

“可是……”清歌剛一說話。

禦天乾就打斷了她,”怎麼沒看你關心關心我?”

這聲音,可是酸得不得了。

清歌對著他翻了個白眼,這男人怎麼幼稚起來的時候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

“你可是比我還好的快,身體肯定比我好,也沒見你關心我啊……”

聽著清歌的話,禦天乾眼眸微微的一眯,手掌開始不規矩的遊動。

輕輕的咬住清歌的耳朵,磁沉的嗓音低喃誘一惑道:”那我得檢查檢查,究竟是誰的身體比較好了……”

還不等她說話,禦天乾直接把清歌壓倒在床上。

天知道他當時在海裏多麼怕有浪潮將他的清歌沖走了,他要確認,確認她實實在在的還是在他的身邊。

不多一會,室內響起了令人面紅耳赤的低一吟聲,宛轉悠揚的飄散在空氣中。

一直到了傍晚,這聲音才消失了去,汶無顏也回到了這裏,同時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同樣在沿海的岸邊,前些日子也有人撿到了從海裏沖到岸邊的人,聽聞皇宮裏在尋人,將尋人的畫像一比對,正是那幾人,便差了人送過來。

而這幾人,正是失蹤了的沐長風,千夜離,以及花容和月貌。

三日後,整個西辰皇宮透著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到處都是紅綢大花,往來的人員無不帶著喜慶的笑容,穿著色彩鮮豔的服裝,來來往往的忙碌著。

這一日,是西辰皇后四十歲的壽誕。

而更讓人驚奇的是,素來與西辰沒有什麼來往的大雍乾帝,青鸞坤帝,東雷夜王,大雍沐將軍,神醫汶無顏,齊齊到場為皇后祝賀。

這些人可都是當世最為矚目的傑出人物,許多人壽宴參加的多了,可是能將這些人都齊聚一起的,那可是難得的機會看見,小部分是來沖著給西辰皇后慶祝,大部分都是來看一看這些人中龍鳳的風采。

西辰的貴族和百官都齊聚一堂,紛紛看著坐在主客位上的幾人,只覺得目不接暇,每一個都是那樣的出眾。

乾帝冰酷奢冷,坤帝清美高貴,夜王容姿絕豔,儒將俊美勇猛,神醫清雋秀氣。

每個人都透著一股與人截然不同的氣息,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無法忘懷。

他們左看看,右看看,覺得乾帝和夜王更是不分上下,渾然天資,過目不忘。

想起自己國家那個病歪歪的太子,真是,唉,算了算了,本來西辰就不在乎什麼統一天下,他們過慣了這種開放自由的生活,只要人民安定,君王明理,誰做帝王都無所謂。

西辰皇后是個臉圓的婦人,看起來很有福氣的樣子,人也很和氣,對著清歌笑眯眯道:”我兒子身體不大好,所以經常呆在殿裏不出來見人,走路也比平常人慢些,真是讓幾位見笑了。”

身子不大好?

走路比別人慢?

禦天乾和清歌兩人聞言,眼角不禁的抽了抽,當初南宮汐在江湖宴上那最後的一滑,可是身手矯健,反應迅速,比起正常人,可是要超出百倍。

這和身子不大好,沒什麼關係吧。

他要身體不好,那可沒人身體好了。

千夜離見兩人臉色都有點古怪,微眯了眼,那廂有宮人大聲宣喊:”太子殿下駕到!”

隨著這一聲,只見一個慢慢騰騰的人影挪了進來,南宮汐臉色‘蒼白’的走了進來,對著眾人微微拱手,然後施禮道:”貴客遠道而來,本該早早來迎接,因本宮身子不大好,所以來遲了。”

看著他那虛弱的樣子,清歌低頭抿了下唇,等其他人都回了話後,才回禮道:

“太子既然‘如此體虛’,理應好好休息,我等無妨。”

正裝著病歪歪的南宮汐猛然聽見這把聲音,覺得有點耳熟,半抬頭看著面前人的服裝,一身帝制華服,通身九鳳繡圖,這是青鸞的帝服,他還是認得的。

心內不禁的甩了甩頭,這是青鸞女帝,他看都沒看過,有什麼熟的,肯定是他最近回來拘在宮裏,睡得太多,產生了幻覺。

還是要多出去走走才對啊。

他繼續裝著病歪歪的樣子半靠在太子座上,宮裏好無聊啊。

太子已到,攝政王接著也出來了,對於這名攝政王,禦天乾也是有所耳聞的,他是已逝去西辰王結拜的兄弟,西辰王逝世的時候,太子南宮汐年紀還小,於是西辰王欲將江山交給攝政王。

西辰的傳統中,王位可以是能人居之,只要西辰王和朝臣大部分同意,便可能者上位,這也是民風開放的一種表現。

結果攝政王表示不要,願意輔佐太子,最後西辰王只好立他為攝政王,他為人謙恭,有仁有智,對皇后和西辰王留下的一雙兒女十分的好,深得皇后太子和公主的喜愛。

但是這樣一個人卻一直很低調,據說受過重傷,被西辰王救下來的,他留下來做攝政王也是為了報恩。

這樣一個對權勢沒有欲望的人,的確是一個值得期待的人。

隨著一聲”攝政王到。”,殿上側門走進一素袍男子,身形高大,舉止得儀,行走時兩袖帶風,看的出是有相當好武功底子的人,只是在他的面上,卻有著大大小小數條疤痕,將他的儀容一下減了幾分。

但見他進來之後,百官眼中沒有任何輕視的神色,恭敬的起立行禮,”參見攝政王。”

“無需多禮,眾卿起來吧。”中氣十足的男聲帶著中年男子特有的沉穩,給人一種安定心神的作用。

禦天乾只覺得眼前這個人,和他記憶裏面的一個人有著幾分的相似,那是他很小的時候才見過的,如今那個人已經死了。

攝政王進來之後,坐上了位置,笑著說了一番客氣的話語,便宣佈壽宴開始。

今日的主人是皇后,所有的人都對著她賀喜,百官們各個帶著自己獻上的壽禮,開始寄送祝福。

西辰百官送的東西多為奇珍,有千年珍珠貝,血玉牡丹花,翡翠音樂盒……各種珍寶將大殿擺滿,反射出來的光澤璀璨耀眼,絕不輸于外面的陽光。

皇后顯然不是個苛刻之人,對於臣子獻上來的禮物,每一樣都說了讚美的話,讓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準備的禮物十分的好。

殿內的氣氛十分融洽,君臣同樂,好不愜意。

清歌對那個攝政王有幾分好奇,她昨晚聽禦天乾說起他的事情,此時多關注了幾眼,這樣的目光讓攝政王也注意到了,他轉頭看著清歌,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略微怔了怔,才開口道:”女帝陛下能來我國,真乃西辰榮耀,即便在海的這一邊,都傳誦著女帝陛下的故事,我西辰的臣民對女帝的很是敬仰。”

“哪里,都是人們誇讚而已,攝政王的英名才是四海皆知。”場面話總要說的,清歌也客氣幾句,舉杯同飲。

千夜離坐在一旁悠閒的喝著酒,也不由的搭話道:”女帝不必謙虛,我也覺得你是難得的好女子。”

他這話一說,攝政王也轉頭望他,這一瞬間,卻是完全呆愣住了,滿是疤痕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怪異的顏色,激動,癡戀,後悔,驚異,攪合在了一起,讓他的臉上因為激動變得有點猙獰。

這樣的眼神……

千夜離的眼眸微微的眯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眸中危險的光芒一閃而過,修長白皙的手指握緊了琉璃水晶杯,微微用力。

氣氛變得有一點緊張,南宮汐也注意到了這裏,他從來看過國父這樣失神的樣子,不由轉頭看了千夜離一眼,皺眉暗道,難道國父多年不曾娶妻的原因是喜歡男人嗎?

夜王這樣子,倒是比女人都長得好看,可是——

呀,這可不行,誰都知道夜王最討厭男人了。

他趕緊輕聲的喚道:”國父……”

攝政王嚇得一忪,臉上的表情好似從久遠的夢中驚醒了過來,看著千夜離的眼神裏的慍怒,猛然想起自己剛才的表現,那樣的眼神的確是會讓人誤會,帶著幾分尷尬,連忙解釋道:”很抱歉,剛才看到夜王和本王的一個故人長得極為相似,忍不住回憶起來,實在是太過失禮了,本王自罰三杯謝罪。”

旁邊宮人倒上三杯酒來,他端過來立即一杯一杯的喝了下來。

既然攝政王都如此說了,千夜離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剛才那眼神的確很複雜,他並沒有說緩,當即也舉杯飲空一樽,表示自己不介意。

“不知道攝政王的故人是?”千夜離的長相和紫妃幾乎是如出一轍,難道他認識的人是紫妃?

攝政王淡淡的一笑,眼底都是感傷,頓了一下,才緩緩道:”是我的妻子,已經離我而去了,她的相貌的確是和夜王相似,可是眼睛的顏色不一樣。”

眼睛的顏色不一樣?紫妃的眼眸也是琥珀色的,那麼就不是紫妃了。

既然不是和母妃有關的,千夜離也就不在意,不再說這個話題。

觥籌交錯中,氣氛一片美好,就在這時,一聲奏報將這個氣氛打斷,”稟攝政王,皇后,太子殿下,天……天族使者求見。”

奏報一出,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百官動作一頓,臉色僵硬。

天族……

對於這數百年前的事情清楚的人,面色都有點發青,這個傳說中已經滅亡的族類怎麼會還在呢?

對於不知道的人,只覺得滿腦子漿糊,面面相覷,天族,到底是什麼,怎麼沒有聽過,今日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攝政王的眉頭卻皺了起來,眼底有著深藏的銳利,還有隱約的期待,沉聲道:”宣。”

那廂傳令員得報,立即層層遞傳高喊,”宣天族使者進殿……”

百官頓時齊齊往著殿門前去,目光中驚懼的也有,好奇的也有,還有著其他各種情緒夾雜在內的。

清歌坐在主客坐上,手裏端著酒杯,映著墨眸透出一股冷冽的醉光,眉眼間帶著深深的警戒。

暗鬼終於出手了,在經過了半個月之後,他終於派人開始實施復仇的計畫了,他最先出手的便是獨立在一旁,國富民和的西辰,倒是有計劃。

殿外快速的走進來三人,三人穿著異族的服裝,一看便知道不是西辰人,也不是中原內陸的人,他們的服裝色彩濃郁,上面有著抽象的圖案,就像那些圖騰,有著信仰的含義在內。

這樣的服飾,清歌卻是看見過的,在冰室裏面,那千百具的冰屍便是穿著這樣的服裝。

在這三人的肩上,同樣有著一個五珠拱日的圖案,

最前面那個女子身上穿的是金黃色為主的服侍,面容嬌美,此人倒是個熟人,正是清歌當初見過的桑青。

桑青一進殿內,便將目光停留在攝政王的臉上,完全沒有注意周圍的人,似乎其他的人都是擺設,都是空氣一般。

雖然攝政王是西辰權勢最高的人,但是桑青進來後,什麼也不做的樣子實在讓人不爽。

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打量,在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以後,才稍微的低了點頭,傲氣十足道:”天族土系護法桑青見過西辰攝政王。”

連頭都沒低下來,腰更是沒彎,要知道,攝政王在西辰其實就等同於帝王了,百官對他十分尊重,見這天族來的使者根本就目中無人,不由惱怒,大聲喝斥道:”魔族便是魔族,不懂禮節的野蠻人!”

此言一出,桑青的面色立即冷沉了下來,一眼瞟過去,身後跟隨的兩名男子手指一揚,一條藍色的蜈蚣立即爬到了那個官員身上。

“我天族由天而孕,靠地而育,只跪天地與聖女,其餘人等,不配與爾等並列。”

那官員還要開口,攝政王卻是揮手將一隻酒杯揮灑過去,藍色的蜈蚣當即被罩在杯底,驚得那兩名男子臉色變了一變。

桑青則是抬頭一笑,”攝政王果然好功夫。”

那官員連忙感激的對著攝政王行禮,攝政王臉色素正,擺手示意退去,聲音中透出一股威嚴,雙眸中射出兩道銳利的光線,”不知今日天族來,有何貴幹?”

“聽聞今日西辰皇宮內大擺宴席,我天族能再次出世,多虧了攝政王的幫忙,特來獻上一副畫卷,聊表謝意。”

桑青說話間,身後的男子抱著一幅畫往前兩步,包裝十分普通,看不出有什麼珍貴的樣子。

今日是皇后四十壽宴,此乃西辰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若是來送禮給皇后,還說的過去,可這天族人卻是給攝政王送禮的,多少就有點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清歌,禦天乾,千夜離,沐長風,汶無顏幾人卻是知道,天族這一回的出現,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還巴巴的來給人送禮,怎麼可能。

南宮汐這時也靠在那覺得無聊,不由輕飄飄的也插上一句,”今日是我母妃壽宴,你為何不送禮給我母妃?”

桑青淡淡的一笑,耳朵上的銀環晃晃悠悠,”你母妃壽宴與我無關,我只有禮物送給攝政王。”

那種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態度,真正的是一種藐視。

換做旁人可就生氣了,可是皇后卻沒有動怒的跡象,笑的吩咐道:”來,把畫呈上來,送給攝政王的禮物我可得看看。”

那廂有宮人立即將畫接了過來,遞到了攝政王的面前。

清歌坐的位置,在左邊第一位,正好靠近攝政王的王座上。

宮人小心翼翼的將畫卷開,這天族人來意不善,萬一有著什麼禍心,他們也好及時防範,直到將畫卷全部卷開,並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難道真的只是送一副畫過來?

清歌瞧著那紙張也是新的,畫的顏色很新鮮濕潤,看起來就像是前幾天才完成的畫作,絕不是什麼古畫之類的東西。

這樣的畫也是禮物,她略偏了頭,將目光移到畫上。

只見畫軸展開了之後,是一副青山綠水的工筆劃,畫上青山幽遠,綠水環繞,一間小竹屋在這靜謐美好的山水中佇立,其屋門前有一彎小橋流水,一個女子站在小橋前,眺目遠望。

這畫工並不見得十分出眾,只算尚可,那麼這畫裏的東西可就別有深意了。

清歌再一仔細看,那畫中的女子身子窈窕,眉目靜好,安靜純祥,一望便知是個溫柔的人,那眉遠山如黛,唇色不點而丹,髮髻堆雲盛雪,面容上夾雜著三分淡淡的憂鬱,卻依舊透出一股奪人心神的美。

這人,好像,好像——

一瞬間,清歌和皇后兩人都將目光望向了千夜離,這畫上的女子,和千夜離真的很像,只不過比起千夜離的豔來要多出幾分柔,更有女子的韻味。

難道這是千夜離的母親,那桑青送這樣的畫來幹什麼!

她轉頭再一細看,卻發現一處極為細小的地方剛才被她略略一掃就錯過了!

這畫上的女子有一雙紫色的眼睛!

如同最美的紫寶石一般的顏色!

她心神一恍,這個人,不是千夜離的母親,紫色的眼睛,是天族聖女的標誌,純得毫無雜質的紫色,她的眼睛曾經也顯現過這種色彩!

忽聞耳邊一聲細細的呢喃。

“傾雲……傾雲……真的是你嗎?”

清歌驚愕的抬眼看著攝政王,他滿是疤痕的臉浮現因為激動變得更加難看,雙眼中卻顯現出剛才看到千夜離露出的那種神色,只是比起剛才,要瘋狂,深刻數百倍都不止。

粗大的手指輕輕的摸上了畫卷,嘴唇不住的顫抖,像是被壓抑了幾十年的情感都在這一刻洶湧而出。

皇后都被這種神色給怔住,一時忘記開口,攝政王給她的印象一直是沉穩自製,豪爽大方,從來沒有這樣激動的神色。

這畫上的女子美則絕美,可是也不至於讓攝政王激動成這樣子。

滿殿的官員也不知道怎麼一幅畫就讓攝政王如此激動,面面相覷,不得言語。

而三位天族的使臣,則是面帶笑容,桑青更是一臉帶著得意,拼命抑制的淡笑,緩緩開口道:”不知攝政王對此樣禮物是否滿意?”

慢慢的將畫卷收了起來,攝政王趁著這一短短的時間,將方才的失態全部收了起來,點頭道:”不知道畫上的人是否還安然無恙?”

“目前,是。”

目前是的意思就是,將來可不一定是。

此等話語,攝政王如何聽不出來,可是心裏依舊欣喜,她活著,她還活著,他心中激動不已,面上不露絲毫,雙眸如同千年古井一般平靜無波,揮手道:”不知道三位使者送來禮物是為求什麼?”

禮尚往來的道理誰不懂,這樣一副富有深意的畫,可不單單是給他欣賞的吧。

“攝政王真是爽快人!”桑青客氣道,”桑青遠途而來,見西辰人情美好,想多留住幾日,不知可否?”

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但是肯定是不方便將要求在這裏說出來。

攝政王腦中一轉,當即點頭道:”那好,那三位就居住在宮中。”

不知道是桑青太志得意滿,還是禦天乾幾人的位置坐得太不好,至始至終,桑青都沒有看清歌和禦天乾二人一眼。

能被人這樣忽視的感覺,還真是稀少。

這一次,清歌卻覺得很好,暗鬼和桑青他們的主意,她已經知道了,覺不能讓他們從西辰做突破口,打開中原大陸的門,讓所有的人都做他們瘋狂報仇的犧牲品。

壽宴就這樣散去,攝政王緊緊的握著畫,回到了寢宮之中,將所有人都撤了下去,他才躺在了巨大的床上,眼中一片深深的憂傷,和無限的愁思。

將畫慢慢的展開,目光凝在女子身上,就算再看十年,百年,他也不會覺得膩。

“傾雲,你為何這麼狠心丟下我……”自言自語的聲音在偌大的寢宮內,輕飄飄的,低低的傳來了來。

簡短的一句話,包含了無數的愁思。

“那你又為何狠得下心丟下沐清歌!”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室內炸了開來,驚得攝政王一下就坐了起來,循聲而望。

一處隱蔽的陰影裏,清歌慢慢的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明顯帶著驚訝的攝政王,霜眸之下有薄怒在燃燒。

攝政王看著清歌一步步的走過來,眉間也皺得越來越近,最後緊得好似扭曲在一起的麻花,看著清歌的眉眼,每一處都細細的看著,慢慢的雙眸一下睜大,瞳眸中的不解消散,換上了激動和狂喜。

“你是我的清兒,清兒……”

已有五十歲的高壯男子,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身軀不斷的發抖,伸出的手掌帶著微微的顫動,眼底含上了激動的淚花。

這一刻,清歌的心裏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彌漫了上來,她看著面前五官盡損,看不出傳說中昔日俊美戰神一點容顏的男子,看著那雙長滿了老繭的手,心中又酸又苦。

她果然沒有猜錯,這個傳說是西辰王在中原大陸無意中救下的男人,就是當年叱吒天下的戰神”沐宗燁”,是沐清歌的親生父親。

從她聽到他的呢喃開始,她就知道,她一定沒猜錯。

她鼻中微酸,那是人存在在基因裏的一種對父母強烈的渴望之情,她從未體會過被父親疼愛的滋味,可是口中卻是冷冰冰的話語吐出來:

“你還記得有個女兒嗎?”

清歌是介意的,這麼多年,他既然沒有死,為何從沒有回過大雍,去看一看自己的女兒,那個年歲不足兩歲的幼一女,他在這裏養尊處優,沐清歌呢,就在那裏受秦豔蓮的百般折磨,沐宗佩的苛責虐待。

可知沐清歌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幻想著父親能疼愛她,能將她抱起來摟在懷裏。

冰冷的話語一下將沐宗燁的心澆的冰冷,看著女兒眼底的薄怒,他的身軀一下就佝僂了下去,那偉岸的身軀一瞬間好似老了十歲,雙手尷尬的收了回來,卻還是盯著清歌,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這是他和傾雲的女兒,這是傾雲和他曾經渡過的美好時光裏面最好的紀念,這是他們愛的結晶。

“當年我被刺客追殺掉入了懸崖,幸虧武功過硬,一路攀著岩石往下掉,雖然劃的滿臉,滿身都是傷痕,可最後沒有摔死,只是摔斷了七八根骨頭,當時以為就會這樣死去,幸好到處遊山玩水的西辰王救下了我,帶我去西辰養傷,傷好了之後,我心灰意冷,不想再回大雍,回到那個令我處處都會回憶起傾雲的地方。”

“於是我讓派人去大雍將你接過來,可是前後派了幾批人去,查到的答案都是你……已經摔死了,我不甘心,自己偷偷的潛回去,也沒有找到你,派人去問了宗佩,他說當時受了託付照看你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沐宗燁說著說著眼底帶上了回憶的色彩,好似看到了多年前得時光,”之後我一直在找丟失的兩歲的女童,可是每次找回來的那個,都不是你……”

沒有人知道他當初有多痛,深愛的妻子無故的消失,連一個字都沒有給她留下,唯一的女兒幼年走失,再也不能相見。

無論他怎麼找,都找不到。

大的找不到,小的也找不到,一代戰神枉為天下人的榜樣,卻連自己最深愛最心愛的妻女都保護不了。

那種深可刻骨的自責讓他痛不欲生,夜夜失眠,他幾乎是日日夜夜都借酒買醉,直到南宮潔出生以後,皇后特意將南宮潔交給他帶,日日夜夜的陪伴著他,他才從沼澤裏面爬了出來,逗弄著小小的南宮潔,慢慢的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直到歲月慢慢過去,他將深愛的妻女都埋在了心底,受了好友的重托,輔佐著西辰的江山。

“攝政王一生不曾娶妻,原來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另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禦天乾負手緩步而出,聲音裏帶著淡淡的激賞。

若說禦天乾這輩子曾佩服過誰,沐宗燁便是其中一個。

“我的妻子,永遠都只有傾雲一人。”沐宗燁的聲音顫抖裏有著極其的堅定。

他的心早已經在傾雲走的時候給帶走了,不會再動了。

室內香爐飄渺生煙,從半透明的窗櫺中透出一點點的亮,光線幽明黯暗。

聽著這個男人的自述,清歌想起沐宗佩對沐宗燁的那一種恨,那絕對是泯滅了良心的恨意,他將清歌放在身邊養,對著外面稱作是外室所生,這就是一種侮辱,在這個時代,外室所生的兒女,比起妾室來還要不如。沐宗佩欺騙沐宗燁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就這樣望著這個滿臉傷疤的中年男子,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的是皺紋和疤痕,讓他曾經英俊的容顏失去,可是即便如此,他全身依舊有一種大將之風,就算是破了容顏,也掩蓋不了。

這個人,是她真正的親生父親,不是沐宗佩這個養父,也不是青鸞的便宜父親,是真正有著血肉關聯的父親。

從血液到身軀,都可以感受到一種與旁人不同的感情。

沐宗燁看著眼前的清歌,眼睛幾乎眨都不眨一下,他嘴唇蠕動了幾次,最終極低的開口道:”你恨我,是正常的,能再看到你,爹已經很開心了。”

他是真的開心,沒想到有生之年還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兒,這種高興,又酸又甜,一言難盡。

看著他的眼神裏的激動和拼命掩飾的慈愛,清歌忽然有點發酸,她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手指,撇開眼望向別處,目光恰好落在放在床上的畫上。

“那是我母親?”

順著她的視線,沐宗燁小心的將畫拿了起來,眸光好似青春一下回顧,”是的,傾雲正是你的生身母親。”

“她的眼睛為什麼是紫色的?”

一句話問到了要點,沐宗燁究竟知道不知道傾雲就是天族人。

聞言,沐宗燁全身微微一顫,半晌沒有開口。

清歌眼睛一厲,開口道:”你一直都知道她是天族人,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的!”沐宗燁一時激動的反問道,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言語太過激動,頓了頓,看了一眼禦天乾。

這意思,清歌明白,他有話要說,但是禦天乾站在一旁不好開口。

“他不是外人。”不緊不慢的一句話,清歌相信沐宗燁不會不知道自己和禦天乾的關係,大概是覺得天族的身份實在是不好說。

禦天乾嘴角一彎,走過來拉著清歌的手,墨藍色的瞳眸中滿是寵愛。

這樣的眼神,多麼的眼熟。

沐宗燁一看就笑了,果然傳言中乾帝對清歌的感情是唯寵的,那樣的深情只有真心相愛的人才會有。

他眼中一紅,再不避嫌的點頭道:”是的,從見到你娘親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天族人。”他手指撫過畫上女子的眼睛道:”天族聖女的標誌就是一雙紫寶石的瞳眸,那時我正帶兵和東雷的大軍奮戰,你娘就突然一下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說著,就沒有再說下去,意思清歌和禦天乾都明白,隨後,沐宗燁就對傾雲一見鍾情,非傾雲不娶。

清歌頓時明白了,為何所有的人都沒有見過傾雲的真容,因為她的眼睛,她只能帶著面紗,防止別人發現她的身份。

幾近二十年,將女子的身份都掩藏好,不肯告訴別人,也不怕任何的流言,清歌看著沐宗燁,突然出聲道:”你對娘確實很好。”

如果不是知道沐宗燁對傾雲念念不忘,天族人也不敢茂然的送上這麼一副畫。

“你……你……”可是沐宗燁卻聽懂這話裏的另外一層意思,顫抖著雙手問道:”你承認我這個爹了……”

人到了遲暮之年,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親情骨肉,沐宗燁也不例外。

清歌緩緩的一笑,一切都包含在了笑意裏。

禦天乾捏了捏清歌的手心,反頭道:”父皇也很思念你。”

聞言,清歌也點點頭,淩帝就是因為沐宗燁的原因才對才華平庸的沐宗佩給與重用的。

想到淩帝,沐宗燁話語裏有著歉意,抬頭道:”他還好嗎?”

“很好,就是時常提起你。”

沐宗燁這時才想起來,剛才完全沉浸在了看見女兒的震驚裏,立即站起來就要行禮,”微臣見過……”

禦天乾袖中一抬,將他的姿勢完全阻住,打斷道:”論位置,你現在是西辰的攝政王,與我持平。”望了清歌一眼後,”論身份,你是清歌認下的父親。”

那就是他未來的岳父,完全不必要行禮。

這句話,沒有說出來,但是誰不明白。

話以至此,一直冷驁的禦天乾能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清歌側頭一笑,才轉過頭來,臉上的神色換得肅穆。

認親的事情就到此為止,目前還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實在不是去細細述說那些親情和回憶的時候,再多的想念和激動,都要等日後才一一分說。

一眼掃過畫卷,清歌眸光閃動,冷聲開口:”天族人送畫的目的是要西辰協助他們,吞併整個中原。”

沐宗燁面色也沉冷了下來,今日他見到畫卷太過激動,不代表他不知道天族人的意思,當即點頭道:”若我不答應,他便用傾雲的命來威脅我。”

當初傾雲離開他時,不過二十歲,畫上的女子容顏有三十餘歲,很明顯是最近新畫的。

“那你準備答應嗎?”禦天乾非常乾淨俐落的指出問題最關鍵的地方。

這個問題是有些難度的,沐宗燁微微沉吟了一會,抬起來的眼眸裏有著堅定和沉著,”不行。”

關於天族的過往他是很清楚明白的,若是他答應和天族合作,西辰就會成為天族的矛,挑起所有的硝煙和戰火,若是輸了,西辰也是破爛不堪,惹得全天下人仇視,若是贏了,西辰也是一個棋子,到最後都會變成犧牲品。

無論怎樣,他都不會做這樣的打算。

禦天乾聞言眉眼不見一絲的驚訝,他們這些久處高位的人,對於這其中的一切稍許想一下就明白了,沐宗燁會做出什麼選擇,顯然他也清楚。

大雍兩代戰神在一起,多少還是有著點默契的。

清歌挑揀的將當初暗鬼的事情把重要的地方說了,聽的沐宗燁的眉頭皺的更緊。

“那你打算如何,直接回了他們不合作嗎?讓他們將她犧牲了?”不待沐宗燁開口,禦天乾直接挑眉問道。

這個‘她’說的就是傾雲。

“絕對不能合作!”但是,他也捨不得傾雲受苦。

這種時候就是理智和感情拼命絞殺的時候,最為痛苦的也是做這樣的選擇。

“若是傾雲死了,我便陪她一塊去了!”

頓了半晌,沐宗燁下定決心,還是選擇了保全西辰,當初西辰王救了他,看重他,他才坐到現在這個位置,絕不能因為他自己的感情,將整個西辰拉去陪葬。

“為何我們不能主動出擊!”清歌眉眼中都是厲色。

他們不能做那個主動的人麼,一定要等著天族對他們下手才行麼。

一句話出,沐宗燁頓時茅塞頓開,是啊,他剛才怎麼就沒想到,天族又怎樣,他們為何不能主動出擊。

經過數百年前的痛擊,天族人已經損失大半,困在結界裏面就算百來年也不會有太大的發展,否則的話,也不會派人來送畫卷,想要和西辰合作了。

眸中閃著激動的光芒,為自己的女兒而驕傲。

“天族的棲息地你們已經知道了?”沐宗燁畢竟是老薑,主動出擊沒錯,也要找得到地點才對,見清歌如此有信心,肯定有了對策。

他預料的沒錯,早在醒來之後,清歌就動了這個念頭,她不是喜歡挨打的人,也致力相信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當時在那個地下冰室裏他們是被捲進了海底,那麼結界應該是在海上的某一個地方。

按著這個思緒,她讓人去找經常出海的老漁民,老跑商們問了。

果然,在西辰東南方向的一處,漁民反應,大批的魚兒從那邊往四處走,一群一群,成群結隊,好似所有的魚兒都要逃開那個地方一樣。

反常即為妖,何況時間上還那麼符合,正是這半個月的事情。

沐宗燁聞言立即起身,從書櫃中拿出一副航海地圖,禦天乾當即就在海圖上劃下了那個地方,他們只要有船隻,便能朝著那裏前進。

“這裏是一個小島,很不起眼,但是也沒有人能接近,我們都叫它神秘島,按照你們所說的,有三分之二的可能,這裏就是天族人被轉移的結界小島。”

揚了揚眉頭,禦天乾抬眸看著望過來的沐宗燁,英雄所見略同的點點頭。

兩輩人,卻都在眼底看到了雄心壯志。

沐宗燁笑了一下,喚道:”你等等,我去拿一樣東西給你。”

這麼多年,他都守在這裏,終於可以有這麼一天了。

禦天乾不明的看著清歌,清歌聳聳肩,她也不知道,也許是爹要給禦天乾的見面禮吧,可是她這個女兒都沒給,給禦天乾幹嘛。

兩人又低頭在海圖上看了起來,計算著行進的航線和所需的一切。

那邊沐宗燁已經拿了一個白玉匣子走了過來,面色十分的慎重,踱到了禦天乾的面前,雙眼裏透出欣賞和感歎的光彩。

“這裏面,裝的是西辰王位的玉璽,並西辰王的秘密遺囑一封。”伸手將白玉匣子打開,裏面露出一塊方正的碧玉玉璽,和一封明黃色的遺囑,將遺囑取了出來,沐宗燁展開緩緩道:

“當年西辰王便不喜戰爭,從不參與中原戰事,以一條海河相隔,保全西辰的安寧,他料想到終有一日會有帝星出現,統一海內,為此,一早便留下了這封遺囑,若是有明君,便讓直接將玉璽奉上,以保西辰百姓平安靜好的生活。”

聞言清歌微有感觸,西辰王這般的君王才算的上是百姓的福氣,他要保的只是百姓安好,那些什麼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並不放在心上。

禦天乾聞言並未表示什麼,沉聲問道:”皇后和太子知道這封密信嗎?”

沐宗燁頗有深意的點頭,”西辰王的意思,他們是最先明白的。”

難怪南宮汐總是裝的病病歪歪的,哪里有半點的太子樣子,只怕早就對這太子位不敢興趣了,只要是病弱的,下面不知道的百官也不會逼他馬上繼承皇位,他樂的逍遙。

西辰王一家子倒是有意思。

“倒是認准他是明君了。”清歌半開玩笑道。

“天下人都看得到,只怕早在心中認為乾帝便是以後一統天下的開國皇帝。”沐宗燁誠懇而言,沒有半點虛假,如今的東雷,沒有了夜王,等同失去了一半的力量,本就在力量上處於劣勢,如同還有希望。

還有他的女兒,青鸞的女帝,這麼多年,她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還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想到這裏,眼底就是內疚,還有深藏的驕傲,寵愛。

他伸手拉過清歌的一隻手,”爹更相信的是,因為你在他身邊。”

他這個女兒,即便比起禦天乾來,也不會差上一分。

這樣的話,若是說旁人的話,禦天乾當然不喜,可是清歌嘛,那就不一樣了。

他的清歌,實在是優秀。

粗糙的手掌握著自己的手,清歌一下就覺得眼睛有點酸,沐宗燁在天下還沒有完全一統的時候就交出兵符,是想讓她少受點苦,有了西辰的力量,禦天乾統一天下的速度就會更快,不必再受東奔西跑,戰事流離的苦。

三人商議了航海的路線以後,天色已經微晚,外面宮人喊用晚膳,這才散了出去。

禦天乾回到居住的殿中,正巧遇見汶無顏,說了幾句正事後要轉身,又回來道:”無顏,給我把脈。”

汶無顏一時有點奇怪,禦天乾甚少主動喊他來把脈的,再說身子底一直不錯,當下跟著進殿問道:”怎麼,最近不舒服嗎?”

點了點頭,禦天乾一把坐了下來,他昨天房事之後,頭內也像上回一樣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若是上回還是因為一夜數次疲累的緣故,這次他顧忌清歌剛轉醒,才一次而已,也出現了這樣的狀況,不得不有些上心。

一息時間過去,汶無顏收回手,臉色一變,”你身體內有毒。”

“毒?我怎麼從未覺得有不適。”禦天乾淡淡的將衣袖拉下來,眉眼裏一片森冷,帶著些疑惑。

“是蠱毒的遺毒,你練的那個聖極絕功,是純陽的內力,這毒對你沒有效用,只是房事之後略有一瞬的空白而已。”汶無顏說的很輕鬆,語氣卻有點疑重。

當初齊沉魚來的太蹊蹺,蠱毒的解藥是清歌用直接有效的方法逼出來的。

可是,也順利的有些奇怪,那個桑青和齊沉魚是來談條件的,還直接將母蠱放在身邊,實在愚蠢了些。

不過這毒倒是對禦天乾沒有害處。

“那就好。”既然武功可以壓制住,禦天乾雖覺奇怪,也未細究。

傍晚過後,沐宗燁聽到宮人稟報,三位天族來使求見。

他早就猜到這三人必然會在今日就來拜會,特意在書房等著,隨即吩咐讓他們進來。

桑青進來後,微微點頭算作行禮,沐宗燁也沒露出什麼神色,揮手吩咐宮人上椅子,讓桑青坐下。

“不知道攝政王可認得畫上的女子?”桑青連一句開場白都不說,直奔主題。

沐宗燁眼眸冷沉,這樣也好,免得他和這些人虛與委蛇,說那些個客套的假話,”那是本王的妻子。”

兩人都明瞭的事,都不必藏著掖著。

桑青了然的笑道:”攝政王果然快人快語,你們夫妻十五年未見面,相信有許多話要說。”

沐宗燁不語,繼續等著她說下去。

“相信攝政王也知道,尊夫人乃我天族上屆聖女,你我也算的上親戚,如今想讓攝政王幫忙,給天族的子民們行一些方便。”

“方便?如何方便?”沐宗燁不動聲色的問道,並不將話題繞到傾雲的身上去。

見他這樣問,好似態度有些軟,桑青將早就準備好的條件說出來,”借予我族四十萬海軍,五千艘戰船。”

好,好,真是好打算!

沐宗燁哈哈一笑,眼底精光閃爍,”五千艘戰船,四十萬海軍,你們倒是將我西辰的軍力調查的清楚,天族不愧是天族啊。”

他笑了幾聲後,忽然雙手一拍站了起來,”可是本王想問一句,四十萬海軍你們借去了以後,真的能原本原樣的還回來嗎?!”

這一聲夾雜了內力,如雷貫耳,渾身蓄勢待發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

誰都知道這海軍借去是做什麼,是去打戰,打戰能保證不死人嗎,顯然不能!

桑青當即就明白沐宗燁的意思了,他根本就不願意合作,臉上馬上也板了起來,”攝政王的意思是您夫人能不能原本原樣的還回來就沒有關係了嗎!”

威脅,這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不能原本原樣的回來,就是要將傾雲切手,切腳嗎……

只要想到這幾個字,沐宗燁心內如滾水澆過,疼痛不已,可是不行,他必須要穩住!

五指緊緊的握拳,眼芒銳利,帶著不舍,狠狠的一錘桌面,”本王的夫人早就在十五年死了!”大吼之後,他將手收起放置身後,”三位使者,天色不早,請去休息了。”

逐客令一下,再無回轉的餘地。

站在桑青身後的兩個男子一臉怒容,立即就要動手,被她一眼瞪住,收住了動作。

“那就希望攝政王莫要後悔!”

扔下這句話,桑青也不多留,一甩衣袖,走出了書房。

回到客居後,那兩名男子立即道:”護法,為何剛才不讓我們下手!”

桑青沒好氣的反頭喝道:”在大殿上你們難道沒有看見他的武功嗎?豈是你我能輕易得手的!”

當初那麼遠的距離,沐宗燁就能用一個杯子將蠱蟲罩住,可見內力精到,不可和一般人同日而語。

想到這裏,男子又不甘心,”那怎麼辦,他不買那女人的帳,根本就不肯借兵給我們,回去如何對疆主和主子交代!”

這何嘗不是桑青所想,因為她素來表現好,主子和疆主才讓她來做這開頭一炮,一旦成功,必定是天族的功臣,豈可功虧於一簣。

她眯了眯眼眸,眼底透出陰鷙的寒光,一字一句的吐出來,”既然明的不行,咱們就來暗的。”

夜光昏暗,魍魎橫行。

西辰皇宮樹影惶惶,將慘澹的月光襯得越發的鬼魅。

海風緩緩從海面吹來,吹過沙灘,民宿,樹木,商鋪,再從東西結合,具有風情的皇宮吹過,夜也隨之過去。

橘色的晨光從海平線緩緩升起,萬丈光芒流光溢彩的奪目而出,照亮蔚藍的海面。

千夜離一早起來,便遇見清歌整裝出門,搖扇前去同行,”這麼早,要去幹什麼?”

“買東西。”腳不停歇,時間緊迫,清歌一想到天族所特有的能力,不得不提前準備一些東西,她不能貿貿然的去面對一些可能會遇到的超出想像力的東西,那麼就用一些她那個時代的東西以防萬一吧。

清晨的氣溫十分舒適,千夜離跟隨著清歌出去,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她去哪,她也去哪。

清歌也不管他,走到鋪子裏去詢問配料,好在西辰與大洋的另一邊有貿易往來,許多東西也齊全,很快的就買齊了,而千夜離的作用也顯現出來了。

此時西辰的街道上行人紛紛側目,只見一個衣著華貴,樣貌出眾的男子十分不雅的抱著一大堆灰灰黑黑的東西,幾乎將他的頭都要遮住了,而前面的絕色女子也是同樣抱著很多東西。

“好了,你放在這裏吧!”

走了一路,清歌終於找到一處空地,這裏石頭多,沒有任何人,很清靜,她很滿意。

將東西放了下來,千夜離擦了擦頭上的汗珠,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堆的東西,這些玩意能有什麼用。

清歌點好所需要的東西,無一遺失後,轉身道:”謝謝幫忙,現在你可以走了。”

這就趕他了?

千夜離搖著摺扇,滿身都是灰塵依舊不減損他灼豔容顏,眯眼笑道:”你這是過河拆橋嗎?”

微微一笑,清歌很快的否定了他的說法,”不,是廢物利用。”

這,是拐了彎罵他是廢物嗎?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清歌和他說話時心平氣和的,或許還帶著點友好的玩笑。

受重傷的那次不算,因為他醒來的時候,清歌已經說完了,他只聽到最後一句話——為自己而活著。

眼眸中的琉璃色澤在晨光下宛若上好的貓眼石,千夜離笑得格外舒心,要是每次幫她搬下東西就能換的這樣說話的機會,他倒真是願意。

既然她不要人知道她在做什麼,那他就避開吧。

“我去那邊釣魚了,有事就叫我。”說完,搖著扇子走了。

清歌看著他兩手空空,悠然自得的樣子,她是準備用扇子釣魚嗎?

送走了千夜離,清歌臉色一正,蹲下身來開始做起了她的秘密武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陽慢慢的從東方爬了上來,燦爛輝煌的將熱度貢獻給大地。

清歌放下錘子,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望著手中的成品,雙眸中有著些微的不滿。

這裏都是最原始的東西,她做的這個簡化版手雷,也不知道效果怎樣,得先試試。

觀察一下周圍的地形,前面有一個石坑,剛好利於她實驗。

……

千夜離正躺在樹下,享受著林間靜謐的氛圍,聽著遠處發出來的叮叮噹當響聲,朦朧間幾乎要美好的入睡,忽然一聲平地炸雷將他驚醒,立即雙腿一蹦,站了起來,眼神裏都是警惕。

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是清歌那邊,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來不及細想,身形已經如蝶飄去。

只見方才她在的地方五丈遠處黑煙滾滾,空氣裏散播著濃濃的硝煙味道,透出冰冷的氣息。

千夜離心中一緊,連忙喚道:”清歌……清歌……”

左邊草叢傳來兩聲咳嗽聲,千夜離飛身射去,低頭一瞧,那草叢裏臥倒的人不正是清歌嗎?頓時一陣大喜,將清歌拖了起來,欣喜笑道:”還好你沒事。”

清歌避開他的手,拍了拍身上的草葉,”我能有什麼事,做下試驗罷了。”

試驗,什麼是試驗?

千夜離對這個新鮮的詞語不懂,清歌已經走到石坑裏去查看爆炸的深度和廣度。

石坑已經被炸得爆裂開來,炸飛的石塊周圍滿地都是。

她滿意的點頭,雖然是簡化版的,效果卻沒有簡化。

瞧著這黑咕隆咚的一個大石洞,千夜離心底好奇,桃花眼內水光褶褶,”這是你做的?”

“嗯。”既然效果知道了,後面的可以在宮中製作了,清歌轉身去收拾東西,”回宮吧。”

只見開始那幾大包的東西現在變成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黑色圓球,千夜離即刻明白,那大石洞就是這些圓球炸出來的效果。

眼角抽了抽,這清歌做的是什麼東西啊,為何威力這麼大,他從來沒見過。

回宮剛換好衣服,汶無顏興沖沖的進來道:”攝政王讓你們兩人趕緊去正殿,那邊天族人想下手,剛被人捉住了,正往正殿扭送呢。”玉璽交給了禦天乾,正式將西辰劃為版圖,要等到把天族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說,所以除了他們三人,其他人並不知情。

他們還在說天族人要怎麼對付,這下就自己犯事了。

清歌和禦天乾兩人聞言立即大步往前,穿過一條長廊時,對面也急急的走來一人,像是有急事一般,差點撞到了清歌的身上,她閃身避開。

那人急忙道:”不好意思,一下沒注意撞到你了。”

“沒事。”清歌並不在意,只是那人的聲音——

誰知那人聽到她說話後,猛然抬起頭來,上下打量她,滿臉皺起道:”你再多說幾句話。”

清歌暗暗一笑,”不知兄台想聽什麼?”

這人正是南宮汐,他一聽這聲音十分熟悉,可是又覺得面前的人是個女子,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試探道:”兄弟,是你?”

總算是看出來了。

清歌點頭,”是的,很久不見了。”

呀的一下,南宮汐跳了起來,那個眉眼紛飛啊,一下往清歌的肩膀上就拍了下去,”兄弟啊,幾個月沒見了,我可是想死你了啊,昨晚還夢見你和我一起闖蕩江湖呢!”

他的性子是活潑的,拍了幾下後,又退了幾步,擰眉嚴肅道:”兄弟,其實你穿女裝你挺好看的嘛!”

穿女裝也挺好的?!

禦天乾看著南宮汐那一臉白癡相眼角直抽,餘光一掃清歌那細腰豐胸,他是哪里覺得清歌現在這樣子像個男人了!

清歌忍住哧哧往外冒的笑意,認真的點頭道:”其實我也認為自己穿女裝比較好看。”

話音一落,她就感覺禦天乾在背後掐了她一下,她忍著笑眨眼,本來就沒有說錯,她覺得男裝和女裝比起來,她是穿女裝比較好看啊。

可是南宮汐這腦子不知是沒睡醒還是怎麼了,沒有反應過來,在他心裏,他兄弟夙夜就是個男人哇,他賊賊的一笑,望著清歌胸前鼓鼓的地方,擠眉弄眼道:”你倒是扮得挺像,快告訴我用的什麼東西,下次我也去弄來玩玩,對了,我摸摸看,是不是手感也一樣……”

他這邊嘻嘻笑,禦天乾是忍無可忍,看著這西辰太子狼爪就要伸出。

那邊傳來宮人的喊聲:”乾帝,坤帝,請兩位移步這邊。”

清歌點頭回道:”我們立即過去。”

只聽一聲哢嚓的響聲,南宮汐的手一下僵住了,他蹭蹭蹭的往後退了幾步,左一眼禦天乾,右一眼清歌,眼神裏是萬分的警惕。

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禦天乾問道:”他是乾帝?”

清歌很肯定的點點頭。

南宮汐顫抖著慢慢的移動手指指著清歌,”那你是——青鸞坤帝?”

依舊是很肯定的點頭。

“那你,是夙夜?”

點頭。

“你是女的?”

再點頭。

南宮汐撲過去抱著柱子使勁嚎叫,”不是吧,我敬愛的兄弟竟然是個女的,女的,女的……”

還是個很漂亮的女的。

還是個很漂亮很有權勢的女的。

最重要的是,還是割很漂亮很有權勢已經有男人的女的。

懶得看那肢體語言誇張的西辰太子,禦天乾拉著清歌便走了,這破太子,真是笨到一定的程度了。

清歌抿唇笑了笑,她倒覺得南宮汐這樣也無不可。

想起今天做的那個手雷,清歌摸了摸腰間,好似沒有帶來。

禦天乾瞧見她動作,問道:”怎麼了?”

“我做的那個手雷,要拿給爹看一下的,忘記帶了。”她轉身想要回去拿,被禦天乾拉住,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髮,笑道:”你先去,攝政王等久了不好,我幫你去拿。”

“好的。”

一腳踏進殿中,清歌抬頭看去,除了沐宗燁,千夜離也在場,另外汶無顏和沐長風都坐在座上,看來這一次是打算審出什麼資訊來。

“快將那天族土系護法帶上來!”

一聲令下,只看兩個穿著西辰侍衛服的侍衛,一臉的冷硬,沒有任何表情,低著頭押著被捆綁住了的桑青沖了進來。

為了防止桑青逃跑,更為了問話,那兩名侍衛提著桑青往攝政王前的空地上一跪。

桑青滿臉面無表情,身子卻拼命的扭動,不忿的掙扎,她唔唔的反抗,卻始終一聲不吭,清歌卻突然皺起了眉頭,剛才桑青扭動的時候她看到了她的眼神,那眼底都是冤屈,憤怒,和求情。

她雖然和桑青只見過兩次面,近處的只對上過一次。

可是她卻知道桑青這個人,是一個不笨的女人,她可以說心計很深沉,一般心裏所想不會表現在臉上。

能隱秘這麼久就為了天族的興起,這樣的人絕對不是隨便可以露出求情,冤屈的神色!

一個人如此掙扎,怎麼會臉上沒有表情!

是易容,粗糙些的易容讓人的表情不夠生動。

她也不能開口,因為一說話,就會暴露她並不是真的桑青!

腦中心念急轉,目光緊緊的盯在那三人身上。

那桑青扭的太厲害,突然往前一縱,像撲上了前去,兩名侍衛急忙往前跑去,大呼道:”豈可對攝政王無理!”

此時,千夜離也覺得不對勁了,兩個身高力壯的侍衛還會扭不住一個全身被綁的女人。

與其說是桑青扭出去的,不如說是兩個侍衛將她往前丟出去的!

說時慢,那時快。

一切不過是眨眼之間,就在清歌和千夜離看出不對的時候,兩名侍衛已經沖了過來,他們的目光根本就沒有在‘桑青’的身上停留,僵硬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眸閃亮。

這裏面,沒有侍衛的恭敬,是帶著仇恨和必死的決心,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是志在必得,是成功就在眼前的期盼!

他們的手在腰間一動,掌中便出現一個竹制的圓筒。

這個東西,清歌見過,在桑青的腰間看到過。

這是南疆人用來裝蠱蟲的竹筒,曾經這裏面就裝著禦天乾身上蠱蟲的母蠱!

“住手!”一聲猛喝,已經來不及阻止兩人的動作。

他們對著坐上的沐宗燁一揮手,那圓筒裏梭梭的飛出來細如蠶絲一般的飛蟲。

飛蟲脫離了竹筒的束縛,速度竟然無比的快,如同閃電一般,對著攝政王就撲了過去。

竹筒一動,裏面的飛蟲一出,坐在下首的汶無顏和沐長風兩人臉色齊齊驚變!

蠱蟲!

又是蠱蟲!

一旦中了,就很難解開的東西!

清歌根本就來不及反應,見那蠱蟲對著沐宗燁飛來,直直的翻轉了身子,覆蓋在攝政王的身上。

完全就是身體的本能,沒有任何的猶疑。

那是心中對於骨肉親情的一種儒沫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慮。

清歌反應迅速,攔在了沐宗燁的前面,將他的視線全部擋住。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什麼事情,只知道女兒突然撲到了自己的身上。

“妹妹!”

沐長風一聲驚喝,對著清歌就撲了過來,他的速度非常快。

可是他是坐在下方的座位上。

在平時,這一點距離根本就不算什麼!

可是在這個時候,這樣的距離,比起平日裏的天涯海角,還要讓人難捱!

瞬息之間,蠱蟲將近。

一道紅色的身形以疾快的速度翻飛而來,緊跟著清歌身後,越過兩重椅凳,擋在了清歌的身前。

那是一種到了極點的速度。

那是超越了極限的速度。

幾乎突破了人的極限,所有人眼前還只一花,就看到他閃了過去。

紅色的衣袂在眼前一飄,清歌心口一窒。

這顏色,她知道,她記得。

清晨的時候,他便是穿著這樣的輕衫幫她抬東西。

這是千夜離的衣裳,她身後的人是他。

他為何要對她如此,這樣的速度,只有在一開始就全神貫注的關注著她,才能疾快的反應過來!

她已經欠他太多,不能再欠了!

她也不想他再受那些煎熬了。

心中暗歎一聲,清歌左腳踏在沐宗燁的椅子上,右腳再次一躍,踩在了椅背之上,蹬空翻騰。

就這樣,本來是沐宗燁,清歌,千夜離的場面,一下變成了沐宗燁,千夜離,清歌的隊形。

時不等人,即便再有任何想法,也來不及改變。

數十隻蠱蟲一瞬間貼上清歌的前胸,不過眨眼時間,穿過衣物的縫隙,全部鑽進了皮肉之中,開始往著人的血脈和骨肉裏鑽去。

千夜離只覺得身後一具溫熱的身軀擋住了自己……

他身形翻轉,將清歌往後倒下的身子趕緊接住。

最後,還是清歌擋在了他的身後。

他渾身發麻,一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感覺從他心口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那麼多蠱蟲,只要發作起來,便是一條,也足夠讓人恨不能直接死去。

他這種人,活在世上,和死去了沒有區別。

可她不一樣,她還有禦天乾。

這個舉動,是因為她在意對不對,她還是在意他的生死的……

琉璃色的眼睛裏湧上一股酸麻的液體,迅速的染紅了他的眼眶。

一滴滾熱的液體落在了清歌的臉頰邊,炙熱到讓人覺得發燙。

清歌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皮膚下有劇痛的,數十隻蟲子全部鑽入體內,即便是不發作,這樣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他低著頭,看著她皮膚下幼小蠱蟲不斷的拱動,心口鈍痛,這是除了母親離開後,再也沒有過的痛。

就在蠱蟲射來的一瞬間,清歌連忙吩咐道:”快將大殿封鎖起來,不要放過任何一個陌生人!”

頓時,殿外的侍衛全部沖了進來,將殿前殿后全部包圍了起來,很快的就發現殿中有一名陌生的身形嬌小的侍衛。

這殿內的侍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到一刻,便將那侍衛連同其他兩個冒牌的一起抓來捆綁丟到了殿上。

他們臉上的易容已經全部扯了下來,赫然就是那三個天族使者。

千夜離眼眸微閃,剛才清歌在中了蠱毒那一刻,還能馬上吩咐人圍住大殿,顯然是知道桑青不看到蠱毒得手不會甘心。

那樣的一瞬間,還能分析出這麼多東西。

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過聰慧。

而這時侍衛將那個被捆綁的‘桑青’的易容撕開,果然如清歌猜測,只是一個被割掉了舌頭的宮女而已。

桑青冷冷的看著沐宗燁,諷笑道:”攝政王真是好運氣,這樣都能讓你將蠱毒擋開!”

她的目的是將蠱毒種在沐宗燁的身上,然後操控他,讓他成為一個活死人,這樣的話,沐宗燁怎麼也會讓西辰借兵揭船,還面了後顧之憂。

只可惜她想出了這樣的妙計,無奈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只怪那個突然多出來的女人!

桑青開始一直站在角落裏,沒有注意到那個女人是誰,此時對著一旁看去,眼底浮上了驚奇的顏色,面上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清歌。

“你還活著!”

即便是看過一次,她也記得這個人,對於天族的人來說,知道清歌的身份,看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

“倒讓你失望了。”

清歌扶著椅背慢慢的站了起來,臉上沒有一點異常的樣子。

她這個天族聖女還真是失敗,不是應該除了天地就跪拜她的,結果好似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她死了一樣!

驚訝的神色也不過是一丁點時間就恢復了,桑青的臉色倒是變得更加有趣,”主子說你應該還活著,我本來還不相信,在海底漂了那麼久,竟然還能活著回來,天族人真是神眷顧的種族!”

她前面說的還好,後面一句簡直讓人無語。

千夜離笑出聲來,”我可不是天族的,漂了那麼久,也活著了,看來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神眷顧的種族!”

他知道清歌是天族的,不會說天族的不是,可是眼前這個女人說話,還真是刺耳!

桑青斜了他一眼,卻被他的容貌一驚。

這個樣子,和那個老女人真是有著八分相像,比清歌還要像一些。

除了眼睛的顏色不同,乍一看幾乎會錯認。

難道他也是那個老女人的兒子。

沒有心情鬥嘴,桑青知道這次絕不能活著了,陰惻惻的對著清歌笑道:”你馬上就知道了,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你是指蠱毒嗎?”清歌毫不畏懼。

“不,不是蠱毒,真是可惜了,這麼多蠱蟲到了你身上都是浪費。”

浪費?什麼浪費?

難道她不怕蠱毒嗎?

“馬上你就會知道了!”桑青神秘兮兮的留下這樣一句話,眼眸裏的暗芒閃爍的詭異陰森。

緊接著,她下頜一動。

這個動作,是要吞毒了!

可惜已經來不及,桑青和其他兩人咬開了藏著的毒藥,面上泛起了紫黑的劇毒色澤,睜大著眼睛齊齊盯著倒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其實只有兩刻鐘的時間,當禦天乾到門口的時候,聽到的也只是後面審問桑青的這一段。

就在這一刻,只聽殿外有人大喊道:”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了!”

隨著這呼喊聲,外面燦爛的天色以肉眼可見的迅速,從中午立即轉為了夜晚的漆黑。

照耀在人們頭頂上的金色太陽被一輪烏黑的環形籠罩住了。

只聽到宮裏的人都跑到屋內,拿著各種敲著叮噹作響的東西,鼓啊,碗啊,鈴鐺啊,只要是能弄響的,就拿出來弄出響聲。

侍衛們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天狗食日,在這個時代的人心中,那是相當不好的兆頭。

必須要用巨大的聲音將天狗趕走才可以,否則以後就沒有太陽了!

而沐宗燁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他的擔心和侍衛宮女們不是一個等級的。

欽天監的官員明明就有掐算過,本月內沒有奇怪的天象。

天狗食日如何會來!

清歌三步並作一步的跑到殿門前,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那烏黑的環形周圍有五色光暈淡淡的流轉,若不是她有心去看,普通人只會以為是折射的光芒。

不對,這天色不對!

眼睛瞬間一眯,掃過那死不瞑目的桑青,清歌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這個所謂的‘天狗食日’是對著她來的!

她轉頭對著禦天乾剛要開口,喉頭突然一股鹹腥味猛的湧了上來,一口鮮血噴的射到了禦天乾的腳上。

面色蒼白如霜,不見一點血色,清歌只覺全身一股奇異的震動,從心口往四肢不斷噴一射,仿若壓擠在一角的巨大能量終於可以全部釋放出來。

可,載體卻無法承受。

身體一軟,清歌一頭往地上倒去。

“清歌……”

等著清歌開口的禦天乾,狂吼而出,身如箭出,一把掠了過去,將清歌抱在懷中。

“清歌……”站在左側的千夜離同一時間臉色也是劇變,桃花眼瞪成圓形,朝著清歌沖了過來。

“妹妹!”沐長風急的撲了過來,汶無顏此時也是大驚,清歌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一下就噴血暈了過去。

抱著懷中軟的沒有一點力度的身軀,禦天乾臉色急怒相交,扭曲猙獰到了極點,她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瞬之間,瞬息萬變。

人也是,連太陽也是。

烏黑的光環此時慢慢的褪開了去,漸漸的露出一點金色,再到月牙形狀,最後,將整個日光再次還與大地。

光明重回大地,其他宮中都有著歡慶的的聲音。

慶祝他們趕走了天狗,留下了太陽。

而他們的歡慶聲還來不及帶點溫度,那廂已經聽到攝政王的咆哮聲。

太陽留下了,可是人心全部急切了。

金燦燦的陽光也照耀不了人的內心,解開不了那些神秘的東西。

西辰皇宮此時籠罩著一層層厚厚的陰雲,帶著一股強大的陰鷙之氣,彌漫在皇宮的上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剛才還熱鬧的皇宮一下變得比偏僻的山村還要安靜。

青鸞的坤帝暈倒了。

神醫汶無顏診斷了之後,只給了四個字:”筋脈俱損。”

筋脈俱損。

一個人的筋脈是連接全身,讓手腳四肢身體可以靈活運用的地方,如今卻被說筋脈俱損。

說完這句話後,汶無顏一頭栽進了西辰皇宮的書庫裏,將自己關在裏面,在裏面翻看所有書籍。

攝政王不甘心,將所有的御醫和皇城周圍的大夫全部請來,每一個都是搖著頭走出皇宮,面色慘澹。

沒救了。

能活下來已經是不錯了。

這樣也只是個活死人,有氣息,不能動,不能醒。

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

每一個都是重複這樣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即便如此,沐宗燁仍舊沒有放棄機會,西辰依舊對外發佈重金懸賞,只要願意來的人,全部可以來,全部都有獎賞。

一日復一日。

一日同一日。

禦天乾坐在清歌的身邊,下巴上都是長長的鬍鬚,僅僅幾天,整個人透出一種青色,兩隻眼睛的眼眶下面都是發黑,人也憔悴了不少。

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清歌,那芙蓉一般的臉上都是紙一樣的白,他的焦慮就更多了一層。

不能動,不能說話,沒有表情,沒有生氣。

只是一具躺在那裏,僅僅有著呼吸的身軀。

禦天乾簡直不敢相信清歌以後都要變成這樣子,他一把抓住清歌的手,冰冷到一點溫度都沒有,伸開五指和她的扣緊在一起,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她的回應,這柔軟白嫩的手,不會也緊緊的扣住他的手指。

他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將清歌的手越抓越緊,看著她的容顏,目光一瞬都不移動。

皺眉啊,反抗啊,對我說你疼啊!

焦慮和緊張攪合在一起,禦天乾的眼白裏佈滿了血絲。

那手指的力道,將清歌的手捏的開始泛出紅色,沐長風連忙上去道:”陛下,你的手。”

將手掌鬆開,禦天乾看著清歌沒有半點變化的容顏,右手握拳,對著額心狠力捶了幾捶。

“陛下,你已經四天沒有合眼了,還是去休息一下吧。”沐長風輕聲的勸慰,禦天乾這幾天幾乎是不吃不喝不睡,守在清歌的身邊,按照這樣的趨勢,若是清歌半個月不醒來,禦天乾也會隨之去了。

坐在一旁的千夜離同樣臉色發青,滿眼擔憂,身後的花容和月貌都是無奈,主子雖沒有時時刻刻守在這裏,可是這幾日,也從來沒有睡過,每天都是坐在床前直到天亮就沖到這裏來了。

“來,大夫,請進請進。”沐宗燁為了女兒,也熬得兩鬢霜白更添,依舊每日在宮門口表示誠意,去接來自世界各方的大夫。

一聽到這個聲音,千夜離立即抓緊了摺扇,緊張的站了起來。

禦天乾也趕緊讓開了位置,讓大夫診斷。

雖然所有的人心裏,都知道,若是汶無顏都無能為力了,那麼,其他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即便是渺茫,他們也不放過這飄若遊絲的機會!

萬一,萬一就有人能呢。

在眾多殷殷期待的目光下,大夫頂著巨大的壓力,半跪在床前,不過半刻,他就收回了手,對上禦天乾,千夜離,沐宗燁,沐長風,甚至花容,月貌幾人的目光。

後背冷汗涔涔的沁濕了整個背部,將剛要說出口的話在肚子裏吞了一圈,咬牙說出來:”筋……脈……俱損,若無……奇跡……只怕……”

這大夫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殿外踉踉蹌蹌的走進來一個人,形容憔悴,一下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本書,一見到清歌,立即速度加快,一把沖了過來,將手搭在脈上。

汶無顏這幾天將自己關在藏書閣中,幾乎看的兩眼充血過度。

曾經在年幼的時候看過一本書,依稀記得裏面提過有關於筋脈損壞如何醫治的,這幾日總算是讓他找到了。

屋內所有人一看到他,那都是一喜,沐長風一把拖過那大夫丟在一變。

滿眼迫切的等待著汶無顏的結果。

若不是有了進展,汶無顏是不會這個時候出來的。

“怎麼樣?”禦天乾一見汶無顏的表情越來越沉默,緊緊的盯住他,後槽牙咬的死緊,全身沒有一絲地方是放鬆的。

汶無顏鬆開了手指,轉過身來看著禦天乾,兩眼裏的光彩閃閃爍爍。

“只要能救她,什麼方法你都可以說!”禦天乾豈會看不懂汶無顏的神色,他肯定是有了辦法,只是這個辦法很有難度。

重重的歎了一聲,汶無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這些天也實在太累了。

“還記得暗鬼說的話嗎?清歌不是純種的天族血脈。”

“這個我們都知道,難道有什麼關係?”沐長風急忙的問了出來,看著周圍人眼內都是不解,汶無顏挪到了床邊,將清歌的眼皮拉開,”你們看。”

只見拉開的眼皮底下,是一隻純紫色的瞳仁,如同一顆最漂亮的寶石,也是一把最兇惡的兵器。

“她的封印解開了?這就是她筋脈俱損的原因?”禦天乾一瞬間緊張了起來,手指握成了拳頭。

他明白了,明白了。

什麼天狗食日,簡直是狗屁!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天象,是暗鬼在解開清歌的封印,將五行龍珠全部聚齊後發生的景象。

清歌是天族人和漢人結合生下來的孩子,在解開封印之後,強壓了十七年的能量在這一瞬間全部沖了出來,完全不同的身體承載不了如此大的能量。

筋脈俱損!

好個筋脈俱損!

難道桑青說馬上就要來了,難怪說蠱毒沒有用,在這樣大的能量下,天族的蠱毒絕對不可能存活!

暗鬼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原因,他卻沒有阻止過!

“將封印再封起來就可以了嗎?”沐宗燁問道。

眾人眼睛一亮,是啊,只要將封印再封起來,那就再沒有危險了。

“不可能!”汶無顏飛快的否定了,”她的封印是上一屆聖女以匹敵的力量封印住的,除了聖女,誰還有這個力量封印住。”

禦天乾聽的幾乎要發狂,”難道就沒有辦法可解了!”

迎上他赤紅的雙眸,汶無顏點點頭,”有,她的筋脈俱損,不是俱斷,只要有足夠的純陽內力將筋脈支撐起來,除了不能用異能,其他的都與平時沒有不同。”

有著純陽內力的人,筋脈如同鐵鑄,綿延不絕,不能損耗其半分。

受損的筋脈自然也可以靠這樣的內力支撐起來。

輕輕的聲音在殿裏面飄蕩,極輕,極淡,沒有任何的重量,卻比那千斤的重錘還要重的砸在了眾人的心上。

天下誰人不知,純陽內力極為難得,要陽年陽月陽時生的男子,修習純陽心法,將十層全部練到,才有這樣精純的內力。

這樣的人,少之又少。

卻偏偏很巧,這個殿內就有一個。

沐宗燁,千夜離,沐長風聞言不由的一愣,隨後將目光齊齊的停在了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就是禦天乾。

沒有一絲的猶豫和不舍,禦天乾半瞬都未考慮,望著床上一動不能動的清歌,方才的焦慮和緊張在這一瞬間全部褪去,只有眼神裏有著濃濃的深情,握緊清歌冰冷的手,”要怎樣輸內力?”

汶無顏垂著眼皮,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禦天乾根本就不會考慮。

但是昨日他才給他診斷過的,禦天乾不是不知道他自己的情況。

“可是你……”

“要怎樣輸內力!”冷冷的一眼望了過來,裏面含著的陰冷讓汶無顏住了口。

禦天乾不想其他人知道他的情況。

他擦了擦眼睛,扯著沐長風的手站了起來,轉身往殿外走去,”分三日,每次輸送三分之一的內力,我去配藥,以藥開脈後你再輸入內力。”

得知了拯救的方法,所有人的臉上並沒有露出歡喜的神色。

禦天乾作為一個盛名鼎鼎的帝皇,他的成功,除了智謀以外,還有一部分便是他舉世難得的內力。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了內力,對於虎視眈眈的天族來說,禦天乾就像少了利齒的猛虎,雖然龐大,但是最鋒利的一部分已經去了。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千夜離,此時才開了口,”汶神醫,再無解藥了嗎?”

“沒有。”頓了頓,汶無顏背對著他道,”至少,我沒有。”說完,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沐長風和沐宗燁對視了一眼,眼底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複雜之極。

利用蓮華公子的身份讓眾人放鬆警惕,然後借助清歌的身份,讓她去尋找五行龍珠,聖女對五行龍珠有一種天生的召集力,她去找自然比其他人容易,然後到最後一顆的時候,他出面,將五顆龍珠奪去。

再強行將清歌的封印解開,讓禦天乾全力解救。

沒有了內力的禦天乾,比起現在的禦天乾,當然要好對付的多了。

雖然明知道他們的陰謀,甚至可以說是陽謀。

但是,禦天乾對於清歌,沒有什麼是不捨得的。

這才是暗鬼的高明之處。

他懂得人心,懂得人性。

他什麼都沒有損失,沒有耗費一兵一將,沒有動一槍一戈,就讓局面變成了這樣。

這二十年來的埋伏和策劃,隱藏之深,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誰曾想到數百年前的事情會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

能將一個計畫計畫二十年,這樣的仇恨,也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消除的。

天族,必然是個難纏的對手。

而清歌在醒來之後,知道禦天乾為了救她,失去了所有的內力,那種自責和內疚,才是對人心最鋒利的折磨。

千夜離目光流連在清歌的面上,想起剛才汶無顏欲言又止的話語,大步邁了出去。

藥房裏燈火明亮,紙窗上印著一個修長忙碌的人影。

吱嘎一聲門響,汶無顏只抬頭看了一眼,就低下頭配起了藥來。

“你來幹什麼?”忙碌了幾天幾夜的汶無顏此時脾氣也不見得好,眉宇間有著暴躁的跡象。

千夜離看著他不斷的稱著藥片,目光落在那一味一味的藥劑上,”剛才,你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手上的動作一頓,汶無顏抬頭望著他,眼底有著打量,剛才他的確是有話沒有說完,可是其他人不會覺得是其他的事,只會認為他是擔心禦天乾失去內力後沒有保障。

嘴角微微一動,他露出一個淺極的笑容,”都說夜王和乾帝齊名,以前半信半疑,今日倒是不得不承認了。”

通過一點細微的舉動就能分析背後所發生的事情,這樣的才華才是一個帝王所具有的。

一葉知秋,絲毫不錯。

千夜離隨意的笑了笑,這些虛名於他,已經毫無意義。

男人和男人之間,看得順眼和看不順眼,有時候極其的微妙,死敵可以瞬間成為朋友。

汶無顏此時就覺得千夜離那張被他一直稱為娘們臉的容顏順眼了許多,將藥刀拿起,切開一片上等的人參,緩緩道:”他的身體內有毒素,一直是靠聖極絕功才壓制住的。”

說完,聳了聳肩,將切好的人參片丟到一旁的缽子裏,又去挑選其他藥材了。

這樣的消息,算不得什麼高級機密了,禦天乾救了清歌後,那蠱毒的遺毒根本就無藥可解。

就算千夜離有什麼想法,也是突然。

千夜離眸中一定,隨即道:”辛苦了。”

輕笑了兩聲,代表了回答,汶無顏專心致志的做藥,千夜離則轉身退出了屋內。

藥房外,明月已經高掛,眨眼之間,六月已去,七月將來。

歲月匆匆,無情無痕,留下人們徒留傷悲。

和熹的夏夜海風送來,吹的邁出門外的千夜離烏髮亂飛。

他抬頭望著著蒼穹銀月,眼底的琉璃色澤染上了一層銀華,好似冰冷的寒霜,將一切都凍結在裏面。

又快到十五了。

一把抹掉口中流出來的血液,千夜離慢慢的往住所行去。

光陰眨眼,又是一天過去。

金烏東升西落,千年不變,照在圓形的皇宮頂上,找不出一絲溫暖的跡象。

汶無顏拿出連夜配好的藥丸,讓禦天乾喂她吃下,坐在了禦天乾的對面,他沉吟了一會,還是問道:”她,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只是也許。”禦天乾將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吩咐道:”說吧。”

暗暗歎了口氣,知道剛才的話問了也等於白問,可是不問心裏更憋得慌,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這不僅僅是失去了內力這樣簡單,純陽內力又不是一朵花,今年謝了明年能開,人一生只能練一次,更何況內力也就罷了,大不了以後也給禦天乾安排暗衛就是,可是他身上還有毒!

可是又怎樣,有些人認定了的東西就不會再改變。

“純陽內力已三部分為主,外層內力為剛,中層內力為柔,底層內力為主源,只要主源未出,內力便依舊留在你身上,但是不可一次灌之,否則她的筋脈也承受不了,爆裂死亡。”汶無顏慎重的解釋,”第一次,你將外層內力輸入她的體力,第二次,便是中層,第三次,你的所有內力就會到達她的身上,所以前兩日你看起來是沒有任何異常的,因為內力還在你身上,按照我的估算,第一天輸完了之後,配合我制的藥丸,清歌會醒過來。”

一切交代完畢,汶無顏走出房門,也未往房中去,對著門口守著的沐長風一笑,繼續去了書房。

他不會放棄,還有三天的時間,三天的時間也許他能發現什麼遺漏的東西,天下之大,醫術博大精深,難說,難說。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49 PM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7章  大結局之(二)

眨眼之間又是一日。

花兒燦爛,隨風搖擺,楊柳細搖,婆娑生姿。

寢殿內,禦天乾握著清歌的手,趴在床沿邊小休一會,忽而覺得手掌中的小手似乎動了一動,他馬上從半睡半醒中醒了過來。

汶無顏說了今天清歌會醒過來的,所以他一刻都不敢休息,剛才看著看著清歌的容顏,不小心睡著的,大概是這些天是在是太累了,伸手掐了一下眉間提神,可不能再睡下,萬一錯過清歌醒來就不好了。

睜開眼睛盯了半個時辰,手指,眼皮都沒有半點動作。

他眯了眯眼眸,覺得嘴唇有些幹,記起一天都沒有喝水,打算給自己倒杯水喝。再看一下,清歌的嘴皮也有點發幹,他去倒杯水來給她潤了一潤。

從床沿坐直了身子,慢慢的抽出手來,卻突然一下被蔥長的手指反抓緊。

“怎麼,不願意牽我的手麼?”

略有些虛弱的聲音,從床頭傳來,不是很大,卻是那樣熟悉,那樣的動聽,那樣的讓人激動。

禦天乾的眼內帶著滿滿的溫柔和狂喜的激動,抬起眼看去,一直昏迷的人兒此時正睜著眼睛,嘴角帶笑的看著他。

一雙紫色的眼眸嵌在白潤的面上,燦爛的褶褶生輝,如同全天下最漂亮的寶石全部聚集在這一雙眼裏,禦天乾眼色暗了暗,複勾起唇角,反握住她的手道:”你終於醒過來了!”

真好,清歌醒過來了。

“那當然。”清歌坐了起來,嘴角勾著笑道,”我那天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只是你的封印解開了,身體一下承受不來倒下來,睡了幾天。”非常輕鬆的將原因說了出來,禦天乾的面色很是自然。

上次她在懸崖旁強行衝破了封印,身子也是承受不了,現在也就是封印解開了,突如其來的一下果然是太突然了。

“拿鏡子看看。”清歌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知道這次衝開了後,臉上有沒有多出什麼東西。

禦天乾搖頭笑了笑,站起身來,鏡子放在隔壁的梳粧檯上,他跨步走到另外的房間,邁步到了銅花梳粧檯前,看著滿桌的首飾和珠寶,女子真是愛美,沐宗燁特意將清歌安置在這裏,還送了好些裝飾用的東西。

笑意方綻放在薄薄的唇角,卻突然一下子怔住了。

他走到梳妝臺面前是做什麼的,怎麼他都不記得了呢。

好似上一刻清歌醒來,然後對他說了要什麼東西。

“陛下,你站在這邊做什麼?”正一臉愣意,一身淡青色的汶無顏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藥,對著禦天乾說笑。

“讓他給我拿鏡子去,拿了這麼久。”寢宮內的清歌聞言便笑著答話了。

禦天乾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對,剛才清歌是說要拿鏡子的,一手將圓形的鏡子拿在手裏,大步走了出來,與汶無顏對視了一眼。

那眼眸裏面的凝重,直接掉到了汶無顏的心裏。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這些年相處,對禦天乾的脾氣也是知道的,剛才進來的時候,他看到禦天乾站在梳粧檯前,眼眸裏是帶著疑惑的。

拿個鏡子哪里需要那麼久。

不好,看剛才的樣子,陛下身體裏的遺毒已經開始慢慢往外擴散了,這樣下去,保不定清歌就會發現的。

遞了個眼神給汶無顏,禦天乾又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將東西遞給清歌,笑道:”稍微慢一點你就抱怨了,要是等我老了,你還不嫌死我。”

看他的心情很好,清歌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老了,我也一樣老了。”

一手舉起鏡子放在眼前,照出裏面遠山黛眉,凝雪肌膚,這一次倒是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來,只是這眼睛。

果然封印解開了,她的眼睛也是紫色的了,和畫上的女子一模一樣。

“這眼眸的顏色漂亮是漂亮,可是走出去的話,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天族聖女了,為了到時候去神秘島不引起這邊人的反感,我給你配了藥,可以暫時將眸色改變,異能也同樣會封印住。”汶無顏邊說邊將手裏的藥碗遞給清歌。

望著那濃濃的藥汁,清歌看了禦天乾一眼,他走過來坐在床頭,將她摟在懷裏,語氣輕柔道:”當然不是這麼簡單,還要我用內力,才能完全封印住你的力量。”

既然是這樣,清歌也不反對,她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是黑髮黑眸的人種,一下弄成這紫色的眼睛,她自己看著也很不習慣,更何況她對那異能根本就沒興趣。

若是自己紫色的眼睛給西辰這邊的海軍看到,會照成什麼樣的反效果真是難以估計,怎麼選擇都是封印的好。

想到這裏,清歌接過藥汁一口悶了下去。

“我的清歌真厲害,不用哄,這苦藥就喝了下去。”禦天乾寵溺的親了一下清歌的額頭,眉宇間溫情蕩漾如一趟趟流波動人心魂。

“哪有那麼嬌氣,又不是小孩子了。”清歌好笑的看了一眼他,這真是奇怪了,以前她又不是沒有喝過藥,值得禦天乾像哄小寶貝一樣的哄著她麼。

不過心裏到底是暖暖的,有人這樣疼著自己的感覺真好。

一手攀在禦天乾的脖頸上,吧唧對他也親了一口。

溫情脈脈的畫面,卻讓汶無顏眼角有些發酸,他接過藥碗,悄悄的退了出去。

靠在禦天乾的懷裏,清歌想到要去神秘島的事,開口問道:”這邊的船隻準備的怎麼樣了?”

說到這事,禦天乾也認真了起來,手掌撫摸著她的秀髮,緩緩道:”路線看好了,船隻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五天之後我們便可以出行。”

“那就好。”清歌動了動身子道,”對了,剛才你說要用內力輔助我封印,會不會耗損你的內力啊?”

好似很隨意的一句問話,卻令禦天乾的身子一僵。

清歌眉間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抬頭盯著禦天乾的眼睛。

“不過三天而已,你對我什麼時候這麼沒信心了!”禦天乾低頭一笑,眼底都是不滿,似乎清歌問這樣的問題是打擊了他的自信。

淡淡的看著他的表情,清歌眼眸閃了閃,不在意的笑笑,”當然不是。”

窗外的陽光如同一塊塊閃耀的金子,照的柳綠花紅,好一個多事的夏天。

得知清歌醒來後,沐長風和沐宗燁,南宮汐,南宮潔都過來看她,不知道是不是沐宗燁將玉璽的事情和南宮汐說了,他這次總算沒有裝成那病歪歪的樣子,恢復了本來的樣貌。

看到清歌的時候,多少還是有點彆彆扭扭的,不太習慣兄弟一下變成姐妹這種巨大的變化,但是除此之外,他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沒什麼不一樣。

倒是沐宗燁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夜王之前每天都守在這裏,怎麼你醒了之後他還未過來呢。”

一聽到千夜離的名字,清歌眼眸淡了下來,他對她的心思,坦白的人人皆知,即便他不說一語,不發一言,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眼睛只有望向清歌的時候,才有真正的情感在裏面。

本來熱鬧的氣氛一下冷了下來,南宮汐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道:”也許是之前每天都守太累了,現在知道清歌醒來了,所以安心睡覺去了。”

這個解釋,倒是說的過去,也沒有人再追問,清歌醒來的這一件事情才是最歡喜的。

銀白的月光升了起來,又圓又大的照耀著人間,灑落一地清輝,深藍的蒼穹上星子幾乎不見,偶爾一下也是黯淡的目不可見。

喝下一碗湯藥,配合著禦天乾再次進行一次調息,清歌便在藥效和內力的雙重效用下沉沉睡去。

望著昏睡的清歌,長長的睫毛柔和的遮住她白日裏亮閃的瞳眸,禦天乾慢慢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得發疼。

他今日裏已經有好幾次想不起清歌的事情了,那蠱毒的遺毒,沒有內力的壓制已經開始沖了出來。

這第二次輸入內力之後,他會比今日忘記的次數要多的多,慢慢的將清歌抱在懷裏,禦天乾在那愛的讓他心口發疼的眼睛,眉毛,鼻尖,唇上都輕輕的印上自己的吻。

橘黃跳躍的燈光下,墨藍色的瞳眸裏是一片片溫暖的光色在跳躍。

他的世界裏,從來沒有過牽掛,即便是父皇和母后,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他也沒有牽掛過,如今他有了她,便知道什麼是情,為何有人為情一夜白頭,生死不悔。

只要是清歌,他便什麼都可以舍,這天下,這性命他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好好活著。

戀戀不捨的看著她的睡顏,像是要將她刻在眼中,如骨血溶為一體。

一夜好眠,當跳躍的陽光射進了屋子,清歌才轉醒了過來,習慣性的一摸旁邊的位置,觸手的不是溫暖精瘦的身軀。

手指抓了一把,清歌立即撐起身子看向一旁,昨日禦天乾睡的位置是空的。

她抬頭四處望了一圈,四處空空,奢華的擺設冰冷的散發著華貴虛浮之氣,清歌突然厭惡的皺了皺眉,掀開薄毯下床走了出去。

汶無顏剛好走了過來,看到她頭髮未梳就走了出來,掩下眸中的痛色,笑道:”怎麼,一大早就找陛下啊?”

“禦天乾呢?”一聽他話,看樣子是知道禦天乾去哪了,清歌當下便問道。

“攝政王找他商議國事交接去了。”很是輕鬆隨意的回答,汶無顏將手中的藥丸遞了過去,岔開話題道:”來,我給你把脈。”

國事交接?明明不是說了等打了天族回來後,再將這些事一次性弄好嗎,這四天后就要攻打天族了,現在交接國事,太急了一點。

她微有疑惑的跟著汶無顏走進殿內,坐在椅子上讓他把脈。

汶無顏輕輕的將手指搭上脈搏,細長的狐狸眼眯成一線,半晌後,眸中閃過一抹異色,開口道:”換一隻手給我看看。”

清歌也沒說話,換了另外一隻手讓與他把脈。

又是一個半晌後,汶無顏緊緊的抿了一下嘴角,才放開了手,慢條斯理的說道:”無妨,再讓陛下輸一次內力後,這異能就封印住了。”

將手收了回來,清歌放下衣袖,淡淡道:”他給我輸內力損耗的多嗎?”

“多?不多,當然不多,陛下內力精純,這世上幾乎無人可比。”汶無顏立即答道,聲音裏充滿了自信。

紮好了衣袖,清歌抬頭盯著汶無顏,緩緩笑道:”既然不多,長風其實也可以給我輸內力的吧。”

汶無顏的笑容一下就有點僵,清歌這發現了什麼嗎?

“當然是可以的,可是前兩次都是陛下輸的,三次內力都來自一人,才有這個效果。”

“原來是這樣,我還怕損了內力,畢竟四天后要去神秘島的。”

輕巧的一句話,立即讓汶無顏松了一口氣,還好是這樣,他剛才差點就以為清歌看出什麼了,抹了一把額頭,汶無顏站起身來,他有件事要和禦天乾說。

“我去熬夜,等下端來給你喝。”

“好的。”清歌笑著點頭,透亮的目光掃過他剛才一瞬間的放鬆,轉過身往室內走去。

背對著汶無顏的清歌,方才面上的微笑慢慢的褪去,眼底一片冰寒。

日上中天,天色碧洗如翠玉,偶爾一片清風吹過,飄來一朵輕如棉絮的白雲,點綴著乾淨清透的天空,又隨著清風慢慢的飄遠。

一道人影如同清風,飄渺無影的跟隨著前面的淺綠身影,潛進了不可察覺的角落裏。

推開緊閉的房門,汶無顏踏進了屋內,轉身飛快的將門關上,不露出一點痕跡。

走過正廳,進到書房內,一道紫金色的人影坐在書桌面前,手中毛筆不斷遊走,似綿綿不絕,不留半點空隙。

桌上一疊又一疊的紙張,上面慢慢都是墨色的字體,可以看出他一直在不停的寫著東西。

“她沒看出來吧。”終於寫完最重要的一個東西,禦天乾將筆放下,抬起頭看著汶無顏。

“沒有。”汶無顏搖了搖頭,走到書桌面前,低頭望著靠桌側的一堆紙張,順手看著第一張紙,上面記載的是一些事情的年月日。

第一次見到清歌,天越城外五十裏樹林處,身穿黑色的布衣,頭髮以布條束起,臉上有易容的痕跡,面色發黃,營養不良,我想這是誰家的女孩,隨便跑到這樣偏僻的樹林裏,也不怕被人起了歹心賣掉,誰知道她比我還囂張,竟然打了我的屁股,我當時想,等我回到天越,一定要將她抓起來好好的罰上一頓。

第二次見到清歌,她被人逼了打擂,被賀雪瑩設計陷害,我看不下去,戴上面具,用北璃塵的身份去做她的隊友,這一次,她還是穿著那套黑色的布衣,可是在我眼底,沒有女人比她更漂亮,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像一個魔咒,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

略微翻了翻,這些紙張都是記錄了這樣的事情,像是一本回憶錄一般,每一次的相遇,清歌穿的衣服,梳的頭髮,說過的話,竟然都記得。

若不是對一個女子動心到了極處,怎會讓冷心鐵面的大雍乾帝記掛到這裏的地步。

“腦中不空白時,就記一點,到時候就算記不得了,也能看看。”禦天乾將紙收了起來,嘴角勾了勾,然後將剛才寫好的一封信交給汶無顏,”這個,是遺詔,若我去了,你便把這個給她。”

皺眉看著禦天乾手中的信,汶無顏的臉色十分難看,”你自己去給她。”

“隨你。”將信封放在一旁,禦天乾眉宇間蘊上了一股驟然的冷氣,”天族那邊調查的怎樣了?”

“千絲樓那邊傳信來,天族五護法已經調查出來了,這麼多年他們藏著,終於在這一刻去了結界,也遮掩不住信息了。”汶無顏飛快的把消息說了出來。

“洛星兒是水系護法,南疆疆主是木系護法,暗鬼是土系護法,另外還有兩個是被封在結界之內,按天族的傳系,金系的乃卓姓男子,火系的乃塗姓的女子,目前已知的是,島上被封印的兩個護法,至少有一個是維護暗鬼的,也就是說加暗鬼自己在內,五護法中有三系已經倒戈要對付清歌,另外,齊沉魚當初背後的人就是暗鬼,而齊沉魚的生辰與清歌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看來暗鬼的意思,是準備用齊沉魚來糊弄所有天族人來成全他的野心。”

聽到汶無顏的話,禦天乾眉宇間的冷氣凝結成了寒怒,全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他一拳錘在桌上,面色上青色斑駁,若隱若現。

汶無顏看著他的臉色,眉頭皺的死緊,幾乎要打成了結,躊躇了一下,才說出剛才才得知的一件事,”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清歌好像已經有了……”

剛要出口否決汶無顏的話的禦天乾一下就呆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汶無顏。

“雖然一個月不到,但是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汶無顏被他瞪得有點發毛,他稱為神醫,解不了天族古古怪怪的東西也就罷了,把個脈的把握還是有的。

“她有了,她有了……”禦天乾喃喃重複道,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之喜將他衝擊的渾身禁不住的發抖。

臉上的神色也是變成驚喜和驚訝交錯,怎麼也掩飾不了那種初為人父的激動。

清歌的肚子裏有他和她的孩子了,他要做父親了。

和每一個期盼孩子的男人一樣,禦天乾心裏都是激動,他坐在椅子上一下就坐了起來,雙目光輝閃閃,對著汶無顏道:”清歌知道嗎?”

“我沒有告訴她。”汶無顏搖了搖頭。

“好,不告訴她也好,免得她擔心。”禦天乾若有所思的點頭,”等我去了,再告訴她,這樣她也不會傷心了……”

“對了,這個,你一定要給她,”拿起開始那封信,禦天乾緩緩的開口道:”我去世後,大雍的國土一併併入青鸞之下,西辰的玉璽攝政王也會轉交給她,這樣,她雖然沒有了我,以大雍,青鸞,西辰三國的國力也有足夠抵抗天族你要護在她左右,她不太照顧自己,有些國事上的東西,處理的還不嫺熟,你和長風多幫她,助她滅了暗鬼一眾。”

汶無顏一下就呆怔住了,這……”你要把江山都給她?”

“一開始我就有了這個想法,要是她天族的身份被人發現了,統一之後,帝位就給她坐,只要她是一國之君,其他事情慢慢的也會消散去,現在,不過是提前了點,算我為她和孩子做的一點打算……”

禦天乾站在陰影裏,淡淡的光線從外面射了進來,照在他冷佞的面容上,將那一份男人的兒女情長在這光線的暗淡裏展露的表露無遺。

他的聲音很輕,淡淡的飄在空中,混雜著那些在光中起舞的灰塵,讓人胸口如墜千斤重石。

統一天下,是禦天乾一生的夢想,自小他便要讓這萬里江山於一姓之下,如今他知道,江山再美,於他,不如清歌一笑。

“你……”汶無顏低下頭,喉中有些梗塞,都說冷心的男子不動心則已,一動心,便是烈火焚身,在所不惜。

“好了,今晚再輸一次內力,她就好了。”禦天乾腦中有些發暈,撐著桌子站穩了身子,低頭笑了笑,”我想給孩子取個名字,好歹也是我的孩子。”

他走到椅子邊,坐了下來,提起筆道:”要是男孩,就叫禦重華,將來做個明君,若是女孩,就叫禦歡顏,歡顏,歡顏,希望她能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歡個狗屁,若是你死了,我就讓他們和你一起陪葬去!”砰的一聲巨響,將書房的窗戶踹的裂開,一陣明紅色的旋風卷從窗口卷了進來,一把拽住禦天乾的衣領,狠狠的咒駡道。

清歌滿臉的怒氣,紫色的雙眸中蘊含的熊熊烈火,幾乎點燃了寶石般的雙眸。

這?

汶無顏和禦天乾面面相覷,怎麼清歌從窗子那進來了。

禦天乾眼底更是一片驚異,那剛才他們兩人說的話清歌都聽去了,她什麼都知道了。

一把沖了過去,將汶無顏手中的信紙撕成一片一片,清歌全身氣的發抖,將一把碎紙往禦天乾身上一扔。

飄飄灑灑的遺詔就這樣變成碎雪,從半空中飄落下來,掉得禦天乾滿身都是。

揮手將落在臉上的碎紙打開,禦天乾知道清歌是徹底火了,眼底的神色複雜交錯,走上前伸手握著清歌的肩膀,焦急道:”清歌……”

“別喊我,反正我遲早都是要改嫁的!”一把打開禦天乾的手,清歌咬牙切齒的說道,那眼神裏的怒意,絕對是不可饒恕。

禦天乾不顧手被清歌毫不留情的手勁打的發痛,當即就橫眉道:”我還沒死你就想要改嫁!”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那是沒有辦法,可是現在聽到清歌說他死了就要改嫁,心中那酸意就湧了上來。

這怎麼可以,清歌是他一個人的,他無法想像別的男人抱著清歌的樣子!

冷哼了一聲,清歌眉頭倒舒,又怒又冷,”你不是一心就要去死,再也不管我了!”

聽到這話,禦天乾是又氣又急,他的確是準備好就這麼死了,但也沒有說過再也不管清歌了。

可是他死了,和丟下她不管也沒有區別。

墨藍色的瞳眸裏是焦急的不行,又理虧,他知道清歌這樣說是因為他瞞著她,若不瞞著她,她會答應自己給她輸送內力嗎!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聽到清歌要改嫁,他心內是不舍,是不舍的啊。

見禦天乾閉口不說話,清歌是越發的氣,胸中一口熱悶的怒火將整個人都要燃燒了起來,”什麼時候我在你們眼裏是那麼好騙的人了,說去了攝政王那裏,竟然連串通一下都不會,難道我連這點頭腦都沒有了嗎?”

從說商議國事交接開始她就覺得不對勁,這麼緊迫的時間,怎麼可能還會去商量那個。

她便去讓人到沐宗燁那一問,今天沐宗燁沒在宮內,去宮外巡查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她就知道不對勁了。

汶無顏和禦天乾兩人的關係那是亦友亦臣的,若是禦天乾要瞞著什麼,必定會選汶無顏來做這件事情。

果然她悄悄的跟蹤,汶無顏熬了藥之後,就回到了宮裏。

屋內靜悄悄的,兩人對視互看。

汶無顏歎了口氣,沒想到清歌會在那句話上起了疑心,他本來是想去跟攝政王打聲招呼的,可是禦天乾不想沐宗燁知道以後,藏不住眼神給清歌發現了,誰知清歌比他們想像的警醒的多。

雙手抱胸,清歌抬著下巴斜眼看著兩人,臉色是青的可怕。

禦天乾無奈的笑了笑,伸手去拉清歌的手,這一次,她沒有閃開,只是面上的神色依舊很不好,苦笑著捏著清歌的手,開口道:”你肚子裏有了孩子,我們兩人二選一,當然是你留下來比較好。”

輕輕柔柔的話語,禦天乾開始分析了利弊,這個時候他知道說其他的都沒有用,清歌都知道了,還掩飾又能怎麼樣!

斜睨著男子的臉,清歌哼了一聲,一雙深邃閃耀的瞳仁在禦天乾周身上下的掃瞄,那小火焰冒騰著,越來越濃烈,”你留下來的話,以後女人和孩子多的是。”

這話,可讓禦天乾臉色一黑,”你若是不在了,我還獨活著幹什麼!”

至於孩子,不是清歌生的,他完全沒有要的必要!

唰的一下轉過身來,清歌眉宇間剛熄滅的火又燃燒了起來,”那你不在了,我獨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摸著她還是平平的腹部,清歌的眼底都是委屈和堅毅,目光無意的對著屋外一漂,一抹精光一閃而過。

可惜,此時並沒有人觀察到這一瞬而過的眼神,他們的注意力都是其他的事上。

一句話,將禦天乾震的全身發麻,是啊,他從沒有想過,若是他不在了,清歌會怎樣,她對他的心,一點也不比他對她的少上一分。

看著心愛的人一天一天的忘記自己,最後內力耗盡,毒發身亡,這樣的事情誰也做不到。

屋外的氣溫是越來越高,漸漸日上三竿,蟬鳴鳥啼,煩得人耳嗡心躁。

室內的溫度是漸漸的降了下來,沒有了一開始怒氣高漲,烈火燃燒的情形。

眼看兩人就這樣將事情說透了,汶無顏是又喜更憂。

喜的是禦天乾總不是就這樣靜悄悄的死去,憂的是現在這兩人的情況,就是一個拉鋸戰,沒有其他的話可以多說。

禦天乾不會讓清歌死,清歌不會讓禦天乾為了自己耗盡內力毒發而亡。

這兩個人的心都是一模一樣的。

一把將清歌摟在懷裏,禦天乾在她的頭頂吻著,”你捨不得我死,我也捨不得你死,那怎麼辦?”

磁性的嗓音壓的極低,像是迷惑人心的低語,讓人不由自主的放鬆了心情,清歌抱著他,兩隻手緊緊的不放開,”不管怎樣,你也不可以拋下我一個人。”

“嗯,我……”話還在口中含著,禦天乾雷電疾速的一下將清歌一掌拍暈,伸手接住了她的身子。

望著懷中人還帶著最後一霎那不滿和震驚的眉頭,禦天乾苦笑道:”我絕不會要你發生什麼意外。”

汶無顏站在一邊,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變化,眼底都是悸動,這,陛下是死了心要細聲自己了。

他意外,又不意外的勾了下嘴角,情之一字,太過深奧了啊。

他突然很想知道,很想嘗一嘗,這樣為了對方可以拋棄一切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滋味。

可是,望著禦天乾臉上的神情,他又覺得,不知道……也罷。

光看著他們,他就覺得折磨了,若換了親身體會,他不敢想像。

“再去煎藥過來,傍晚時分,我就把本源全部輸給她。”將清歌抱到了床上放好,禦天乾聲音如同磐石一般堅毅不可移。

他不管了,等她醒來後,恨他也好,怨他也好,就算……改嫁也好。

只要她活著,那就比什麼都好了。

傍晚的景色總是美到了極致,橘色將天空染的如同一副輝煌壯麗的畫卷,帶著壯烈的美,也是黃昏將逝,餘暉不再的淒涼。

花容靜靜的走在千夜離的身後,小嘴抿了又抿,終究開口道:”主子,你真的要將這個藥給青鸞女帝嗎?”

他手中拿著一個白玉的瓶子,拽的緊緊的,好似什麼絕世的寶貝一般,動作謹慎又小心。

“你開始在外頭,沒聽到麼?”千夜離的臉色在餘暉中也成了一片橘黃,整個人好似從天下走下來的仙子,突然在塵世染了上俗塵,兩眼裏都是三千情絲的餘韻。

聽到了,怎麼沒聽到,就是因為聽到了所以才氣憤。

方才他和主子一起,打算去找汶神醫問一點事情,結果一站在門外,就聽到裏面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其中一個就是青鸞女帝。

結果聽完了以後,主子就回來,讓哥哥拿了這個藥出來。

他雖然是不清楚要這個藥做什麼,那女帝不是有乾帝救了麼,這藥要不要都不要緊了吧。

“主子,你這裏面的藥不多了,若是給了她,那你怎麼辦!明兒個可是十五了。”花容翹著嘴,不甘心的開口道。

千夜離笑了一笑,淡淡道:”讓你拿著,就拿著,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語氣淡淡的,可裏面的嚴厲花容可是聽的出來的,當即拉下臉,不甘不願的跟著,心底卻罵死清歌,個紅顏禍水,迷得主子顛三倒四的,不馬上回東雷奪皇位,在這陪著她。

哼,真是討厭,女人真討厭。

一腳踏進園內,汶無顏正端著熬好的藥過來,看見千夜離過來,帶著些意外道:”怎麼,有事?”

“我這有瓶藥,是蓮華公子當初為我治長樂膏時配置的,你看可以用給她嗎。”

這個她,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是誰。

汶無顏挑眉驚道:”那快給我看看。”

這個時候,即便是一丁點的希望,他都不會放過,何況這還是蓮華公子配置的東西。

扇柄一動,花容是一千個不願意,也只好拎著藥瓶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顆在手心,汶無顏將藥丸往旁邊的墩子上一放,接過藥丸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眼底一驚,又掰開一點放在嘴中嘗了一下,臉色頓時變化如彩虹。

千夜離心中也是忐忑的,盯著他的神色道:”如何?”

“這個,這個有天族的靈力在其中。”汶無顏喜得幾乎是說不出話來了,這真的稱得上是意外之喜,他仔細的分辨了幾下,激動道:”是的,是的,這些藥的分量和我的想法一樣,基本也差不多,但是裏面多了一樣東西,就是天族的靈力。”

這股靈力溫和平整,就好像是純陽的內力,但是和內力又不想同,它存在於藥丸之中,不散不滅,吞下去之後靈力才會順著穴位而行,保護受損的筋脈。

一般中了長樂膏的人,要不就選擇一直依賴長樂膏活下去,要不斷了之後,心脈會受損,十年左右也會因為心脈耗盡而亡。

千夜離一直無事,都是因為蓮華公子這些年一直都在為他配置藥丸,保護心脈。

眼見得到了汶無顏的肯定,千夜離飄蕩的心也放了下來,他想到這個護著自己的心脈,那麼對清歌的筋脈也有作用。

“這個,你有多少,一顆對於她來說不夠,一次起碼要四顆才能夠用!”汶無顏想到出現這麼一樣東西,別提多激動了,這樣一來,陛下和清歌兩人就不用做這種二選一的難題了。

可是他高興了,花容卻是怒得吼了起來,”你要四顆,我主子這裏就剩下了四顆了,他每個月不吃這個心脈就會發作吐血的!”

沉浸在高興中的汶無顏被這麼一吼,立即緩過神來,面色有些尷尬。

是啊,他都忘記了,現在蓮華公子已經變成了暗鬼,對漢人是深之刻骨的痛,怎麼還會像以前一樣配藥給千夜離。

而這藥吃完了,千夜離每天都要受著耗心之苦……

“無妨,把藥都給他。”千夜離淡淡的勾起朱紅的唇,開口道,這後一句話是對著花容說的。

“不,給了他,主子你怎麼辦!”花容把藥放在身後,大聲的抗議,一張小臉氣的通紅。

他才不要呢,這四顆都給了那個女人,主子以後怎麼辦。

汶無顏也覺得有些難辦,可他不會輕易放棄眼前的希望,滿臉希翼的望著千夜離,”若是夜王今日能救急,以後我汶無顏就是肝腦塗地,也一定將長樂膏的解藥研究出來!”

他只能這樣了,不要說他自私,千夜離的總不會這一下就死去,可是陛下卻難說了。

聽言,千夜離笑了笑,也不知道他這笑是什麼意思,轉頭過去對著花容,一雙眼微微眯了起來,萬般風情中透出疏離的銳利,”花容,你是覺得在我身邊呆的時間太長了,對不對!”

兩瓣粉唇咬得緊緊的,花容嫩嫩的臉上,一雙眼睛都冒出了晶瑩的水光,癟著嘴望著千夜離,”主子,明天就十五了,你忘了嗎……”

“看來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你以後不要跟著我了!”

一聲怒語將花容嚇的渾身一顫,看了看手中的玉瓶,又看著千夜離離去的身影,眯著眼將玉瓶塞到汶無顏的手中,便追著千夜離的身影跑去,跑了幾步後,不甘心的回頭加上一句,”你可千萬要記住,把解藥配出來!”然後才死命的往前跑,大喊著主子,等等我。

拿到藥丸後,汶無顏來不及多想,狂喜的奔進屋內。

“陛下,不用輸內力了,有解藥,有解藥了……”

一直抱著清歌的禦天乾抬首望向他,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他有點想不起現在究竟是在幹什麼,懷中抱著的女人是誰。

不過怎麼,都覺得懷中的女人十分的熟悉,就算不認識,他這樣抱著也不想放開。

汶無顏立即領意,把門關好,走到他面前,拿出銀針紮了幾個穴位後,眼見他眼底放出清明的光彩,才暗暗松了口氣。

看這狀況,是越來越嚴重了,臉色的青色已經是浮到了皮膚底下。

還好,他找到了可以試試的房子了。

一面放低了聲音,卻依舊掩飾不了眼底的喜意,對著禦天乾道:”不用輸內力也可以保住她的筋脈了!”快速將四顆藥放在手中,催促道:”快,給她吃下去。”

對於汶無顏,禦天乾是信任的,既然他說有救,那他就試一試,接過將四顆藥丸喂給清歌,倒了口水給她。

過了一晌後,汶無顏把脈,然後將清歌的眼皮翻開,那紫色的眼眸儼然已經褪去,恢復了淳透的黑色。

紊亂脆弱的筋脈也全部被一股靈力充斥在其中,保持了原來的運行方向,一絲不亂。

“好了,真的好了。”汶無顏喜得一跳,”沒想到千夜離送來的藥真的這麼有用,開始沒有把握的,大概是混了陛下的內力,與那靈力合在一起,剛剛就達到了封印和修復的效果。”

“千夜離?”

這幾天一直忙的昏天暗地,承受著超大的壓力,忽然一下卸掉了心裏的石頭,汶無顏興奮的劈裏啪啦說了一大串,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不小心說漏了嘴,當即訕訕的笑了兩聲。

自知瞞不過去,他將方才的事略微一說,聽完所有的過程,禦天乾一語不發,面無表情,眸色閃爍不定,慢慢的將清歌放平躺在床上,邁步走出了殿裏。

夜涼如水,十四的月亮看起來已經和十五時沒有區別,圓得沒有一丁點缺陷。

月華灑落一地,在寂靜的夜裏,為這廣闊的江山披上了朦朦朧朧的紗衣。

一人背影如蘭,靠在一棵桃花樹下,半臥在地,一手摺扇,一手美酒,對著浩瀚的天空,清語吟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來,我們幹!”

對著高空的銀盤和地上的暗影一舉,一杯陳釀美酒已然入喉。

千夜離手撐著臉頰,側頭對著暗處道:”怎麼,乾帝也有站在黑暗中不能出來的時候嗎?”

銀亮的光被花葉遮去大半,幽淡的光灑落在男子的紫金長袍上,他緩緩的從後方走了出來,盯著臥在樹下,恣意風流的男子。

眼兒媚,風姿嫵。

白凝膚,玉般容。

這就是與他齊名的夜王,也是一個與他截然不同的人,唯一一樣的便是,和他喜歡上同一個女人。

“怎麼,莫非乾帝看著我也覺得自卑了?”哈哈一笑,千夜離揚頭,又是一杯美酒飲下,似醉微醒,眼角染上了熏熏然的挑看禦天乾,”圓月銀盤,桃花樹下難得好景,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沒有接千夜離遞過來的酒杯,禦天乾只看著他的眼,

“謝謝你。”

像是聽到什麼驚駭的事情,千夜離誇張的一呆,然後翹起腿架起,似笑非笑的嘲諷,”不用謝我,為了她,我什麼都願意。”

這是兩個人正正式式的,面對面的,第一次這樣為了一個女人的話題而交鋒。

禦天乾一臉冷酷,卻絲毫沒有起怒的跡象,”你救了她,作為她的相公,不管怎麼說,都要謝謝你。”

本來一臉雲淡風輕的千夜離,一下被相公兩個字刺的心尖發疼。

是啊,禦天乾才是她的男人,她認定的唯一的男人。

她的心裏只有他,眼裏也只有他,根本就看不到他眼底深埋的情意。

不,不是看不到的,是看到了,她也視若無睹,因為他不是禦天乾。

他若死,她也不存活。

這句話,他站在屋外,可是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個字都在心中翻起漲落幾百回。

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不會有機會。

那他留著那藥丸做什麼!

眼底覺得微微的酸澀,麻痹了整顆心。

他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發出陰陰的光芒,淩厲的逼道:”若你誠心感謝,那便將她讓給我。”

陰暗處有聲音倒抽了口氣,可惜這邊兩人皆只是目光動了動。

“她,不行!”禦天乾的眼底有著怒氣,手指緊緊的握住,他是不想欠千夜離的人情,其他男人都無所謂,可是千夜離他不得不在乎,”若你要,我可以將大雍的江山分與你,並幫你奪下東雷的江山。”

“哈……”千夜離笑著站了起來,一甩幅擺,”禦天乾,看來你很不想欠我這個人情嘛,既然如此,那你便將整個大雍的江山全部給我,如何?!”

他說著,一手掐了朵桃花,放在手指間滾動,斜睨著禦天乾的臉色,等待他的答案。

就在禦天乾要開口的時候,他臉色一變,將內力灌注在桃花上,擲了過去,禦天乾略一動身,閃過的桃花釘入身後的朱紅柱上。

明月當空,桃花深嵌。

遙望如一團銀粉,隨著呼吸擺動,似煙似霧,如夢幻境。

“不用說了,你的答案,我知道!”千夜離一揮手,又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拿起一旁的琉璃酒壺,高舉半空,透明香洌的陳釀帶著銀色的光芒長灌入口,微眯著眼,任酒水順著嘴角流下,”不說,我也知道……若是自己深愛的那一個,江山又算的了什麼東西……哈哈……”

這個人,與他完全不同。

又有和他一樣的癡戀。

是的,若是自己非要不可的那一個,江山不要又怎樣。

清歌是他的唯一,一生不會再變,而這江山,沒有了,他還可以再打,再爭,總有一天還是可以回來的。

這一瞬間,看著在花樹下買醉的男人,禦天乾宛若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再不多言,他再說,便是對自己,對清歌,對千夜離的一種侮辱。

聽著身後沉著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千夜離倒在地上,遙望夜空。

禦天乾,你可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我沒有的,你全都有。

漸漸的,琥珀色的眼眸被長長的睫毛遮住,將一汪瑩瑩波光都遮掩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夜色無疆,感觸無限。

汶無顏和沐長風並排拐彎了出來,臉上都有點施施然。

方才兩人是想去找千夜離說聲道謝的,雖然多年大雍和東雷的關係不好,可是這次的人情的確是太大了。

那四顆藥丸若算起來,是救了三條人命啊。

沐長風倒是有點懵懂,”夜王一早就有這個藥丸,他要是早點想起就好了。”

那就不會讓妹妹和乾帝受那麼多煎熬,一開始他哪里知道,原來乾帝的身體裏還有餘毒,他和沐宗燁都以為不過是費了內力,雖然是不捨得,總比去了一條命要好。

到了剛剛,才聽到汶無顏說了,原來竟然是如此艱險。

瞅著沐長風的疑惑,汶無顏倒是步履輕鬆了起來,此時的神色又恢復了往日,笑眯眯的狐狸眼一挑,”說你笨吧,你又是大雍最好的將軍,說你聰明吧,怎麼這麼容易的東西你就看不明白!”

被他這麼一繞,沐長風就更暈了,皺眉道:”你就直接說,別繞彎子。”他雖然不是什麼粗人,也沒有汶無顏彎彎道道的多,花花腸子拐幾個彎,狡猾得不得了。

“嘖,你說夜王像那種記性不好的人嗎?”

“熟讀兵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豈能是記性不好的人做的。”沐長風很快否定。

“那就是了,你想想,這藥丸是夜王保命用的,他肯定記得比誰都清楚,他為什麼一開始沒拿出來,而在今天傍晚才拿了出來?”汶無顏神秘兮兮的問道。

“難道他想通了?”

“也可以這麼說,”汶無顏眼底精睿的光芒輝閃,”他知道,若是不拿出來,他就會失去最珍惜的東西。”

對於夜王的這一轉變,他是留意了的,略一打聽便知道了千夜離中午的時候曾往他殿裏而來,但是他卻沒有見過千夜離。

當時千夜離一定是來了,可是沒進來,站在殿內的時候聽到了清歌和禦天乾的對話。

若是禦天乾死了,清歌也不打算獨活。

一開始千夜離是有私心的,他想等著禦天乾為救清歌而去,再慢慢的填補這塊空白,只要禦天乾走了,他就有機會了。

這種心態,汶無顏表示站在男人的角度的確是很正常,等著情敵被別人弄死,自己再去做個小意安慰的人。

雖然不夠有大義凜然的精神,也沒什麼好說的。

可惜的是,他愛的這個女人是與眾不同的。

嘴角微微勾了勾,汶無顏微微歎了口氣,眼底閃著無奈,情哦情,這東西實在是太傷人了啊。

還好,人救回來了,他也松了心,接下來就好好研究那長樂膏吧。

一夜如煙,轉瞬既散。

漆黑的夜褪去,轉瞬黎明已經來到。

耀金的陽光從海平線破雲而出,一瞬間光芒萬丈,照亮整個天際,炙熱的溫度徐徐而起,將七月夏日的氣息揮發的淋漓盡致。

當光芒破開一切阻擋,毫無阻礙的照耀到西辰的皇宮上時,壓積了許久的陰雲終於在這一刻消散而去。

好似呼吸一下就通暢了起來,走路也輕快了許多,整個宮中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喜悅氣息。

青鸞女帝終於醒過來了。

在天狗食日過後的第九天,終於醒了過來。

看著醒過來的,沒有一絲異樣和不舒服的清歌,禦天乾眼底滿是喜悅。

清歌靠在他的懷中,看著一個個過來關心她的人,臉上的笑容那是一個開懷,有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微暖的天,清歌一睡數天,幾乎沒有動過,打發了一直問長問短的禦天乾,一個人出來走走活動筋骨,鍛煉下身手。

和風細暖,入眼皆是姹紫嫣紅,各色奇花,整齊鬥豔。

還有珍奇異獸圈養在各處,清歌邊走邊看,前面的小花園處用鐵欄隔著,五六隻色彩繽紛的孔雀正在曬著太陽,見她過來,唰的一下打開漂亮的尾羽,像清歌顯擺自己的美麗。

“沒想到,動物也會欣賞美人啊。”清軟的男聲傳來,清歌聞聲而去,千夜離站在另外一側的門欄前,靠著欄杆,笑顏望著她。

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剔透,一看就帶著致命的誘惑力,吸人心神。

自清歌醒來兩次後,眾人紛紛前來關懷問候,從未見過他來,倒也不覺得奇怪。

“藥丸的事,謝了。”這件事知情的人不多,除非了禦天乾和清歌,就只有千夜離,沐長風和汶無顏了,大家都默認了不對外多言,畢竟千夜離的藥沒了,太多人知道,對他的安全也不好。

“他已經謝過了。”似是無意的一說,千夜離閃過一絲的落寞,伸手逗弄孔雀,那些孔雀轉身一瞧見他,翠羽是展現的更加完美。

可見這孔雀倒也會挑人,它還會選美醜呢。

沒有錯過那一瞬間的眼神,清歌一愕,禦天乾已經去找過千夜離了,什麼時候的事,是她沒有醒來的時候吧。微垂了眼簾,眼底有著瞬間微小的歉意,這一次是她算計了千夜離,甚至算計了所有人。

從汶無顏撒謊說禦天乾去和攝政王,讓她起了疑心之後,她便去查了,知道自己是筋脈受損,無數太醫來看都不行,而且在察覺到汶無顏替她把脈時神情不對,她便攔了個太醫給她把脈,那一刻,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懷孕小一個月了。

她已經有了孩子,是禦天乾和她的孩子。

雖然他在她的肚子裏面還只是指甲大小一團不到,可是清歌依舊能感受到那種母子相連,不可分割的血脈之情。

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就沒有父親。

她不能讓天族的人得逞。

她不能……

她便故意讓人用了點辦法,使千夜離來到這裏。

有一件事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千夜離的長樂膏同樣損心脈,是由蓮華公子而制,可以保存心脈。

心脈,筋脈,同樣是護心為主,她是在賭。

賭千夜離那個藥丸可以治好她的筋脈。

賭千夜離對她的感情。

最後,她賭贏了,雖然顯勝,可最終她寶寶的父親活了下來。

丟完了手中的食物,千夜離收回手拍了拍,抬頭望著清歌,”看見你能站在我面前,就比什麼都開心。”

好似明瞭的一笑,整個面容生動似工筆劃上的明豔鮮活男子,惹得清歌一怔。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計畫了?

即便知道是個陷阱,他也義無反顧的跳。

這人,怎麼這麼傻呢。

他都跳過一次了,怎麼還能這麼勇敢的往裏面跳,認定了的就不再回頭嗎?

微微歎了口氣,這人,有些時候,和她真的有點像。

“朋友自然會為對方開心。”

轉身的動作一下怔住了,千夜離有些不敢相信的轉過頭來,剛才清歌說什麼了,朋友自然會為對方開心。

她是說他是她的朋友了嗎?

心中是又喜又悲,一下五味雜騰,說不出是什麼味道,複雜到了極點。

他與她一直站在對立面上,從開始相識,便是他屢屢設計,讓她三番五次的陷於危險中,甚至差一點和禦天乾兩生誤會,不能在一起。

他一直以為,她和他永遠都只能這樣。

他心悅她,她卻永遠不會用一個平淡的眼神來看著他。

因為他們之間有仇。

而剛才她開口說,說他是朋友了。

從此兩人之間的關係再不是那樣的針鋒相對了是不,這樣進步他明明是要開心的,可是,他又覺得酸澀,他想做的,不僅僅是朋友而已。

沒有太多的糾結,千夜離朱唇微翹,帶出宜人的笑容,接而轉身而去。

人要知足,一旦強求了,可能什麼都不會再有。

海風刮來,夾雜著腥氣的風格外爽人。

這邊已經解決了清歌和禦天乾兩人身上的隱患,那廂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清歌和禦天乾那日計畫的要去神秘島上的事物,沐宗燁就已經著手準備,那海軍中挑選了精英而去,根據神秘島和天族人的數量,安排了十艘頂級的戰船以及一萬精挑細選的航海好手和海軍。

接下來,便是禦天乾的內力恢復,由於第三天停了下來,內力雖有損耗,回復過來不是難事,好好調理即可。

這邊清歌將汶無顏和沐長風喚來,告訴他們兩人這次出海之行不必一起。

“我們兩人要去。”這次,沐長風非常快的反駁了清歌的話。

他和汶無顏都是禦天乾的左右手,這次去神秘島之行說不定會有怎樣的危險,他們放不下心。

清歌掃視了兩人一眼,才微笑道:”正是因為你們兩人是乾的心腹,所以這次你們不能去,海島之行本來就兇險,若是我們去了以後出了什麼事情,大雍和青鸞沒有人管,那不是等著東雷來打嗎?”

這些天一直在西辰為天族的事打算,可不代表他們就是對其他的事情不在乎了。

千闕白現在強壓下一幫夜王一派的大臣,勉勉強強的坐在皇位上,在國人的眼底,夜王才是支柱,他為了表現,肯定會把主意打到其他兩國裏,只有將大雍和青鸞打下了,他才能證明自己的本事也是能做主東雷的。

這種時候特別要防範他起了什麼歪點子來,不是信得過的人,清歌絕對不能放心。

這也是她和禦天乾商議過的結果,出行的人已經定好了。

除了她和禦天乾外,還有南宮汐,千夜離,沐宗燁,花容月貌兩個小童也要派去有其他的事做。

本來考慮到清歌剛剛懷上身子,不便出行,可是如今這樣的情況,上了神秘島,清歌怎麼說也是名正言順的聖女,有些時候會方便許多。

在得到汶無顏的再三保證後,禦天乾才答應她一起。

這是其他,暫且不提。

汶無顏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看來這戰爭還不是一處打的,清歌說的沒錯,他們若是全部走了,這一去神秘島,就算來回也要一個月的時間,總不能丟著兩國的政事什麼都不管。

既然如此,他們當然是最好的人選,兩人也不再扭捏,聽著清歌將佈局一一細說,兩人眼底不時露出驚訝的神情,眉宇間的激動很是外露。

一切交代完畢,沐長風反復叮囑清歌要注意身子後,轉身與汶無顏兩人啟航回中原。

經過十天的調息,禦天乾的內力完全恢復,千夜離的心脈汶無顏暫時配出一副其他的藥丸,將它壓了下去,不至於天天嘔血憔悴。

一切準備就緒,沐宗燁將兵士調遣好後,在一個風和日麗,金烏燦爛的日子裏,登船出航。

他們不能坐以待斃,等待著暗鬼的再一次陰謀。

既然防不能防,那麼就直接進攻,將陰謀阻止在還未出島之時,才是最好的防範。

習習的夏風帶著海面特有的鹹腥氣息,碧波蕩漾。

水面波光粼粼,不是掀起一陣陣細小的波浪,撲打在高大的戰船邊沿,翻起雪白的浪花。

十艘巨大的戰船一字排在水寨之中,海軍有序的從小船上登上戰船,每個人都輕甲在身,精神飽滿。

西辰皇后帶領公主南宮潔,與其餘百官站在港口,對著他們舉酒祭祀,對天送行。

一杯祭天地。

二杯敬海神。

三杯保平安。

玉色的酒液撒進了大海之中,眾人齊齊拱手,”願攝政王一舉滅天族餘孽,平安歸來,振我西辰天威,保我百姓平安。”

飽含著期望的聲音震動天地。

這是最普通的祝福和祝願,也是每一個人心底最真摯的寄託。

驕陽高懸,金色的光芒照在水面,反射出來的光芒波光漣漪,將主船上的人面色照得光影幽幽,如同在波浪中穿行,壯志豪情盡在眼中。

十艘戰船排成人字形,頂尖一船全身刷著棕色的防水油層,泛出冷冽的光彩,在波瀾壯闊的海面平穩若石。

禦天乾站在船頭的頂點處,一身墨色盔甲,在藍天蔚海之中一筆濃墨,清歌一身黑色的貼身布衣,簡便易行,將她纖細的身軀勾勒出一抹冷冽的光芒,若不是特意去觀察,遠遠看去,她就像一個撲通的士兵站在那裏,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千夜離站在其後,大紅的長袍隨著海風獵獵風舞,靠在欄杆之上,鎏金的扇面閃爍著灼灼的光彩,晃在波光之中,翠麗無雙。

他的左側,是興奮的踏在欄杆上,不斷對著下方百官揮手的南宮汐,同海一色的軟甲在他身上,反倒像掛在上面的裝飾物,沒有一點肅穆的感覺。

“祭祀已畢,準備出航!”

將三杯酒倒進海中,隨著琉璃酒杯一道弧線落入海面,禦天乾高呼行令。

沒有激昂的言語。

沒有送別的鼓勵。

有的只是一心一意,要將暗鬼等人驅逐除去的決心。

“願我王順利歸來!”

再次齊聲一呼,號角的聲音穿透層層的雲霄,驚得飛鳥四起,撲撲四飛。

船員放鏈開船,漿手起令搖櫓,胳膊上的肌肉繃得油光發亮,加盡全力,朝著神秘島出行。

十艘高大的戰船,就在這號角聲和呼喝聲中,迎著徐徐而來的海風,朝著東南方向,劈開巨波,朝著神秘島的方向而去。

那人字形的隊伍,好似一把鋒利的利箭,破開前方的巨浪,直擊那塊神秘的土地。

任海風吹散束起的頭髮,清歌站在船頭,望向那海天一色的碧波長空,胸中生出的豪情和壯闊,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她這一生,絕不會讓任何東西束縛她的幸福。

天族也好,聖女也好,這些都不是她所追求的東西,她要的只是簡單的很,就是和禦天乾在一起。

揚帆迎風,萬里隨雲。

戰船隨風而行,速度疾快,很快的離開了西辰的港口,駛入了大海的懷中。

“在想什麼?”正思忖之際,沐宗燁走了上來,開口詢問。

清歌緩緩一笑,搖頭道:”按照這樣的速度,很快就能逼近神秘島。”

“是啊……”瞧著遠處的海面,沐宗燁微微一歎,他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去看傾雲的,自從看到畫的那天起,他每日寢食難安,只盼著有一天早點和她見面,又在心中忐忑。

到底那日他沒有答應桑青他們提出來的要求,暗鬼他們會不會遷怒於她。

想到這裏,迫切希望見到她的心情就越來越甚。

日起東方,月落無聲。

清歌他們的戰船飛速的前進,那邊暗鬼他們也在其中。

島上的一處大廳之中。

換下了蓮華公子常穿的道袍,暗鬼現今穿的是一身黑色的金絲長袍,將一身白雲高潔的氣息褪去,全身散發的是陰冷森然,一雙瞳仁全部被各種色澤遮蓋了清透。

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在他的下方,站著三個面色各異之人。

“前方收到消息,西辰派出十艘戰船,正迎風駛向東南方向,直逼我們島。”

一人來報,暗鬼揚手,帶著慵懶的笑意問道:

“領軍的是誰?”

“據報領軍之人有大雍乾帝,西辰攝政王,西辰太子,東雷夜王。”

探子飛快的將自己得知的消息說了出來,引得蓮華公子哈哈大笑,手指在椅背上高興的大拍。

“都以為禦天乾愛鳳清歌,也不過如此,到底沒有為了她,拼了自己的性命,只可惜這個傻女人,當初為了個男人,不顧性命的掉下懸崖,真是傻的和她娘一模一樣!”

他的毒果真是沒有浪費,早些的精心一步一步的成效。

對於禦天乾和鳳清歌兩人這樣的人,絕對不能一步到位,只能慢慢的,一步步的將計畫視線。

這也不枉他將近二十年苦心營造的一切。沒有了清歌這個聖女,接下來他要讓天族的所有人都聽他的指揮就不難了。

見他如此開心,一個穿著金色服裝的健壯男子附和道:”那是,聖子的謀劃,他們必然是沒有辦法逃過,只怪那鳳清歌太愚蠢,為了一個男人,將整個天族的命運都丟在一邊,現在不過應了報應而已。”

他的話語聲一落,旁邊一人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緩緩的掃過,帶著一股子傲氣,一點也不掩飾鄙視的態度,”莫要以為他們愚蠢,能在中原坐上皇位的人,一個都不能小看。”

此話一出,連暗鬼方才的笑意都褪去了許多。

他在中原呆了這麼多年,對於那些為王為皇者的手段和謀略是親眼所見,的確是忽略不得。

緩緩斂住剛才的笑意,暗鬼低垂了頭,手指在椅背上敲著。

“現在他們到了什麼位置?”

“回聖子,他們已經快到神秘島週邊的海域了。”

“速度倒是很快。”暗鬼面色一凜,眼中透出一抹渾然之色,”既然他們要來,那我們也不要客氣,疆主,這第一關就交給你了!”

方才那個讓他們莫要輕視了禦天乾的人站了出來,拱手道:”那便交給老夫罷,必當讓他們牢牢記住這一趟神秘島之旅。”桀桀的笑聲怪異的從喉嚨裏傳出來,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笑意。

其他兩人都皺著眉頭,眼底一閃而過的輕視。

剛一得令,那邊就有人來傳話,”聖子,傾雲聖女還是拒絕進食。”

眼眸閃了一閃,暗鬼站起身來,”玩絕食這一套,走,帶我去看看,再讓我告訴她,她女兒的死訊!”

說著,身形如鬼,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天色漸漸亮起,一輪紅日從海平線上升起,萬丈光芒流溢在海面,金光照耀如同萬蛇同出,炫耀無比。

因為清歌懷了胎,禦天乾特意吩咐在船艙裏備了一個冰室,裏面放著各種新鮮蔬果,不讓她天天吃著沒營養的海上食品。

好在清歌肚子裏的孩子十分懂事,從來不會惹得她有什麼妊娠反應,除了早上起來的時候有點想吐外,其餘時間沒有太大區別。

禦天乾說這孩子,從小就是會體諒母親的好孩子。

用過了早膳之後,清歌站在床板上,迎風而立,看著遠方漸漸的出現一團濃濃的霧氣,查看手中的地圖。

神秘島應該就在前方了,據老漁民說,到了這個地方後,一切的經驗就變得沒有用處,海面上的情況隨時改變,漩渦突然出現,讓人無法操縱,只要是有人不小心駛進了這個區域,從來沒有人能夠生還的。

看來天族的結界還是很有效果的,避免了所有的探視。

將整個小島弄得與世隔絕,這樣也避免了殺戮的危險。

船帆在身後鼓動,伴隨著漿手有力熟練的劃槳,十艘戰船全速前進,半個時辰後,就邁入了霧色濃濃的區域。

前方目視的區域不超過二十米,再遠一些便是一片朦朧,難以看清形狀。

船長早已經將船帆放了下來,開始小心的往前駛進。

禦天乾移步過來,他的眼力比尋常人要好,此時也不過可以看到五十米的地方,周圍靜悄悄的,就連熟悉的海浪聲都好似消失了一般,進入了一個和剛才完全不同的地方。

越是安靜,越讓人心神不寧。

何況是這詭異的寂靜,越發顯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樣的情況,千夜離,南宮汐,沐宗燁都從船艙內走了出來,看著周圍這迷蒙的世界,根本無法判定行進的方向。

不過到了這裏,也知道已經進入了神秘島的區域。

除了神秘島,再沒有其他地方會有這樣奇怪的景象了。

“搞什麼,這麼多霧,他們平時怎麼出來的啊!”南宮汐甩了甩手,將面前的霧扇了幾下,怎麼也扇不開來,這種看不清遠方的感覺,他是一點都不喜歡。

沐宗燁擰著眉頭望著前方,對著身後的船長問道:”和其他船隻還能聯繫得到嗎?”

“暫時還能。”船長的臉色也不太好,他在海軍少說也有十年,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詭異的天氣,忽然一下就大霧彌漫出來,將船隻包圍,還好他們早就有了準備,靠著燈光打信號,否則這樣的天氣,旗幟是看不清楚的。

在海上大霧之中,最怕的就是船隊一下子全部分散失去了聯繫。

“那就好。”

沐宗燁一語未完,前方傳來一陣陣驚濤轟隆之聲,未待人反應過來,霧色之中只看見一陣浪頭拔起百米至高,呼嘯撲來。

禦天乾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將清歌護身下,那撲天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哐當的撞擊在船舷之上,甲板之中,衝擊著結實的床板。

巨大的戰船在這種狼頭的衝擊下也打得船身搖動,晃得人頭暈腦炫。

清歌被禦天乾護在身下,仍然能感受到浪潮打在他背部上的巨大衝力,繃緊了的肌肉不斷收縮,抵抗後背的餘力。

甲板上很快的就聚滿了海水,那邊船長頂著浪頭,吩咐漿手停下劃槳,調整方向,全力迎接巨浪衝擊。

“快,大家找個地方固定起來!”

沐宗燁一手揮舞,沖上前站在船杆之前,解開繩索對著清歌扔來。

一手接過繩索,禦天乾飛快的清歌腰上一纏,其他人也連忙找到地方,固定住身形。

一個巨大的晃蕩,將船身沖的一歪,風起雲湧,整個船身斜斜的往海面上倒去。

好似一隻手在推著船身要將它掀翻。

“啊……”“啊……”的聲音綿延不斷,不斷有漿手和舵手從極度傾斜的甲板上落在了看不到的海水之中,連一聲嗚咽都未聽到,靜悄悄的好似不存在了一般。

經過三番五次的巨大衝擊,甲板上的已有桅杆斷裂了開來,船欄也破開了幾道口子,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漏洞。

一把將腰間的繩索解開,沐宗燁迎著巨浪往前前行,主舵手已經掉下了海去,他必須要去把握住方向,不然迷失在這濃霧之中,再想出去已經很難。

風浪之威,超出了眾人的想像。

好似沒有盡頭,一個接一個的襲來,伴隨著狂舞颶風,將人吹的臉面發疼,打得口唇鹹寒。

轟隆一聲,又是一個巨浪翻來,百米至高,如同一個深藍色的巨人,掀起了他的手掌,要將整個船隻掀個倒頭。

沐宗燁站在甲板的最中央,上下皆無扶手之地,這極度的傾斜讓他身子一下倒在甲板之上,迅速的往下墜落,撲碎了的欄杆處裂開了巨大的口子,沒有東西可以緩解他下墜的身形。

千鈞一髮之際,清歌往前一撲,將腰間的繩索割斷,揮手對著沐宗燁丟去,”抓住!”

另外一邊,南宮汐也縱身一跳,手中從甲室撈起一圈繩索,對著清歌的腰間奮力一扔,圈在了她的腰間,腳尖緊緊的扣在突起的一處勾槽,手臂牢牢抓緊繩索。

吊在翻斜的船舷下方,沐宗燁抓住繩索,對著倒掛的清歌,慈祥而激動的笑道:”果然還是有女兒才好。”

這一下笑意還未褪去,清歌的臉卻迅速的黑了起來,大吼道:”快點拉我上去!”

那雙眼中映著的分明就是驚訝和恐怖的神色。

沐宗燁暗忖,難道清歌看到什麼可怖的東西了嗎?

他側頭往後一看,此時的他可以看到下面深藍色的海水,在陰暗的大霧之下,透出一股森冷陰寒的氣息,上面驚濤巨浪,下方卻是海水連波紋都幾乎不動。

真正是詭異的讓人遍體生寒。

好似完全是兩個世界一般,身子被風吹的七歪八倒,眼裏看見的海面平靜如水。

可是,這個並不是讓清歌臉黑的原因,在深藍的海面之上,一道魚脊破開了海面,如電一般的沖了過來。

這個是什麼!

沐宗燁從不知道有什麼東西的速度會這樣的快,快到幾乎讓瞬間就到了他的面前。

一聞清歌的呼喊聲,南宮汐馬上手臂用力,往上拉起,禦天乾也跳了過來,抓住繩索,與南宮汐一起猛然發力,迅速的將兩人的身形拉了上來。

隨著他們兩人的身形,一道白的泛著銀光的身影也破開水面,躍了起來。

層層霧氣之中,那道身影張開了裂開的闊口,上下兩排整齊尖長的鋸齒在海浪裏依舊遮不住它的寒光。

只聽哢嚓一聲,沐宗燁的鞋子被它前齒勾住,猛的一下大力拖進了海裏。

那巨大的咬合力,光是聽著就讓人發寒,南宮汐嚇得一個激靈,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個頭,大叫道:”這是什麼東西!”

兇猛的身形,尖利的牙齒,流線的身形。

這個東西,清歌熟悉的很,便是那有著海上霸王之稱的”大白鯊”。

剛才若不是禦天乾和南宮汐拉的及時,只怕現在沐宗燁已經被拉到了海底做了鯊魚的美餐。

“鯊魚。”簡單的丟下兩字,清歌拉著繩索絲毫不敢放鬆。

方才她看到的可不止一條,那一排排游過來遊過去的背脊,絕對不是一條鯊魚可以解釋的。

“別掉下去,否則沒人救得了你。”看了眼還在好奇探頭的南宮汐,清歌冷冷開口道。

這東西,一咬就是一排的血洞,再一甩,人體就會撕裂,即便是想救都沒有機會了。

以前她出海上任務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吸引了這些海上霸王過來。

這個時代可沒槍炮,對付這些龐然大物可要困難了許多。風浪漸漸小了點,船又在恢復了平放的狀態。

一目掃過船上的狀況,可真是狼狽之極,桅杆斷裂,船欄到處都是缺口。

船長一身濕噠噠的跑來報告,光是剛才那一陣仗,已經損失了半數的船員,但凡是掉下海面的,基本是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主船尚且如此,其他的船隻狀況可以想像,必然是更加難堪。

沐宗燁吩咐立即調整,心內期盼這種天氣趕緊過去。

不知是他所想有用,還是這巨浪已經停下,接下來還真沒有大浪沖來。

霧氣依舊彌漫,久久不會散去,船長調整了方向,按照航海圖上的指示,繼續前行。

“這霧氣彌漫的,也不知道前面還會不會出現什麼妖魔鬼怪。”千夜離方才一直在主舵的位置,現在風平浪靜了,船長安排了其他的人接手了上去,他才空出手來。

“誰知道呢,說不定等下再出來個什麼……”南宮汐動了動脖子,臉上還帶著看到鯊魚後留下來的驚訝,隨口亂說道,”這天族本來就是神秘,萬一出現什麼吸血鳥啊,僵屍啊,都很正常嘛……”

他說的很隨意,卻發現其他人的臉色都沉重了起來。

隨著一陣陰風吹了過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

撲撲的風聲在白茫茫的霧中連帶著一片陰影,從遠處慢慢的到了近處,陰影越來越重,越是接近,就越發的黑。

簡直就像一塊急速飛行的烏雲,黑壓壓的望著船隻的方向而來。

“小心了!”沐宗燁對著身後一吼,船長立即跑出來開始對著對面的船隻打著信號,要他們警惕小心。

對面隨之回了信號,船長立即道:”他們那裏也有黑雲接近!”

黑雲已然越來越近,在霧中漸漸分得出那身形。

所有人的面色表情都凝結在了臉上,瞠目結舌的望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黑雲。

巨大的黑色鳥兒,展開翅膀之後足有一丈之寬,鋒利如刃一般的鳥喙,足足有三寸長,它們的眼睛好似沒有眼瞳一般,全部翻著慘白的色澤,森然的從上方俯衝下來。

即便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即便從來沒見過這種鳥兒。

即便是所有人都覺得驚訝。

他們還是知道,這來鳥不善,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怪鳥長鳴,聲音古怪,淒厲異常,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之後,直直的對著清歌他們俯衝了下來。

長長的鳥嘴泛著鐵青色的光,裏面的鳥舌紅豔豔的透出一股血紅的色澤,加之那白森森的目光,十分駭人。

怪鳥速度疾快,俯衝下來之後,伸長脖子,兩爪一伸,就將一名槳手抓到了爪子之中,撲啦一聲帶上了半空,脖子一彎,鳥舌往前一吐,插進槳手的脖子裏,不到片刻時間,方才還在掙扎的槳手如同一個癟下去的氣球,全身血液已然被抽幹了來。

雙爪一松,怪鳥將乾屍一丟,噗通一聲掉如了海面。

眾人齊齊轉頭,看著南宮汐,眼底的意思很明顯,這就是他剛才所說的吸血鳥了。

南宮汐也是全身雞皮疙瘩起了一地,滿臉怒色,”這什麼破鳥啊,還吸血!”

不知道那鳥兒是不是聽懂他的咒駡,轉身俯衝,再次沖了下來。

這一次,不再是一隻,一群怪鳥全部嘶鳴,淒厲的叫聲震得人耳膜發痛,幾乎不能站穩。

黑影帶凶,呼嘯而來。

漿手抄起手中的木槳,對著那巨鳥撲了過去,厚實的木板打在怪鳥的身上,除了讓它身形晃上幾晃,幾乎沒有任何效果。

就連士兵拔出來的劍砍在它們的身上,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一時之間,船上哀叫連連,不斷的有士兵槳手被抓上半空,被吸食了鮮血之後,丟了下來,淒厲的叫聲一下又一下。

怪鳥霎時化為了索命的亡魂。

它們極善尋找漏洞,並不是一味的攻擊,一旦發現劍刺危險,立即就盤旋上半空,再次尋找機會而來。

淒厲的叫聲,巨大的翅膀,鋒利的鳥嘴。

每一樣的都是淩厲的武器。

身,心,耳朵,目光都受著極大的威脅。

幸而這船上的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精兵,即便是面臨這種未知的物種強大的攻擊力,也毫不退縮,繼續迎敵而上。

白霧,冷風。

血色彌漫的海上地獄在不斷持續血腥味的蔓延。

清歌一手握著匕首,眼底泛著陰冷的眸色,連番對著那怪鳥刺下之後,見它並沒有倒下,傷口流出來的鮮血也是泛著黑紅的顏色。

“這是被屍蟲控制的鳥!”

禦天乾轉頭喝道,一手抓過飛來的一隻巨鳥,生生將它拉下甲板,兩手一扳,將那長長的脖子扭斷開來,一股黑紅的血從斷脖處流了出來,順著出來的還有一隻白色的小蟲,在空氣中跳動了幾下,馬上就乾癟死去。

南宮汐一見,立即吩咐:”砍頭,對準這怪鳥的頭砍!”

這是屍蟲控制的鳥兒,本來就是個死物,不知疼痛,靠吸血而活,只有砍掉在它腦子裏負責指揮的屍蟲,才能達到效果。

找到弱點之後,眾人的速度立即快了起來。

這本來就是強壯之屍,方才處於下方是不知敵方的弱點,一旦抓住,絕對能夠反敗為勝。

船長立即跑到船頭,對著其他船隻打著信號,這一次他們損失十分慘重,有些船隻上甚至已經沒有了回應。

清歌左擋右攔,速度疾快的避開致命的鳥嘴,一手在地上用力一拍,借力翻躍,跳過了右面斜沖而來的巨鳥。

左面一側有鳥再次沖來,三面環沖,背面是海,四處無路可走。

眼眸中一絲戾氣飛快的閃過,匕首上映出女子暗冷的容顏,緊緊咬住牙根,清歌翻手將前方沖來的鳥拽住脖子,一手砍下,接連對著左手的怪鳥擲出一刀,扯住撲來的翅膀後空翻過,避開右邊啄來的鳥嘴,雙腿一跨,騎在了右邊飛來的鳥兒身上。

一下被外來物騎在身上的怪鳥長鳴嘶叫,直起撲騰上半空,清歌兩腿緊緊的夾在它的脖子之上,一手拉著脖子上插著一把飛刀的另外一隻怪鳥,拖著上到半空之中,對著海中白色的長影狠狠的丟了下去。

被捉的怪鳥還未反應,大力過來,從半空之中掉下,急忙調整身形,一道白影跳起,一口咬在巨大的翅膀上,巨大的魚尾一擺,將怪鳥拖進了水中。

余光瞟見水中撲騰之下,便再無那怪鳥的身影,只有黑血慢慢的從下面浮了上來,清歌冷笑一聲,雙手扣在不斷的打滾翻騰,要將清歌折騰下去的怪鳥脖子上。

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周圍都是一聲聲的怪叫在嘶鳴。

三百六十度翻滾,視野忽正忽反,長長的烏髮在這劇烈的動作中散落了下來,飄在半空如同一面獵獵而舞的旗幟,是堅毅不拔的代名詞。

儘量睜大雙眼看著周圍的一切,雙眸被風吹的發脹,清歌依舊不慌不忙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到了半空之中,那些在船上將周圍遮蓋得嚴實的白霧消散而去,入目的是一片盈盈的綠色,覆蓋在碧蒼蒼的小島之上,絲絲的海霧彌漫在這一方天際,偶爾可見裏面有冒出的房頂,上面還有著幾許炊煙。

霧色和炊煙和在一起,看起來令這份碧色顯得飄渺遙遠。

比起外面那濃得發黑的大霧,這簡直有一種仙境般的美感。

這裏面便是神秘島了。

還未來得及再看,那鳥忽然一下身形急轉,直直的對著船下沖去。它似乎還有著靈性,竟然帶著清歌往禦天乾的方向而去。

銀光閃爍之處所向無敵。

可是在看見怪鳥背上的清歌之時,禦天乾的動作緩了下來,他不敢隨意的舉劍,任他劍法如神,也不敢隨意的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出劍。

一眼看出他的猶疑,清歌大吼道:”禦天乾,接住我!”

風聲蕭瑟,眾人心悸。

在怪鳥這樣快速的速度下,要跳下來,很可能會摔死而亡,所有的人心都提到了一線。

清歌一手抓緊鳥脖,另一隻手猛然的罩住怪鳥的眼睛。

失去了視覺的怪鳥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撞,它的起飛高度是越來越低,搖搖晃晃的往下飛去,清歌強迫它的脖子往下而壓,帶領整個翅膀都斜倒下去。

眼看怪鳥就要以電閃的速度撞上甲板,將近千米的高度疾速俯衝,一旦撞上,必然粉身碎骨。

說時慢,那時快。

當距離甲板還有兩百米的時候,清歌雙手一松,滑下翅膀,對著下方早就張手接來的禦天乾蹦了過去。

與此同時,怪鳥的平衡一失,嘭的一聲撞上左側的甲板,頭粉骨碎,血液橫流,抽動了幾下後,立即死如泥石。

禦天乾接住清歌蹦下的身軀,連連往後蹬蹬的退了三步,才穩定巨大的衝擊力。

看著懷中毫髮無損的人兒,便是比什麼都要要滿足了。

一番苦鬥,怪鳥全部斬殺。

可是船上的人沒有半點喜色,他們的損失也不小,巨浪來時已經損了一部分的兵將,他們雖然個個都是一等一的游泳好手,與大白鯊比起來,那就像是長跑運動員遇上了兩歲的奶娃子,沒有半分的勝算。

再加上這怪鳥襲來,人員已經損耗了一半,還有一部分全部都受了重傷。

好在訓練有素,心情不好,也不會影響命令的進行。

將甲板上的屍體清理了一番,隨船軍醫立即治理傷患,整齊有素,不慌不亂,顯示出了西辰海軍的良好素質。

難怪當日天族人要找西辰合作,這樣的軍隊,加上天族的異能,在海一面,如虎添翼,勢不可擋,必定對中原造成巨大的威脅。

看了一眼正在安撫傷患的沐宗燁,清歌眼底都是暖意,還好,西辰的人民是幸福的。

一切收拾妥當後,船長來報,十艘戰船其中六艘已經遭受重創,若要修好,起碼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就算有時間,他們也沒有足夠的工匠來修復這樣大的損害。

沐宗燁沉吟了半晌,看著船上那些震裂的木板,轉頭問道:”其餘船隻的舵手和船長如何?”

“四名船長被怪鳥抓走,一名被巨浪沖走,還有兩名受了重傷,一名輕傷,唯有一人完好。”主船長立即飛快的報告。

船長都是航海的老手,他們熟悉航線,知道哪里有礁石,什麼樣的天氣要如何開船,應對各種突發的天氣情況,卻不見得武功身手都好。

這兩波襲擊對他們來說,是一次大的考驗。

一旁正在幫忙包紮傷口的南宮汐聞言抬起頭來,望著沐宗燁道:”國父,現在還有四艘船是好的,這所有船上加起來受傷的人至少有兩千人,現如今的條件,隨船軍醫肯定不夠,藥材也不夠。”

他站起來看著前方隱約可見的海灘,側頭道:”不如讓船長帶兩艘船,將傷患帶回去治療,上神秘島能不能過去,和人員的多少沒有太大的關係。”

天族的人數並不多,也並見得所有天族人都有暗鬼那樣的心思。

他們出行的主要目的要將居心莫測的人一網打盡,面對高深莫測的敵人,身手不過硬,反而是拉來做墊背的陪襯,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們先回去。

這些傷兵也是人命,不能拉在這裏陪葬。

想了一想,沐宗燁看著那些胳膊和腿上都包著繃帶,甚至連藥都沒上過的海兵們,凝重的點點頭,正色道:”船長,你將傷患全部移到其他的三艘船上去,將剩餘的三分之二護送傷患回國,其他的集中到本王這條船上。”

“不可,攝政王,剩餘完好無損的人數本來就不多,這樣一來,你這條船上不會超過一百人啊。”主船長立即反駁道,他們剛駛進神秘島周圍就如此艱險,裏面的情況更加難以莫測,怎麼可以將主力全部移送傷患。

“按本王的意思去做!”一聲令下,威嚴在內,不給任何反駁的機會。

主船長再想辯駁,只看太子殿下也是一臉肅色,心中不甘也只好下去吩咐。

霧氣漸漸的消散開去,前方的景物變得越來越清晰。

清歌一臉冰冷的站在船頭,看著前方已然入目的海岸,光線穿過薄霧透了進來,將一切都染上了薄薄的金色。

但見遠處海岸亂石嶙峋,奇峰交錯,再往遠處,卻是一大片的青綠顏色,其中點綴著色彩斑斕,大小不一的花兒。

比起剛才的激烈血腥,現在看起來真是一片祥和。

海風吹來,空氣中彌漫著花香葉青,耳邊是呼呼的海風送浪,輕柔如歌,天空呈現在這一方天際之上,藍的幾乎讓人不忍多看,藍的沒有一點一絲的雜質,連雲朵都避開這一方的天空,生怕給這片藍色染上一丁點的別色。

在激烈的戰爭之後,突然展現這麼一副畫面。

美好,輕鬆。

卻比任何一副畫,都讓人心生警惕。

在狂風,白鯊,怪鳥之後,沒有人還會覺得神秘島是個美好的地方,即便它真的是如此美麗,也只會讓人覺得殘忍。

何況誰都知道這後面掩藏的是什麼。

山林之中,蔥翠之間,有人踏步而出,站在叢叢密林之間,對著這方笑意盈盈。

只不過這笑容,帶著讓人極不舒爽的滋味。

一個面色白淨,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少年身量一般的人站在為首的位置,對著他們的船頭揮手。

“乾帝,許久不見了。”

他的聲音是與人格外不合襯的蒼老,透著經歷了世事的精明和滄桑,配合那稚嫩的顏面,顯得很是怪異。

“哼,南疆疆主原來是天族護法之一,這幾百年你隱藏的倒深。”

禦天乾一臉冰冷,視線冷冷的從那少年身上掃過,當初去南疆時,他見過疆主一面,當時覺得奇異,如何一個稚嫩的少年能做南疆疆主,如今看來,只不過是練了一身邪門的功夫,留駐了青春不老的容顏。

兩人遙遙對視,戰船使勁灣內,士兵全身灌注,手按腰間,只等一聲令下,立即沖上去與敵人搏殺。

“不隱藏深一點,今日如何還能站在這裏,只怕也被你們漢人消滅成屍體,早化為了一具冰屍了。”少年的聲音帶著憤怒和陰森,飄蕩在海風之中。

“既然知道數百年的歷史,那何故還要作此蠢事,重蹈覆轍!”滿含氣憤的話語,從沐宗燁的口中吐出。

他一看到這島上的人,想到桑青他們的作為,心中就生出了恨意。

南疆疆主劉芒聞言眼底一冷,他派出的使者三人去後就一直沒了音訊,也就是說和西辰的聯手政策並沒有達成。

信誓旦旦的承諾辦好這件事,結果並沒有做到,讓他在聖子面前丟盡了臉面。

“我當是誰,原來是西辰攝政王,這麼多年,倒是風采不減,不管是在大雍,還是在西辰,你都是一人之下的王爺,真正是戰神,這樣的男人,難怪傾雲聖女愛了這麼多年,怎麼都不肯改變心意啊!”

聽到傾雲的名字,沐宗燁的臉色一變,吼道:

“你把傾雲怎麼了!”

“喲喲,看來傾雲聖女愛的還是個情癡呢,就是不知道是真情癡還是假情聖了!”緩緩的一拍手,兩名下屬立即推了一個白衣女子走了上來。

蔥郁的樹木之間,嫋嫋的海風吹來,白衣女子身形纖纖,衣帶隨風搖擺,幾縷發絲散落了下來,落在白皙的臉頰之上,雙瞳若水,紫晶盈華,一雙黛眉宛若萬千山水都籠在了其中,說不盡的溫婉動人,看不厭的柔麗婉轉。

美人,極致的美人。

即便她的面容帶著一縷蒼白,即便她的容顏看上去已經將近三十,卻沒有人能否認她的美麗。

一向對美色不假顏色的千夜離,此刻面上也帶著許怔意,這個女子的確美,自小看著紫妃,即便是成人之後,在這天下游走,他自認除了清歌,再無人可與母妃媲美。

可是眼前的女子隨意的一眼就可以將母妃比了下去,她們的相似度足有八分,只是這女子多了一份超凡脫塵,不染塵埃的意味,讓這本來只剩兩分的容顏,多去了至少五分。

就算沒有那雙完全不同的眼睛,他也不會認錯人。

站在禦天乾身後的清歌身軀也是輕輕的一顫,只需一眼,她就知道,那個人,便是畫上的女子,也是那個生她後就再不見人的母親。

感受到她內心的情緒,禦天乾立即反手握住清歌的手,緊了緊。

清歌掃了一眼周圍,眸色中閃過一道淩厲的精光,在禦天乾的手心寫了幾個字,嘴角斜勾出一道曲線。

而觸動最大的,則是沐宗燁,他滿臉的憤怒和恨意,在看到白衣女子的時候,神色猛然的僵在了臉上。

那眼底的情緒翻來滾去,最後凝成了一絲久久不滅的相思。

“阿燁。”迎著驕陽的金色,女子緩緩抬起頭來,三千發絲隨風蕩起,吹拂在她的身前,她的神色憂傷中帶著喜色,穿透中間的距離,神情,輕柔,細緩的呼喚著愛人的名字。

阿燁。

多麼熟悉,多麼親昵的稱呼。

曾經兩人親密無間,你儂我儂,每日都能聽見這嬌甜清爽的聲音附在耳邊輕聲細語。

那時候以為兩人永遠不會分離,永遠就會這樣在一起。

誰知道一夜之間,翻天覆地,愛人不告而別,留下獨女和淒苦思妻的自己。

多少個夜晚希望她能出現在面前,再這麼輕聲的喚出這個名字。

如今盼到了,終於盼到了。

看到她還站在眼前,這一種激動在胸腔裏比巨浪還要洶湧澎湃,順著已經伏冷的心臟,直接沖到了兩眼斑駁的眸內,其中的濃烈情意,便是怎麼也壓抑不住的隨時要咆哮而出。

這般的洶湧,這般的澎湃,到了嘴邊,卻只是一句輕的幾乎要被風一吹就化成無影無蹤的呢喃。

“傾雲。”

短短兩個字,包含的溫柔和情意,是無人能訴說的。

就像這麼多年未見,即便他的面目滿是疤痕,傾雲也可以從這人群中一眼將他認出。

茫茫人海中,那個人在心裏始終是最特別的。

傾雲睜大了眼睛,目光中又是內疚又是哀傷,牢牢的鎖定在那一個人身上,他的容顏也已經老去,再不復當初的意氣風發,可是身形依舊高大,氣勢依然令她心動。

這麼多年,她未曾想到自己那時候的不告而別,會還讓他尋來此處。

“你恨我嗎?”

一句話問了出來,將她含在眼底的淚都擊落了下來,只能咬著唇拼命的搖頭。

她恨他什麼,應該是他恨她才對。

看著傾雲的淚顏,沐宗燁心口如同刀刮了一般,梨花滴露滾滾落下,美則美矣,可他最喜歡的還是傾雲的笑顏。

他喉嚨梗塞,一下說不出話來。

劉芒看著他們兩人這一眼對視滿含的情意,嘴角的笑越發的冷,對著哭泣的傾雲道:”這麼多年來,你走後,沐宗燁可是一直未娶,也不枉費這麼多年關在天牢裏,你日日夜夜擔心他和女兒的痛苦了。”

兀自流淚的傾雲聽到女兒兩字的時候,渾身微微一顫,抬起淚眼道:”我們的女兒呢?”

一絲靜寂在這一刻蔓延了開來。

沐宗燁的神色十分的複雜,眼眸不經意的掃向後方,禦天乾的身後已經空空不見人影。

“你們的女兒,已經死了!”看不慣他們這你我傳情的樣子,劉芒含著嘲諷的開口道,”因為你女兒愛上的男人不願意將內力輸給她,所以你女兒封印一解,筋脈爆裂而死!

這是他們打聽到的消息,西辰皇宮一直都在對著天下廣招良醫,開出萬金酬謝的報酬,結果還是沒有尋到大夫治好清歌的病。

一霎那,聽到這樣的消息,傾雲手腳一軟,當即就要倒了下去,若不是兩邊有人挾持了她,只怕早就倒在了地上。

看著她崩潰的表情,沐宗燁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說出實情。

“傾雲聖女,你不要這樣子,現在不過是知道了真相,你等的這個男人其實也不把你放在心上,前些日子派出使者,拿你的安危和西辰的幾艘船,幾個兵交換,沐宗燁都不肯呢。”

劉芒冷冷的諷笑,帶著不甘心的意味。

他一下損失了手下最得力的幹將,也是他目前最喜歡的寵妾,心裏當然是有點不好過的。

聞言,傾雲抬起眼來,紫色的眸中還掛著水珠,柔婉的容顏上帶出了冷然的笑意。

“你想說什麼,不要以為我不明白你們要做什麼,幾艘船,幾個兵,只怕是要在後面加上萬字才對吧。”

她雖然性子柔潤,卻不等於軟弱,這些年回來,她因為生下清歌,異能全失,可不代表頭腦蠢了,這些人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在暗地裏籌畫的東西,她都知道!

沐宗燁不答應暗鬼他們的條件,對於她來說,是件絕好的事。

絕不會被這些人挑撥什麼。

只是她從未想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沐宗燁一直都未娶。

她明明是偷偷跑了的,那時候兩個的情濃若雪,若是說明了原因,沐宗燁肯定不讓她走,只有偷偷的走,才會讓沐宗燁死心。

傷心也許只會一時,當年暗戀明愛沐宗燁的女子不知道多少,過個幾年,他再娶一個,慢慢的就會將她忘記了。

可是,事實卻沒有按照她所想的發展。

沐宗燁居然一直都沒有娶妻。

“你倒是癡情,可惜他不在乎你!”劉芒抬首對著一臉沉靜的沐宗燁,冷笑道:”沐宗燁,我知道你拒絕了使者的要求,就是拼上你妻子的性命也不和我族合作,既然你這樣狠心,那麼我現在再問你一次,你是將西辰的玉璽交出來,還是要你妻子的性命?!”

一手將傾雲拖到了他的面前,細嫩的手指將她的臉狠狠的扳了過來,在上面輕輕的撫摸著。

“說實話,若是聖子允許,我還想嘗一嘗這個女人的滋味,即便是生過孩子了,快四十歲了,還是這麼的漂亮,不愧是歷屆聖女中最漂亮的傾雲聖女啊!”

劉芒一臉下流的笑意,口中的舌頭還伸出來在傾雲的臉上一舔,五指緊緊的掐在她的臉上,不讓她避開。

五指緊握成拳,沐宗燁的眼底冒出的火焰幾乎要將他自己焚燒起來,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劉芒現在必定已經千瘡百孔,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樣面對面的刺激,遠比想像中的要刮人心肝。

那下流的語言,猥褻的動作。

好似一把把利箭,一陣一陣,密密麻麻的紮進了心肝上。

這是他放在心口裏,連吹一口氣都怕將她吹走了的女人,如今被人這樣欺辱。

沐宗燁全身氣的顫抖,南宮汐站在他的身邊,能感受到他那種隨時可以迸發出來的怒氣。

這樣強壓住的氣血翻騰,讓他額頭上的青筋爆裂得幾乎要炸開了來。

他怎麼捨得……

怎麼捨得……

“你拿我威脅他有什麼用,當年我就拋棄了他,他心中必然是恨極了,否則當初你派出使者的時候,他就會答應了!”

一聲鏗鏘的話語傳了過來,讓沐宗燁的眉頭皺的更緊。

隔著面前的海灘,隔著綠草紅花,即便是她掩飾的很好,是那樣的不在意,不放在心上。

沐宗燁都知道,在那底下的,全是為他著想的心意。

她不想讓他為難。

“不試試怎麼知道沒用呢!”劉芒沒有被傾雲幾句話而改變心意,他挑著眉毛,手指捏著她的臉頰扯著,”當初你離開他的原因,聖子早就告訴我了,不就是沐宗佩發現你的秘密,威脅你,若是給淩帝知道了,會將沐宗燁五馬分屍,讓你立即躲到沒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你才回來的嗎?你心裏其實一直是有他的對不對?你剛才那樣說不過是想要我放鬆警惕對不對,可惜,我沒想的那麼傻!”

啪啪的在傾雲臉上拍了幾下,劉芒的笑容帶著不附和年紀的陰險掛在他還帶著點稚氣的臉色,一手扯著傾雲的頭髮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前,聲音帶著一股尖銳喊道:

“怎麼,沐宗燁,你看著毫無感覺是不是,你還算是個男人嗎?要是喜歡,就別讓你的女人為了你受侮辱啊!”

極度尖銳的話打在沐宗燁的心上,他覺得血液裏面的狂躁在沸騰,一口鐵牙幾乎就要咬碎了。

那眼紅的幾乎可以流血,看著被扯的半倒不倒,姿勢極為痛苦的傾雲。

心疼的連呼吸都覺得難為。

當年他沒有意識到沐宗佩是個什麼樣的人,讓他逼走自己的妻子,買凶刺殺自己,還將最心愛的女兒當作外室的孩子一直虐待殘養。

那時是他被蒙蔽了雙眼,沒有想到最狠心的人,就是自己血肉至親。

可是現在明白了,看著傾雲在他面前被人欺辱,他還是得忍著。

指甲深深的掐在了肉中,鮮血順著手指縫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好似心血落地。

南宮汐一眼看到那滴落的血跡,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臂,眼神往著一旁的樹林裏瞟了一眼。

那裏一個暗色的身影一閃即過,瞬間就和周圍的樹木融為一體。

風聲刮過,只有嘩拉拉的響聲。

四周依舊安靜。

沐宗燁咬著牙根,將一瞬間飄走的眼神收回來,眼底依舊是冒著熊熊的烈焰,額頭上的青筋卻慢慢的平復了下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咸腥的海風,對著劉芒高聲道:

“既然當初本王已經回話,告訴你絕無合作的可能,今日就算你再拿著她做什麼,也無法改變本王的心意!我西辰絕對不為虎作倀,斷送西辰百姓的平安安樂!”

擲地有聲的話語,帶著果斷的堅決,帶著絕不動搖的決心,丟在了半空之中,送到了劉芒的耳中。

“好,說的好!那就看你忍不忍得下這份心了!”

劉芒咬牙切齒的說道,一手從下屬那接下一把匕首,左手掐住傾雲的面頰,對著沐宗燁的方向冷酷無比的說道:

“我就讓你看看,這些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話起,手落,刀鋒從白玉無暇的臉頰上劃了下去,切開一條血紅的傷,深可見到下面的肌理。

“啊……”

一聲尖叫,劇烈的頭痛從臉上傳來,血淋淋的傷口一邊切開,一邊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飛快的癒合。

天族聖女的異能,自愈術。

禦天乾眼底閃過一道一樣的光色,這種能力,清歌也有,不過速度比起傾雲的來,就要慢上了許多。

大概是因為天族與漢族的結合,血統不夠純淨導致了異能的稀少。

可是這種異能,若是換到一般人的身上,那絕對是相當之好的東西。

可是此時,卻如同永不停止的酷刑一般。

劉芒的刀鋒在她的臉上毫不停歇,一刀接一刀,一下比一下要深,剛切開的刀口下可以看到翻開的皮肉,可是很快,這種傷痕會在強力的自愈術下不斷的癒合到毫無損傷的樣子。

“看到了嗎?這些年,她在天牢裏,可是不斷的承受著這種刑罰。”將刀口一朝下,釘在傾雲的手臂上,劉芒興奮的滿臉發笑,眼眸睜大,裏面沒有一絲的人性,”怎麼樣,沐宗燁,你還能裝的那樣沉穩嗎?”

不能!

不能!

絕對不能!

心底不斷的叫囂,臉色不斷的變化,看著白衣女子被劃開的皮肉,流出的鮮血,不斷的癒合,再劃開,傷口是癒合,疼痛是在重複的,卻除了第一下叫出聲以外,後面的都是緊緊的咬緊唇齒,就算咬爛了唇瓣,也沒有再發出一聲痛呼。

傾雲是不想讓他聽了心軟,聽了以後心痛啊。

這樣的情,讓他怎麼說才能夠說盡。

心底帶著深深的不安,帶著深深的疼痛,咬碎牙齒拼命的將那一份的不安壓下去,面上都是堅毅和極度冰冷的神色。

“若是今日傾雲她死了,在給她報仇之後,我沐宗燁必當立即自刎,絕不一人苟活在這世上!”

如火一般之人的話語再次送來,氣紅了劉芒的面容,染紅了傾雲的眼圈。

一人卻被感動的流下了淚水,望著遠處那深藍色的人影,眼底蓄滿了水光。

夠了,夠了。足夠了。

這一輩子,能在此時還得到這樣的話,她還有什麼要求的。

有這樣一個男人,重義重情,兩者都不拋,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廂滿足感動,心內充滿了溫柔和深情。

那廂一人氣的幾乎七竅生煙,牙齒咬的咯嘣作響,恨不得一眼將沐宗燁咬了下去生吞活剝了。

腦中氣的嗡嗡作響,對旁邊的事務完全都不在意。

他的目光只盯著在船上的那幾個人,盯著那個讓他氣翻了天的深藍色人影。

好,好你個沐宗燁。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手中的刀飛快的架上了架上了傾雲的脖子。

傷口可以自愈,可是血是補不回來的,不然傾雲的面容也不會白的發青。

只要一刀割斷在大動脈的地方,連續幾下幾下,噴薄的鮮血將會狂湧而出,反復幾次,就會失血而亡。

“那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你女人是怎麼痛苦的死去吧!”

無情的話語聲一出,刀鋒已經切了下來,刺破了細嫩的肌膚,一道血痕立即出現。

陽光金燦,血痕刺眼。

沐宗燁心中一緊,眼眸像是要從眼眶裏跳了出來,激烈的往前一撲,控制不住的淩空大喊:

“傾雲!”

看著他眼中痛苦的神色,劉芒的笑容越發的開心,嘴角洌的更開,使勁一送。

傾雲閉上了眼,等待著這致命的一刻。

她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在這島上多活了十五年,不過是想有一天可以看看可愛的女兒,看看心愛的丈夫。

如今,女兒沒了,她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走了罷,死了也好,死了到了地獄裏,就可以和女兒一起,母女兩開開心心的等待著有一天,可以在地府裏一家三口團聚。

眼見那刀鋒陷入了肉中,眼見那鮮血噴一射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刀刃之上,然而,就在這一刻。

細到幾乎可以忽略的風聲在嘩啦啦的樹葉之間翻湧而上,一隻嫩白的小手從後方伸了過來,一刀將劉芒的一個下屬喉嚨割開,一拍他的肩膀,雙腿躍上另一個人的頭顱,腰腿一扭,哢嚓一聲,脖子斷裂的一霎那,跳了下來,接住兩具倒下的屍體,輕輕放下。

身後傳來哢嚓的草根壓斷的細響,劉芒眼眸一動,手中的刀更加加速的砍了下去,耳朵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留意自己的後背。

豎起來細聲身後任何微小的聲音。

據探子報來,這次來的人身手最好的則是禦天乾,千夜離,沐宗燁,南宮汐,眼見這四個人還在前方海灘處,還有誰能這樣無聲無息的悄聲接近。

腦中的念頭飛速的轉動,眼眸卻一瞬間睜大。

看著禦天乾的臉色,再看看沐宗燁的,這是完全不同的。

禦天乾的眼裏雖然是憤怒,有恨意,卻沒有那種深可刻骨的哀慟,甚至連一丁點兒的悲傷都沒有,他失去了深愛的女人,怎麼會這樣的冷靜,沐宗燁只是看著女人受苦,表情就那樣的痛苦不堪。

不對,太不對了。

是她,她還活著……

思想不過一瞬間,後面就有利器劃開空氣的波動傳來,劉芒立即將手中的女子一丟,一手丟過一把綠色的蟲子,連連往後退步。

騰挪跳躍,閃身而開,避開那綠色的蠱蟲,背後的身影一把接住倒下的傾雲,黑影如貓,潛伏而進。

不是那偷偷的下船,從旁側潛入樹林的清歌,還會是誰。

抱著手中輕若紙張的身軀,清歌伸出手指捂在流血的喉間,緊緊的壓著動脈,不讓血再噴湧出來。

大量失血的傾雲緩緩的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清冷的臉龐,眉眼間如同皚皚的高山,帶著純淨的冰霜,又有著冰柱的銳利,讓人目視便覺銳氣逼人。

“清……清歌,你是清歌對不對?”

全身幾乎脫力的靠在清歌的懷裏,傾雲的眼眸裏都是帶著激動的神色,眼眶越來越紅,目光一動不動,半點也不移開的緊盯著面前的女子。

眉毛,眼睛,鼻子,嘴角,看一遍。

再從嘴巴,鼻子,眼睛,眉毛,再看一遍。

身軀開始微微的顫抖,指尖都在顫抖,咬爛了的唇瓣泛出潮紅,劇烈的顫抖。

“清歌,你是清歌,你就是清歌。”

這一次沒有半點的猶豫,完全是肯定,面前這個十七歲的女子,就是她的清歌。

沒有人去告訴她這是誰,也沒有完全相似的面孔。

可是她就是能感覺到,抱著她的這個女子,就是她的女兒。

手中身軀的顫抖,發抖的指尖,帶著狂喜的言語,都讓清歌一切心上溢出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眼前的女子,對於她來說,十分的陌生,甚至還不如天越的臣子熟悉。

可是,她就看著她,看著她柔和的眉眼,心內湧出來的感覺不一般,太不一般。

就像是咬了個酸的橘子,明明是覺得酸酸的,卻在裏面又嘗到了甜的味道。

這種甜,不同。

和別的橘子都不一樣,讓她捨不得丟,只想好好的護著,嘗著這一種甜味。

不知不覺之中,她好似已經練習了許多遍,又好似生澀的難以開口。

“娘,女兒來遲了。”

就這麼說了出來,流利又陌生,還是說了出來。

一聲‘娘’,讓傾雲渾身都顫抖了一下,心臟一下被燙的滾熱。

她的清歌沒死,沒死!還鮮活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等了十五年,終於沒有白等,還可以看到女兒健康的站在面前。

這樣的等待是值得的。

“孩子,讓你受苦了。”撩開清歌垂落的發,輕柔軟和的手指劃過臉頰,她覺得一種濃濃的母愛就在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裏面了。

她的清歌是個女孩子,本該是養在深閨千嬌百媚的大小姐,可是剛才看清歌的動作,完全就是身手極好。

這樣的身手,必須要天天日日的鍛煉才會有的。

哪會有千金小姐去做這樣的苦事。

她一看便知道,沒有爹娘在身邊的孩子,過的一定不好。

都怪她,都怪她這個做娘的沒有保護好孩子。

眼淚滾滾的落下來,如同珍珠斷了線一樣一顆一顆的落在清歌的手上,燙的她滾熱,燙到了她的心底。

面對這個陌生的女人,聽著她說受苦了。

那些以前混不在意的一切委屈,一切的苦楚都好似從心裏的最底層挖了出來,想要撲在面前女人柔軟的懷抱裏,好好的訴說一翻,聽著她細語的安慰,享受那溫柔的撫摸,整個心情都能寧靜下來。

就好似她不僅僅是沐清歌的母親,也是她的母親。

或許兩者已經真正成為了一體,再分不清哪一個是穿越過來的,哪一個是這個時代的,她們都只有一個名字。

那就是沐清歌。

慢慢的抬起手,清歌輕輕的拂去傾雲臉上的淚水,以一種從來沒有嬌憨語氣勸道:

“娘,不要哭了。”

開口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嗓音也變得有些沙啞,原來想流淚的不僅僅是娘一個,她的心中也在流淚。

不過是多年的生涯讓她養成了不在人前流淚的習慣,將一切的情緒都壓在了心底。

抬起手用衣袖擦去那脖子上的血跡,傷口已經癒合了,可血跡還留在那裏,一眼看去,仍然是觸目驚心。

這邊的隱患已經解決,沐宗燁早就跳下了床,飛躍了過來,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妻女在一起,臉上的疤痕因為激動而變得更加明顯,面目顯得有幾分猙獰,眼底是完全不同的激動和深厚的愛意。

“傾雲……”

輕輕的一聲呼喚,像是等了許多年,忐忑不已的從喉管中擠出來的一般。

五十歲的男人站在這裏,手足無措,好似一個剛成人夫的大男孩,手指在衣袍上摩擦,怎麼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靠在女兒的懷裏,傾雲本來還有些感懷,一抬頭便看到沐宗燁的模樣,嘴角一抿,露出了幾分輕笑。

“還真是和以前一個樣子……”

淡淡的一句話,將思緒勾了很遠,那是兩人剛剛相逢的時候,沐宗燁第一次見到她,穿著一身盔甲,鐵色猙獰,威嚴冰冷,臉上卻是紅紅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時光是這樣殘忍,將一切都帶走,給人留下的只有回憶。

時光又是這樣美好,在一切都沒有了之後,還有過去供人回味。

一家團聚的感覺是那樣的好,還來及多說兩句,有人是看著覺得礙眼,出言破了一眾的好心情。

“卿卿我我的在這裏做給誰看!你的娘救到了,可是你的丫環,可沒那麼幸運了!”

丫環,星兒?

對!

從她墜下懸崖之後,星兒就跳了下來尋找她,自她恢復好回了青鸞登基的消息傳遍全天下,星兒還是沒有回來找她。

這按照常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她有想過,星兒也許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步,也曾讓人去尋找。

原來,星兒是被他們拿住了,難怪遲遲沒有回到她的身邊。

面色一冷,眼底的神色如千年不化的冰霜,冷冷的逼視劉芒,”星兒在哪?”

這一瞬間,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灼人氣勢,才讓人感覺到她的確是一國之君,青鸞的女帝,名震天下的鳳清歌。

光是一個眼神,就將霸氣和狂傲演繹的完美,即便是被人挾持,她也沒有一點慌張失措的樣子,冷靜沉著得讓人佩服。

歷屆聖女都寬厚仁慈,端莊秀麗,然,從來沒有一個有這種可以指揮千軍的勃然氣質。

劉芒心底流露出一瞬間的可惜,也僅僅是一瞬間,很快的他就奸笑兩聲,身形往後退去,隱沒在林中,”想要找星兒,就跟著我來!”

丟下一句話,劉芒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林中。

“爹,娘就交給你了!”

清歌馬上站起,扔下一句吩咐,也不再停留,隨即跟了上去。

星兒被抓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楚,她必須要去救。

“我和你一起!”

一句勸說也不,沒有什麼前面也許是陷阱,不要去的話語,禦天乾一撩衣擺,立馬緊跟在身後。

他知道清歌的,是她的人,她必定相護到底。

兩人一前一後,一黑一墨,迅速的消失在重重翠掩的樹林之中。

沐宗燁來不及開口,伸手接過清歌遞來的人,小心的抱在懷裏。

輕輕軟軟的,還是讓他心跳多了幾分。

兩人相互對視,不說一言,勝過千言萬語。

千夜離看著那行動默契的兩人,眼眸微垂,看著這周圍寂靜的森林,轉身對著南宮汐道:”我們兩幹留在這裏看看風景?”

這周圍,除了樹,就是石頭,要不就是沙子,連個活的東西都沒有。

呆呆板板的,有什麼好看的。

嘴裏咬著根狗尾巴草,在自己的眼前一翹一翹的,南宮汐左右打量著,往前走了幾步,一手叉腰,頗有豪情壯志道:”你看那邊……”

順著他的手指,千夜離看向遠處一千米的地方,那裏平滑光整,沒有他們上岸地方的怪石嶙峋,有的只是一片乾淨平整。

這是一個極好的登岸處。

可就是因為太好了,在它的周圍全部都是石子包圍,那裏反而顯得不太平靜。

讓他們一看就明白了。

兩人眼神一交匯,立即準備從那邊去,要是可以從那裏直切中心點,一把將暗鬼拿下來才好。

“國父,我和夜王去那邊看看。”和沐宗燁打了個招呼,兩人就一起往那邊走去。

一個是閒散瀟灑,一個是優雅風流。

沒想到兩個人在一起還挺處得來的。

沐宗燁好笑的想著,點點頭囑咐道:”那你們小心點。”

傾雲雖然一直在島上,這段時間島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是得知了一些外面的事情的,看著走遠的人聲音微弱的問道:”清歌後面的那個,是她相公?”

別的人她不急著知道,可是清歌的終身伴侶她可是著急的問問的。

真的是做娘的,一見到女兒就關心的不得了。

沐宗燁寵溺一笑,點頭道:”是,那是大雍的乾帝,淩帝的小兒子,小時候,你見過的,就是那個看到你肚子就要上來摸的那個小子。”

聞言,傾雲一下記起了良久以前的那一次宴會——

那時候,禦天乾還只有五歲,清歌還在她肚子裏面的時候,她隨著沐宗燁參加宴會,因為眼睛的緣故,她只能戴著面紗,很低調的坐在最後面。

本來她是不想來的,沐宗燁說她一個人悶在家裏太無聊,還是出來走走,也讓肚子裏的孩子透透氣她才答應的。

到了宴會上,沒有人和她說話,她也樂的清靜,看看歌舞,聽著別人聊天,也覺得很有趣味。

就在那個時候,一個穿著紫色小袍子的小男孩也走到了最後一排,好奇的盯著她的肚子瞧了半天,才用軟軟的聲音問道:”你肚子裏面的是什麼?”

“是個小妹妹。”小男孩長得很可愛,相當的好看,她笑著回答了他,天族的聖女頭一胎一定是有女兒的,她不需要生出來就知道。

“小妹妹在肚子裏面?”小男孩歪著頭好似在想著怎麼把一個小孩子塞到肚皮裏面,然後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那你生了小妹妹,拿給我玩好不好?”

這樣幼稚的童顏童語怎能不惹人發笑,她忍不住糾正道:”小妹妹不能拿給你玩,她以後要嫁人的,要陪著她相公玩的。”

“這樣啊,那就讓她嫁給我吧!”

記得當時,小男孩就這麼回答的,也是在這宴會之後,淩帝和沐宗燁許下了親事,將清歌嫁給他的皇長孫,她也沒在意,想著淩帝的長孫應該就是小男孩那麼大,欣然同意了。

現在想下,還真是陰差陽錯啊,一語成讖,最後清歌還是嫁給了那個紫袍小男孩。

回憶到以前的時光,不禁讓人感歎,沐宗燁長長的歎了口氣,”是啊,沒想到啊,現在清歌都給他懷了孩子了。”

“什麼!清歌懷孕了!”方才還虛弱的不行的傾雲一下就蹦了起來,那臉色蒼白的可怕,神情也很激動。

“是啊……”沐宗燁不知她為何這麼激動,反問道。

“她懷孕了你還讓她和人去打打殺殺啊的……”傾雲是真的著急,她才剛看到女兒,這就知道她懷孕了,還帶著身孕去和人拼殺。

做娘的哪有不急的。

“沒事,沒事的……”沐宗燁一邊勸著,一邊帶著她回到船上去。

樹林裏綠蔭重重,樹木比起熱河叢林來要矮了許多,可是樹枝茂密,好似一柄柄天然的遮陽傘,遮住了外面的暑熱,只餘清涼在其中。

清歌和禦天乾兩人追著劉芒的身影在林中穿梭。

劉芒的武功並不怎樣,輕功也不是多好,主要是借著對林中地形的熟悉,也時不時丟出來的蠱蟲減慢他們的速度,便是如此,他也快不了多少。

“覺得他像在幹什麼?”一面奔跑,閃開迎來來的一條黃蟲,清歌大聲問道。

“在引我們去什麼地方!”

這實在是太明顯了,明顯到腦子都不要用就能想到。

禦天乾冷冷的睨了一眼,眼底都是輕視。

就算是知道,他們也會去,這世上有一句話叫做不得虎穴,焉得虎子,就算前方是龍潭虎穴,他們也要闖一闖!

林木越來越少,前方的視野越來越開闊,陽光照射下來,將所有的一切都能照的清清楚楚。

密林之中,忽然響起了哢嚓哢嚓的聲音,好似機關在一起摩擦碰撞而來的聲音。

清歌和禦天乾兩廂交換了一下眼神。

比起剛才更加警惕。

而劉芒的身影就在此時消失了在了樹林之中,好似一下就隱沒了進去,再也找不到這割人。

密密的樹葉在一起搖晃,傳出沙沙的聲音。

漸漸的沙沙聲越來越大,似許多的人壓著樹枝草地大步的走了過來,樹幹之中,冒出了上百聲齊齊的哢嚓哢嚓的響。

太過整齊,太過一致。

這樣的腳步聲,只有軍隊的軍人才能走出來,可是比起軍人來,太過有力了一點。

禦天乾,清歌兩人立即背靠背,兩人站在森林裏,全身繃緊,防衛著敵人。

這個時候對於他們來說,人是最不可怕的,天族的東西實在不是他們可以想像的出的。

只見數百個將近兩米的高大士兵,全身穿著鐵色盔甲,手中拿著大刀闊斧,在樹林之間整齊抬步。

這樣高大的士兵,還一下就是數百人。

天族的人都是這麼反常的嗎?

待那士兵越來越近,透過樹葉的縫隙,陽光灑在了他們的臉上,清歌臉色不由的一僵。

天族就不能給個正常的對手給她嗎?

金色的光芒將那些士兵的白色的臉染得好似鍍金了一般,他們的臉圓圓的,頭髮貼在臉上,發出了絢麗的光彩。

白,皮膚真白,白的好像瓷器一樣。

他麼的,這就是瓷做的陶俑啊!

清歌忍不住的想罵人,聽說過古代的機關術達到頂點的時候,可以用木頭做出和活人一樣的人,還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機關獸!

可怎麼也沒有看到過用陶俑做人的!陶瓷不就是土胚子嘛,裏面還是空空的,怎麼能用!

“他麼的,這又是什麼東西!”禦天乾一句話吐了出來,眼角都是怒意。

自從遇見天族的事情開始,就沒有遇見過一次正常的東西。

每一次都突破了他想像的極限。

可惜這些陶俑只是陶俑而已,聽不到他的咒駡,拿著武器,挪動著四肢關節,對著他和禦天乾就來。

數百把巨斧就這樣舉起,鐵光森冷,齊齊在陽光下閃爍著陰冷的氣息。

哐當一聲,禦天乾和清歌兩人分別對著兩處滾開,巨斧砍在地面上,將那一塊地劈成了稀爛的一塊。金屬與泥土中的石頭撞擊,直冒火星,一點一點的好似瞬間閃出的煙花。

好強的力道!

要是給砍到了,那就是直接被劈成兩半!

不,是劈成無數瓣!

想到這個情景,清歌都打了個冷顫。

這種大規模的殺傷武器的確是很強,若是給天族放在戰場,這個力量,幾乎是沒有能抵抗得了,高頭大馬在這兩米高的陶俑面前,也算不得什麼優勢。

美麗的奇景還來不及讚歎,身後又傳來哢嚓的響聲,清歌回頭一看,又有五個陶俑提著斧頭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而禦天乾那邊,也是同樣被陶俑包圍的密不透風,不能透出半點空來!

五把巨斧圍成一個圈,對著她劈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清歌腦中飛快的一閃,身形停在其中沒有變動。

一聲震耳欲聾的鐵器撞擊聲後,原本的五把巨斧卻沒有落下來,打在她的身上。

果然!

那五把巨斧架在了一起,斧頭並斧頭,斧柄並斧柄,你卡著我,我卡著他,互相牽制,不能移動。

陶俑的力量都是相同的,沒有誰能勝過誰,誰的力氣也大不過誰。

冷哼一聲,清歌一個翻身,從兩名陶俑的中間移了出來。

這陶俑畢竟只是個人造的東西,沒有人腦一樣的思維,只會橫劈豎砍,一旦超出了原來的軌道,就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機器終於只是個機器!

既然知道了這個方法,清歌自然不會浪費,騰挪閃躍,在百個陶俑中不斷穿梭,身影如蝶,捉摸不透,只需引得陶俑將她圍做一團,再使力讓他們互相架住!

便可一了百了!

正當她和禦天乾將陶俑架死了一般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銳利的聲音,聲音尖銳細小,哧哧的好似吹在葉子上的那種音調。

眉頭一皺,清歌左右查看,這聲音有點像是馴蛇人控制蛇的時候用的,難道有蛇要來嗎?

只聽音調一起,那些架在一起,不上不下的陶俑五根手指一動,手中的巨斧咚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他們整齊的隨著音調轉身,唰的拔出腰間佩戴的長劍,再次對著清歌和禦天乾沖來。

原來這音調是用來控制陶俑的!

能用音調控制的東西,那就不是機關術!

反手戳在陶俑的臉上,尖利的匕首只在上面砸出了一個坑來,好堅硬的陶瓷!

“劈開它!”

既然她砍不下來,禦天乾的內力連精鋼都能砍斷,這陶瓷還不是小意思!

隨著一聲巨大的脆響,一個陶俑的下半身被禦天乾劈開了來,劍氣橫掃過去,前面五具陶俑身上都出現了崩開的裂紋。

再來一劍,全部碎裂開來,露出了空空的中心!

沒有螺絲,沒有木頭,裏面什麼機關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忽然,清歌發現被劈開的陶俑前那些碎片裏面,有著一個東西,黑乎乎的在下面不斷的扭動,想要將身上的陶瓷碎片移開了來。

她避開臨空的一擊,一劍挑開瓷片。

一個像猴子又像嬰兒的東西露了出來,它大概到清歌的膝蓋那麼高,幹乾瘦瘦,全身散發出一股濃烈刺鼻的藥味,頭上的頭髮炸成一個小辮子,上面捆著一張東西,黑乎乎的好似符咒。

那東西爬了出來以後,四肢依舊一動一動的,高舉著雙手,然後對著清歌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那動作,那腳步的頻率,和其他的陶俑一模一樣。

走到了清歌的面前後,它舉起手,對著清歌的位置就做出劈的動作。

相比那些陶俑,除了個子的大小外,沒有不同。

這個東西,這個東西是……

腦中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樣東西,清歌一腳將那東西踢開,眼裏起了一層極度的憤怒和噁心感,忍不住的幹嘔了起來。

禦天乾自發現劈開陶俑後,他們就失去了行動力,立即一劍斬殺一片,面前的陶俑基本都碎了開來。

他一手摟住清歌的腰,關切的問道:”怎麼了,不舒服?”

為了清歌的肚子,在知道她懷孕之後,他還問了汶無顏許多有關於孕婦的問題,知道孕後幹嘔,想吐都是正常的狀況。

清歌一直都沒有這樣的情況,怎麼突然一下,難道是因為剛才運動的太劇烈了?

銀劍劃開,鼎立劈倒又走了過來的四具陶俑,手在清歌的背上輕輕撫著,”累到了嗎?這裏就交給我吧!”

擦了一把嘴角,清歌扭過頭搖了搖,目光落在那黑黑的東西上,又是一陣反胃,”快把那些東西弄遠一點!”

這麼一說,禦天乾明白了,看來這黑乎乎的東西肯定不對勁!一劍一挑,將那些黑乎乎的東西擲到老遠的地方去,不讓它們在這裏刺激清歌!

借著空檔,反頭一看,心內一驚,清歌眼底的那種厭恨幾乎達到了極致,眼底黑得可以滴下墨水來。

“剛才那是什麼東西!”

這一次禦天乾一直擋在她的前面,不讓她看那些刺眼的黑東西,一邊快速的問道。

皺了皺眉,清歌臉色難看之極,將側面迎來的陶俑踢開,冷聲道:

“那是一種蠱術,將在娘胎之中九個月大的活嬰取出來,用符咒將嬰兒的靈魂鎖在頭頂,然後再用特質的紅土堵住它們的眼口鼻,活活悶死後,放在甕中,晾曬成屍嬰蠱,待屍體一干,放入瓷甕之中,他的怨氣就能和瓷器合為一體,操縱陶俑進攻製作者想要對付的人!”

禦天乾一眼看著那些被他砸開的陶俑裏黑乎乎的小僵屍,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

這都曾經是活生生的嬰孩,還有一個月就可以脫離娘親的懷抱,到這個世界上來,結果卻被人湧來做這個惡毒的東西!

只為了自己的私欲,能狠下心到這樣的地步,實在是令人覺得心寒!

想起清歌肚子裏面的孩子,難怪她開始看到這被製成小僵屍的死嬰,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就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覺得心裏如火在焚燒!

揮劍的手越來越猛烈,沒有半點收斂,這利用死去的孩子製成的東西,無法讓他收住怒火!

那邊的音調也越來越快,陶俑的速度隨著音調而來,它們的力氣本來極大,快速揮舞之下,呼呼作響。

眼見陶俑的數量已經少到只有二十個不足,清歌閃過一個陶俑,滾倒在地,一個翻滾的躍出了包圍圈。

手負在後,腳步迷蹤,在樹林間無聲無息的穿梭。

南疆疆主!

劉芒!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憤怒過,以往在她的眼底,什麼樣殘酷的情形沒有見過,最多不過略略有一點惻隱之心罷了。

可是這一次,她的心底是一股濃郁的厭惡,憎恨,憤怒,各種各樣極致的負面情緒讓她清晰的在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

殺了劉芒!

也許是因為她要做母親了,也許是因為她今天看到了母親。

她知道那種肚子裏有著自己和愛人骨血的那種甜蜜感,那些被挖出來做成小僵屍的嬰孩何其無辜!

任何的戰爭中,都有一條是不成文的規矩!

能不傷害孩子,就不傷害孩子。

冷心如她,也不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

一路狂奔,直沖音調傳來之處。

漸漸的出現一間精緻的丹色房屋,在房屋的屋頂上,劉芒站在上面,手中拿著一個圓形的東西,還在呼呼的吹著。

那刺耳的音調就是從這個樂器中發出的!

薄刃的飛刀在半空之中唰唰的飛了出來,直直的逼向屋頂上的少年,劉芒一下跳下了屋頂,對著清歌似笑非笑,

“怎麼,你一個人跑了過來,是不是認為那些陶俑他一個人對付的了?”

清歌冷冷的看著他,眼神銳利如冰,一言不發。

“嘖嘖,怎麼突然一下就這麼看著我,大家都是天族人,何必呢!”劉芒很不認可的搖了搖頭,聲音透著老年人的那種愉悅,又有著一股陰險的餘味。

“那些嬰孩是你殺的!”

聞言劉芒一愣,沒有想到她一見面首先問出的是這樣的話,很是理所當然的點頭,”當然,這屍嬰蠱除了我,還有誰能做得出來!”

那種驕傲,那種自得,放佛這些孩子能給他做成蠱,應該是八輩子的福氣一般!

“怎麼,你替那些漢人心疼?”劉芒嘴角斜勾,眼底都是恨意,”你真是為了一個男人丟棄自己的本族,那些漢人殺了我們那麼多人,其中孩子起碼都有五千,你替他們心疼,不覺得好笑嗎?”

“收起你那副嘴臉吧,在我面前,不必拿出你們那些復仇的論調來!”

冷冷嗤笑一聲,清歌斜睨著他,眼底眉梢都是不加掩飾的諷刺,看著他的眼神如同看著天底下最好笑的小丑。

這樣的眼神,讓劉芒如針刺背,表情一下冷了下來,

“不為復仇,我們隱忍這麼多年幹什麼!你不願意報仇也就罷了,還要帶領其他的人來攻打天族人!你有臉說這樣的話嗎?”

比起他的尖銳和怒意,清歌此刻顯得適意多了。

她對著劉芒上上下下的掃視了幾眼,將他全身看了個通遍,臉上都是嘲笑。

“據我所知,早在天族被滅之前,南疆已經存在秦天大陸之上,也就是說,在很早之前,你們木系就已經開始慢慢的融入在漢族人之間,對不對?”

只一眼橫了過去,就能看到劉芒臉色的神色,有驚訝,有震驚,卻沒有否認。

清歌淡淡一笑,又接著道:

“再據我知,在天族人集體被圍攻的時候,南疆偏居一隅,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動作,任何的表示,任何的表情,任何的話語,來支持天族的力量,數百年前,在漢人圍攻的時候,你們南疆就已經從天族分離了出去,從此不再管天族的事情,既然數百年前,全族被滅的時候,你們就不再插手,為何在百年之後,你們又大義凜然的說要報當初之仇!”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高,目光直視劉芒,深幽暗隧的瞳眸中閃爍著耀目的光芒。

“真正的原因是,你們想要借著為天族復仇的這頂旗幟,來行奪天下權勢之實!”

嘭的一聲,擲地有聲!

這一句一條的話語如同一個個核桃咚咚的砸在了地上,掉落出鏗鏘的聲音。

劉芒的臉色變了又變,從青到白,從白到紅,再從紅到綠,幾乎七個顏色給他變了個遍,最後化為了鐵青色,眼底的光芒閃爍不定。

眼前的女子,又一次展現了她與眾不同的光彩。

僅僅憑藉著一些記載,她就推斷出了當初的南疆已經從天族分離了出去,推斷出他此行的目的,看穿了他的內心,枉他比她多活了兩倍的日子,也沒有她一雙眼睛看的銳利和通透。

不過震驚也不過是一瞬間,很快他又恢復了之前那詭異的模樣。

“既然你知道了,那又怎麼樣,你改變不了整個天族對漢族的仇恨!”劉芒緩緩的一笑,手中圓形的物體再次放到了嘴邊,”你以為我才一百個陶俑嗎?你錯了,這些年,可不止這麼點成果!”

幽幽的聲音再一次傳出,樹林之間又傳來了同樣熟悉的哢嚓哢嚓聲音。

清歌立即全身戒備到防禦的最高狀態,目光卻一直緊盯著劉芒。

擒賊先擒王。

要是不想一直對付這洶湧不斷的陶俑,她就必須將劉芒殺了,才會有這個機會!

“清歌!”一道墨色的人影從樹林裏竄了出來,掠到她的身邊,禦天乾聽到遠處傳來的哢嚓聲音,料想這邊肯定還有其他的陶俑,連忙循聲追擊而來。

“陶俑不知道還有多少!”略一側頭,清歌小聲對著禦天乾說道。

“殺了他,一了百了!”

他的想法和清歌不謀而合,與其耗費力氣在這裏對付硬梆梆的東西,不如直接殺了罪魁禍首,還能一了百了!

像是看出他們的想法,劉芒咧嘴一笑,”你們殺不到我的!”

哐當哐當的聲音疾步的起來,從小屋內跑出數十個穿著青色衣服的下屬,他們全部腳步沉穩有力,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內家高手。

再一相看,這些人的眼眸裏都沒有任何的神采,呆愣的望著前方。

像是披著人皮的陶俑人,一樣沒有自己的思維。

“這不是奔雷手文濤嗎?”一眼掃過,禦天乾看著其中一人,眼眸裏都是疑慮。

奔雷手文濤,清歌知道這個名字。

當初在江湖宴上,和禦天乾是一組的,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以一雙勁掌速度快如奔雷,力如奔雷馳名。

他怎麼會在這裏?

“整個江湖聯盟都是聖子的,這些人在這裏又有什麼奇怪呢!”

劉芒倒在瓦片上,一臉我願意回答你們疑惑的模樣。

江湖聯盟是暗鬼的?

清歌和禦天乾齊齊對視了一眼,內心都有震動。

暗鬼的手究竟是什麼時候插進了江湖裏面,又是什麼時候控制了整個江湖聯盟,將所有人都掌握在他的手心裏。

看這十個高手的樣子,這江湖一定是被蠱毒控制的。

難怪當初江湖聯盟的獎品是金龍珠,原來早在那個時候,暗鬼就用一個個看起來順理成章的理由,將五行龍珠送到清歌的手裏。

除開其他的三顆,金龍珠是在江湖聯盟中得到的,木龍珠也是在蓮華公子的引導下才找到的。

這樣的人,每一步,都在為打開封印而做準備。

他知道,打開結界的人,只有清歌,其他人沒有這個能力,結界是由聖女而封,解開結界光有五行龍珠和鑰匙遠遠不夠,它只承認聖女的能量!

“那又怎樣,現在的你們根本就不成氣候!”

清歌不屑的對著劉芒一笑。

那又如何,與其留著這個隱患隨時會爆發,不如現在自己主動將結界解開,弄清楚這背後隱藏的一切,可以主動出擊,不會每一步都受制於人。

暗鬼他們解開了結界之後,依然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

否則也不會和西辰借兵,也不會用蠱毒來控制江湖高手!

被這話一次,劉芒臉上一閃而過的怒氣,咬著牙齒忍了下來,”是,現在我們不成氣候,以後誰贏誰輸還說不定!你們先走出我這無窮無盡的陶俑陣再說吧!”

金烏往西,漸漸垂落。

十名高手站在前方,隨時出手。

身手層層陶俑圍攻了過來,將四周圍得密不透風。

劉芒看著裏面被圍困的兩個身影,眼底都是得意,這樣的數量,即便是殺不死你們,也可以用人海戰術拖死你們。

在西辰那他失敗一次,在這裏他總不會再失敗!

就在他得意之時,一道淺藍色的人影緩緩的走了出來,邁過重重的陶俑,毫髮無傷的走了出來,站在下方,對著正得意的劉芒望了過去。

這一眼,將劉芒嚇的一動,手肘下撐的瓦片都稀裏嘩啦的動了起來。

“你,你怎麼出來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3-5-31 12:4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6-4 10:31 PM 編輯

第三卷 鳳鳴九霄,天下傾歌  第168章    大結局之(三)

他的眼眸緊縮,看著淺藍色的人影,臉上都是怔愕。

“我為什麼不能出來呢?”淺藍色的身影往前一步,嘴角勾起的冷笑浮現在帶著梨渦的面上,她身上有著血跡,面色也失了幾分血色,卻是那樣的熟悉和可愛。

“你不是被關在了牢中,怎麼可能出來!”劉芒的臉色還是不好,看見女子他顯然是很不高興。

比起他的神色來,清歌就要好多了,憤怒的眼底露出一點喜色,喊道:”星兒。”

已經失蹤了半年的星兒出現在面前,怎能讓她的心底沒有起伏。

“小姐。”星兒也是回頭一笑,眼底閃閃發亮,雖然臉色憔悴,臉上的歡喜和開心怎麼也遮掩不住。

小姐掉下了懸崖之後,她跳下來,找了一天都未見到人,直至夜晚,遇見了蓮華公子,說是小姐已經被他救了起來,讓她和他一起去看,她一時疏於防範,被抓了起來,直到前些日子帶回了島上囚禁。

直到剛才才恢復了自由。緊跟著她身後又隨步走出兩個人來,一個紅衣張揚,一個藍衣瀟灑,正是千夜離和南宮汐。

南宮汐一出來,看著坐在屋簷上的劉芒就滿臉不爽。

“你們那牢就是個豆腐做的,有小爺我出馬……”旁邊一聲輕咳,他接著道:”有南宮小爺我和千小爺出馬,隨便兩三下就解決了,救個把人算什麼!”

他是逢誰都自來熟,又是天性笑嘻嘻的,任是千夜離也對他生不出嫌惡來,對於‘千小爺’這個好似流氓一樣的稱呼,他也就挑了下眉頭,沒有反駁了。

“洛星兒,你母親自己犯錯還不夠,你現在還要走她的老路,去幫一個背叛天族的人嗎?”劉芒惡狠狠的掃了一眼南宮汐,兩人大眼瞪大眼,都恨不得將對方殺了。

不說到母親還好,一聽到這兩個字,星兒臉色一變,她的娘親就是被這些人折磨死的,冷冷的盯著劉芒,”我水系的護法,世代都是守護聖女為己任,如今我所為,何來談背叛二字!”

清歌是聖女,星兒就是要守護她,其餘的事情與她無關。

她的信念如此堅定,劉芒倒是好笑了起來,看了清歌一眼,”她,算什麼聖女,究竟是不是聖女,那得全天族的人承認才行,今日過後,這聖女再也不會是她了!”

這話說的頗有深意,聽的星兒眼眸微微一眯,平日裏帶著純真的臉蛋,此時染上了鋒利的成熟。

劉芒的眼神在慢慢落下的日頭裏,帶著陰謀即將得逞的笑意,她的腦中飛快閃過一絲思緒。

轉而低頭掐算日子,秀麗的眉尖漸漸的蹙了起來,幾乎是沒有一絲空閒的立即轉頭對著清歌道:”小姐,你們快走,今天是一年一日的祭祀日子,所有的天族人都會聚集在祭祀台,他們肯定有什麼陰謀要開展。”

不怪她反應快,實在是這些天一系列的變化實在是太多。

她都沒來得及和清歌說一下離別又逢的喜悅,可是一語未說,清歌依舊從她的眼底看到那種為她擔憂和重見到她的喜色。

“就算要走,也要你們走的了才行!”劉芒忽而桀桀怪笑了起來,手中圓圓的東西吹的更加歡快,只聽這周圍都是哢嚓哢嚓的巨聲過來,在這密林中顯得古怪又滲人。

“難道我怕你不成!”眼底一閃而過的凜冽,星兒腳下忽地湧出一股水柱,咻的往劉芒的方向而去。

藍色的水柱若遊蛇一般急竄往劉芒的落腳之地,速度之快,令劉芒措手不及,翻滾得從房頂上落了下來。

只見他雙手一招,那幾個陶俑走了過來,一把躍起將他接了下來。

“你以為就你有術法嗎!”狼狽的滾的頭髮微亂,劉芒眼底憤怒的光芒閃爍,揮手一招,周圍的樹木好似發瘋一樣,嗖嗖的往前生長。

這突來的一招實在是讓他們幾人有點反應不過來,宛若奇幻般的半空之中有水柱在交織飛竄,與那飛舞的藤蔓在一起撞擊。

星兒連撲帶閃,冷諷出口,”你早就被天族劃出,如今這靈力,是強以盛名做本源吧!”

“這裏是樹林,正是我木之聖地!”劉芒手掌一帶,幾根樹枝攪在一起,組合成一根巨大的手掌形狀,對著星兒從天襲來。

揮手一動,星兒指揮的水柱越來越大,漸漸的好似一條盤地而生的巨龍,輕笑道:”島上周圍全部是水,那今日就看誰耗的起了!”

眼前這情景,水花飛濺,樹木橫舞。

一切的死物都賦予了生命,成為強有力的武器。

惹得南宮汐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大喊道:”這才是天族的力量啊,媽呀,太恐怖了!”

可以媲美好萊塢科幻大片了!

清歌心內一歎,看著兩人飛躍到半空,操縱異能而舞。

那邊綠藍交錯,激烈絞殺。

這邊陶俑也全部湧動,操起斧頭,開始圍獵,十名武林高手內力滿灌,殺氣盈漲。

禦天乾,千夜離,南宮汐,清歌立即站在一起,四面防禦,牢不可破。

“終於遇見正常的對手了!”

一聲感歎,從薄唇中溢出。

藍眸一閃,朔月橫空,鎏金飛舞,天地之間,殺戮彌漫。

眼看這周圍無窮無盡的陶俑,想著剛才星兒所說的話,清歌雙眉一凝,眼底劃過一道冷光,梭梭的往後速退幾步,站在三人的中間。

禦天乾他們一看清歌動作立即自動成三角範圍,將一切包圍在外。

低頭將特製褲子上的口袋扯開,從裏面拿出幾個黑圓的小球,清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早就思量來神秘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做好了幾手準備。

現在可派上了大用場。

對著前方密集的地方一把將圓球丟了出去,清歌大吼”趴下。”

三人來不及問話,身體條件反射的瞬間貼地趴倒。

只聽轟的一聲,震耳欲聾,周圍黑煙滾滾,瓷片亂飛。

劉芒的注意力被這聲巨響吸引了過去,一看下去,他引以為傲的陶俑兵都變成了碎片,哪還有什麼威力無窮的樣子,一堆稀碎,連個破碗都不如。

“我靠,太厲害了,這是什麼東西啊!”南宮汐抬起頭看著前面被炸的黑乎乎的一片,興奮的大喊了起來。

剛才那些個雄武,力大無窮的陶俑,一下就被清了個乾淨,周圍的樹木都燒焦了。

千夜離是看過這個東西的,挑了挑眉,暗歎,當初清歌是沒拿出這個來對付東雷的軍隊啊,要是這個一出,那還要打什麼仗,直接一路丟過去就完蛋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東西也沒那麼好做,畢竟原料不純,儀器不夠,做出來的就是些土雷,安全係數也不高。

而且清歌也不打算把超時代的東西全部引進到這裏來,超級武器的出現,會導致什麼不平衡,後果也難以估計。

所以配方她也沒告訴其他人。

看著他們的驚歎,清歌連回味都懶得回味,這還是條件不允許呢,那些個導彈什麼的,給他們看見,估計都得給嚇暈。

不再多說,清歌掏出另外的一些圓球,對著屋內就沖了進去。

這破陶俑全部都是害人的東西,絕對不能讓它再存著。

“快,快給我攔著她!”劉芒分神一看,清歌要進他的屋子,急的連聲大呼。

十名高手縱身斜掠,無奈門前三人是一道銅牆鐵壁根本就無法衝破。

劉芒急的哇哇大叫,又被星兒打得根本分不了身,反而手忙腳亂,吃了好幾次虧。

幾番下來,再不敢去肉痛他的陶俑,全力對付星兒。

沖進屋子,裏面擺設極為簡單,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其他的都是些甕甕罐罐的,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毒蟲腥氣。

這裏面都是劉芒養的蠱蟲,挨牆站立的,整整齊齊的是那些沒有被啟用的陶俑。

一眼望去,至少還有百來幾十具。

眼底帶著憎惡,清歌手腕一抖,將扣在雙手中的六枚圓球全部丟擲到屋內的各個角落,隨即立即往外跑去。

轟,轟,轟,轟,轟,連續五聲,加上最後嘭的一聲巨響,整個房屋被掀開了口子,火焰混合硝煙蔓延出來。

所有的陶俑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全部被炸裂開來,裏面的小僵屍也在這裏得到了解脫。

不再受人控制,做別人的殺人武器。

清歌斜眼睨了一眼身後破爛的屋子,那些蠱蟲也隨之死去,再也不能來禍害他人。

眼見火光沖天,劉芒臉色大變,高聲呼吼,”我的蠱毒,我的陶俑,我的蠱毒啊……”

聲聲撕裂,好似殺了他的孩子一般,手中的力量越來越強。

狂怒之中的他力量暴漲,咬牙切齒像是要將清歌一塊一塊的咬死一般。

那是他苦心培育了幾十年的蠱蟲,就這樣一眨眼連個渣子都沒有剩下。

他雙眼變得血紅,頭髮在半空之中飛揚起來。

星兒幾乎要被他這突然拔上兩倍的力量擊得不斷後退。

“我要讓你們給它們償命,讓你們給它們陪葬……”

痛苦的嘶嚎在半空中泛開,這樣的痛苦在清歌眼底顯得可笑可憎,當初他去活生生的剖開孕婦的肚子取出嬰孩的時候,難道沒有人恨嗎?

如今他為了這些毒物,做出這樣子,真的是噁心!

房屋之前,十名高手已經被禦天乾,千夜離,南宮汐聯手砍翻,再無還手之力。

星兒一邊艱難的抵抗著發狂的劉芒,一面對著清歌高喊:

“小姐,你快去東面,快點,祭祀就要開始了!”

太陽已經漸漸的從天空落了下來,層層雲朵疊在一起,如同山巒重疊,霞光照射,漫天溢彩。

日落之後便是天黑。

天族一年一日的祭祀就要開始。

清歌擔心的看著星兒,她此時應付起來沒有前面的從容不迫,水柱召喚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不用管我,他是強撐著的,比不得我!”看出她的擔心,星兒一招水箭劃出,立即反頭對著清歌道。

她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乃是天族人聚集地,五行龍珠正在可以召喚靈力的範圍,有水龍珠在,她就不怕和劉芒對上。

再厲害,他們的力量都是對等的。

見她如此說,清歌也不耽誤,那邊祭祀台要做的事情,若她沒有猜錯,就是要把那個假冒貨拿出來煽動整個天族人。

她絕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看傾雲,看星兒,她就知道,天族人並不是個愛好戰火和殺戮的民族,只是某些人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來讓其他人做犧牲而已。

四人立即轉身,往東方而去,一路密林森森,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整個林中顯得夜色更加慘澹,不是傳來幾聲烏鴉呱呱叫聲。

腳步迅疾,絲毫沒有泄慢,漸漸的眼前的樹木變得稀散,露出前方一塊巨大的坪地之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幾人全部停下腳步,藏身在一塊巨石之後,望著略下方火光閃閃的坪地。

但見那坪地之中黑壓壓的站滿了穿著各種顏色服裝的人,主要分辨一下,以五種顏色為主,大概代表的是五行龍珠的五個系,他們站在那裏,臉上的神色真摯又期待。

周圍點著巨大的火把,將這一方的天地照的通亮,人群前方是一個高大的圓形祭壇,突出地面大約有一尺之高,直徑很大,後方有一個類似廟宇的小屋子,在屋子和祭台的地面,全部是漢白玉砌成,上面雕琢著細細的花紋,看起來和清歌臉上出現過的咒文有些相似,都是一些細小的字。

祭祀台的中央有一把五色椅子,用五種顏色的石頭打磨而成,上面有著五珠環日的圖案,是天族最典型的標誌。

看這祭祀臺上還沒有人站在上面,清歌感歎,看來他們來的還算及時,祭祀只是剛剛開始。

隨著一陣悠揚的長號聲,臺上徐徐走出來一個女子。

定睛看去,那女子身著一襲大紅的短衫,臉色冰冷,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下面,那些天族百姓立即大呼:”火系護法安好,願我天族永世安康。”

這個女子便是火系的女子璃那,她點了點頭,幽黑的瞳仁裏沒有傲氣,看得出對百姓還是很平和的,只不過有些冷。

“這天族倒稀奇,火系護法冷冰冰的,那個水系的反而看起來活蹦亂跳,倒了個個。”南宮汐忍不住的給句評語,又趴在石頭後接著看。

璃那出來與百姓打了招呼,就退到了一邊,接著場上便出現了一人,一身金色的長袍繃在壯碩的身上,滿臉是肌肉,生的方正威武。

百姓一呼金護法,便得知這是金系護法卓烈,他也已經投在了暗鬼的那一邊。

緊接著,又是一人走出來。

就在眾人以為是暗鬼終於要出現的時候,走出來的人一身淡紫色的長裙,婀娜嫋嫋,一襲白色的綢包裹在她的身上,僅僅露出臉在外面,整個人顯得高貴端華,聖潔端莊。

這人,好眼熟。

“果然是齊沉魚。”一掃女子的臉,清歌冷哼了一聲。

除了那雙不知道怎麼會變成紫色的眼睛,其他的,可不是熟悉的不得了的齊沉魚麼。

“他們要幹什麼?”禦天乾側頭輕聲問了一句,那眼睛怎麼看怎麼怪異。

“看什麼,直接沖上去炸飛他們就好了!”自從看到清歌的小黑球,南宮汐就特別上了心。

瞪了他一眼,清歌翻了個白眼,那東西時間緊促,她一個人做的不多,剛才炸那個陶俑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看看再說。”

能智取就最好,她可不想一路炸過去,若是什麼都能一炸了事,那還要人腦子幹嘛。

只見齊沉魚出現之後,天族百姓出現了一陣騷動,所有人都看著她的眼眸,眼底有著極大的震動。

紫眸,一直都是聖女的象徵。

純淨的紫象徵了聖女無盡的力量和高貴的身份,在天族人的心中,聖女的身份就好似漢人的皇帝,甚至比帝王還要高,因為他們是世世代代都是以聖女為信仰。

聖女的話無論是錯的,還是對的,在他們看來,那都是天意,都必須遵從。

掃過他們的神色,齊沉魚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看起來,第一步走的不錯,就憑著這雙眼睛,天族人就以為她是聖女了,還真是好糊弄。

心內不屑,面上端莊的很,溫和的目光掃過下方眾人,徐徐開口道:

“今日在此得見族人,沉魚心中十分激動和開心,在被母親拋棄了十七個年頭,最終我還是回歸了族人的土地。”

到底是曾經的公主,雖然嬌蠻刁橫,可是一身氣質還是有的,故意掩飾那種膚淺急躁之後,整個人有一種高貴的皇家氣質,也更能唬人。

聽她這麼一說,下面開始了私語,早就知道當年傾雲聖女衝破了結界,跑了出去,還和個漢人男子生下了孩子。

現在看到齊沉魚,樣貌也美麗,又有一雙紫色的眼眸,心裏已經是相信了五分。

但是他們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紫色的眼眸雖然難得,誰知道有沒有人為了什麼故意弄來的,下面一個看起來年長的人站了出來道:

“若沉魚聖女是十七年前被拋棄的聖女,那可否到驗身石上對一下你的生辰年月日。”

驗身石類似于測謊石,它是用來驗證出生日子的,據說是之前的聖女在那一場戰爭裏看到許多孩子還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弄出這個東西,可以測出自己的生辰。

只要你說出自己的生辰,再將手蓋在上面,若石頭無動靜,那就是假的,若石頭噴出一股水柱,那必然是真的。

見此,清歌心內冷笑,還以為齊沉魚這樣的人為何會被暗鬼選中,現在她知道了。

齊沉魚的生辰很是碰巧的和她的一樣。

果然,隨著齊沉魚說出自己的生辰,那石頭噴出一股水花,眾目睽睽之下,都看的十分清楚,她沒有動任何的手腳。

聖女出生,所有天族人都可以看得到,騙不了人。

此時生辰對了,下面的人又是多信了幾分,眼底的懷疑慢慢褪去。

他們不管你娘親是不是做了什麼背叛的事情,只要你是聖女,那就是一言九鼎,以你為尊。

只是這一下突然出現,到底還是有些猶疑。

璃那冷眼看著一切,一身火紅的短裙尤其奪目,站在臺上看著齊沉魚驗了生辰,皺了皺眉毛,慢慢的走上前,站定在齊沉魚的面前。

一雙冰冷的瞳仁在她身周掃來掃去,不對,她就是覺得不對。

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女的不像是聖女。

就算是她的樣子看起來像,生辰也沒錯,眼睛的顏色也是對的,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陰蛇之王只認聖女,若陰蛇之王認下來,這個聖女就毫無異議,我等護法和百姓對聖女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冰冷中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透出一股渾厚的力量從璃那的口中慢慢的吐出,她站在祭祀台的前方,看著下面站的密密麻麻的天族百姓,說出自己的要求。

“對!”

“讓陰蛇之王出來,它才是聖女的最好認證!”

周圍的百姓一下就沸騰了起來,這些年來,其他護法是要見不見,根本就看不到人影,一直都是璃那和他們在一起,她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面冷內熱,對百姓極好。

此時她一語出來,立即得到了眾人的支持。

無數的目光直射齊沉魚,滿臉興奮和希翼的等著她去驗證,既然她的眼睛和生辰沒有問題,那麼陰蛇之王的驗證也不會有問題。

驗過之後,聖女的身份明瞭,天族人再不是迷失的民族,他們以後又有了信仰的方向。

清歌眼眸微微一凝,沒有錯過齊沉魚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和得意,看來她早就有了應對,這陰蛇的驗證是早準備好了的。

嘴唇緊緊一抿,清歌的臉色很不好看,若是讓齊沉魚成為了天族的聖女,接下來腥風血雨就避免不了了。

高站在祭台之上,一臉清貴的齊沉魚緩緩一笑,對著璃那道:”還是火護法考慮的周到,既然我能站在這裏,就能接受一切的考驗,就請人將陰蛇之王請出來吧!”

手臂一揮,周圍的四名下屬立即走到祭祀台後的小屋去,再上來的時候,手裏抬著一個巨大的金色盆子,表情莊重,顏色肅穆。

一看就知道他們手中抬的那東西,必然就是他們口中的陰蛇之王了。

只是看那盆子的大小和四人手臂的繃緊程度,這陰蛇之王的體積可不是一般的大。

璃那移步上前,站在金色盆子的旁邊,”天族聖女無所不能,與萬物溝通,導生靈生死,以慈愛我族百姓,敬天神榮光,得陰蛇護佑,天下萬物,皆為它生。今日,為證明聖女血脈之正,將陰蛇之王從棲息中喚醒,希上天諒解。”

說罷,她對著金色盆子行了一個彎腰禮,其他的人也紛紛彎下腰來,相當的敬慕。

隨後,才將金色盆子上的蓋子緩緩的揭開。

只見一條巨大的碧色蟒蛇盤在其中,一圈一圈疊在一起,最粗的地方足有成年男子大腿大小,通體發綠,有著淡淡的光芒散發出來,好似一顆巨大的綠色寶石,幽暗閃光。

它慢慢的抬起碩大的舌頭,兩隻臉盆大小的眼睛裏,金色的豎瞳凝成一線,直起半身,足足有數尺之高。

光是這一個身形,就讓下方的百姓全身抖了抖,但是眼底流露的不是害怕,而是仰慕的神色。

陰蛇之王,無事一直昏睡,據說已經有千百年的壽命,它不老不死,像一個傳說在天族中間傳遞,除了聖女,最為尊敬的就是它。

那碧色蟒蛇仿若剛睡醒一般,一掃下面的眾人,眼底流露出來的千年霸氣,令人臣服,待眼神漸漸清明,火紅色的信子一吐,對著半空明月嘩的一下張大了闊口。

四顆尖利的長牙泛著碧藍色的光芒,一滴藍毒從上面留了出來,滴在漢白玉的地上,起了一陣陣毒煙。

“陰蛇之王蘇醒了!”璃那一聲大吼,碧色蟒蛇頓時快速的從金色盤子上游離了下來,往最近的下屬身上張口就要咬去。

什麼陰蛇之王,就是一條千年大蟒蛇!

清歌心內冷哼,沉睡了百年的蟒蛇醒來,當然餓得慌了。

這個時候誰站身邊誰倒楣。

所有人都驚惶了起來,這時的碧色蟒蛇終於成了一個凶物,眼見它一口將一個下屬慢慢的吞下腹部,被那金色的豎瞳看見忍不住的全身發抖,又覺得興奮,又有著害怕。

齊沉魚看著他們被嚇得面色驚呆了,此時才緩緩走了出來,在空中吟唱道:

“以我族神之名,以聖女之庇佑,陰蛇聽令,不可欺咬我族人民,聽吾之言,歸爾歸處。”

隨著她高昂的吟唱聲,那碧色蟒蛇還真的慢慢的軟下了身子,蛇尾一擺一擺的,好似被蠱惑了一樣,遊到了金色盤子之上。

神跡,簡直就是神跡。

陰蛇之王絕不聽訓,除了聖女,絕無二者。

一直緊緊盯著的天族百姓,此時都被震驚了,看著齊沉魚的眼神完全變了,雙膝一跪,叩首大呼:

“參見聖女陛下,聖女陛下與天同歲,與地同周,千古不變,萬古不亙!”

那興奮的聲音,喊得這一方的天地都動了起來,周圍樹葉唰唰作響,好似也是被這聲音震得不停的動作。

璃那眼看著齊沉魚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得意,高昂著下巴掃視著下方的臣民。

那紫色的眼眸裏面,有的只有藐視和輕蔑。

她緊緊皺起眉頭,看著那歸位伏睡的陰蛇之王,又覺得無可奈何。

齊沉魚在這看著下方眾人垂首跪地,齊齊高喊,聲如雷震,好似滾滾洪流一般,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激動,做聖女這個身份還真是好,這麼多人俯首拜倒,不問緣由的敬仰,實在是比做公主還要好。

終於聽夠了下面的呼喊,她這才慢慢的抬起手來,”好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的血統是真實的,那麼現在,我想宣佈一件事情,這件事,是為了我們天族的未來,也是為了我們曾經受過的恥辱。”

她的話語聲極為的理直氣壯,對著所有人冷喝道:

“數百年前,中原漢人帶領百萬雄兵,將我們圍困,逼得我們不得不逃在這偏僻的小島上,與世隔絕!他讓我們的先祖血流成河,讓我們再沒有自由,這仇恨,永遠都在我們的心上!如今結界已經解開,我們必須要報了這個仇。”

她在那說著,所有天族人都默默的聽著,並沒有像她想像的那樣,群起憤之,馬上對她應和。

齊沉魚不免有些尷尬,心內咒駡:被人殺了的仇都不想報,難怪天族會被漢人殺掉,這樣的不殺,還殺什麼人,一群的蠢貨。

好在她只要出來傳達個命令,做聖女倒是好,好吃好睡,有人伺候,有人尊敬。

想到這裏,心情又好了許多。

語調一轉,將目的說了出來:”如今五護法之中,水系護法已經叛變漢人,為使報仇一事進行的更加順利,我再添聖子一職,原土系護法將出任此職,與聖女齊名,統一切天族事務。”

霎那間,跪在地上的天族百姓都沉默了,他們不知道怎麼突然要多一個聖子的職位。

天族一直都只有聖女和五護法,如今護法轉為聖子,是不是有點不對。

還有這,關於復仇的言論……

禦天乾他們看著這一切,不禁有點愁了,這陰蛇之王怎麼會認齊沉魚,聽齊沉魚的話呢,當時在冰室裏的時候,它們明明是對清歌的血有感應的。

清歌才是真正的聖女。

她的眼睛變紫的時候,比起齊沉魚可漂亮太多了。

要是將所有權利都交給暗鬼,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不知道,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看著他們的疑惑,清歌冷哼道:”用那迷香,真是低級!”

方才齊沉魚招手的時候,手心裏緩緩散發出一種味道,吹到清歌這裏的來的時候,已經是極弱了,可是對於這些什麼藥,她是極為敏感的,即便是一點點,也能分辨的出。

這陰蛇之王早就被他們訓練過了,一看到手勢,聞到迷香,吃飽了就爬回去睡。

哼!

既然要玩,那就陪你玩!

身形在樹葉裏急速的竄動,清歌將最後一個小黑球扣在手掌中,用一把飛刀卡住,唰的站直了身子,對著下方一片人影高聲道:

“什麼聖女,她就是個假冒貨!”

一語出,下面人都驚訝的反過頭來。

半月星辰之下,獵獵火光之間,一名黑衣少女風姿颯爽,長髮隨風而舞,站在巨石之上,背著光線看不出她的五官細緻,只可感受到渾身張揚著狂烈的傲氣,竟然讓人生出隱約的臣服之心。

那聲音清涼明朗,如同淬過雪水一般,冰淨中透著純澈,說不出的好聽。

他們滿心驚訝,除了聖女,從未對誰有過如此的感覺,可眼下這少女究竟之誰。

幾個起縱之間,那少女已經到了祭台之上,身後站著三個樣貌各異,卻都是十裏難挑一個的好樣貌,縱使是多出俊男美女的天族,也暗自動容,贊的臺上三男一女都是絕色。

“來者何人,竟然來打擾天族祭祀!”

璃那,卓烈兩人站了上來,擋在了齊沉魚的身前。

即便璃那有多不喜歡齊沉魚,剛才的測驗都證明了她是真正的聖女,既然是聖女,那便容不得其他欺負。

“我才是真正的天族聖女!”

雙眉一挑,清歌淡看齊沉魚,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

她站在祭祀台的中央,臉色帶著微微的粉紅,眼底泛著激動的光芒,呆呆的看著禦天乾。

沒想到這麼久以後,她還可以看到他。

看到他冷佞的眉峰,幽藍的眼,薄厲的唇。

這麼久沒見,齊沉魚見到禦天乾,竟然還是忍不住這麼個表現。

這個女人真是搞笑,先看上她的男人,打盡主意來搶,沒有搶走,如今又來搶她的身份,還真是不要臉。

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有意思嗎?

“你是聖女?”哈哈,齊沉魚捂著嘴大笑了起來,”你的眼睛可是黑色的呢!”

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清歌實在是太蠢了。

難道她不知道天族聖女的標誌就是一對紫色的眼眸嗎?就憑她現在就這樣的眼睛,哪個天族人會承認呢!

清歌也懶得再說,她的眼眸同異能一起被封印,光靠嘴皮子能說出什麼證明來,那才奇怪。

冷哼一聲,手指輕輕一動,只聽兩聲咚咚的輕響,一個小黑球在無聲之間掉到了金色的盆子之中。

那本來入眠的碧色蟒蛇也被這兩聲驚醒,直起了身子。

看著那黑色的小圓球,齊沉魚直覺不好,就要伸手取了出來,無奈蟒蛇速度更快,一口就將小黑球吞了下去。

再怎麼說,她也不敢去扳開蟒蛇的口去摳,只能暗罵,死畜生,剛才才吃了一個人,竟然看到個黑丸子都要去咬。

她不知道的是,這丸子清歌還特意抓了只路過的田鼠,在它身上抹了幾下。

蛇喜歡吃老鼠,那是天性,改不了的。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璃那和卓烈兩人還沒來及看清楚,清歌到底丟了什麼東西。

背後就傳來一聲悶悶的砰聲。

回過頭一看,金色盆子上面哪里還有威武的陰蛇之王,有的只是一堆紅色,綠色的碎肉掉在上面,散發出濃稠的腥味。

那條碧色的蟒蛇在所有人的眼前,被炸成了一團碎肉,飛濺得祭祀臺上每一個角落都是。

所有的天族人都憤怒了,這個女子,枉他們剛才那一瞬間還對她有著好感,她自稱是聖女也就罷了,還敢殺了陰蛇之王。

真是罪大惡極!

陰蛇是他們的聖物怎麼可以這樣做!

熊熊憤怒的火焰從在場的每一個人眼中射了出來,直直的盯著清歌。

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清歌已經死了上萬次了!

齊沉魚嘴角斜勾,笑容裏帶著得意和嘲弄,現在天族人都恨死清歌了,等下看她怎麼從這裏沖出去。

卓烈和璃那兩人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一團火光迎面過來,烈焰燒起,將清歌的頭髮都吹的往後卷起,她蹬地而起,立即轉身而開。

“你這人究竟是誰,竟然敢闖我天族領地,擾我天族祭祀,殺我天族陰蛇之王,絕不可饒恕!”璃那手心一動,又是一團火紅的烈焰燃在她的手心。

那大紅的火苗將她的臉照的明豔非常,真不愧火護法兩字,說動手就動手了。

清歌緩身一避,不與她正面交鋒。

眼眸不斷的瞟著身後的樹林,像是在等著什麼東西。

禦天乾他們也被人包圍了起來,一下子他們的局面變得比開始還要難。

南宮汐嘟喃道:”唉,有小黑球就早丟過去炸了一了百了,怎麼光炸那蛇呢,現在引起群憤了,呀呀……”

禦天乾和千夜離兩人也在連連奮戰,眼神在半空中交匯一下,同時閃過一道亮光。

隨著這包圍的人數越來越多,樹林裏也傳來了不平常的嘶嘶叫聲,有什麼東西拖著身軀從草地上,落葉上往著這邊而來。

只是這嘶嘶聲被掩蓋在一群人的打鬥聲之下,一時沒有人聽見。

終於有人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冰冰涼涼的順著褲腳上來的時候,才低頭垂眼,接著微弱的火光看去,一條手指大小的碧綠細蛇正繞在他的腿上,尖細的牙齒對著他的小腿張開,一口咬了下去。

“啊……”的尖叫聲傳開了過來,所有人都感覺到腳下有冰涼的東西在湧動。

“陰蛇……是陰蛇啊……”

一聲聲的呼喊,眾人開始往兩邊避開了去,這麼多的陰蛇突然出現這裏,他們嚇得無法思考,只能趕緊往兩邊跑。

那些陰蛇也十分奇怪,只要避開了的人,它們就不去咬,綠茫茫的一片好似一片碧色的海洋,紛紛遊過廣場,朝著祭祀臺上去。

卓烈一看這樣的古怪情形,四方的臉上發白,古裏古怪的往齊沉魚望了一眼。

接受到他的眼神,齊沉魚轉身就要往身後跑去,這麼多蛇,真是太可怕了。

“聖女往哪里去?”

到了現在,南宮汐也知道清歌的用意了,一下斜掠到齊沉魚的身前,對著她笑眯眯道,那臉上笑的是無比的燦爛。

他這麼一喊,百姓的注意力又到了齊沉魚的身上。

是啊,聖女還在這裏呢。

他們怕什麼,聖女可以控制陰蛇的,陰蛇和聖女是一體的。

那些百姓立即轉頭過來,對著她大喊道:”聖女陛下,請你趕走這些陰蛇。”

陰蛇如潮,望著祭祀臺上爬了上來。

高砌的祭祀台四周都打磨的光滑可鑒,那些陰蛇爬不上來,一下全部湧在了祭祀台的周圍,好似一個巨大的碧玉手鐲,將整個祭祀台包圍在了中間,遠遠看去,倒有幾分好看。

臺上的打鬥已經停了下來,望見這麼多陰蛇,他們也沒有心再跟清歌他們糾纏。

要知道,陰蛇毒性極強,如果被咬了之後沒有解藥,一個時辰就會毒發身亡。

而且它們極其團結,一條死後,其他的會紛紛不顧一切的要為那死去的同伴報仇。

剛才他們只想著陰蛇之王被殺了,現在才記起來這一點,不禁全身發抖。

還好,還好,他們的聖女還在。

一個婦人沖了上來,手中拉著被咬傷的男子一把跪在下面,哭喊道:”聖女陛下,救救我相公吧,他剛才被陰蛇咬了……”

男子的臉色發青,嘴唇發紫,一看就是中毒了。

齊沉魚看著那中毒的樣子,眉宇間嫌惡的皺了起來,又為難的看著卓烈,這怎麼救,她根本就不會治病啊。

璃那收了手中火焰,一眼就望見齊沉魚和卓烈之間的眉來眼去。

看齊沉魚的臉色,似乎對這個要求很為難?

也許是她不知道吧。

璃那淡淡的走了過來,”聖女陛下,您生長在天族以外的環境,可能不知,若是被陰蛇咬了,只需一滴聖女的血液,便能解開毒液。”

聞言,齊沉魚臉色猛然一變,一臉急切問道:”沒有別的辦法可解了嗎?”

“沒有,僅此一個辦法。”璃那說完,眼底劃過一道狐疑的光芒。

剛才聖女的表現實在是太奇怪了,有什麼比一滴血更方便的解毒方法了呢,只許割開手指就可以了,為何她的表情是那樣驚慌失措。

她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清歌,反觀她,倒是一臉鎮定,抱胸而立,那樣子,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神態。

這可是太奇怪了。

聽言,齊沉魚心內焦急如焚,若是有其他方法她或許還可以試試,卻偏偏是滴血,她本來就是個冒牌的。

眼睛可以用蠱毒改變顏色,蠢蛇也可以用迷香訓練,可是這血液,她是不可能換了的。

這可怎麼辦!

下面的婦人見她不回話,急的大哭了起來,”聖女陛下,你最仁慈寬厚,求您了,就是一滴血而已,求您了,救救我相公吧!”

她的哭聲讓周圍的人都動容了起來。

一滴血而已,為什麼聖女陛下這麼不捨得呢,一滴血就可以救一個人呢。

當即就有人大喊,”聖女陛下,您對百姓是最寬厚仁慈的,為何不給一滴血呢,你看她相公都要病死了啊!”

這個人喊得聲音很大,比平常人都要大,一下就傳遍了整個廣場,就算在週邊的人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清歌笑了笑,看來這個人的異能就是音波了,可以擴聲。

這也好,她倒要看看齊沉魚現在怎麼收場。

說自己是聖女,好啊,就讓這陰蛇來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聖女。

當初被陰蛇咬了之後蓮華公子塞的藥,她就覺得有點奇怪,在口中彌漫的藥味裏,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藥材,怎麼能治那蛇毒呢。

現在聽璃那這麼一說,她更明白了。

起初她的意思是要炸了著陰蛇之王來吸引大量陰蛇來襲,現在看來一個蛇毒就讓齊沉魚夠嗆了!

沒想到到了這裏還能看戲,那她就先好好看戲。

台下人聲一片,哭泣參雜,熱鬧的好似菜市場一般,那些陰蛇還是盤踞在祭祀台下,頭對頭,尾對尾,好像在商議什麼。

祭祀台後的小廟有人影一閃,卓烈站在後方,悄悄的往後退過去,手臂一撈,眉間帶上了喜色,立即走到一臉焦急的齊沉魚身旁,狀似無意的拍了一下她的衣帶,振聲道:”聖女陛下,因為您在這裏呼喚,陰蛇才會全部環繞在祭祀台的周圍,不去禍害百姓,您不便下去,那邊將您的血滴在一顆藥丸上,給他服下就好。”

摸到手中的藥丸,齊沉魚眉目舒展開來,心領神會,高貴的點點頭道:

“是這個意思,我不可移動,以免那些陰蛇傷害到你們。”

她掏出一把小刀,將手指割破,滴下一滴血在剛才卓烈遞過來的藥丸上,再裝到一個瓶子裏,擲給了那婦人。

婦人一把接過,趕緊給丈夫吃了下去,果然,那藥丸一吞下去,雖然面色發青,本來被毒得全身發抖的男子不抖了,也不喊疼了,站起來,然後跪下來,一字一句的對著祭祀台拜道:

“感謝聖女陛下,聖女陛下與天同歲,與地同周,千古不變,萬古不亙!”

一下又一下,態度虔誠得不得了。

婦人雖奇怪,看見相公這樣虔誠,也跪下來謝恩。

方才那尷尬的局面一下就解開了來。

望著那一吃下藥丸就只曉得跪拜的男子,清歌沒有錯過他的臉色,青的可怕,哪有解藥吃下去不痛不抖了,臉色還一點都沒變的。

這呆呆愣愣的樣子,絕對不是吃了解藥。

“現在,就讓我們把這冒犯聖女的人殺了吧!”卓烈趁著此時開始煽動百姓,就在這個時候,那些環繞在祭祀台周圍爬不上去的蛇開始動了。

它們全部遊往一處,十條,百條,千條,全部疊加在了一起,大大小小,往一個地方湧去。

那疊加的高度終於邁過了祭祀台,一條又一條的陰蛇開始在祭祀臺上扭動著遊來。

它們先朝著那金盆所在地方繞了一圈,緊接著,全部對著祭祀臺上的咬去。

成千上百條的蛇上來,將漢白玉的祭祀台披上了一條碧色的衣裳。

齊沉魚被那軟軟的,有著鱗片披著的身體嚇得連連尖叫,”啊……”

“這些是什麼蛇啊,怎麼這麼多……”

“啊……卓烈,你快點把這個弄走……”

“醜死人了,快點弄走它,快點……”

一聲又一聲的尖叫,一句又一句的咒駡,齊沉魚只顧著避開那些沖來的陰蛇,躲在下屬後面指揮。

沒有意識到所有天族人的目光全部停在了她的身上。

那樣的詭異。

那樣的安靜。

那樣的不可思議。

陰蛇,剛才還被她控制了最兇猛的陰蛇之王,為何對這樣小的陰蛇沒有能力控制?

璃那更是一臉冷意,全身冰寒的吼道:”你的血,可以命令陰蛇!聖女陛下!”

不再用尊稱‘您’了,語氣中都是厭惡,最後”聖女陛下”四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的喊了出來!

可惜手忙腳亂之中,齊沉魚根本就沒有注意這些,她只知道,要讓這些蛇咬了她就完蛋了!

她舉起自己的手指,她的血有用嗎?

就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那些紛亂的陰蛇突然一下齊齊如潮水一般的往後面退開了去。

“啊,看,真的有用,我把手舉起來就有用了!”齊沉魚高興的大喊了出來,將手指舉的高高的,抬頭望著下方的百姓。

她要證明,她就是真正的聖女。

就在她這樣開心的時候,發現所有人的目光根本就沒有停在她的身上,而是望著另外一邊,那眼底的神色……

她慢慢的轉頭看了過去。

只見那目光的一方,站著一個人,手臂上的衣服卷了起來,上面有一條血痕,正在慢慢的滴出鮮血,每一滴鮮血落在地上,陰蛇就往後面褪去一丈。

那樣的默契,那樣的合襯。

那樣的聽從指揮。

就好似,那個人,才是真正的聖女。

所有的人都站在原處,驚呆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能言語。

幾千幾萬條陰蛇,就這樣聽從指揮的呆在那裏,沒有一條亂動,沒有一條亂咬,靜靜的,乍看之下,就好像藤蔓一樣的安靜。

“齊沉魚,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呢?”冰冷的嗓音從半空而來,清歌對著她諷笑,勾起的嘴唇裏面全是漫不經意的輕視。

一雙眼眸又算得了什麼。

一點迷藥又證明得了什麼。

生辰也算不得什麼。

一切都沒有在眼前這剛才騷亂,現在服服帖帖的陰蛇來的有說服力。

站在臺上的璃那全身顫抖,看著清歌的容顏,這眉眼間方才就顯得有三分的熟悉,此時看來是那樣的一樣,她馬上單腿一跪,對著清歌喊道:”聖女陛下與天同歲,與地同周,千古不變,萬古不亙!”

比起剛才那不情不願的承認,此時她的聲音裏充滿了臣服。

一時間廣場上的人群都呆愣住了,他們一下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看著齊沉魚氣亂的樣子,想起她方才對陰蛇的咒駡,對陰蛇的害怕,再看看清歌對於陰蛇的一手掌控和火護法誠心跪伏的姿態。

都弄不懂這到底是個什麼情形了。

那婦人完全不懂,只看著身邊站得筆直的相公,若不是聖女的血,相公怎麼可能會能站在這裏,雖然臉色有點青,也是站著沒有倒下去啊。

她立即走上前來,對著清歌喊道:”你說你是聖女,那你的眼睛為什麼是黑色的!剛才大家可是都看見了,是聖女的血才救了我的相公的!”

如此一來,本就單純的天族人更是不知道怎麼判斷了。

只見臺上紅衣美一男緩緩的一笑,從空中躍了上來,站到了婦人的面前,一身精飾正裝,容色絕佳,但見他雙唇拉出一抹弧線,抬起手來,袖中露出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正執著一把鎏金摺扇,翩然動人,讓她不由的臉紅呆愣。

就在這一瞬間,他手指一動,如電閃一般的在她丈夫的背心三寸一敲,只聽兩聲咳嗽,男子往前一傾,從口中吐出一顆藥丸。

藥丸已經溶解了一小半,裏面露出一條黑色的軟蟲,正拼命的掙脫,想要逃出。

婦人嚇的一愣,地上吐出的藥丸烏黑中帶著血紅,正是開始齊沉魚給的那顆。

緊接著,她身邊的丈夫就倒了下去,她慌忙接著,問道:”那藥丸到底是怎麼回事?”

身為天族眾人,一眼便知,黑色軟蟲不正是木系的蠱蟲麼。

聖女給一滴血就夠了,為何還要給個蠱蟲呢。

清歌跳了下來,將手臂的血液滴入男子的口中,隨著血液流入喉嚨,男子臉上的青色之氣全都慢慢的褪了上去,方才已經不清醒的人,這時才睜開了眼睛。

看著抱著自己哭泣的婦人開口道:”剛才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好奇怪。”

聞言婦人一愣,撫著相公的手,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望著臺上。

眼見藥丸的事敗露,齊沉魚也神色鬱怔,不知道如何開口,她看向周圍,大喊:”卓烈,卓烈……”

卓烈轉頭一看齊沉魚,滿臉都是鬱色,這個蠢女人,除了在床上的時候風騷一點,真的是一無是處,這個時候還要拉他下水做什麼!

他轉身怒瞪了齊沉魚一眼,轉過身來,趁著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大吼一聲:

“哪里來的小丫頭,竟然還污蔑我聖女的血脈!”

聲落刀起,金光起落。

就在所有人都驚了一跳之時,那卓烈在半空之中的身形忽然一滯,直直的掉了下來。

但見他低喝一聲,抱著的手臂上有一條碧色的陰蛇,正咬在他的手上。

辱駡聖女,陰蛇出動。

這是神給與的懲罰!

眼見那青色的毒氣從手臂蜿蜒直上,卓烈看了一眼清歌,繼而轉身對著外面跑去。

這樣的情形,齊沉魚一下急的臉色都變了,方才的沉穩和鎮定都散了不見,卓烈被陰蛇咬了逃走,她更沒有了庇護。

下方上萬雙目光中帶著的厭惡讓她幾乎承受不了。

盯著清歌的手臂,她全身氣怒的顫抖起來,這些日子她在這裏忍氣吞聲,為了冒充聖女吃下各種噁心的蠱蟲,承受各種巨大的痛苦,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又被清歌破壞。

這個人,天生就是出來和她做對的。

此時,她在氣怒,再怎樣,也沒有半點辦法了,只恨恨的盯著清歌,給她添點噁心:

“都說聖女是紫眸,你這一雙黑眼珠,也敢出來冒充!”

單腿跪地的璃那站了起來,橫眸斜睨著齊沉魚,方才她就覺得看她不順眼,總算是老天有眼,證明了這個女人不是真正的聖女,她向前幾步,站在齊沉魚的面前。

她的身形本來就高,比齊沉魚要高上半個頭,五官深邃,站在人面前,生出一股巨大的壓力。

“傾雲聖女與漢人生下孩子,眼眸不是紫色,有何奇怪的,倒是你,除了一雙眼睛之外,你還有什麼東西能證明你的血統!天族的女子不會像你這樣,看向子民的眼底都是輕蔑!”

下方的百姓見此,這才想起了她所說的。

是啊,這一屆聖女的血統是不夠純淨的,筋脈無法承受靈力,怎麼可能是紫眸。

他們都被慣性思維給困住了,一想到歷代都是紫眸,就以為這一代的也只能是紫眸聖女。

天族人雖然單純,但並不愚蠢。

清歌淡淡一笑,並不出言,上前兩步,將手放在石上一測,她的出生生辰日也是正確的。

蕭瑟晚風,映著大海無波,碩大的廣場上十分的安靜。

“齊沉魚,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禦天乾一臉的嫌惡看著那對面的齊沉魚,只覺滿眼不順。

自知大勢已去,她也挪不動腳步,望著禦天乾投來的眼神,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只聽齊齊一聲跪下噗通之聲,下方的百姓全部跪了下來,五體投地,虔誠叩拜。

“聖女歸來,我族幸也!”

“聖女歸來,我族幸也!”

一浪接一浪,一波接一波,喊聲綿延不斷,如同潮水一般,在廣場上傳蕩了開來。

短短不過半個時辰都未到,祭祀臺上的形勢出現了大扭轉,方才還受盡尊敬的人,此時變成了最為唾棄的物件,人人都恨不得誅殺了她以泄剛才被欺騙之痛。

清歌慢慢的放下袖子,看著跪拜在下的天族百姓,嘴角微微的一勾,這個民族是一個很純粹的民族,單純的信仰,真誠的尊重。

她緩緩的一抬手,”你們起來吧!”

百姓立即謝恩,恭敬的站了起來,望向這名剛剛被確認了身份的聖女。

“沐清歌,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人!”齊沉魚再也忍不下怒火,縱身撲了過來。

璃那抬起手來,一個火球丟了過去,火舌舔舐上她輕薄的衣料,立即燃了大火,貼在身上。

“啊……快救我啊!快救我……”肌膚被熱火炙烤,齊沉魚再顧不得什麼恨意,做出什麼姿態,一下翻滾在地上,不斷的滾過來滾過去,想要將火焰熄滅。

可惜那火不知道為何,一直越來越大,半點熄滅的趨勢都沒有,漸漸的,嘶叫聲慢慢的小了下去,人影也不再滾動。

火勢才慢慢的小了下去,顯露出齊沉魚的屍體。

奇怪的是,她的身上並沒有被火燒焦的痕跡,以及發臭的氣味,看起來更像是驚悚死去的樣子。

而廣場沒有一個人有異樣,他們都冷靜淡漠的看著她的死去。

這是天族人的懲罰,用天火燒死敢褻瀆聖女之人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當然,對於清歌來說,齊沉魚的死,她純粹覺得是活該。

不自量力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改變過。

收拾完她,本次的祭祀也完畢了,百姓漸漸散去。

最後場上只剩祭祀臺上的人,璃那這對著清歌道:”聖女本次回來,是為何事?”她對剛才的形勢看的很明白,清歌不是因為這個身份才現身的,她是有著別的目的。

“你不必稱我為聖女,這次出來,只不過不想你們受她的蒙蔽。”更不想她的敵人增加一些擁有奇特力量的人。

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璃那輕輕的一笑,豔麗的面容生出活潑的顏色,”你是來找暗鬼的吧。”

對於島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她清楚不過,暗鬼來拉攏她參加復仇計畫,她只說如果聖女開口,一切便好辦。

暗鬼也拿她沒有辦法,這些年,島上僅余她和卓烈兩名護法,卓烈心思太大,根本就不在乎百姓,一心拉攏人做屬下,只有她和百姓的關係最好。

若是冒然的殺掉她,會引起百姓的懷疑。

因為如此,所有沒有人動她。

淡淡的點頭,火光照耀著清歌的容顏,橘黃若霞,暖色中帶著清寒。

她不需要說太多,眼前的女子是個聰明人,和暗鬼他們絕對不一樣。

“和你說實話吧。”歎了一口氣,璃那好似放鬆了下來,”這百年都困在島上,族人不是不煩的,這裏什麼都不方便,結界也不出去,可以說大部分的人都想過平常人的生活,其實這個異能對於我們這些沒有野心的人來說,起不到太大的重用,還不如普通的漢人。”

她抬眼看著清歌,眉眼裏帶著一絲的信任,雙手一拉,兩手之間出現了一副火造的畫卷。

那巨大的四方形畫面,不斷的燃燒,周圍沒有一點炙熱之氣。

禦天乾他們抬頭看去,上面有著幾排文字,是古老的字體,千夜離開口將意思讀了出來,清歌聽著意思大概就是百年之前的那個將所有人轉移的聖女,在生命最後一刻,留下了這麼一句遺言,說天族人享受天的神力多年,作為凡人不應該有此異能,她一直思索要尋找辦法帶領族人變成一般人,就在她想出辦法的時候,禍事終於上身,他們的力量被人慫恿用去,造成天下浩劫,從而導致族人受到懲罰,她盡了所有的力量只能保全一部分族人,希望舊事不要重演。

最後一句是,若能集齊五行龍珠再次聚集,毀掉龍珠,天族人失去力量的來源,異能將會全部消失。

讀完後,幾人皆是面面相覷,看這話的意思,那位聖女早就知道有這異能終究會有一天被其他人利用了去,無奈事情發生的太快,她還來不及毀掉這惹禍的根源,禍事就發生了。

五行龍珠也隨之分散,所以她希望後人能將龍珠毀掉。

這倒是一位看的深遠的女子,要知道在這世上懷璧其罪是最無辜的罪,也是最有可能導致無妄之災的罪。

兩手一收,火畫消散,南宮汐頗有點好奇那火是怎麼出現的,不過估計也沒人能解釋得出,想了想,問了句話。

“你難道對現在這種異能一點都不留戀嗎?”

空手起火,隨意控制火焰的大小,取人性命於一霎那,這幾乎是人人都羨慕的好東西。

手指一動,一簇火苗燃燒在璃那的手中,注視著那跳躍的橘光,她抬眼笑望著南宮汐,”當然,做飯的時候有了這個異能,還是挺方便的。”

一句話惹得南宮汐目瞪口呆,”做飯,拿這個異能做飯,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真不知這璃那是怎麼想得。

“什麼東西都是有利有弊,天族人的壽命都短,五護法最多活到四十歲,聖女,也不會超過四十五歲。誰知道這異能是不是以生命做代價而燃燒的!”

說罷,輕輕一吹,將手心的火焰吹滅,好似那短暫的生命就這樣嘩的一下滅掉。

秦天大陸人的平均壽命還是算比較長的,五十歲的樣子,只要不碰到什麼無法醫治的疾病和隱患,一般活個六七十歲也不是難事。

四十歲,的確是短暫了點,還是最多活到四十。

對於大部分想要過平靜日子的百姓來說,這種異能反而是個消磨生命的東西。

太不值得了。

看著璃那眼中的神色,清歌淡淡的點頭,一頭烏色的秀髮在夏日晚風中獵獵風舞,眉宇間帶著一絲堅定,不為別人,她也要為娘做打算。

收到她的眼神,璃那對著後面一撇頭,”暗鬼和卓烈他們今日的計畫敗露,在這島上是呆不下去了已經走了,你們快去追吧!”

“那你呢?”

“我在這裏,等候你的好消息。”

沒有再說話,清歌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立即連同禦天乾,千夜離,南宮汐三人朝著另外的方向就奔去。

身後女子的聲音隨著風遠遠的送來,”另外,卓烈被陰蛇咬了,只有聖女的血可以解!”

這句話,讓清歌的眼眸一閃。

她差點就忘記了,在這島上,除了她,還有一個人可以解毒。

那就是她的娘親。

風聲呼喝,腳步疾飛。

朝著方才登上島嶼的地方而去,樹林裏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沙沙的林中作響。

好似有什麼東西一直跟在清歌的身後。

夜色迷茫,沒有了火光的照耀,眼前一片漆黑。

密密麻麻的樹林,若是沒有極好的視力和分辨能力,很容就迷失了方向。

好在今夜天上的星星十分密集,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很快的就到了開始和劉芒奮戰的地方,環視一周,都沒有看見星兒的影子,周圍一片狼藉,斷木殘枝,好不狼狽。

“看,那有血跡!”南宮汐跑了過去,在一處地方蹲下一指,血跡在地上延綿向前。

不由多說,抬步往前去追。

這個血跡,不是星兒的,就是劉芒的。

他們必須每一個都不拉下。

直至血跡的盡頭,面前潮聲呼啦,蔚藍色的海洋在星空之下波光粼粼,照在黃白色的海灘上,別有一番異域的風情。

當然,如果前方沒有一些礙眼的人,礙眼的東西以外。

沙灘之上,劉芒還在和星兒打鬥,兩人你來我往,竟然打了半天還沒有分出勝負,衣裳上皆有血跡,分不清到底是誰受傷受得重一些,地上的血跡是誰留下來的。

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斜眼看了一眼身後跟著的碧色陰蛇,清歌手指一揮,成千上百的陰蛇似乎得到指令一般,開始往兩人鬥猛的地方洶湧而去。

蔚藍色的海潮近處,又添了一股碧色的浪潮。

餘光瞥見密密麻麻糾纏遊弋的陰蛇,劉芒帶著血跡的臉色露出了欣喜,陰蛇,好好,陰蛇來了,他倒是可以借助藥物來操縱一下它們。

陰毒的眼神望著星兒,他冷笑道:”看來上天都不幫你,竟然會在這裏出現陰蛇!”

身形斜掠,避開迎面而來的三條水箭,劉芒拿出圓形的樂器放在嘴邊吁吁的吹了起來。

南疆時時刻刻都和蟲蛇毒物打交道,對於這些東西,都有自己對付的手段。

所以他不把這突然跑出來的陰蛇放在眼底。

可惜的是,他沒有注意到樹林裏面,有一個正主站在那裏。

已經認了聖女的陰蛇,豈是一個樂器可以驅使的。

那也太看不起天族的力量了。

那些原本以為會聽從他指使的陰蛇,根本就沒有朝著他所示意的方向去襲擊星兒,反而蜂擁而至,全部爬到了他的身上,張開留著毒牙的大口,一把咬在了他的身上。

被突然出現的陰蛇嚇了一跳的星兒,正發愁那些綿延不斷的陰蛇怎麼處理,若是用水殺戮,那就會有無窮無盡的追殺。

就在這時,那些陰蛇並沒有來咬她,反而是襲擊了劉芒,成百上千條陰蛇爬在劉芒的身上,一條一口,齊齊咬下,毒液一瞬間全部噴出。

來一聲呼喚的機會都沒有,劉芒握著圓圓樂器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肌膚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墨綠色。

整個人僵硬成石,倒在了蛇海之中。

到死,他都沒有想明白,那些蛇為什麼沒有聽從他的指揮,反而來咬他了。

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和齊沉魚犯了同一個錯誤,假的永遠是假的,假的在真的的面前,不堪一擊。

手臂一揮,陰蛇得令,又如開始一般,潮水一樣的褪去,沙灘上只有一副僵硬的屍體。

心中驚嚇還沒有散去,星兒站在原地,看著陰蛇隱去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黑色勁裝,清冷容顏,面上的神色一喜再喜,眉頭一下舒展開來,搖手道:”小姐,小姐,果然是你來了!”

她就說嘛,怎麼陰蛇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原來是小姐來了。

大步走過,上下打量她身上,沒有大的傷口,清歌放心了許多,”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看到小姐太開心了!”星兒笑的很燦爛,大大的眼睛在南宮汐和千夜離身上掃了幾圈,忽而睜大眼睛道:”對了,剛才我在這裏發現你們的船被暗鬼他們搶去了,現在已經開走了!”

可惜她被劉芒擋住了腳步,不能上去阻止他們。

一掃海面,停泊戰船的地方果真是沒有了影子,只有一片起伏的海水。

“他們走了多久了?”千夜離眼睛一眯,開口問道。

“不久,若是追,還能追到!”一轉身,星兒往著後方去,過了一小會,拖了一條小船出來,丟在四人面前。

“這船雖小,製作的很結實,你們快坐上去,盡力劃去,能追得上的!”

目光看著這小船,雖然體積是不大,製作的很精細,前方的船頭尖尖,破開海水減少阻力,用料也是上乘的,”那你呢?”

“船不能坐多了人,四個是最大限度,否則的話,超過載重,速度會減慢很多。”說完,將船拖到了海面上,星兒催促著他們快點上去。

看了看小船,清歌跳了上去,點頭道:”到時候來接你。”

戀戀不捨的揮揮手,星兒笑道:”小姐快去追,我們都在等著你來接。”

不止是她,還有璃那,還有天族的其他人,他們都在等著有一天可以過和其他人一樣的日子,再不會因為有著異能,而被人覬覦。

了然的點點頭,轉過身來,禦天乾,千夜離,南宮汐幾人都飛快的運氣拍水,疾速的往前追去。

夜色無疆,海面風平浪靜,輕輕的拍浪聲和偶爾一兩聲海鳥鳴叫,給一望無際的海面添加了一點生氣。

在這片海域上,一艘巨大的戰船在其上慢慢的行駛,船頭站著一個金袍男子,正舉目四望。

他正是逃出來的卓烈,此時夜色之中,他的臉色如同平常,沒有綠色的毒氣,顯然陰蛇的毒已經解開了。

從祭祀台後跑出來,他就去找隱藏在後面的暗鬼,見勢頭已經不對,連忙出島。

這陰蛇之毒只有聖女的血可以解開,除了清歌之外,島上還有一名聖女,也就是傾雲。

到了海岸的時候,他和暗鬼以及下屬立即將船上的人制服了,除了沐宗燁對付得有些困難,其他的人簡直就不算的上是他的對手。

反頭看著被捆得死死在桅杆上的沐宗燁和傾雲,他笑了一笑,轉頭進了艙內用餐。

約摸一刻鐘的時間之後,聽的外面下屬來報:”金護法,海面上漂來一隻小船。”

“船上有人嗎?”卓烈放下筷子,立刻站了起來,神色不慌不忙,倒顯得很鎮定。

“夜晚時分,看的不太清楚,不過看那影子,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聞言,卓烈大步走了出來,眼底都是謹慎,這邊海域不屬於主航線路,一般除了特意走這條路的商船外,不會有其他船隻的。

這古裏古怪出現的船隻是怎麼回事。

眼底帶著謹慎,走到了船板上站好,定睛往前方看去。

只見那偌大的水面上,光影綽綽,照的眼眸微眯,遠處正有一艘小船慢慢悠悠的朝著這邊行來。

船隻不大,比起他所坐的船,還不到十分之一大,樣式很簡單,沒有什麼攻擊武器。

隨著船隻越來越近,他看的也漸漸清楚,那小船的空位上,根本就沒有人在上面,好似只是隨著水波,慢慢的跟著他們的船隻往前飄蕩。

“金護法,那船上,好像真的沒有人!”

一個下屬看了好幾眼,擔憂的開口道。

綁在桅杆上的沐宗燁聽言心中微微一動,這個時候,海面上怎麼會有船,莫非是清歌她們追上來救他們的來了?

瞧了一眼甲板上遍佈的人,這些都不是西辰的人,全部都是卓烈帶來的。

不知道清歌就這樣沖上來,會不會太危險了?

他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女兒受到危險,眼眸動了動,他四處打量著周圍可用的東西和物品。

海面上風浪平靜,隨著波浪一蕩一漾,那船隻清晰的出現在眼前,仿若幽靈一般,跟隨在後面,沒有任何操縱,就那麼不偏不倚的跟隨著。

在這寂靜的夜裏,遼闊的海上。

詭異的陰森。

卓烈臉色繃緊,瞳仁裏迸出兩點火花,對著下屬道:”對著那船,給我射箭!”

小船看起來有幾分熟悉,雖然在夜裏,那製作的樣子的確是神秘島上的,若是清歌他們追了上來,也只有坐這樣的船來追。

可是偏偏這船上沒有人,還一直跟在後面。

既然看不透原因,那就試一試真假!

一手揮動,站在甲板邊沿的下屬站成一排,手中弓弦微動。

鋒利的箭頭沖向小船,唰唰的衝擊力撞在船身,左右翻動了一下,沒有任何的變化,帶著多出來的箭,依舊跟在後面不退不偏。

難道真的是幽靈船?他打心眼裏不信這些。

“沒有人的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你們下去仔細看看!”卓烈手指握拳,一雙粗黑的眉毛緊鎖,兩眼如燈,緊緊的釘在船隻上。

下屬得令,將繩索拉在船舷上,順著下去,他們的船隻太高,若是在下面搞什麼鬼,完全看不到,下去看看才能讓人放心。

下屬吊在半空之中查看了一下,發現有一點銀色的光芒,極其細微的在船隻和戰船之間,他將細絲拔了出來,爬上甲板後稟報道:”在船舷上發現這個東西!”

接過那根銀絲,卓烈用力的一拉,在水面漂浮的小船立即往前跳躍了一小截。

緊接著又晃晃悠悠的漂著。

原來是這樣,卓烈眼底閃過一道光芒,將銀絲一震,內力將銀絲斷成兩節,一直跟在後面的小船也變得晃蕩不定,在水面上停了下來。

隨即對著身邊的人喊道:”快,去看看船尾!”

得令下屬立即咚咚的跑向船尾,等待了一會,遲遲沒有等到回音,他轉過頭望著船尾。

戰船十分大,船頭到船尾跑過去也要一盅茶的時間,可問個話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他在這艘船的關鍵位置都佈置了人手,做好了防護,現在他可以肯定,在船尾的這一塊,已經有人偷偷的潛入了進來。

一掃綁在中間的沐宗燁和傾雲,卓烈的臉色很不好看,往旁邊的下屬示意看好兩人,自己慢慢的往船尾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船尾傳來了踉蹌的腳步聲,剛才派出去查看的下屬一臉是血的跑了出來,大喊道:”金護法,不好了,船尾的人全部被殺了!”

全部被殺了!

不過是眨眼的時間,那些精挑細選出來的下屬就被這樣悄無聲息的殺了!他們連一丁點的聲音和響動都沒有聽見。

夜色漆黑,卓烈的臉色比夜色還要黑,高大的身軀散發出一種凜冽的寒意。

而前方的船頭彭的一聲發出了重重的撞擊聲,胡亂飄蕩的小船載著滿船的鐵箭撞上了戰船的船舷,左右擺動。

此時,沒有人關注這條空空的小船,比起這個來,在船尾的殺人之人才更加可怕。

人人都小心翼翼的看著船尾,生怕那船尾之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潛入到了甲板的其他地方,在暗處靜靜的等待著什麼時候突然襲擊。

他們的手從弓上換到了腰間,全身關注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一點細小的聲音都能讓他們背上的汗毛繃得一下直起來,手心亦冒出緊張的汗水。

“是清歌來救我們了嗎?”傾雲看著一船的戒備,臉色發白的很。

沐宗燁安慰的用頭蹭了蹭她的頭頂,輕聲道:”別怕,沒事,是惡鬼來找人報仇了!”

“少在這裏裝神弄鬼的!”卓烈一把奪過下屬的佩劍,沖到了甲板中間,寒光一閃,劍鋒舉在了傾雲的心口,陰冷冷的開口道:”不要以為鬼神之說可以哄騙到我,來的是你的女兒對不對,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她擅長暗殺!”

粗啞的聲音裏帶著森然的冰冷,沐長風一眼看到劍鋒頂在的地方,大吼道:”你要就把劍對準我來,對準個女人算什麼東西!”

“好,倒算個男人!”卓烈將劍一橫,從傾雲的心口移到了沐長風的脖子上,”看在你還有幾分血性的份上,我就成了你的心願,反正是你,是她,都沒有區別!”

言罷,凶目對著周圍一掃,開口道:”沐清歌,我知道你已經上船了,也知道剛才船尾那些人是你殺的,不管你躲在哪里,都看清楚,你的爹娘都在我手裏,若是我數到三,你還不現身,我就殺了沐宗燁!”

“一!”

第一聲喊出來,卓烈反手看著周圍,繁星閃爍,銀光點點,天空上不知何時飄來一朵黑色的雲彩,慢慢的將星光遮住了部分,海面上的輝光黯了下去。

人人更加謹慎。

周圍沒有動靜,除了開始踉蹌跑出來的下屬小心翼翼的摸著船杆四處查看,其他人都一動不動。

“二!”

屏息凝氣,傾雲努力轉著身子,靠到沐宗燁的旁邊,柔弱的她這次竟然沒有掉下淚水,身子依偎著丈夫高大的身軀,大喊道:”清歌,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這些人剛才她看到了,一個個武功很高,金護法的異能又很強,清歌的異能被封印住,怎麼是他們的對手。

她才不要剛見到女兒,就看到女兒為自己涉險!

不理睬傾雲的話語,卓烈手中動了一動,貼緊的劍鋒割破了皮膚,冷氣直逼肌膚內,”好,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父母,那我也無所謂了,留著他們還浪費船上的糧食!”

隨著一聲”三”落下,天空的雲彩飄了過去,將漫天的星光全部遮住,一瞬間,眼前的物體都變得漆黑,所有人的眼前都有一瞬間的視力轉換失明期。

只聽連續幾聲刀響,接著是悶哼,再就是重物落入水中的撲通聲。

待到目可視物之時,卓烈只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前方,寒光帶著凜冽的銳氣,鋪面而來。

“好,你果然還是出現了!”一把拎起沐宗燁擋在身前,卓烈連連後退,嘴角帶著得逞的笑意。

他不需要和清歌直接對上,只要手中有了人質,還有什麼可怕的。

看著年旬五十的父親被抓在了他的手中,清歌心中緊縮成了一團,漫身迸發出的寒意,將周圍的溫度足足降了好幾度。

天上的雲層越來越多,越來越厚,顯然是沒有打算散去的痕跡了。

卓烈笑的十分坦然,”聲東擊西這個計謀用的不錯,你們漢人就是陰謀多,只可惜,我手中有人質在,你們又能如何!”

冷冷掃視了周圍圍了上來的下屬,清歌眼底都是深邃幽暗的光芒,一個個的看著他們的臉孔,那樣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垂死之人,令卓烈生出幾分不安。

現在是他手中挾持了人質,是他占了上風才對,怎麼好似他被面前的女人看住了一般。

她難道還有什麼後手?

想起她開始身邊的還跟隨了的男子,他立即驚醒過來,冷哼道:”除了你,還有其他三個男人呢,他們在哪!”

其他兩人和清歌的關係他不清楚,可是禦天乾他是知道的。

那是清歌的相公,兩個人情深一體,禦天乾決計就在這周圍。

這陡然的優勢好像就不存在了一般,卓烈將手中的劍緊了一緊,扯著沐宗燁到船沿邊上。

這般動作落在清歌眼底,她嘴角彎了一彎,眼神中帶著戲謔,抱胸看著他。

好似局勢就這樣扭轉了過來,被挾持的人是卓烈,而清歌才是那個手中有人質的人,惹得卓烈不由的動怒,”既然他不現身,那我就幫你吧!”

隨之,手掌忽然一動,五指成爪,招在半空一拖。

只聽丁零哐當一陣響聲,清歌感覺腰間的東西嘩嘩的飛了出去。

匕首,飛刀全部掙脫她的手中,掉入海下。

“原來藏在那裏!”

甲板的東南方向,一把銀色的寶劍崩在半空之中,那頭是禦天乾,紫袍獵獵翻舞,正與卓烈的異能抵抗。

在百米範圍內的金屬,全部能為他調動。

這就是金護法的異能。

局勢一下扭轉了過來,海面上的風也越來越大,吹的船帆呼呼做響,帆布和風撞在一起,咚咚的好似巨鼓在捶。

為甲板上雙方的對峙擊鼓助威,天色越來越暗,雲沉壓的好似就在頭頂,不時有幾聲悶雷船了過來。

“還不給我上!”一聲高喝,下屬全部齊齊撲了上來。

刀光劍影,交錯不定。

清歌全身毫無可用的東西,應對數名高手,略顯手急,卻不慌亂,招招都朝著要害而去。

禦天乾手中朔月一松,任它隨之飛去,雙手漲滿真氣,沖了過去,左掌橫掃,右掌劈開,沖到清歌的對面,相互之間開始天衣無縫的合作。

即便是一雙肉掌,片刻之間,也已經挑了他們七個人。

眼看著船上的下屬越來越少,其中一名邊戰邊往後放退去,他們不可以和清歌硬碰硬,那邊還有一個人質,兩個人質在手中,就不怕他們再囂張了。

就在他偷偷的轉頭,走向桅杆的時候,那邊一個早就站立在桅杆面前,一臉是血的下屬正在解著繩子,他心頭一喜,有人和他想法一樣,”兄弟,快點解開,不然的話我們的人遲早會被他們殺光的!”

那下屬抬眼看了他,朱紅的唇勾著笑,琥珀色的眼眸泛出光澤,”當然,遲早的事而已。”

他點點頭,蹲下來幫忙節著繩子,卻突然一愣,這一群人裏面沒有琥珀色的眼珠子的,再加上剛才那句話。

這個人,不是他們的人!

一道金光劃了過來,他急急的一閃,最後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人好看如春花秋月的面容。

“還真是幫了不少忙,這繩結打的可真結實。”千夜離慢慢的蹲下來,將繩子一拉,兩眼閃爍著褶褶的光芒,扶起傾雲的身子,一手掃過,將面前撲來的人砍殺。

血滴順著扇面流下,他輕輕的扇了一扇,滴入甲板上,挑眉輕笑,”還好這什麼金護法的,沒有收回他下屬的兵器,否則我的扇子,可就要遭殃了!”

傾雲已經從剛才的震驚裏醒了過來,再一看這人,她記得相當清楚,是女兒的朋友,趕緊道:”你不要管我,去那邊幫清歌他們!”

臉色一點都沒有對自己的安危在乎的表情,一雙水眸裏盈盈的看著清歌,催促著千夜離前去幫著清歌。

有這樣的母親真好。

一聲歎息化在了海風之中。

卓烈手中拿著長劍,看著面前被圍攻了的清歌和禦天乾,不禁面露得意。

“哈哈哈哈,你們這些人,以為藏的很好,在我的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

狂烈的笑聲還在半空之中,只見雷聲笑聲夾雜之中,一雙蒼白的手從他身後伸了出來,在這烏黑黑的天幕之下,白的滲人,像是在水中泡了許久之後,那種帶著點死氣的白,嚇得人全部面目呆怔。

這是什麼,是幽靈來尋仇的嗎?

就在他們疑惑的時候,那濕淋淋的,蒼白的手閃電般的扳在他的脖子之上。

只聽噗通一聲,卓烈的笑容還凝在臉上,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握劍的手也松了開來,叮咚掉在甲板上。

撞擊聲將失魂的眾人驚過神來,在看見眼前的情景之時,嚇得更加厲害。

只見船舷之上爬出來一個全身海藍色,披頭散髮,遮住了延綿的男子,他全身浸濕,一拱一拱的爬了過來,身上帶著幾根水草,一邊爬一邊喊:

“還我命來……”

“還我命來……”

在船上的人,誰沒有做過虧心事,再者他們剛剛才殺了一船的海兵,這爬上來的”鬼”全身濕濕的,是從海裏爬上來的。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是人出來啊。

只會是鬼啊。

那麼快的速度就殺死了金護法,不是鬼怎麼會有這麼快的速度。

本來天族就是信奉神的民族,全部全身一抖,將兵器丟了開來,雙膝一軟,跪在甲板上,砰砰砰的磕頭,

“饒了我吧,以後再也不敢了!”

“饒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

面對這樣的情況,真是始料未及,禦天乾和清歌收勢站好,對著那在那爬的還很起勁的‘鬼影’,眼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這天上打雷,不時有著閃電,周圍幽幽的,還真有點這麼個意思。

“這是,這是什麼……”傾雲遠遠的看到那甲板上爬行的海藍色身影,嘴唇嚇得發白。

“別怕,裝的。”她是清歌的母親,千夜離也自然態度好,輕聲說道,在她疑惑的眼神裏,笑著彎腰撿起一把劍來,幾進幾出,將這些嚇的發抖的人不費吹毛之力就殺了,那姿勢,就像是斬幾隻小雞一樣的隨意,姿態優雅,動作怡然。

也是在這一刻,其他人才有那麼一點覺得,他還是那個傳說中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的夜王。

往前幾步,他對著那海鬼一腳踢了過去。

“行了吧你,還裝!”

“嘿,裝的不錯吧!”本來陰冷爬行的海鬼,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兩手一耙,將臉上的長髮拉到了兩邊,露出了南宮汐那張燦爛得欠扁的面貌,兩排白牙咧開了笑,”我突發奇想的,這天氣,這氣氛,裝鬼很適合,嚇嚇他們。”

“嗯,效果太好了。”

掃了一眼前面那些匍匐的屍體,誰還能說他裝的不好嗎,這些人都被他嚇成這樣了。

原本他們的計畫是讓熟悉水性的南宮汐潛在小船的下方,吸引卓烈的注意力,他們三人從船尾進,再等卓烈發現了船尾的異樣時,他們與卓烈周旋的時候,南宮汐再從下方悄悄的上來,出其不意來個偷襲。

畢竟卓烈手上有著人質,他們強攻不如巧取。

沒想到南宮汐充分發揮他的特長,鬼頭鬼腦的竟然裝起了鬼來,道具還準備的挺好,一身海藍色的長袍濕了本來就像海裏面的冤魂,把頭髮解散了弄到前面遮住了臉,另外還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海帶啊,水草啊,纏在身上,看起來真像一直在海底的屍體。

給他這麼一弄,明明是搞怪的很,反而效果還好到沒話說。

無奈,無奈啊。

眾人雖然覺得無奈,也只能在心內翻個白眼。

誰讓結果擺在這裏呢。

“這劍是你的吧!”不知道從哪里把朔月掏了出來,臨空一丟,擲給禦天乾,南宮汐嬉笑:”好劍,一掉下就跟一抹月光劃下來一樣,我想都沒想,就伸手就接住它了!用它一捅,那金什麼護法就死了。”

天族這些人全部擺平了,南宮汐左看看右看看,摸著下巴,依舊披著那一頭裝鬼的頭髮,”暗鬼呢,怎麼沒看見他!”

正扶著沐宗燁在給他脖子上傷口包紮的傾雲一聽,抬起頭來,緩緩道:”他一上船,就將急救的船放了下去,一個人先走了。”

輕輕的撫摸著丈夫脖子上的傷,傾雲心裏都是感動。

暗鬼先走了?

那他就是故意留下卓烈在這裏拖延時間,讓他有足夠的時間逃脫。

清歌眼眸微黯,還是沒抓住他。

熱河叢林下的冰室裏,五顆龍珠全部掉在了他的懷中,按照璃那給他們看的那個遺言,毀掉天族的力量,必須要毀掉五行龍珠才行。

他坐船會到哪里去?

莽莽海面,雷雨交錯已經過去,天空慢慢的放出了晴色,露出了第一縷陽光,遙望著沒有邊際的海洋,清歌手指緊緊的扣在欄杆上。

清晨的海風很是清爽,夾帶著海洋特有的味道,在海面上破浪前進。

回首望去,神秘島已經消失在視野裏,一個小黑點都沒有了,平平的,藍藍的海平線交錯在海的那一邊。

日夜交錯,星辰明暗。

戰船在海面上行駛了半個月的時間,最後,暢通無阻,安然的回到了起初出行的海口。

一下船後,幾人來不及休息,立即分派人手開始四處尋找暗鬼的身影。

沐宗燁回來之後的首件事情,便是將西辰的所有事宜全部進行交接。

西辰的天依舊是藍的海天一色,毫無瑕疵。

在這沒有絲毫變化之中,不知不覺西辰併入了大雍的國土之中。

夏末的陽光帶著秋天的蕭瑟,依舊是暖得讓人眯了眼。

西辰皇宮祭祀場上,百官齊聚。

燦爛的驕陽中,攝政王沐宗燁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下,將玉璽交於大雍乾帝,並宣佈了西辰王的遺詔。

對此,皇后,太子,公主表示無異議,接受攝政王的舉動。

為表對西辰主動現出玉璽,願天下統一,西辰百姓安好的心意,禦天乾發佈一道聖旨。

將原西辰領地化為辰州,原西辰太子封為逍遙王,領辰州土地,王位世襲不罔替,原西辰公主為公主,待遇等同帝王所出子女嫡長公主,享一品官員俸祿,原攝政王恢復原大雍平南王爺一位。

一紙詔書,將西辰改為辰州,類似於獨立州,所有官員德行功能合適者,全部併入大雍,一律平等對待。

沒有百姓憤怒,沒有人抨擊,西辰本來就是對外開放的一個國家,他們享受安樂,只要沒有戰火,那就是最好的期盼,何況這聖旨如此公道。

消息一出,立即四面八方的傳出。

大雍的版塊再次擴張,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一強國。

在這種消息之下,禦天乾和清歌卻沒有閑著,他們接到了探子的回報,沒有查到暗鬼的下落,但是東雷最近發展的意外的快速,屢次與大雍和青鸞的戰爭中,都巧巧獲勝。

對於這個消息,千夜離斜靠在椅上,一臉雍容的笑意,”千闕白如果有這個能力,當初也不會讓我拿了實權。”

十分不屑的一句話,說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慮。

禦天乾臉色冷沉,看著桌子上擺的戰報,這幾場戰爭都是沐長風領兵的,對於他的能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不管是領兵,佈陣,殺敵,還是士氣。

沐長風帶領的大雍士兵,決計不會比他弱上許多,若對手是千夜離還好說,千闕白能有這樣的才華,那何苦一直屈居千夜離之下,做個傀儡帝王!

眼神一瞟,顯然在場的幾人都心領神會。

“這幾場戰與其說打得好,不如說打的好像是預知未來。”清歌隨手一翻,看著戰況的消息,眉尖蹙起。

每一場戰爭,沐長風的埋伏地點,用的將領什麼脾性,糧草藏放的地點,兵將要使用的陣形,都好似被敵人掌握了。

若是一次,還可能是湊巧。

若是兩次,那可能身邊有人是奸細。

可是所有原因排查了之後,阻攔了奸細這個可能,對方的將領也是以前曾經交手過的對手,有個幾斤幾兩都會知道。

怎麼可能如此料事如神。

唯一的可能就是……

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動,千夜離眸光流彩,從她的臉上掠過,一瞬停留之後,才轉到了禦天乾的臉上,”若我是他,也會去東雷。”

現在的天下,唯一,也只有一個東雷是和大雍抗衡的了。

暗鬼如果想要實現自己的野心,能夠借助的力量正是東雷。

自和千夜離鬧翻了之後,朝政十分不穩定,千闕白才能有限,不能處理好這些問題,他也是頭痛的緊,在這個時候,暗鬼的出現,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助力。

而暗鬼的另外一個身份,蓮華公子,是天下人都尊敬的,若以這個身份插手,千闕白更是喜歡。

“回大雍!”

一聲令下,卷起九天風舞。

由於傾雲的身子還沒有恢復,沐宗燁不讓她東奔西跑,於是兩人就留在了西辰,也就是現在的辰州島上。

南宮汐也一時不能走開,留在了這裏。

清歌,禦天乾,千夜離三人坐船朝著大雍的方向前行。

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國內,感覺完全不同。

此時的大雍已經是秋天,重重山巒之間,紅楓已經半紅,絲絲的火焰在綠色之中,煞是美麗。

下了船隻,三人一路疾行,在路上不做半點停留,一路飛信連連,直奔大雍和青鸞而去,兩國聯合所有兵力,全線往東雷壓去。

戰線綿延,從一個城開展到所有邊城,兩國聯軍黑壓壓一片,佔領整個戰場,營寨起伏,宛若山巒重疊。

西辰海軍五千戰船,沿海而上,巍峨壯麗的戰船在東雷的西岸與駐守的軍隊開始毫不留情的水戰。

戰事一下拉大到了極點,東雷兵將顧此失彼,漏洞漸漸出現。

節節退敗,連連失城。

接下來的半個月來,東雷的城池一個接一個的失守,十封戰報之中,失敗的占其中八九,沐長風帶領四將沿南面揮軍之上,三分之一的城池落入了大雍的版圖之中。

青鸞杜曼娘壓西,帶領北漠三十萬大軍,遇城攻城,逢軍破敵,士氣高漲,如進無人之地。

東雷告急,皇宮內雞飛狗跳,一片急迫。

在絕對的兵力之下,所有的陰謀都變得如同雞蛋一般脆弱,簡直是無計可施,黑壓壓的雲彩在這一片天地的上方,久久不能散去。

金鑾殿上,千闕白一身龍袍,坐在上面的龍椅之上,臉色焦慮得發青,一雙眼睛透出連夜失眠的怒色,手掌拍在了椅背上,大吼道:”你們這麼多人,就沒一個人有辦法了嗎?眼看著大雍青鸞的聯軍侵襲過來,一個又一個的城池失守,就沒一個人可以給朕出出法子嗎?”

暴怒下的君王咆哮著,殿中的群臣全部低著頭,相比千闕白的急躁,他們的眼底也是發青,強敵在前,他們沒有絲毫辦法,按照這樣的速度,很快東雷的京城中京就會被攻下。

可是他們也不想這樣,是真的已經毫無辦法了。

為首的老丞相站了出來,花白的兩鬢低下來,”陛下,若是夜王能回來,這局面也許可以逆轉。”

一句話,說出了群臣的心聲,也是他們不敢說的話。

兩額的青筋突突發跳,千闕白的臉色變得陰狠,緊盯著老丞相,恨聲道:”愛卿這是什麼意思,是對朕的能力不滿嗎?”

他與千夜離的事情以千夜離謀逆為藉口,昭告天下。

平民百姓可能不知道,可是這朝堂裏的大臣是糊弄不了的,要是夜王想要奪位,早就可以奪了,只是帝王家的事,他們也不能,也不想去插手。

如今東雷在千闕白的帶領下,沒有進步也就罷了,現在連國都受不住,難免讓人不服。

“臣並未不滿,只是呈述一個事實,若夜王在此,我東雷也不會被逼到如此境地!”

就算是其他幾國聯合用兵,夜王也能相出辦法來撥散兵力,令他們不能如此契合。

這句話咽在了肚子裏,老丞相還是給千闕白留了幾分顏面。

“混賬!你們個個都出不了良計也就罷了,前些日子我國連連勝仗的時候,你們又是如何說的,要你們又有何用!”

千闕白一拍椅背站了起來,高吼道:”來人啊,將老丞相給我拉了下去,剝奪官職,重打四十大板!”

所有人都一驚,這老丞相是先王時期的重臣,忠心,能力,那都是滿朝文武看得到的,夜王在的時候都沒有對老丞相怎樣,現在這陛下怎麼能這樣。

一種唇亡齒寒的感覺從背後升了起來,群臣齊齊跪下,高聲請求道:

“請陛下息怒,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老丞相是兩國老臣,豈可如此啊!”

“陛下,請三思啊!”

殿中齊刷刷的一片跪了下來,千闕白氣的渾身發抖,好啊,這些人的心思都和老丞相一樣,覺得他不如千夜離吧。

千夜離,千夜離。

就算滾出了東雷,你的影響力還在!

“陛下,即便是剩下最後一口氣,我東雷也會與大雍死拼到底的!”

鏗鏘有力的聲音,總算給千闕白松了松心,說到底,這些臣子還是為了東雷好,方才他也實在是太急了。

深呼吸了幾口氣,千闕白壓下煩躁的心情,揮手道:”既然眾臣求情,那便罷了,老丞相你就好好在家三思吧!退朝!”

闊步走進殿內,白衣男子正團坐在椅上,清華高潔的面上都是陰沉的表情,實在是有損他的一番氣質,千闕白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滿臉不虞道:

“你不是說能掐算出他們的打算麼,這段時間怎麼屢屢不准!”

“東雷三面都在遭受戰事,我的掐算是有限的,每日能得知的事情不超過一件,如此一來,顧著東邊,失了西邊,絕對不行!”

暗鬼握著手中的五顆龍珠,眼睛嘲笑的看著千闕白,眼見他越來越不開心,又開口道:

“你再等等,再過五天,就是天象九星連珠之日,我將這龍珠力量吸收,以我一人之力,便能將他們橫掃,那時候百萬雄兵又算的了什麼,還不是我揮手之間,灰飛煙滅!”

“你最好是快一點,再過五天,聯軍估計都要打到了中京城下了,到時候莫說借用東雷的兵力,你自己一條命還能不能活著,還是句空話!”

一甩衣袖,千闕白冷哼的拋下一句話,走了出去。

望著他的背影,暗鬼不屑的一笑,若不是看到你這裏可以助我抵抗禦天乾他們的兵力,輔佐你這樣的庸庸之才,真是浪費精力。

低頭望著手中五顆瀅瀅閃光的龍珠,眼底閃過一抹陰冷。

卓烈這個廢物,把所有人都留給他了,他還是沒有對付得了禦天乾他們,真是浪費了他這二十年來潛伏的心血。

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到底還是要讓他出手,五天后,五天后就好了,那個時候,整個天下都會是他的了。

邁步走出殿中,站在這華麗的金殿裏,俯瞰著重重疊疊的屋簷,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富麗堂皇。

抬眸遠看,青山起伏,淡霧環繞,幽幽遠景映入瞳仁,山河一片大好。

到時候,這裏就是天族的天下。

天族人再也不要受漢人的掣肘,將他們踩在腳底,讓他們為自己所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三匹駿馬,官道狂奔,晝趕夜歇,一路直奔中京。

五天之後。

白日裏天色正常,秋高氣爽,天氣怡人,漸漸的到了夜晚,漆黑的天幕之上,只有九顆孤獨的星子在一閃一閃,漸漸的移動位置。

東雷皇宮外,三道人影一晃,在緊密巡邏的侍衛眼皮子底下,消失在了城牆周圍。

觀星臺上,皇宮最高的一處閣樓之上,一身白袍的男子站立在頂閣,四方高樓,平平整整,只有正中間的位置,有一個石台,上面刻畫著日月星辰運行的軌道。

平滑的石頭上面,此時正放著五顆散發著閃爍光亮的龍珠。

天空上九顆星星慢慢移動著位置,一顆顆從開始的雜亂,到現在並成一行。

“九星終於連珠了!”

暗鬼一聲驚歎,眼底發出驚喜的光彩,瞳仁一下縮緊成一點,壓抑著內力的狂喜,開始運走身上的靈力。

一道光芒從天機射了下來,直達石臺上的五顆龍珠,霎那之間光彩大方,整個觀星樓散發出奪目的光彩,包圍在層層的光亮之中,將周圍的建築照的亮如白晝。

底下守衛的士兵被這種奇特的天象弄的滿臉震驚,天降預兆到東雷,究竟是好還是壞。

遠處戰場上的沐長風,杜曼娘也看到了此處,眼眉一緊,加快了士兵進攻的步伐。

不管是好,還是壞,他們都要攻下東雷。

水龍珠在光線的照耀之下開始猛烈的旋轉,飛至半空之中,一抹淡藍色的光彩折射出來,射一進了暗鬼的身體內。

隨之,五顆龍珠少了一顆,水龍珠與暗鬼合為了一體。

身體漲滿了能量,鼓鼓脹脹要衝破筋脈蓬勃而出,暗鬼咬緊牙根,白玉的臉色變得通紅,緊接著,金龍珠也折射出光彩,瞬間消失在觀星臺上。

已經有兩顆龍珠被吸收了進去。

接著,土黃色的光芒再次被吸收,漫天的光彩都從這一處綻放了出來。

周圍的呼呼的刮起了大風,包圍著觀星台不斷旋轉。

卷著落葉,沙石撲著人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守衛的侍衛們眼眸微眯,抬手抵抗撲面砸來的細物。

皇宮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四周暗沉沉,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宮燈噗的一下,一盞連一盞的熄滅。

華麗的皇宮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徹底黑暗之中,琉璃寶頂,黛青重簷都消失在夜空之中。

三道人影如同閃電一般,竄的從眾人眯眼的瞬間竄過,腳尖輕點,宛如一抹流煙,唰唰的飛上了觀音臺上。

各種各樣的光芒四處飛溢,眼前的情景絢麗如同煙花,卻比煙花還要燦爛。

那些光芒全部是從暗鬼的身體裏流出來,在空中交織後,最後再飛回他的身體裏。

最後,所有的光亮都收於他的身體之間。

周圍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

“哈哈,你們現在才來,終究還是遲了,五行龍珠已經全部進入我的體內了!”

狂笑聲在這一方的天地裏震動起來,帶起了呼天嘯地的聲響直刺耳膜。

“你究竟想做什麼?”

站在高閣之上,清歌冷眼看著前方變得有些似人似鬼的暗鬼,想起第一次見到蓮華公子時,那一身雪山一樣的無暇之氣,眼底蒙上一層霧氣。

“我想要做什麼?”

宛如雷聲一般響亮的聲音大喝,”如今不管我想要做什麼,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了!”

一片的黑暗之中,九星漸漸散開,天空上蒙上了厚厚的烏雲,狂風亂作,氣候大變。

一道金色的光芒破開過來,對準清歌所在之地,激射轟炸,身形前傾,千夜離一把飄過,拉扯清歌飛躍避開。

咚的一聲巨響,將地面轟出一條長長的裂縫。

其力之大,可以開山。

看來龍珠的力量的確在和暗鬼相結合了。

他的眼珠輕輕一轉,停在了千夜離的身上,露出了極為微妙的笑容,清雋的容顏此時變得極為猙獰,”你知道為什麼你的樣貌會與傾雲那個賤人如此相似嗎?”

眼眸沉沉,千夜離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等待著他的後話。

這是在場的三人心中都有的疑慮。

“傾雲賤人沖出結界之後,掉落在東雷和大雍的戰場之上,雖然只有一面,老東雷王還是對她一見傾心,幾番尋找,見佳人而不得,最後以為只是自己的一場夢,之後大肆尋找和賤人長得相似的女子,這其中,你的娘親相似度最高,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從一個胡姬,一躍成為寵妃。”

暗鬼輕笑著,笑意裏帶著鄙夷,”那個老變態還不知足,尋找秘法想要製作一個和傾雲賤人一模一樣的人來,你娘親雖然長得很像,可是眼睛的顏色卻完全不同。他找來了人,要將你娘的眼睛挖掉,裝上紫色的水晶,你娘親斷不肯,所以才被打入冷宮。”

這就是為什麼寵極一時的紫妃一夜之間被丟入了冷宮,而無人知道。

“正是因為傾雲那個賤人,你娘親才會遭受這樣的痛苦,你現在竟然幫著賤人的女兒,真是世事難測啊……”

聞言,清歌側頭看著千夜離,他的臉上笑容撤去,看起來像個玉做的人一般,冷的可怕。

沒想到還有這一層的淵源,老東雷王當初也看上了自己的娘親,只可以娘親被爹救走,再也找不到。

才導致了後面一系列的悲劇。

“你別聽他……”

“放心,我不是那樣愚蠢的人!”千夜離出聲打斷清歌的話,這個時候,暗鬼把這段秘聞說了出來的目的,就是挑撥他們三人的關係。

傳音入耳的話只有他們三個人之間才可以聽到。

禦天乾道:”有些奇怪,他若是那樣厲害,為什麼不直接出手對付我們!”

“嗯,看來那些力量還沒有完全被融合!我們得搶在這之前出手。”

三人飛快的交流著,幾句話的時間,已經心思轉過了千百回。

“那你的意思是?”千夜離抬眸看著暗鬼,輕輕的問道。

“將千闕白殺了,你坐東雷王的位置,和我聯手,我們一起奪得這江山,享受這世間的一切。”暗鬼扇動的說道。

輕輕搖了搖扇子,千夜離點點頭,”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見他似乎有些動搖,暗鬼再接再厲:

“想想有了天下,其他的東西不是束手就來!”暗鬼的眼眸對著清歌飄去,這話語中的暗示再明白不過了。

眼眸微微一動,千夜離看了清歌一眼,望盡她芙蕖一般的容顏,清冷的眉眼,幽黑的眼眸。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從第一次在沐府中看到她,就記在了心裏。

一次次的陰謀,一次次的交手,在對立中到了今日的局面。

她和他已經靠近了許多,現在的她可以背靠背和她一起戰鬥。

甚至她會為了他而心疼,心軟。

可是,若是他沒有聽到那次她說的話也就罷了。

也許他還有那麼一點的機會,可以得到這樣無怨無悔的一份深情。

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禦天乾死,她也會死。

那是她對這份感情最深的執念,那是她對禦天乾直白的愛戀。

比任何海誓山盟都要讓他震驚,讓他震撼,讓他痛的整夜以酒買醉。

她的愛戀,全部給了一個人,不會,也無法轉移到他的身上。

“這個提議太令我動心了……”

暗鬼一喜,他還要爭取一點時間,五顆龍珠的靈力一時在身上碰撞,必須要給時間融合。

“可惜,不太現實!”

軟糯的聲音半空之中轉換過來,將方才一點驚喜沖散得無影無蹤。

“我知道你喜歡的女人求而不得,只要將這天下奪了下來,殺了禦天乾,她還不是你的!”暗鬼飛快的再次開口。

這番言論,簡直是當禦天乾和清歌是死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無可忍,立即出擊!

“那還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一句話惹得禦天乾雙眸一凝,怒氣暴漲,手中內力翻滾,強悍之極的沖出,左面的千夜離速度也疾快,扇面一動,鎏金鋒利,對準前方劃去。

只聽一聲沉悶的碰撞聲,臨空猶如悶雷炸響。

禦天乾一個對掌,接受不住,連連往後退了幾步,間隙之間,清歌手中匕首緊扣,猶如閃電驟射,對準暗鬼而去。

一招未老,千夜離半空扭身,配合清歌,手臂一動,鎏金扇面旋轉而出。

三人都是身手超人,對戰豐富的。

此時對上暗鬼也占不了上風。

合力而出,不留半點餘力。

此時不出,待到他靈力全部融合,再無機會。

清歌出招又快又狠,招招逼往致命弱點,犀利之極。

空間狹小,條件有限。

暗鬼的力量不能發揮出來,被清歌猶如蛇一般的纏上,幾方想要甩開不得。

眉眼一皺,殺氣迸出,靈力對準清歌的胸口全力飛出。

這樣的力量,清歌當然不能硬碰,右手一抬,飛虎爪激射而出,對準暗鬼的喉嚨抓去,同時腳步一緩,退到後方。

暗鬼眼見一個金屬物體,對準要害飛來,立即偏頭避開,手中的靈力一偏,炸開在觀星臺上的一角,四方星台,立即缺了一個大角。

電光火石間,禦天乾也不猶疑,提劍砍上,朔月深深的刺入暗鬼的體內,從前方透出劍尖。

劇痛傳來,暗鬼大嚎一聲,金色的光芒迸出,朔月嗡嗡直鳴,從傷口自動飛出,匕首,鎏金扇子,全部擲向夜空裏,消失不見。

肩膀處的傷口也飛快的癒合了起來,除了撕開的袍子和血跡,看不出一丁點受傷的痕跡。

聳動了幾下肩膀,暗鬼左右甩著脖子,面色如鬼,嘎嘎大笑:

“沒有了兵器,看你們如何殺我,現在靈力已經融入了一半,我擁有了不死之身,任何傷痕都沒有用了。”

一手撐地,連連的重擊將三人打得四處閃避。

形勢變得萬分緊急。

清歌一閃,蹲在石台後方,摸了摸腰間,飛刀,飛針,全部都沒有了,只要是金屬的東西就不能用。

手指懊惱的在大腿上一錘,意外的摸到一個黑色的圓球。

連忙掏出來一看,是她做的土炸彈。

本以為用完的,沒想到還有一個,大概是體積太小,卡在了袋子的邊角,沒有發現。

握緊了手中的黑球,幽黑的眼眸閃過一道精光。

立即對著另外兩人打著手勢,你們掩護我,給我一個貼進暗鬼的機會。

好的。

那廂禦天乾和千夜離兩人再不閃避,直接加入戰局,逼得暗鬼不得不近身防禦。

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清歌從地上抓住一塊尖利的石片,冷眼一斜,身形如貓,靈活之極的貼近暗鬼的身前。

左右兩手被千夜離和禦天乾狂猛的內力襲得不能動彈,眼見清歌拿著石片過來。

暗鬼發出冷笑,一隻腳迅速的踢了過來,清歌半空跳下,雙腿壓上他的小腿骨,一手撐地,翻轉過來,貼在了暗鬼的面前,抓住手中的石塊對準腹部咬牙刺進。

鋒利的石塊在巨力之下,劃破了衣服,刺破了血肉。

清歌滿臉狠色,另一隻手飛快的對著傷口扯開,白嫩的手掌沒入了傷口之間。

“沒用的,就算你劃的再深!傷口還是會瞬間治癒!”暗鬼眼中冰冷的神色一閃,不管兩邊的禦天乾和千夜離,手指成爪,對準清歌的腦門而去。

兩人的距離本來就極近,這一抓眼見清歌就要遭遇毒手。

禦天乾和千夜離齊齊狂吼而上,手掌合立,打在暗鬼的身上,將那蘊含無限靈力的身軀,震得往後退開三步。

一爪落空。

清歌對著兩人使了顏色,”快退。”

暗鬼低低冷笑,眼眸全部變成黑色,絲毫眼白不見,好似地底下爬出來的千年冤魂,全身染上了一層光彩。

“哈哈哈哈……五行龍珠的力量已經全部都我吸收!你們這些螻蟻,讓我告訴你們,什麼才是真正的力量,妄想用石塊來對付我,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狂妄的笑聲還沒有落下尾音,暗鬼的臉色一變,睜大了全黑的眼球望著清歌,

“你,你在我的身體裏放了什麼!”

他雙手用力對準腹部摳下,想要撕開皮肉,將裏面多出的物品拿了出來。

可惜,知道的太遲了,隨著砰的一聲巨響。

火光四射,硝煙味濃。

三人連忙匍匐倒地,避開飛濺的石塊。

爆炸聲後,周圍一片寂靜。

清歌爬了起來,甩甩頭上的石頭和灰塵,看著方才暗鬼站立的地方,只有一灘破碎的血肉,嘴角緩緩勾起狠冷的笑容:

“真正的力量?螻蟻?癡人說夢。”

冷哼了一聲,不帶半點憐惜。

小小的一枚土炸彈塞到你肚子裏,任你恢復能力再好,也不可能把一團稀巴爛的肉再長到一起了吧。

老天創造了人類,給與的不僅僅是無盡的力量,還有就是聰慧無限的腦袋。

而此時,中京的天也已經變了。

當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街道上沒有了往日的人來人往,只有一行行,一列列的士兵穿梭在中京的每一條大街小巷裏。

大雍青鸞的聯軍已經攻破中京城池,現在已經包圍在皇宮之外,撞木正在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擊著朱紅巍峨的宮門。

東雷已經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有的只是百年的宮門,還在掙扎著,秋日的清晨,大霧彌漫,透出一股冷氣,顯得陰涼入骨。

此時的東雷金鑾殿上。

千闕白坐在龍椅之上,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龍袍也一絲不苟的,沒有一點兒褶皺,收拾的十分清整,頭上的龍冠閃爍著金色的光芒,上面鑲嵌的南珠顫顫抖動。

殿中,站滿了身著朝服的官員,人人臉上掛著的是一臉堅決,還有一絲隱藏的疲憊。

偌大的金殿在往日的高貴中,死一般的寂靜。

中京已經被佔領了,東雷成為了過去式,很快就要被別的國家併入版圖之中。

這種家國即將滅亡的情緒,無聲無息的蔓延,但是,始終沒有一個人開口,要出去投降。

後殿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來人稟報:”陛下,後宮所有妃子,皇子,公主,連同他們的乳母,下人已經全部執行殉國之禮了。”

聲音在大殿裏面傳來了回蕩聲,群臣皆抬頭望著坐上的千闕白。

只見他白細得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頗為讚賞道:”好,好,他們這也算是給朕長了臉面了。”

一掃下面的群臣,他緩慢又冷冽的開口,”你們的家人和孩子,我也已經安排了人去給他們送行,你們不要擔心會有人受辱,丟了你們的顏面。”

聞言,眾多臉色平靜的臣子都身軀一抖,心內痛之又痛。

他們可以殉國,因為他們是東雷的臣子,國在,人在,國亡,人亡。

可是家裏的妻小,他們從來沒有想過……

一眼看去,臣子面上都是悲痛之色,千闕白威嚴的站了起來,龍袍在燭光照耀上,閃閃發光,”既然嫁到了我東雷的朝臣為婦,作為我東雷精英的後人,就一樣要有與國存亡的覺悟!”

他的妃子,他的孩子,也一樣殉國了。

難道他心中不痛嗎?

一時之內,整個大殿沒有人敢反駁。

千闕白慢慢的坐下來,手指扶緊在扶手上,”我東雷乃帝王正統血脈,天下亂世之後,在眾多小國內,一直雄霸首位,無奈時不予我也,遭遇今日這般情景,我等愧對先祖,愧對先皇,唯有與國存亡,方能顯示我等的決心!”

抬眼望去,天際漸漸明亮了起來,穿過高高的殿門,望過了重重黛青屋簷,他揮手一送,

兩邊的宮人端上了毒酒,一一派送給在場的朝臣。

最後一杯,端到了他的面前,舉起酒杯,千闕白一臉的淡然,眼眸中仍然有著不甘,為何老天不幫他,就在他好不容易奪得了真正的王位之時,又讓他面臨如今的處境。

“眾卿同飲!我東雷人,皇室正統,寧可站著死,絕不為亡國奴!”

“寧可站著死,絕不為亡國努!”數百隻手齊齊舉起,高聲呼喊。

一口飲下了杯中毒酒,放到盤子中,眼前的景物漸漸的模糊了起來,他忍不住懷疑自己這麼多年的計畫是不是變得多餘。

在他沒有掌權之前,東雷一直都是最強的國家。

在秦天大陸上,無人不尊,無人不畏,在千夜離的手中,更是將這份強大發揮到了空前的地步。

那時候的青鸞,天星,南平,即便是心裏不服,也對東雷為首是瞻。

而後,就在他真正得了實權之後,一落千丈。

他果真是沒有這個才華,在這盛世中將東雷帶上繁榮鼎盛麼。

朦朧的視線之中,大殿前邁入了一個人影,張揚的火紅長袍,看不清臉面,唯有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清晰的映入眼簾。

是幻覺吧,是幻覺的。

眼內,鼻中,口中,雙耳黑血流出,千闕白臨死前想起那個坐在門檻之前,漂亮精緻得讓他驚歎的小娃娃,嘴角緩緩的勾起。

如果是他,肯定將東雷輸成這樣,肯定不會的。

隨後踏入的清歌,禦天乾,千夜離一進金鑾殿,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滿朝文武全部倒在殿中,鋪滿了一地,身邊都有一個酒杯,看來是集體飲酒自盡。

坐上的千闕白依舊筆挺的坐在皇位之上,明貴的龍袍此時在他身上,就像一身華麗的葬衣,送走了東雷百年的繁華。

千夜離默默的站在殿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正色,眼眸看向遠方,不知道看的究竟是什麼。

“倒是有血性。”面對這一殿甘願自盡,也不向人屈服的大臣,清歌眼底也是敬佩,周轉幾國,她從來就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形。

這是一種存在骨子裏的傲氣和尊嚴。

值得尊敬。

“這正是東雷能一直樹立為大陸之首的原因。”禦天乾聞言點點頭,一個國家,靠的不僅僅是君王,也需要下面的好臣子扶持,才能真正的成為一代明君。

跨出殿門,望向這無垠的天際,宮門已經大開,先鋒隊沖了進來,”參見乾帝,坤帝。”

“嗯,將裏面的人,都安葬了吧。”

輕輕的一語,是對忠臣的最後安慰,無論哪一個君王,在看到這樣的情形時,都不免感歎。

銀盔反射,駿馬馳來,一人跳下馬背,連奔帶跑過來。

“恭賀陛下再奪東雷!”

充滿了內力的聲音鋪展開來,在皇宮內傳沿開來,不斷湧進的兵馬,佔領了東雷皇城的各個角落,滿眼看去,都是大雍青鸞的聯軍折射出來的光彩。

轉頭看著禦天乾,一直沉冷的面色露出了激動的神色,全身散發出一股逼人的霸氣,傲然俯視著下方振臂高呼的士兵們。

東雷終於被滅了。

如今的天下只剩青鸞和大雍了。

她緩緩的一笑,大聲高呼道:”今乾帝有驚世之才,統一五國,得人心所向,我青鸞願將國土送上,併入大雍版圖,從此以大雍為首!”

其他的聲音漸漸的安靜了下來,這是最後一個國家,將青鸞收下,大雍總算是圖百年夙願,終於再一次統一秦天大陸。

“恭喜陛下,終於天下!”

將領通通上前祝賀,眼中的狂喜無法掩飾,這麼多年,跟著乾帝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要的不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今日終於得償所願,如何不喜!

其中一個將領立即跪上前去,”青鸞坤帝與陛下伉儷情深,以國獻之,但請陛下立為國後,為我大雍一國之母,百姓之母!”

一言說,立即得到了所有將領和士兵的支持。

這兩年來,陛下和坤帝的感情他們都可以看到的,世上再也沒有比坤帝還適合做陛下皇后的人了!

片片高呼聲之中,禦天乾的臉色漸漸淡了下來,墨藍色的眼眸掃過下面狂呼的士兵,一下呼聲全部停了下來。

他轉頭對著清歌一笑,深邃的眼底滿溢的情意,牽著她的手往前走上兩步,

“大雍江山,乃坤帝與朕一起生死相伴,才能取得如此的成績,朕心悅爾,願以天下最重之禮聘娶坤帝……”

拉著高舉起來,醇厚的嗓音隨著烈日一起升高:

“於今日起,大雍並設二帝,坤帝所言,乃朕所言,坤帝所為,乃朕所為,萬里江山,與爾共用!”

聲如撞鐘,震動天地。

百萬士兵,皆不可言。

秦天大陸自出現之後,從未有雙帝並立一國之舉,如今乾帝以半壁江山,與坤帝對分。

震驚。

除了震驚,還有的就是感動,驚訝。

隱在人群之後的千夜離眼眸也微微閃動,他沒有想過禦天乾會有這樣的舉動,那個不可一世,桀驁張狂的男人,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帝言一出,絕不悔改!

一旁的沐長風臉色都變了,首當氣位的跪了下去:”乾坤雙帝,天地護佑,願我大雍萬年盛世,綿延不斷。”

是啊,乾帝,坤帝。

冥冥之中,已經代表了今日的一切。

霎那之間,百萬兵馬跪地高喊:

“乾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坤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眼角不知不覺的濡濕,清歌感覺有滾燙的淚水滴在了衣襟,這驚雷般的聲音在耳邊蕩開,讓她心口發酸。

“傻女人,這個時候還哭什麼!”伸手將淚水拂去,禦天乾嗔罵道。

“你不必這樣做……”

一把將清歌橫抱在懷中,卡住她的言語,禦天乾低頭,幽藍色的眼眸海一般深邃,”我說過,以江山為聘,娶你回來,這錦繡的山河,我要你和我一起共用,共同接受萬歲無疆的祝賀,年年歲歲,永不分開!”

一瞬間,淚水噗通噗通的落了下來,再也忍不住。

這個男人,真的……

她實在是太幸運了。

紅唇抿緊一笑,千夜離低頭,禦天乾,你還真是霸道的異常,就連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這種口號上的差距,你都不能和清歌擁有嗎?

眼中隱隱有水光在顫抖,反頭再看一眼王座上的千闕白。

再多的恨,這一刻,隨著仇人的死去,煙消雲散了。

六國終於全部統一,一同納入了大雍的版圖之中。

分散割裂了數百年的秦天大陸,再一次統一。

幾番硝煙,幾番心酸,戰火終於在這個秋天散去,沒有了滾滾的熱血,沒有了森森的白骨,有的只是忙碌肅整的政事。

到了現在,禦天乾和清歌也沒有半點時間休息,幾國合併,事務多如牛毛,即便有臣子幫忙打理,還是每日成疊成疊的送來。

在這忙碌的日子之中,清歌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來,禦天乾更加緊張,連喝水都不願意交給下人做,自己親手來端,喂給清歌喝。

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像端個杯子,清歌都會動了胎氣。

氣的本來因為肚子大了,心情變得陰晴不定的清歌抓著他打了一頓,這才沒有過分的小心翼翼了。

天族的異能隨著暗鬼的碎裂,連同龍珠一併消失,他們沒有了異能,再不是天族人。

清歌讓南宮汐派出了船隻,將他們接了出來,安排到原南疆地區,一一安置下來。

因為她們的生活習慣和服飾乃千百年前流傳下來,不可更改,為此,清歌親自下旨,將南疆地區劃為少數民族,稱苗族。

從此歷史上,再沒有天族的存在,以往那些記錄,禦天乾也吩咐把有關於天族記錄的書籍,手冊全部焚燒。

既然已經是過去了,那麼就不要再讓人知道有這麼一段過往。

接連下來的幾個月,將一併事務全部處理乾淨,小股的反動餘孽也掐死在萌芽之中。

一抹抹的綠色,在新的一年裏,顯得格外的翠綠,勃勃生機,一番新的景象。

當積雪壓彎的枯枝發出第一片嫩芽的時候,大雍立國的典禮也隆重舉辦。

九九八十一聲鐘響,從大雍的京城天越飛往四面八方,催開了一朵朵姹紫嫣紅的花骨朵。

此時的禦天乾一身金黃色龍袍,胸口九龍環繞,突目張口,威嚴肅穆,將他一身的霸氣襯托得更加攝人心魂,頭上帶著金色龍冠,八十一顆明珠鑲嵌在上,璀璨耀眼,象徵著皇位的獨一無二,九五之尊。

與他並肩的清歌,同樣一身金黃色的龍袍,貼身剪裁,一條游龍從寬大的裙擺奔騰而上,四爪張揚,一雙眼睛上繡著藍色的寶石,褶褶生輝。

兩人雙手相牽,一步步的走上百丈高的祭天台。

一步一階梯,好似兩人走過的每一天。

穩穩的踏了上去,再一步步的往上走。

“你累不累?”見清歌大著個肚子,一步步的走,禦天乾委實是擔心,可是汶無顏說沒關係,也走了,畢竟他還是想和她一起站在祭祀臺上的。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兩人踏上最後一個階梯,站在了祭天臺上,雲層繚繞,霧氣彌漫,俯下頭看去,下方碩大的廣場上,一排排皆是穿著各色品級朝服的官員。

雙雙執手,點燃天香,白煙升起,新的盛世即將來臨。

早在祭祀臺上準備一切,候著的汶無顏兩步向前,手中聖旨抖開,大聲宣佈: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大雍統一天下,立國號昭元,朝政制度相應更改,原左相,右相一職廢除……”

一張聖旨下來,將朝中的局面全部改變。

立禦史,主監視官員,每年進行考核,能者升,庸者下,害者除。

軍權,政權集中掌握在帝王手中。

立明黃為帝王專色,其他人員不可挪用。

種種規矩,令人耳目一新,又覺得巧妙非常。

眾臣齊齊跪下,尊領聖旨。

禦天乾一笑,轉頭望向左側的清歌,這些制度都是她提出來後,經過他和一幫心腹大臣反復研究,最後定下來的。

呼呼的長號聲緊接這響起,沖天的禮炮綻放在天空之中。

“乾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坤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千人齊呼,四海共鳴。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獎賞和封侯,有功必賞,一直都是大雍的治國之道。

沐長風,四將,杜曼娘等等,全部都被封在三公四侯之列,以表重謝。

四日後,整個大雍皇宮張燈結綵,披紅掛粉,到處都是紅彤彤的一片,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洋洋的。

天越城的百姓一大早就湧上了街頭,這稱帝大典他們是沒有資格去看,可以這雙帝大婚是可以看的,錯過了一個熱鬧的日子,怎麼還可以錯過呢。

絕對,絕對不行。

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在這一天一定要選個日子,好好看一看這百年不遇的雙帝大婚。

所有的街道都鋪上了紅綢,一直從皇宮門前,蜿蜒到每一個街道,每一戶每一家都掛上了紅色的燈籠。

十裏紅綢算什麼,百里在百姓的眼底也覺得是應該的。

坤帝沐清歌,原戰神沐宗燁的女兒,憑藉一己之力,忍辱負重,不顧天下人的誤解,將青鸞的江山奪了下來,在與南平,與東雷的對仗中,她在其中盡的力量,那得多大,就是西辰,那也是她父親的地方,若是她有想法,自己奪下一半的江山那是隨隨便便。

而且啊,早就兩年前,乾帝就心屬於她,一片男兒的熱愛就停在了她身上。

老百姓是津津樂道,互相傳誦,一個接一個的說著坤帝的事蹟,這個人可是他們天越出的,和他們在一個地方的,怎麼說起來都沾點光是不。

還有的看過清歌的,一個個翹著大拇指表示,早在幾年前,他們就覺得清歌不一般,現在那就是應了他們的看法。

總而言之,清歌在百姓心中的威望,那是一點都不比禦天乾差。

比起來,甚至還更有傳奇性,畢竟一個默默無聞的庶女最後一跳成為天下帝王之一,那怎麼都得比本來出身就是皇子的禦天乾要來的吸引。

所以啊,京城裏擠得是水瀉不通,道路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此時的平南王府,更是熱鬧的不得了。

乍一看去,整個王府就好像是個紅房子一樣,什麼都用紅色包裹了起來。

“你看你,哪有這樣子的,女兒出嫁,被你搞的好像房子起火了一樣。”傾雲掃了一眼周圍的東西,無奈的歎氣。

養好傷之後,她和沐宗燁就回來了,五行龍珠消失,她的眼眸也不再是紫色的,和平常人一樣。

“喜氣,這個嫁女兒就要喜氣嘛,你看都紅彤彤的,看起來都好啊!”沐宗燁一臉笑開了花,那些疤痕都是一朵朵的花瓣,開在他的臉上。

走進屋內。

清歌正坐在梳粧檯前,星兒拿著梳子給她在梳新娘髮髻。

一身大紅色的喜袍精緻無雙,乃最輕薄的雲絲做成,雖然看起來厚,一層一層的,穿在身上沒有什麼份量,這是禦天乾特意要求的。

可不能因為衣服太重,動了胎氣。

濃麗的烏髮盤了起來,烏雲堆雪一般,上面簪著金鳳步搖,翡翠寶石纏絲釵子,一眼看去,便知道價值連城。

臉上畫了薄薄的淡妝,黛眉輕掃,朱唇微點,將本就絕色的容顏裝點的更加美豔,一眼望去,目光根本就無法移開。

這樣的一幕看的兩個當爹當娘的激動不已,這是他們的女兒啊。

一眨眼,就長得這麼大,這麼漂亮了。

“王爺,王妃,今天這麼好的日子,你們兩人可別掉眼淚啊!”星兒一掃,看著兩人眼裏的水光,趕緊說道。

“是,是,是。”兩人連聲應道,抬起袖子一抹眼淚。

真是的,差一點就激動的的哭了,這女兒的大喜日子,怎麼可以這樣呢。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直發怔的清歌,此時才醒了過來,好似一場夢般,她都分不清究竟以前過的那二十多年是夢境,還是她現在正在夢裏。

不過,這樣的夢,實在是太好了。

“爹,娘。”

女兒嬌糯的聲音這麼一喊,兩人心都灘成了水,聽著外面漸漸近了的銅鑼敲鼓聲音,傾雲一把拉住她的手,”女兒,嫁過去以後,好好的,不管怎樣,自己都要好好的……”

心裏有很多的話要說,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娘,女兒以後又不是不回來了,別哭啊。”清歌有些好笑,她就是從這王府嫁到了宮中,以後想見隨時可以見面,娘真是太多愁善感了。

“是,是。”這樣的氣氛,她是受了感染。

“乾帝已經在外等著接親了,坤帝準備好了嗎?”

外面傳來了人詢問的聲音。

星兒連忙拿起紅色的蓋頭,給清歌蓋上,扶著她走了出去。

吱嘎一聲,房門打開,外面的春風和陽光透過紅色的蓋頭投射下來,不見顏面,只一個身姿便已覺得超凡脫俗,高貴清華了。

一臉燦爛的南宮汐今日穿著淺藍色的袍子,腰間紮著一根紅色的腰帶,實在是古裏古怪,可他自己覺得要喜慶,任人怎麼說也不扯下來。

沐長風也是一身藕荷色的長袍,胸前帶著一朵紅綢紮成的花。

今天,由他背著妹妹出嫁。

看著眼前一身大紅的人,他的心內有過一抹失落,但更多的是開心。

“喂,你到底背不背,不背我背了,這也是我妹妹呢!”南宮汐看著他的表情,伸手要扯他胸前的花了。

自從清歌認回沐宗燁後,南宮汐便已哥哥自居了,他的理由是沐宗燁是他的義父,那義父的女兒就是他妹妹。

“你去一邊去。”閃身躲開那只狼爪,沐長風走到清歌的面前,背對著她,”來,我背你出去。”

紅蓋頭底下的清歌一臉的不耐,這古代的婚禮真是麻煩死了。

蓋了蓋頭看不到東西也就算了,出個門還要有人背。

似是感受到她的氣息,沐長風笑道:”若是沒有人背上轎子的新娘,就代表家裏沒有人疼,來吧,哥哥背你。”

輕柔的話語,一下戳中了清歌的心,她收斂了不耐,伏上了沐長風的背。

有家人的感覺,太窩心了。

平南王府外。

嚷嚷的人群擠著看門前走出來的新娘,你擠我擠,恨不得變成一張紙那麼薄,沖了過去看個究竟。

十六匹駿馬的金紅色儀駕上,禦天乾一身紅裝站在前頭,修長的身軀如同梧桐偉岸,引來紅色的鳳凰最終棲息於上。

他看著那慢慢朝著他走過來的人兒,心裏的激動不可言語。

終於,終於她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以最古老最神聖的儀式嫁給了他。

從此,便是他的妻子。

沐長風望著眼前的男子,這個人以後就是他的妹夫了,他斂了神色,十分慎重道:

“我妹妹就交給你了,以後,要好好待她,否則,就算你是帝王,我也要要幫妹妹報仇。”

這一刻,他不再是大雍的將軍,而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好。”

沉聲許諾,男人與男人之間眼神交匯,一股無形的承諾在其中達成。

伸出大掌遞到女子的面前,禦天乾低沉愉悅的開口:”娘子,容相公抱你上轎!”

一陣天旋地轉,清歌被橫抱了起來,半空中飛起,紅蓋頭飄舞,掀開了半邊,露出精緻的下巴,和紅顏的唇。

“真美啊……”

僅僅一瞬間,百姓還是沒有漏看那天姿國色,情不自禁的感歎聲從人群裏喊了出來,禦天乾抱著清歌坐在了儀駕上,嘴角微微的一勾,低聲道:”這周圍的人都在讚美你呢。”

“蓋著蓋頭,看得到什麼。”若不是星兒說蓋上蓋頭出府才吉利,她才不想要這麼一個東西。

擋住了她的視力,看不到周圍的東西,渾身都覺得不對勁。

“那就揭開了它!”低聲一笑,大掌一把扯下紅蓋頭,丟到半空之中,燦爛的陽光傾傾瀉到了眼前,清歌微微眯上眼眸,入眼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朕讓你們看一看,這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狂傲的笑聲愉悅不已,禦天乾一把拉起清歌,站在了馬車上,對著百姓展開了笑容。

娶到清歌,是他最驕傲的事情。

這樣的驕傲,他願意和所有人分享。

金光耀眼,十六匹駿馬拉著儀駕緩緩前行。

比那太陽更耀眼的是,是儀駕上站著的一對璧人。

男子豐神俊美,女子絕美豔麗。

紅色的嫁衣襯得白玉容顏,令人目不敢直視。

喧鬧的街道一下變得安靜了起來,生怕錯看,漏看了一點點。

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般配的人。

一聲聲不由自主的呼喚,自主的發了起來,”乾帝,坤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滿街的人就這樣跪了下去,臣服在這一刻。

這一天,整個天越城都沉浸在那舉世無雙的男女麗顏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兩手相握,踏進皇宮,禮殿之中,文武百官齊集。

“時辰到……”拉的長長的聲音一落,歡喜的樂曲驟然響起。

走過了紅色的地毯,穿過了長長的殿廊,清歌抬頭看著前方坐上的四人。

淩帝,北聽芙坐在右首,被快馬接來的傾雲和沐宗燁坐在左首。

每個人臉上都是掛著滿滿的微笑。

禮官雙手交疊,唱聲道:

“一拜天地。”

兩人手牽著手,半點不分離的對著天地叩拜。

“二拜高堂。”

禦天乾牽著清歌的手站了起來,小心扶著她,走到了淩帝和北聽芙的面前,北聽芙眼睛紅紅的,連忙攔住,”別,清歌的肚子已經這麼大了,怎麼好跪拜。”

抬頭柔和一笑,清歌捧著肚子,跪了下來,”該跪的就要跪。”

她不看重禮節,不死守規矩,可是這婚禮上的拜禮,她是一定要尊重的,這是禦天乾的父母,有他們,才有了禦天乾,才有了這個深愛她的男子。

淩帝一下站了起來,連忙道:”快,快站起來。”

看著眼前兒子幸福的笑容,看著清歌眼底的深情,他喉嚨梗塞。

他們兩人能一直走到現在,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這一路上的風風雨雨,飄搖不斷,坎坎坷坷,顛簸不已。

其中,還有他當初一時誤解,做出來的舉動。

差一點,差一點,兒子就要這樣離去,這樣好的兒媳婦就要沒了。

老眼裏都是愧疚,淩帝往前虛扶了清歌一把,輕聲道:”是父皇不對。”

抬眼看著他臉上的愧色,清歌微微一笑,”我沒有放在心上。”

她曾經怨過,但是從沒有恨過。

因為,她知道,淩帝當時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利益來做的。

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背叛了禦天乾。

作為父親,為兒子報仇,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也相信,淩帝當初做出禪位的舉動,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所以,漸漸的,這些也隨著風吹散了。

對於她來說,以前的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和禦天乾的未來。

這一切都發現在一個起身之間,除了禦天乾,沒有人注意到。

轉過身來,對著沐宗燁和傾雲兩人雙雙跪下,那兩人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扶著清歌,拼命忍著激動的淚花。

三聲唱喝再次傳來,”夫妻對拜。”

雙目交織,齊齊躬身拜下。

三拜之後,禮成。

鐘鼓鳴動,百官紛紛前來慶祝,祝福的話語飄滿了皇宮上空,隨著春風將這一份喜悅傳送到更遠的地方,普天之下,與帝同喜。

時間很快的過去,太陽十分識趣的落了下來,換成了一抹彎月掛在半空。

皇宮寢室內。

喜婆一路跟來,唱著吉利的話語,一路丟著蓮子花生,灑得滿身都是。

進入殿門,其餘人等,全部留在外面。

屋內只剩下清歌和禦天乾,同樣佈置的紅彤彤的喜房裏,點著龍鳳蠟燭獵獵燃燒。

牽著清歌走到桌前,禦天乾拿出桌上的龍鳳鴛鴦杯,倒了一杯酒,便要取茶,清歌伸手攔住。

“一杯酒,沒有關係的。”

聞言,禦天乾輕輕一笑,這交杯酒難道清歌不知道是什麼?

直接拿去一杯舉起,清歌眉眼一飛,”我現在都九個月了,早就不礙事了。”

那一個眼神,嫵媚到了極點,將禦天乾憋了將近一年的火焰全部惹了起來,渾身上下的血液直往一處沖了過去。

一把將她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扯了幾次沒拉開那繁複的禮結,乾脆一把撕開,豐腴瑩白的身軀立即出現在了面前。

由於懷孕顯得更為飽滿的山峰,吸引著人前去品一嘗。

禦天乾只覺的身上燒的越來越熱,不耐的扯下身上的袍子,丟在了一旁。

只是這樣,依舊不能排解那渾身的燥熱。

他很想就這樣撲過去,將她在身下碾壓,可是……

目光移到巨大的肚子上,怕動了胎氣的呆准父親又開始猶豫了。

雙手一勾,清歌伸出小舌添上了他的耳廓,如同奔流的浪潮積壓在大壩許久,終於裂開了一角,狂瀉而出。

一把碾上那誘惑的紅唇,嘶啞的嗓音在唇邊摩挲,”清歌,清歌……”

聲聲呢喃輕忽之中,攻城奪池,毫不猶豫。

巨大的龍床開始翻滾了起來,薄帳開始輕輕的蕩漾,床單卷在了一塊,包裹在瑩白的肌膚上。

輕風劃過,樹葉發出沙沙聲,好似在掩蓋其他的一些令人血脈賁張的細吟。

百米之外,一人歪歪扭扭的走了過來,口中大喊:”誒,我,我還沒鬧洞房呢!”

沐長風站在殿前,抱手而立,”去,你走錯地方了,洞房在那邊。”

隨手一指,正對著另外一邊的恭房。

抬起朦朧的醉眼,南宮汐抱著個酒瓶子,傻乎乎的點頭:”謝,謝謝啊,洞房在那邊……”

望著踉蹌往恭房走過去的人影,沐長風無聊的笑笑,這都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批人了,真是喝多了酒什麼都不怕,還來鬧洞房,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剛送走一個,這邊又來了一個。

“長風啊,找了你好久,怎麼在這裏,走走,我們喝酒去!”汶無顏走了過來,一把搭上沐長風的肩膀,拖著他要走。

“你去喝,我不去!”閃開他的手,沐長風依舊是不離開崗位,站在原處。

“大喜的日子你站這裏幹什麼!”摸了摸鼻子,汶無顏皺眉道,眼神對著另外一個地方一瞟。

“你這調虎離山計,還是不要在我面前用!”

一眼被看穿了的汶無顏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唉,都是他疏忽了,這長風帶兵打仗三十六計肯定熟得不行,他這招的確是不好。

見被人發現,其他角落裏的人也走了出來,千夜離,花容,月貌,陸風,楊雷都走了出來。

“唉,這結婚不鬧洞房有什麼意思!”楊雷很是不耐的看著沐長風,”你這不是敗大家的興嗎!”

“嗯,嗯”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沐長風站在這裏敗了他們的興。

斜斜的看了他們一眼,沐長風搖搖頭,”我要是不敗你們的興,明天倒楣的人就是我了。”

這些人,以為他沒事喜歡站在門口守門啊,這不是裏面那新郎吩咐的嘛,要是讓人進去鬧了洞房,導致了新郎官心情不好,接下來,他也會變得心情很不好的。

眼看沐長風不肯移動,汶無顏奸奸的笑起來,”就你一個人守在這裏,我們這麼多人還打不贏你一個嗎?”

“你可以試試。”沐長風很了然的拍了拍手,方才還半個人影沒有的周圍,一下冒出二十個黑衣人。

“要不要防範得這麼嚴啊!”花容掃了一眼,這氣勢,看來是真的很嚴密啊。

“嗯,陛下還交代,如果汶無顏來了,就將賣身期加到無期,”轉過頭看著一臉垮下的汶無顏,沐長風心情很好的笑道:”恭喜你了。”

對於汶無顏的性格,陛下瞭解的還真是清楚啊。

“算了算了,走吧!沒機會了。”陸風遺憾的搖搖頭,倒不是爬這二十個黑衣,他們總不能在這個日子來跟人動手。

“啊……那是什麼鬼地方啊!沐長風你這個騙子!”

一陣風卷了過來,南宮汐跳腳大罵。

只見他頭頂茅草,身上傳出一陣陣惡臭的味道,那淺藍色的衣袍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什麼東西,黑乎乎的,噁心的很。

“我沒騙你,那是恭房!”沐長風捂住鼻子,往後退了一步。

這,剛才是真的喝醉了啊,看樣子是掉到茅坑裏去了。

眾人一聽,齊齊往後跳了幾步,一臉嫌惡。

“我是要鬧洞房,誰要去恭房了!”南宮汐自己都被這味道熏的受不了。

“你口齒不清。”沐長風很無辜的解釋。

洞房,恭房,聽起來都差不多嘛,不怪他。

“你……你……”

實在是受不了一身的臭氣,其他人都轉身趕緊逃。

“實在是太臭了,這可是去鬧恭房了。”

走的時候,汶無顏還不忘奚落一下南宮汐,氣的他又跳腳了幾下,才跑去洗澡換衣服了。

就是不知道,這臭氣得洗多久才能洗完。

深深的看了一眼寢宮,千夜離走遠了去。

“主子,現在他們可好了,在一起了,天下也有了,你什麼都沒有。”花容一臉不忿的往後面又看了一眼,非常委屈的喊道。

“那你想要什麼?”千夜離站在不遠處的花園裏,目光停留在寢宮的方向。

花容一聽這話,立即開口道:”你看吧,那個南宮汐封了逍遙王,他妹妹還封了公主,沐長風他們吧,一個個都是大官,公侯,怎麼說,你得比他們高一點吧。”

“高一點?”千夜離一下就笑了起來,拉著花容的臉頰一扯,”王爺上面再高一點就是皇帝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一把扯開千夜離的手,花容氣鼓鼓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的意思是,禦天乾怎麼也得有點表示啊,主子你現在這樣,什麼都不是呢。”

“他沒表示才是對的,我們主子不需要他來封位。”站在一邊,一直默默無聞存在的月貌,此時冷冷的開口道。

千夜離緩緩一笑,到底是做哥哥的,細心得多了。

這麼一說,花容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也是,不要禦天乾封的官……”

千夜離淡笑著聽花容在那鼓鼓囔囔的抱怨,餘光瞟見那寢宮突然燈火大亮,接著就有人員開始穿梭。

這洞房夜怎麼會突然有人進出呢。

難道清歌出什麼事了?

寢殿之中。

人群來往穿梭,禦天乾蹲在床頭緊緊的抓住清歌的手。

她的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在輕微的發顫,”肚子疼……”

“快,快點把汶無顏給我叫過來!”

禦天乾剛才被清歌突然一聲尖叫嚇得全身發冷,大聲對著外面怒吼,一直呆在偏殿裏的星兒跑了出來。

一見清歌的樣子,再一問下情況,轉頭道:”快點帶穩婆過來,小姐是要生了!”

要生了!

要生了!

“快,去請穩婆過來!”

因為清歌的臨產期也近了,宮裏早就請了四名穩婆住在裏面,隨時可以呼喊。

半晌之後,匆匆忙忙跑進來四個婆子,手裏帶著幾個包裹,一進來就對著禦天乾道:”產房裏忌人多,請陛下出去。”

接著清歌又是一聲尖叫,禦天乾怎麼捨得出去。

若不是疼痛到了極點,清歌怎麼會忍受不住大叫出來。

星兒一見禦天乾還蹲在床邊,不肯離開,一把扯過他的衣領,往外走去,她的神力是天生的,不屬於異能的一部分,這樣一拉,沒有準備的禦天乾就被帶了出去。

“不想讓小姐出事,你就別進來!”

一眼丟下,星兒也懶得再說,她知道,只要關於清歌,禦天乾就不敢亂動。

果然,禦天乾就站在門外,一向冷沉的面容上都是焦急,三寸大的地方他繞著圈子滿地亂轉。

只見一盆盆的熱水端了進去,又是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來。

裏面不時的傳來尖叫聲。

“用力,深呼吸,用力……”

“好,好,產道已經開了,加油……”

“快使勁,已經可以看到孩子的頭了……”

一句接一句的催促聲音,讓屋外的人全部都渾身直冒冷汗,千夜離站在外面,一動不動,臉色慘白的看著裏面。

沐長風也是一圈又一圈在外面打著轉,手指緊緊的掐在一起。

他們從來沒有看過生孩子的場面,此時聽著這叫聲,都覺得恐怖。

“怎樣了,怎樣了?”淩帝和北聽芙一身睡衣都沒有換下,披著個外套就疾奔過來,聽著裏面的聲音,臉色都是焦急。

出來一個宮女,禦天乾立即拉住她,”怎樣了?”

宮女抬頭,就見平日裏一臉冷漠的君王臉上都是焦急,沒有一點沉穩的樣子,雙眼盯著她,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一樣。

果真雙帝深情,半點都假不得。

她低聲道:”沒事,穩婆說胎位很正,就是產道還有些窄,孩子出不來。”

說完,又端著血匆匆的走了。

什麼產道,什麼胎位,禦天乾都沒聽清楚,就只聽到最後幾個字,孩子出不來。

他曾聽人說過,要是孩子出不來,卡在產道中,那就是一屍兩命。

頓時也顧不得那麼多,大聲對著裏面喊道:”生不出來就算了,這個孩子不要了,給我保大人保大人!”

裏面的穩婆個個眼角都是猛抽,做接生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情況。

這才生了不到兩個時辰,她們還沒說什麼呢,外面的男人就吼著要留大人了。

要知道,一般人,那都是願意要孩子的。

北聽芙也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擔心過度,眼看這周圍都是些男人,他們也不懂,上去柔聲道:”乾兒,沒事的,女人生孩子,都要痛這麼一回,穩婆沒有說危險,那就是沒事。”

聽著母親輕柔的聲音,禦天乾煩躁的心終於好了一些。

隨著夜越來越深,已經在外面等了三個時辰的眾人都有點耐不住了,開始還有叫聲,現在這叫聲也沒有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禦天乾忍不住要衝進去一探究竟的時候,裏面傳來一聲清亮的哭聲,一個婆子抱著個小嬰兒走了出來,大喜道:”恭喜陛下,恭喜陛下,生了個小公主,五斤。”

淩帝立即道:”好,公主好,公主是千金啊。”

北聽芙也點點頭,雖然他們很想有孫子,但是先有孫女也不錯。

瞟了眼繈褓裏皺皺巴巴的小的好像只有巴掌大的嬰孩,禦天乾顧不得抱上一抱,掀開門簾就要往裏面沖。

他不去看一下清歌完好,就定不下來。

哪知道腳還沒跨過坎來,那裏面又傳出了一聲哭啼,這一次是星兒抱著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意,望著繈褓中紅紅的嬰兒。

那些個穩婆也魚隨了出來,大聲道喜:”恭喜陛下啊,女帝陛下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龍鳳胎。

這在皇家,生下龍鳳胎那是大大的吉兆啊。

淩帝和北聽芙都是激動,

“坤帝還好嗎?”

一下子,幾人的聲音一起問了出來,千夜離,沐長風,禦天乾三人相互望了幾眼。

“好,都平安啊,陛下,你抱抱看……”

禦天乾此時的臉上也笑了起來,直接沖進了產房,穩婆都是臉色一僵,本來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之中,沒看過這樣的父親,抱都不抱下孩子的,首先直接沖進去看產婦的。

這樣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啊。

被弄成了產房樣子的殿內彌漫著一股血腥氣,禦天乾箭步沖到了床前,看著床上躺著的清歌,她的臉色蒼白的嚇人,雙唇沒有血色,烏黑的長髮貼在額頭,全身濕淋淋的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此時半閉著眼,看起來好似痛昏了過去。

“清歌,清歌……”

睜開眼睛,清歌點點頭,她沒有昏過去,不過是太累了,眯一下而已,眼眸左右轉動了一下,微微笑著,聲音輕輕的問道:

“我們的孩子呢?”

看見她睜開眼睛,禦天乾就徹底放下心來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你等等,我讓她們抱進來。”

接過穩婆手中的繈褓,禦天乾是一點力氣都不敢用,只覺得那小小的東西軟的不得了,好像稍微一用力,就會掐死了一樣。

“看,左邊這個咱們的兒子,右邊這個咱們的女兒。”

一邊抱著一個,禦天乾的臉色崩的緊緊的,比捧著寶石還要小心。

那副樣子,看的周圍的穩婆低頭發笑。

清歌看著那兩個小小的人兒,眼底都是濃濃的母愛,這麼丁點大小的東西,是從自己的身體裏生出來的,以後會慢慢的長大,會叫自己娘親……

眼圈不禁的有點發紅。

“真的好小,你看他們的手,還沒有我一個指頭大。”清歌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臉。

“嗯。”禦天乾左看右看,眉頭皺的緊緊的,他看到那些嬰兒都白白嫩嫩的,怎麼自己的孩子長得皺皺的,”怎麼皮膚紅,難道他們得了什麼病?”

噗通一聲,站在一旁的北聽芙實在是不想笑自己的兒子,可是真的忍不住。

這傻頭傻腦的人,還是自己那個九五之尊,霸氣狂傲的兒子嗎。

她走了上去,指點道:”剛生下的嬰兒都是皺皺紅紅,等兩三天后,他們就會變得白白嫩嫩了。”

清歌也是抿著嘴笑,北聽芙瞟了一眼淩帝,伏在清歌耳邊道:”據說當初他看到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也是這麼問的。”

原來是有遺傳的。

“不過,像他不懂這些,是很正常的。”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北聽芙還是要幫忙說一句的。

點點頭,望著一臉慈愛看著孩子的禦天乾,清歌很理解。

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統一天下上的這個男人,又沒有其他女人。

不知道,的確是正常的。

在他眼底,大概所有的寶寶生下來都是漂亮的不得了。

坤帝生下龍鳳胎的消息馬上就散播了出去,百姓只覺得今年是一個又一個的好消息接連傳來,都祝福乾坤雙帝的這一對兒女能夠平平安安長大,健健康康成長。

自兩三天后,孩子長開了,禦天乾除了上朝和批奏摺,其他的時間基本是不離開孩子和清歌,在所有人的眼底,那叫一個模範丈夫,模範父親。

孩子的名字就按照開始禦天乾所想,男孩叫禦重華,女孩為禦歡顏。

每一個見到他們的人都要誇讚兩人集中了父母親的全部優點,作為雙生子,他們的樣貌一模一樣,只是歡顏的眼眸隨了禦天乾,是墨藍色的,重華則是正宗的幽黑。

有著心愛的丈夫,可人的孩子,清歌覺得一切都是如此滿足,逗弄著躺在床上的兒子,那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盯著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吐著泡泡,小手對著空中撲騰,好像在對她打招呼。

一旁的歡顏好似不滿清歌只看著弟弟,短手短腳一動,翻在了重華的身上,笑著對清歌呵呵呵的發出聲音。

“你這個調皮鬼,又把弟弟壓住了!”笑駡了一句,清歌將女兒抱了起來,這個小傢伙,古靈精怪的,還只幾個月,就會在禦天乾和她面前和弟弟爭寵了。

真不知道是像了誰。

她和禦天乾完全沒有這種性格啊。

歡顏才不知道娘親在想什麼,她撲騰撲騰的揮舞著手,摸在娘親的臉上,她還小,不能表示出自己的意思。

只是摸著清歌的臉,娘親好漂亮。

清歌抱著她在殿內走動,一邊看著兒子,防止他滾了下來,忽然看見女兒撲著手腳,對著身後咿咿嗷嗷嗷的叫個不停。

那墨藍色的眼眸裏,綻放出澄亮的光彩,一閃一閃的耀眼的很。

她轉過身去,就看著千夜離站在殿門前,目光投向她這裏,那樣子,好似站了有一段時間了。

將女兒和兒子抱著放到了車籃子裏,清歌轉過身來,緩緩一笑,”怎麼,找我有事?”

收回目光裏的羨慕,千夜離跨步進來,依舊是一身華麗的衣袍,頭上插著三根澄藍色的孔雀羽毛,輕輕擺動,看著眼前因為生了孩子後,變得更加充滿了女人風情的清歌,定了定神,開口道:

“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查我娘的身世,畢竟在大雍這裏,像我這種眸色的人很少,前兩天收到消息,在草原的那邊,有一個大月國,那裏的人肌膚極白,眼眸以琥珀色為主。今天來個你道個別。”

將紫妃的屍體收好了之後,千夜離一直都沒有下葬。

在他的心底,要將娘親送到真正的故土上去,而不是作為一個名字都沒有的胡姬埋葬在並不屬於她的地方。

死後要回鄉,這種想法,清歌可以理解。

“嗯,落葉歸根,希望你能找到親人。”

太過煽情的話語,她說不出來,也不會說,沒有這個必要。

殿中靜悄悄的,只有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千夜離看著兩個孩子,眼底流露出喜愛,”歡顏長得和你很像。”

側頭看了一眼,就看見歡顏抬起胖胖的臉蛋,盯著千夜離,眼珠子一挪不挪的,撲騰著在籃子上拍了拍,好像很贊同千夜離的話。

“她鬼的很,不知道像了誰。”說道女兒,清歌的語氣也自然寵溺了許多。

“能做你女兒,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千夜離說完,不待她接話,話鋒馬上一轉,”告別過了,我就走了。”

“那個藥,還沒制出來,你到了哪里要記得給個信,不然藥制出來了,你還不知道。”想了想,清歌說出這麼一句話。

一下子,千夜離的嘴角就勾了起來,”好的。”

又是秋風卷來,天空上飄著幾朵雲彩,慢悠悠的閒庭散步一般,皇宮內的楓葉也紅了起來,交錯在黃綠的色彩之中,比起夏風,更有幾分清淡的味道。

自從懷孕後,清歌就沒有上朝,禦天乾一人處理政事。

太陽斜照進屋內,禦天乾下朝歸來,便聽見清歌說了千夜離離開皇宮的事,緩緩開口,沒有一點意外,

“他總不能一輩子守在這裏。外面的天空更廣,更遠,總會遇見一個另一個人,讓他牽掛的。”

而他的牽掛,已經留在了這裏,留在這一大兩小,三個寶身上。

轉過身去,禦天乾對著兒子道:”來,給爹抱抱,看看重華有沒有長胖一點……”

作者: bluesky0601    時間: 2013-6-4 10:31 PM

番外 那一年讓一生改變

  大雍曆一百三十七年的夏日,眼見金輝耀目,蒼穹上掛著一兩縷雲絲,沒有一點風,熱騰騰的空氣似乎悶在了這一方的空間裡。

  六國的戰亂雖未真正的發起,國與國之間小摩擦不斷,邊界時常有各種各樣的戰火發生。

  沿著鎮南關的官道,馬蹄聲踏踏的傳來,一路上灰塵席捲著刀鋒的冷意,飛馳而來。

  身後的刺客一批接著一批,已經記不得是多少批了,跟著回來的精兵只剩下不到八人,禦天乾望著身邊稀落的幾個人影,刀眉皺緊。

  又是一批攻擊的來了。

  他們已經連續奔了數十天,身邊的沐長風也累了,禦天乾看著那不斷湧出的黑衣人,做出了一個命令。

  “分成三路,混淆他們的視線,再往前就到了天越城,他們必定沒有把握進城。”墨色馬匹上的男子冷靜的下著命令,不高的語調卻有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沐長風皺了皺眉,看著周圍臉上帶著疲倦之色的精兵,點了點頭,“我和兩人一路,另外兩人一路,剩下的四人和王爺一起。”

  禦天乾掃了他一眼,冷峻的容顏上劃過一絲不滿,命令道:“我一人,你們各自分隊!”

  “王爺……”精兵聞言齊齊出聲,怎麼能讓乾王一人孤身只進?

  “若敢違抗軍令者,斬!”一語落下,男子雙腿夾緊馬腹,胯下馬匹長嘯一聲,撒蹄奔跑。

  沒有時間再去爭論。

  空氣裡又有了蠢蠢欲動的殺氣,幾十名黑衣人騎馬追來,到了岔路口便跳下查看路上的痕跡,卻看到三道路上都有馬蹄印,分不清到底禦天乾去了哪條道。

  “他們兵分三路,想要擾亂我們的視線,我們便也分成三路便是。”黑衣人俐落了下了命令,人數上他們有絕對的優勢。

  禦天乾對自己的武功有著相當的自信,這種自信不僅僅來自於自身的強大,還有他在戰場上的表現,以他一人,便可對敵一千,可是這一次,他有了麻煩。

  黑衣人追著他已經到了天越城的外面,他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好的念頭。

  聖極絕功已經修煉到了最後一層,這種百年難得遇見一個合適修煉人的武功,他便要修上去了。

  可偏偏是現在。

  他有些悔恨。

  忍著身體裡血液倒流的劇痛,他騎著馬往郊外的樹林而去,那裡人跡雖少,地勢卻很不錯,高大的密林裡有助於他利用地形。

  朔月流光溢彩,又是一道血線隨之迸出,一個黑衣人倒下,周圍的人漸漸的被這種殺氣止住了出手的意圖,卻在下一瞬間,看到了極為詭秘的一面。

  六國聞名的戰神王爺禦天乾在他們面前發生了變化。

  他的身子開始慢慢的縮小,手腳越縮越短,只聽得到骨骼在空氣了吱咯哢嚓的聲音,慢慢的由一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縮小成了一個僅僅六歲大男孩的模樣。

  只是那雙墨藍色的眼睛,還是飛揚的不可一世,只有寬大的月白袍子在他身上,空落落顯示出剛才的變化。

  黑衣人們都呆呆的怔住了,也因為他們的呆怔,讓他們失去了最好下手的機會。

  禦天乾已經完成了變化,拿著手中比身量還要長的寶劍,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好在變化的只是身形,而不是武功,雖然吃力,他還是能拔劍與他們一戰。

  時間越來越久,倒下的黑衣人也越來越多,而他因為身形的變化還是吃了不少虧,身上被割出了數道刀痕,舉劍起落時間也越來越慢。

  黑衣人卻越戰越勇,他們已經看出了面前男子的敗勢,勝利就要在眼前了——

  突然出來一個黑衣少女,她手腕一甩,一瞬間就殺了兩名黑衣人,其中一名倒在了他的面前,脖子上有著一道血痕。

  一刀致命,精准,毒辣。

  她的容顏是那樣的清冷,出現的是那樣的詭異,禦天乾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又是哪一國的殺手?竟然能培養出如此幼齡的少女殺手,他的情報網中為何沒有資料?

  直到她收起匕首,卻淡淡的打量著他,目光中帶著一種好奇和讚賞,還有一種藏在深處對同類的共鳴。

  同類?

  他很奇怪會想起這個詞語,卻一點都不覺得突兀,就連她站在身邊,氣息都是那樣的融洽,就好像他們天生就可以站在一起作戰。

  而這個念頭,在隨後,得到了驗證。

  又是一批黑衣人來了。

  這次的數量不多,只有六個。

  他本想著自己解決,讓少女走了,他不想讓她捲入這其中的糾紛,這種從未有過的想保護一個人的感覺讓他有點陌生。

  誰料她竟然抱起了他,細細的胳膊一下摟住他,抱的那樣緊,他甚至可以聞到她發間散發出來的清冷香味。

  好聞,就像她的人一樣。

  可是他覺得很丟臉,堂堂大雍乾王,戰場上所向無敵,卻要被一個還未發育好的少女抱著逃亡,他大聲的抗議,卻被她一掌拍到了屁股上。

  她竟然敢打他的屁股?

  膽子也太大了一點!

  可是他卻莫名的覺得有點熱,臉上也好像漲紅發熱,他為一個女人在被敵人追擊的時候失神了,真是太丟臉,找到機會一定要在她屁股上打回來。

  直到身後追擊的聲音傳來,才回過神,想起自己剛才的想法,大概是身子變小了,思想也有點幼稚。

  收回心神,與黑衣人拼殺。

  和他的預感一樣,他和她簡直天生配合,六名黑衣人就這樣死在了兩人的手中。

  危機已經解除,跟在他這一路的黑衣人已經全部消滅。

  他已經安全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先回宮,而是想跟著她走,他不知道這種思緒是什麼,大抵可以歸納為打探究竟是何人培養的少女,無半點內力,身手卻詭異的讓他都覺得不凡。

  直到跟隨她到了一處院子的西牆前,他才發現,她住的這個院子,不是沐宗佩的府邸嗎?直到那個草包美人沐紫如進來之後,他終於知道了,她便是皇侄兒的未婚妻,沐清歌。

  這一刻,他十分的不願意她是沐清歌,那個即將成為他侄媳婦的人是她。

  他甚至生出念頭,要將兩人的婚事拆除,抱著這種心態,他回到了王府中,讓汶無顏去查禦奕辰對沐清歌的心意,當得到禦奕辰對她未嫁先修時,那一霎那,他的心情古怪得特別。

  喜,是因為她毋須嫁給別人。

  怒,是因為有人不識她的好。

  但是有一點,他此時已經知道,宛如寶劍配好鞘,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這一生他只認定了她。那一雙清涼的,帶著冷漠的,不含半點感情的眼眸下,第一眼,便撞到了他的心頭,激起了萬丈高浪,此生不落。

  彼時,他二十,她十六。

  在茂密的樹林中,撕開了巧遇的第一頁,從此在生命的軌道中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圓。

  彼此相依,此生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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