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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笑佳人 -【喜相鄰】《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02 AM     標題: 笑佳人 -【喜相鄰】《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7 10:59 PM 編輯

【書名】:喜相鄰

【作者】:笑佳人

【內容簡介】:

  洞房花燭夜。

  事畢,祁景告訴許錦,說五年前他就是她的了。許錦不信,五年前兩人還都是小孩子呢,她怎麼不記得跟他做過那樣羞人的事?祁景溫柔笑,瞥一眼臥在桌子下的她的愛寵,重新覆了上去……

  一句話簡介:她和「狗」男人的青梅竹馬。

  溫馨治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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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03 AM

第1章 楔子

  東湖鎮有一塊兒風水寶地。
  
  說是風水寶地,是因為佔著那地兒的三戶人家,一家官運亨通,一家財源廣進,最差的也是名利雙收,實在令附近街坊欣羨。
  
  官運亨通的是祁家。
  
  祁老爺子曾官至一州知府,當了六年被聖上調回京述職,後因得罪權貴罷官在家,但人家也沒閒著,親自教導獨子,教出了個探花郎。風水輪流轉,當年耀武揚威的權貴早已敗落,聖上欲恢復祁老爺子官職,祁老爺子以年邁為由婉辭了,在家弄孫為樂。等兒子續娶之後又在戶部穩定下來,祁老爺子便和老妻一起搬回東湖鎮養老,還把前任兒媳婦生的長孫帶了回來,平時跟鎮上老人相約下棋釣魚,好不快活。
  
  財源廣進的是崔家。
  
  崔家做的是絲綢茶葉生意。東湖鎮處於南北往來的水路要塞上,崔家自己有船有商隊,祖上經營有方,子孫一代比一代出息,家境自然是蒸蒸日上。現任崔家家主領著長子南北走動,言傳身教,可以預見崔家以後的繁榮景象。
  
  位於兩家中間過得不上不下的,便是許家。
  
  許家是讀書人家,當年許老爺子跟祁老爺子一起赴京趕考,可惜他身子骨差,半路上一場大病去了,英年早逝,留下家中孤兒寡母。許老太太含辛茹苦撫養兒子許攸,因為沒了財路,讀書又費錢,漸漸便把許家那點家產花光了,許老太太憂心成疾,淒然病逝。十四歲的許攸葬了母親,孑然一身,清貧度日,好在他有才學,十八歲就中了舉。就在街坊們都以為他會一鼓作氣考個進士回來時,許攸迎娶鎮上絕戶江家長女為妻,在拒絕了無數有利於他仕途的好婚事之後。
  
  當然,能娶到江家長女,也是許家祖上燒高香了。
  
  世間萬般好,哪個都沒有銀子來得實惠,江家可是鎮上大戶,家境殷實。江父本來要留長女招贅的,大概看上了許攸的才氣,為了女兒終身幸福便把女兒嫁了過來,傾盡江家田產商舖為嫁資。成親後,許攸與妻子琴瑟和諧,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後來許攸雖然沒有再考科舉,卻也因人舉薦成了縣學教諭,育人讀書。外有名望內有富家嬌妻,誰能說許家宅子風水不好?
  
  因此,不少外地富商都想買下這塊地皮,可惜人家三戶過得好好的,豈會因為一點黃白之物便賣了祖產?
  
  打發走前來打探的客人,各家繼續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平淡又滿足。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04 A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2 12:04 AM 編輯

青梅竹馬

第2章 捉賊


  四月底,天一天比一天熱,難得有個涼快天,許錦便領著丫鬟寶珠到崔家串門。
  
  她跟崔筱是同年生,她是五月五端午,崔筱是九月九重陽,兩家大人都說她們有緣有福,關係走得越發近了,而許錦跟崔筱自小就一起玩,情同姐妹。
  
  在池塘旁邊的樹蔭裡鋪上乾淨的青布,兩人坐著說話。
  
  「阿錦,後日伯父就要回來了吧?」崔筱手中握著魚竿,本想跟好姐妹一起釣魚的,可惜許錦坐了一會兒就沒耐性了,想方設法誘她說話。崔筱拿她沒辦法,只好陪她,至於能不能釣到魚,全憑魚兒喜歡吧,反正釣到了也要放回去的。
  
  「嗯,這次我跟我娘一起去縣城接父親,到時候我給你帶陳記的蜜棗粽子。」許錦興奮地道。父親在縣學教書,只有每月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放假才回鎮上,母親便吩咐車伕前天下午過去接人,父親在家住兩晚,初二十六早上又早早出發。半月不見,許錦很想父親,因著生辰將近,央母親允她跟車去,母親不放心又賴不過她,只好答應同行。
  
  「真好,等你生辰時,伯父還會回來一趟呢。」崔筱羨慕道。她父親也很疼她,可父親在外面做生意,每年回家住的天數還不如許伯父多。
  
  提到這個,許錦本來忍不住想笑的,見崔筱眼神落寞下去,知她心事,忙改口安慰她:「你別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崔大哥出門了,還有崔二哥哄著你,哪像我,一個親姐妹親兄弟都沒有,真是嫉妒死你了!」
  
  崔筱剛要說話,身後忽傳來一道戲謔男聲:「阿錦是嫌二哥對你不夠好,所以想要個親哥哥?」
  
  許錦頓時笑了,一邊扭頭一邊道:「哪有,二哥對我當然……好。」大好心情因為瞧見走到身前的兩人,一落千丈,嬌嬌的討好也變成了小聲埋怨,「好什麼啊,知道我跟他不對付還帶他來。」
  
  原來走過來的兩個少年,都是熟人。
  
  白白胖胖的是崔筱二哥崔祿,今年十四,從小玩到大的孩子裡面,這位崔二哥是最招大人孩子們喜歡的,因為他特別愛笑,出手大方又樂於助人,誰要是有個小麻煩什麼的,找他準沒錯。不過崔祿可不是什麼老好人,他人精著呢,那些看他有錢就想佔他便宜的奸猾小人,從來沒有如願過。崔筱跟許錦說二哥是笑面虎,所以許錦在崔祿面前一直表現地乖乖的,不敢惹到他。
  
  崔祿旁邊那個拿鼻孔看人的,是許家左鄰祁家的大少爺祁景,比許錦大三歲,高高瘦瘦長得還算人模狗樣。幾年前祁家老兩口領著長孫回鎮養老,熟悉後,許錦尊敬滿腹學識的祁老爺子,也喜歡慈眉善目的祁老太太,就是憎惡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祁景。兩人背地裡不知打過多少次架,最終都是許錦被他扯了頭髮,然後祁景被祁老爺子罰禁閉,短則三天長達一個月,全看許錦的委屈程度。
  
  不想多看祁景一眼,許錦飛快轉過身,將搭在一旁的魚竿甩入水中:「二哥要送客出門嗎?那你趕快去吧,回來咱們再說話。」
  
  崔祿苦笑,他沒想過來的,剛剛經過這裡,是祁景主動往這邊走。他雖長祁景一歲,被祁景稱一聲二哥,可祁景的脾氣……到底是官家少爺,他還是得哄著點。
  
  他扮好人,笑著拍拍祁景肩膀:「走吧,咱們逛咱們的去,不打擾她們釣魚。」
  
  祁景冷哼一聲,睨著池邊那個穿綠衫白裙的身影道:「醜八怪,好像誰想見到她似的。」說完走到崔筱身邊,「筱筱釣到魚了嗎?沒有啊,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她是掃把星,你離她越遠越好。」
  
  幾人算是一起玩到大的,彼此稱小名也沒什麼。但崔筱同樣不喜歡祁景的性子,聞言皺眉道:「祁少爺看不上阿錦大可避開她,何必又來唆使我?我覺得阿錦挺好的……」
  
  「你理他做什麼?他聽得懂人話嗎?」許錦噌地站了起來,握住崔筱手往前走:「走,咱們去你屋裡說話。」她就不信祁景還能跟到那邊去!
  
  祁景的確不能,看著主僕四人走遠,他撇撇嘴,轉身走了。
  
  ~
  
  平白無故被人罵掃把星絕不是什麼開心的事,回家時許錦還氣呼呼的,怕被母親看出來,她跑到後院去看杏樹。
  
  許錦打小就愛吃杏。
  
  據說四歲那年父親帶她去街上逛,碰巧有鄉下婦人賣杏,小小的木車裡堆滿了黃橙橙的圓果子,遠遠都能聞到誘人果香。父親見她饞得不錯眼珠瞧著那兒,便領她過去買,結果她嫌父親買的少,非要把整車都買回家。父親縱著她,讓婦人把車推到家門口,分一些給左鄰右舍,剩下的都給她留著,然後又特意移來兩顆杏樹栽在自家後院牆邊上。每年杏兒熟了,父親陪她摘杏時都會舊事重提,拿這事笑話她。
  
  小時候許錦常常被父親說得臉紅,現在大了些,父親再說,她就笑嘻嘻賴父親騙人。
  
  今年杏兒又該熟了,喜人的黃幾乎快要遍佈整個果子。
  
  許錦心情好了許多,看得也認真起來,然後晚上做了好夢,夢見父親回來了。
  
  次日醒來,她又去看杏樹,卻發現靠近牆頭那邊的果子明顯少了幾顆!
  
  因為那幾個杏果顏色比較深,許錦都想好最先吃它們了,所以記得很清楚。
  
  她跑去問母親:「娘,你讓人摘杏兒了?」許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兩顆杏樹是她的寶貝,除了她們一家三口吩咐,下人根本不會自作主張去碰。
  
  江氏正在澆花,頭都沒抬:「沒有啊,怎麼了?」
  
  許錦隨手撥弄月季花還帶著水珠的花瓣,嘟嘴道:「我發現果子少了幾個,肯定被人偷摘了。」
  
  江氏忍不住笑了,晨光裡那嬌豔臉龐比新開的粉月季還要好看,「樹上那麼多果子,難為你能看出來少了幾個。」語氣調侃,顯然沒把女兒的純真話語當真。「好了,洗洗手,跟娘用飯去吧。」
  
  「哦……」許錦知道母親依然把她當小孩子,便沒有多做解釋,乖乖跟在母親身邊往偏廳裡走,只在心裡暗暗琢磨。
  
  不是母親讓人摘的,難道是下人?不會,許錦相信自家下人,且年長的不可能因一時貪嘴就冒犯主子,年少的就只有她身邊的寶珠了,一直在她眼前晃悠,根本沒有機會偷……除了自家人,還能有誰?這條街上可沒有偷雞摸狗的饞嘴小孩子。
  
  思來想去,最值得懷疑的就是祁景。
  
  祁景肯定不會饞她的杏,可他知道她看重那兩顆杏樹,或許就是想氣她呢?
  
  許錦恨恨咬牙。
  
  有了主意,晚飯過後,許錦派寶珠去屋裡打幌子,以防母親詢問,然後自己偷偷貓在牆根一片櫻桃樹叢後,守株待賊。既然祁景想氣她,肯定還會偷第二次第三次,今兒個就是等到天黑,她也要等祁景,不是為了那幾顆果子,而是為了一口氣!只要她抓到他,再傳到祁老爺子那裡去,祁老爺子肯定會重重罰他的。
  
  天漸漸暗下來,後面街上傳來老人們納涼的閒聊聲。祁老爺子也喜歡這時候出門晃悠,祁景此時動手最安全。
  
  果然,牆那邊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
  
  等待祁景爬牆的過程中,許錦突然想到了兩人的第一次打架。那時她太小了,記憶有些模糊,就記得她穿了新裙子去外面玩,祁景瞧見了,說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把她氣哭了。祁老太太知道後訓了祁景一頓,自此祁景就跟她結了仇,總找機會欺負她,而她大了就不愛哭了,會想辦法氣回去。
  
  母親勸她躲著祁景些,語氣裡似乎也有些同情祁景。許錦知道母親為何同情壞小子,因為她無意聽父母提起過祁景的身世,說他生母早逝,父親娶了繼母后就一心撲在了繼母和繼母的子女身上。祁景欺負弟弟妹妹,被他父親暴打一頓,可祁景不知悔改,搞得家裡雞犬不寧,祁老爺子沒辦法才帶他回來了。
  
  沒有母親,許錦挺同情祁景的,但他不能因為自己不痛快就欺負她啊?
  
  「啊!」
  
  就在許錦出神時,牆頭忽然傳來一聲驚慌叫聲,她本能抬頭,就見一個人影從高處栽了下來,腦袋先是撞到樹上再砸到地面,他人則仰面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額頭有血漸漸往下流。
  
  許錦嚇得跌坐在地上,因為蹲在牆邊,右手往後揮時不小心打到牆,磨破了皮。但此刻許錦哪裡顧得上那點疼?呆呆地等了半天見祁景依然沒有動靜,她害怕了,想走,又怕祁景真的出事。猶豫半晌,許錦提著心一步步走過去,顫著音喊他,祁景沒有回應。
  
  眼看祁景額頭血流的越來越多,許錦真的慌了,蹲下去推他:「祁景你怎麼了,你別……」正說著,少年身子一震,眼裡再次恢復了生氣,目光轉了一圈落在她身上,有些茫然。許錦頓時鬆了口氣,她就說嗎,這麼矮的牆頭,祁景怎麼可能摔一下就……
  
  「算了,你悄悄回去吧,只要以後你別再偷我的果子,我不會告訴祁爺爺的。」見祁景幽幽盯著自己,許錦瞪他一眼,正要起身,手上忽然傳來一種溫熱的觸感。扭頭,驀然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小白狗,身長尺餘,毛色雪白,正蹲臥著舔她手背上的傷,舔得她又麻又癢。她看過去時,小白狗似乎有所感應,也抬頭看她,烏黑髮亮的鼻頭,水汪汪的黑眼睛,許錦登時心軟如水。
  
  這是哪來的小白狗,太好看了!
  
  許錦忍不住把小白狗抱了起來,小白狗直勾勾盯著她,乖乖巧巧,毫不掙扎。
  
  許錦剛想摸摸它,之前還躺在身前的少年目光一變,翻身就要跟她搶狗。
  
  許錦眼疾手快地避開,罵他:「祁景你別太過分,這是我的狗!」她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才不想追究的,哪想這人偷杏自己摔下來吃了教訓不知悔改,現在竟然還想做壞事!
  
  祁景好像根本沒聽見她的話,踉踉蹌蹌追了上來,許錦趕緊往回跑,邊跑邊喊人,企圖嚇跑對方。可祁景鍥而不捨,直到江氏領著幾個丫鬟趕來,他還沒有放過許錦的意思。
  
  江氏站定,肅容質問:「這是怎麼回事?祁景怎麼在這兒,還有這狗……」
  
  「娘,這是我撿到的狗,祁景要跟我搶,你快讓人攔住他!」許錦抱著狗躲到母親身後,喘著道。
  
  江氏沒空理她,眼看祁景都要撲到她身上來了,忙吩咐丫鬟攔人,「祁景,不得在長輩面前放肆!」
  
  祁景恍若未聞,在兩個丫鬟手裡使勁兒掙扎,可到底頭還傷著,昏沉沉力氣漸漸消失,朝許錦喊了聲便不受控制往後栽了下去。
  
  也就是那一聲,讓許錦江氏等人都愣住了。
  
  因為祁景說的根本不是人話,而是「汪」的一聲狗叫,低沉憤怒,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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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祁少爺死了,男主穿過來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05 AM

第3章 養狗

  祁景昏迷不醒。
  
  郎中上完藥,起身朝祁老爺子道:「祁老爺放心,大少爺只是失血過多,並無大礙,醒後好好休養一段時日就行了。」
  
  祁老爺子頷首,「有勞了。」轉身吩咐管事領郎中去偏廳開藥方。
  
  郎中走後,屋中站著的只剩祁家老兩口,江氏母女並隨身丫鬟。
  
  江氏領著女兒上前賠罪:「都是阿錦胡鬧,伯父伯母放心,侄媳回去會嚴加管教她的。」 祁老爺子跟已故的許老爺子有同窗之誼,兩家又左鄰右坊住著,稱呼自然親暱些。而兩個孩子常常吵架,女兒說祁景是自己掉下來的,不管江氏信不信,現在祁景受了重傷,她總不能當著祁家二老的面說祁景完全是咎由自取吧?
  
  許錦雖然覺得自己很冤枉,但祁景傷成這樣,她懶著跟他計較了,因而母親讓她道歉她就乖乖道歉:「祁爺爺祁奶奶,我知錯了。」卻沒說自己錯在何處。
  
  清脆動聽的童音,乖巧懂事,還有點委屈。
  
  看著這個小姑娘,祁老爺子心頭湧上一股羨慕,要是長孫也這麼懂事該多好。
  
  他面現愧色,嘆息道:「老夫汗顏啊!祁景父親不在,我對他有教養之責,沒想他竟敢背著我作出這等偷竊之事!阿錦別怕,是祁景不該偷你的杏,你一點錯都沒有,快跟你娘回家去吧,早點歇息,改日我讓祁景上門給你們賠罪。」
  
  尊敬的長輩沒有責怪自己,許錦放鬆下來,仰頭看母親。
  
  江氏疼惜地看看祁景,安慰祁老爺子:「伯父言重了,這倆孩子自小玩在一起,打打鬧鬧的,您還不知道?祁景就是想摘杏氣氣阿錦,何來偷竊之說?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祁景這樣做,肯定是阿錦先惹到他了,現在他們一個受傷一個知道錯了,咱們以後多約束些,就別再記著這事吧?」
  
  祁老爺子沒吭聲,只是單看他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他是不打算輕易饒了祁景的。
  
  江氏還想再勸兩句,祁老太太走過來拍拍她手,「孩子犯錯就要受罰,都是應該的,你放心,有我看著,不會讓你伯父下重手的。好了,耽誤這麼久,外面天都黑了,你們娘倆快回去歇息吧。不是說明兒個要去接阿錦她爹嗎?快去快去,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否則阿錦她爹該擔心我們沒有照顧好你們娘倆嘍!」
  
  祁家老兩口都是五十多的年紀,跟面相肅穆的祁老爺子不同,祁老太太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被老人家這樣打趣,江氏臉上有些泛紅,繼續勸了幾句,便領著許錦回家了。
  
  母女倆走後,祁老太太憂心忡忡上了炕,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長孫,「老頭子,要不咱們再請個郎中來看看?我聽阿錦她娘說,這孩子昏倒前……會不會撞邪了?」
  
  祁老爺子不置可否:「什麼撞邪?妖魔鬼怪都是無稽之談,是那些和尚道士為了騙錢編出來的鬼話。我看他是快要昏迷,說話說不清楚,才讓人聽成狗叫的。行了,這裡有小廝照看,咱們回去吧。」對於這個不論他如何規勸都不肯上進的長孫,祁老爺子也是無可奈何,心神疲憊了。
  
  「要走你走,我在這裡守著他。」祁老太太瞪丈夫一眼,也不看他臉色,低聲吩咐丫鬟把她的被子抱過來。她有三個孫子,最心疼的還是長孫,自小沒了娘,當爹的又不看重他,能怪孩子鬧脾氣?她只後悔當初不該縱容兒子早早續娶,否則晚上幾年,父子倆關係也不至於鬧得這樣難看。
  
  「……隨你。」祁老爺子沉默片刻才道,快出門時又小聲叮囑老妻別累著。
  
  祁老太太沒理他,摸摸長孫蒼白的小臉,滿眼疼愛。
  
  很快丫鬟把她的鋪蓋抱來了,祁老太太就在祁景旁邊躺下,只讓丫鬟留一盞小燈,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祁景」悠悠轉醒,剛想睜開眼,腦海裡突然傳來一股刺痛,接著浮現一幅幅畫面。他皺眉,冷靜地看那個少年的生活,透過他的眼睛身體,瞭解這個陌生的世界。畫面裡的嬰童牙牙學語,他竟然也慢慢跟著他聽懂了,然後,明白的越來越多。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待那些記憶最後定在一個抱著狗的小姑娘身上,他猛地睜開眼睛。
  
  那隻狗是他,是小時候的他,只是,他明明正在林中狩獵的,怎麼突然來到了這裡,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論如何,他要把他的身體搶回來,那樣,或許還能回去,回自己熟悉的那片山林。
  
  他試著動了動。
  
  「阿景,你醒了?哪裡不舒服嗎?」才伸出一隻胳膊,旁邊突然有人俯身過來。昏黃燈光裡,他對上了一張慈和擔憂的面孔。那是祁景的祖母,祁景,是這個身體的名字……
  
  他是自己長大的,從未見過父母,小時候他曾幻想過父母的樣子,大了就不再想那些了。可此時此刻,聽著這樣溫柔慈愛的蒼老聲音,感受她的關切擔憂,他感覺有些怪。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老人,只好繼續裝睡,暗暗沉思以後該如何應對。幸好,那個小姑娘就住在隔壁,等他養好了,隨時都可以把身體搶回來。
  
  對了,原來在這裡,他們被稱為狗。可是,又完全不一樣,因為變故發生前,他可以隨心所欲變成人或狗,而且即便是狗身,也比這裡的狗聰明多了,不會被人圈在院子裡搖尾乞憐。他會打獵,會設陷阱,他是,族裡最厲害的獵手。
  
  他一定會回去的。
  
  ~
  
  那邊許錦跟母親回家後,立即衝向了自己的小院。她去祁家前,小白狗睡著了,現在也不知醒了沒。
  
  沒醒,還在睡著,躺在椅子上,縮成一個毛茸茸的白球,只有鼻頭是黑的。
  
  許錦上前就想把小白狗抱到懷裡。
  
  「阿錦,」江氏隨後而來,看看那狗,一邊擋住女兒,一邊肅容問守在旁邊的寶珠:「誰讓你把狗抱到姑娘屋裡來的?要是它身上有蚤子怎麼辦?抱出去!」
  
  江氏嫁人前是被當成兒子養的,看著溫柔,肅容時自有一股威嚴氣勢,寶珠當即嚇白了臉。
  
  許錦用眼神示意寶珠先別走,回頭跟母親撒嬌:「娘,它這麼幹淨,身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就算有,現在天都晚了,洗完澡毛幹不了,它生病了怎麼辦?娘,反正它乖乖躺在那兒,你就讓它在這裡睡一晚吧,明天我盯著寶珠給它洗。」既然母親擔心小白狗身上有東西,她肯定不好說親自動手了。
  
  「這狗到底是哪裡來的?」忙活了一晚上,江氏還沒來得及詢問狗的來歷。
  
  「我也不知道,它自己跑到咱們家後院的。」許錦看著可愛的小白狗,撲到江氏懷裡嬌聲商量,燈光裡小臉緋紅黑眸水亮,「娘,你讓我養了它吧,我沒有兄弟姐妹,爹爹又很少回家,讓它陪我作伴好不好?娘,你就讓我養吧,今年生辰我什麼禮物都不要了,就要這隻狗,行不行?娘,好娘了……」
  
  江氏最禁不住女兒如此撒嬌,沒過多久便被許錦纏得目光柔和下來。
  
  其實那狗毛茸茸的,確實好看,只要身上沒有蟲子,給女兒養完全沒問題,但江氏另有擔心:「不是娘不答應,只是這狗這麼小,看著也不像野狗,定是誰家偷跑出來的,咱們養了,人家丟了狗豈不著急?」
  
  許錦還真沒想到這層。
  
  她眼睛轉了轉,小聲道:「咱家附近這幾條街養狗的人不多,更沒有這種狗。」
  
  江氏摸摸她腦袋:「許是人家新得的,從外地買來的,親戚家送的,都有可能。阿錦,今晚先讓這狗住在咱們家,明天娘讓人出去打聽,若沒有人找狗,這狗就是你的了,有人找,找的還跟這狗一樣,你再喜歡也得還回去,知道嗎?」
  
  「可我喜歡它……」許錦埋在娘親懷裡,眼淚湧了出來。她見過野狗,都是髒兮兮瘦瘦的,這只這麼幹淨可愛,任誰都會喜歡,怎麼可能是野狗?所以她已經認定母親明日就能打探到丟狗的人家,明日這狗就不是她的了。
  
  江氏無奈地摟著女兒,掏了帕子替她抹淚兒:「多大人了,還愛哭鼻子。好了好了,等娘找到養狗的那戶人家,會跟他們打聽家裡還有沒有別的小狗的,現在沒有,今年明年肯定也會生新狗崽,娘早早給你定下一隻行了吧?再不行,明日咱們早早去城裡,娘帶你去鳥獸坊看看,你喜歡養貓養狗娘都給你買,成不?」
  
  許錦想說不成,可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她繼續在母親懷裡賴了會兒,平復了,抹抹眼睛道:「娘,那今晚讓它睡我屋裡吧?你放心,我不碰它,就讓它睡地上。」
  
  江氏不想答應,可對上女兒泛紅的眼圈,心軟了,「行,那你跟娘保證不碰它。」她小時候就吃過貓狗的虧,見跑到家中的小貓可愛便抱著玩,結果身上被咬了好幾個紅疙瘩。
  
  許錦連連點頭。
  
  江氏鬆開女兒,吩咐寶珠:「去準備熱水,一會兒服侍姑娘沐浴,換身乾淨衣裳,身上這身馬上洗了。」
  
  「知道了,夫人。」寶珠快步出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江氏困了,叮囑女兒兩句便往外走。許錦將母親送到院門口,回去倒也聽話,只蹲在椅子前打量小白狗,沒有伸手碰,沐浴後就鑽進被窩睡覺了。這一天事情挺多,小姑娘沾了枕頭,很快就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恍惚中被一陣輕微的哼唧聲喚醒,那聲音奶裡奶氣的,還伴隨著爪子抓炕壁的聲音,歇一會兒停一會兒,透著一種執著的不甘。
  
  許錦愣了一會兒就想起來了,忙下地點了燈,而她下地的時候,那狗就一直追著她,在她腿間繞來繞去。燈亮了,小傢伙正好繞到她身前,見她低頭,它抬起前爪扒住她腿,用那雙亮亮的黑眼睛討好地看她,尾巴晃來晃去。
  
  迷迷糊糊的,許錦忘了母親的叮囑。
  
  她開心地把小白狗抱到椅子上,輕手輕腳打濕帕子擦了四隻狗爪,然後把狗抱到炕上逗它:「是不是害怕了?」
  
  小白狗熱情地舔她手指,癢癢的又很舒服。許錦歡喜地看著它,看著看著又困了起來,見小白狗也乖乖臥了下去,她把枕巾扯過來蓋在它身上,還拍了拍:「睡吧睡吧,明天再跟你玩。」
  
  小白狗乖乖趴了會兒,似乎不習慣身上多了「被子」,一骨碌鑽出去,湊到許錦身邊,貼著她肩膀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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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狗的形象,大家可以想成一隻小白狼,尾巴靈活點面相友善點就差不多啦~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09 A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2 12:10 AM 編輯

第4章 變化

  許錦翻個身,然後臉上突然被什麼連續舔了幾下。
  
  她立即就醒了,腦袋往後退,小白狗追著要舔她,許錦逃不掉,笑著坐起來,將狗抱到腿上。小白狗抬起前爪搭在她肩上還想舔,喉頭發出哼哼唧唧的叫,腹部還有咕嚕聲傳來。許錦恍然大悟,迅速穿衣下地,順便將狗放到地上,「走,我帶你找東西吃去。」
  
  洗漱完畢,她往外走,小白狗就顛顛地跟著她,說來也怪,好像認定了她般。
  
  狗狗喜歡自己,許錦很高興,也就沒想其中緣故,直奔廚房。
  
  「哎呦,姑娘怎麼來這裡了?」廚房管事李嬤嬤遠遠瞧見她,趕緊迎了出來,滿臉堆笑:「裡面油煙燻人,姑娘有什麼吩咐直接吩咐我就行了。這是夫人新給姑娘添的寵?瞧這毛白的跟雪似的,還這麼聽話,一看就是稀罕物啊!」
  
  許錦看看乖乖蹲坐在自己腳邊的小白狗,與榮有焉,笑問對方:「李嬤嬤,它餓了,你看廚房有什麼能給它吃嗎?」
  
  李嬤嬤年近五旬,鄉下出身,家裡鄰居都養過土狗,都是豬吃什麼就撥一點給狗,餓一頓飽一頓的哪會兒精心伺候。不過她看出來了,這狗是姑娘的心頭好,便認真地打量小白狗幾眼,道:「這狗看著也就剛出滿月不久,還嚼不動肉啊骨頭什麼的,我給它盛點粥,姑娘覺得如何?」
  
  許錦第一次養狗,半點經驗也無,自然是聽老人的,「行,那你就從這邊盛吧。」家裡有兩個廚房,這邊是伺候她們一家三口的,還有一個用來做下人們的飯食,其中差別,別的不說,她們喝的是白米粥,下人們那邊雖然比普通鄉里人家要好,卻比不上主人家。
  
  「好嘞,那姑娘去那邊樹下等著,省著熱氣出來熏到你。」李嬤嬤熱絡地道,轉身進了廚房,很快就端著一個大瓷碗出來了。姑娘都給狗吃白米了,她用好碗盛粥肯定沒關係,只要姑娘滿意了,夫人不會在這種事上責怪什麼的。
  
  她往這邊走,小白狗依然老老實實蹲在許錦旁邊,只是舔了舔舌頭,等許錦接過碗時,小白狗立即變了性子一般,圍著許錦轉了起來,不時抬起兩隻前腿虛撓,然後搭在她裙子上。許錦猜它是想搭她腿上的,可她穿了裙子,小白狗摸不準位置,這一撲撲空了,鑽到了她裙子底下。許錦玩的興起,退開,就見小白狗一骨碌爬了起來,再次追她。
  
  李嬤嬤在旁邊看了會兒,笑咪咪回廚房了。
  
  許錦沒忍心餓著自己的小白狗,把粥吹涼了些,蹲在樹影裡。她剛蹲下去,之前一直在她身前跳著要搶東西吃的小白狗立即湊頭過來,沒有急著吃,而是先嗅嗅,再試探般舔了一下,確定不燙了這才埋頭吃了起來,發出連續的吞嚥聲。
  
  「看來你很喜歡吃粥啊!」許錦一手扶著碗免得被小白狗拱倒,一手順狗背上的毛,越摸越喜歡。
  
  小白狗只顧著吃,小舌頭咋吧咋巴很快就把碗底舔了個乾淨,不細看都看不出來這碗還沒有刷。舔完了,它抬頭看看許錦,扭著腦袋朝廚房跑去,跑到門口停下,朝她叫了聲,好像要等她領它進去。
  
  它這麼聰明,許錦歡喜極了,又讓李嬤嬤重新盛了半碗給它。剛剛碗裡只有淺淺一碗底呢。
  
  「姑娘,這狗可真好看。」秋蘭悄悄從廚房遛了出來,離許錦五步遠時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白狗。她是李嬤嬤的三閨女,比許錦小一歲,現在幫她娘打下手,洗洗菜燒燒火什麼的。眼下早飯都準備地差不多了,玩心一起,便跑出來看狗。
  
  許錦跟秋蘭挺熟的。以前她和崔筱玩捉迷藏摸瞎子,人不夠就喊兩家的小丫鬟湊數,因此跟秋蘭說話也親近些,小聲問她:「你知道蚤子長什麼樣嗎?」
  
  「這狗身上有蚤子?」秋蘭嚇了一跳,「那可不行,姑娘趕緊躲開,蚤子會咬人……」
  
  她突然咋呼起來,許錦頓時皺眉瞪她:「別叫,我也不知道它身上有沒有,看來你認得,那你幫我看看。」
  
  「哦。」秋蘭紅著臉摀住嘴,回頭看看,見老娘沒出來,就那樣蹲著往許錦那邊挪了過去。小白狗回頭看看她,再看看許錦,見許錦笑著看它呢,放了心,繼續吃東西。只是,等秋蘭抬手要落在它身上時,小白狗突然轉過身,「汪」地朝秋蘭叫了聲,聲音洪亮氣勢逼人,嚇得秋蘭跌坐在地。
  
  小白狗跟秋蘭對峙了會兒,確定這人不敢再碰自己了,轉回去繼續吃。
  
  「姑娘,這狗咬人吧?我可不敢碰了!」秋蘭心有餘悸地站了起來,小臉蒼白。
  
  「別胡說,它乖著呢。」許錦摸摸小白狗,猜它大概是怕生,便朝秋蘭招招手,「過來,我幫它翻毛,你盯著看有沒有蚤子。」她覺得沒有,不過為了安母親的心,還是找找看吧。
  
  她動手小白狗就很乖了,只在她摸它尾巴時輕輕甩了一下尾巴,好像不喜歡被人摸那裡。許錦好奇地又試了一次,見小白狗還是想躲,就不摸那兒了,換個地方翻毛。
  
  快找完了,寶珠急急跑了過來,「姑娘姑娘,夫人找你呢!」
  
  許錦心裡一跳,難道母親這麼快就打聽到這狗是誰家的了?
  
  正好小白狗也吃完了,許錦叫上它往上房那邊去了。怕它剛吃飽跑太快不舒服,許錦體貼地放慢了步子。
  
  江氏正吩咐身邊的王嬤嬤去庫房拿東西,上午去祁家探望祁景總不能空手而去。
  
  王嬤嬤記住了,轉身往外走,跨出屋門,正好瞧見許錦跑進了院子。小姑娘穿了杏紅小衫碎花長裙,頭上梳著常見的雙丫髻,低頭逗狗呢。看見她,姑娘笑著喊嬤嬤,那嬌憨可愛的模樣,跟夫人小時候一模一樣,只有兩道英氣長眉像極了她父親……
  
  王嬤嬤目光黯了黯,站定了,等姑娘走到身前,她慈愛地替她擦擦額頭細汗,叮囑她慢點走,轉身看著姑娘進了屋,這才去了。
  
  「娘,我讓秋蘭幫忙看過了,它身上沒有蚤子!」許錦大聲說著,仰頭看母親。小白狗停在她腳下,也仰頭看這個陌生人。
  
  女兒那麼歡喜,江氏不忍掃她興,淺笑道:「那就好,娘已經派人出去打聽了,要是沒有人家丟了狗,這狗就是你的啦。好了,該吃飯了,今早不用讀書,看完祁景你就跟它玩吧。」她會讀書識字,對教導女兒讀書卻不在行,好在許攸在縣學裡教書,她只需按照許攸佈置的課業教女兒就行了。
  
  原來下人剛出發……許錦鬆了口氣,可聽到祁景,她又不高興地嘟起了嘴,但她也知道這趟探望是避不了的,便沒有多說。
  
  飯後跟小白狗在院子裡玩了會兒,就要去祁家了。昨天祁景昏倒後小白狗睡著了,所以是寶珠抱回去的,今日事實已經證明,除了許錦,小白狗不肯讓旁人碰,江氏本來想摸摸的,見它不肯就算了,可現在要去祁家,不能帶隻狗過去啊。
  
  許家門口,許錦蹲下去摸小白狗腦袋:「乖,聽話啊,我要去他們家一趟,很快就回來啦,你在家裡等我好不好?回來我再跟你玩。」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在自家和祁家之間比劃。
  
  小白狗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看懂了,乖乖臥在地上,抬著腦袋看她,黑眼睛水汪汪的像兩顆新洗的葡萄,看得人不捨離開它。
  
  許錦忍不住回頭看江氏,小聲哀求:「娘,我留在家裡行不行?」
  
  江氏也詫異於這只白狗的聰明,可她不能這樣縱著女兒,總不能因為一隻狗往後就不出門了吧?
  
  許錦在母親眼裡得到了答案,戀戀不捨地摸摸小白狗,一步三回頭地出門了。小白狗目送她走遠,直到看不見了,它才將腦袋搭在前爪上,扭頭望向許家與祁家的牆頭,一隻耳朵耷拉著,一隻貼著地。
  
  ~
  
  東湖鎮民風淳樸,誰家要是出點什麼事,街坊們都會過來探望。祁家大爺在京當官,祁老爺子身上又沒有官架子,喜歡四處晃悠,街坊們自然更加熱絡了,知道祁景受傷,過來探望的人肯定不少。
  
  江氏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早早過來串門,就是為了避開人多的時候。
  
  祁老爺子出去散步了,祁老太太招待她們,直接領去了祁景的屋子。因為許錦還是個孩子,跟祁景又熟,兩家大人誰也沒想到避諱那一回事。祁老太太雖然當了多年的官夫人,卻並不是拘泥陳規的人。老兩口為何要回鄉養老?有成全兒子的成分,更多地還是喜歡東湖鎮閒適的生活。
  
  幾人往這邊走,屋裡祁景聽到聲音,閉上了眼睛。
  
  早上好不容易熬到那個老婦人走了,屋裡還有個小廝看著他不讓他起來。祁景不敢硬闖,按照原身的記憶,若他表現地太出格,輕則被老爺子關幾天,重則如老太太猜測那般被當成中了邪,下場只會更慘。這個地方太奇怪,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江氏以為他睡著了,放輕了聲音:「今早郎中來過了嗎?如何說的?」
  
  祁老太太摸摸祁景腦袋,神色複雜:「說是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這孩子,突然就不肯說話了。早飯時問他感覺如何,他無論如何都不吭聲,他祖父氣急了要打他,他都寧可挨打也不言語。唉,也不知他這脾氣隨誰,又倔又不聽勸,真是讓人頭疼。」
  
  「伯母別急,這歲數的孩子都這樣。」江氏寬慰幾句,把女兒拉過來訓她:「祁景為何要摘你的杏兒?是不是你之前做了什麼氣到他了?一會兒祁景醒了,你好好跟他賠不是,知道不?」
  
  「你這是做什麼,阿錦又沒做錯,你再訓她,你讓我跟你伯父的老臉往哪擱?」祁老太太急忙回道,將滿臉委屈的許錦摟到懷裡,「不聽你娘的,阿錦是好姑娘,奶奶知道。」
  
  許錦頓時不覺得委屈了,扭頭看看祁景,小聲安慰老人:「祁奶奶放心吧,祁景一定是很疼才不想說話的。」她才不信那個每次見面都會氣她的人會一直不說話,真要那樣就好了。
  
  祁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三人繼續坐了會兒,外面好像有客人來了,江氏便起身告辭。
  
  許錦乖乖跟著母親往外走,快要出去時,忽然感覺有人在看她,扭頭一看,對上一雙陰沉沉的眸子……
  
  是祁景。
  
  許錦早被他這樣看習慣了,見他果然還是那個祁景,抬手指指腦袋,幸災樂禍朝他扮了個鬼臉。
  
  祁景愣住。
  
  這裡的雌……姑娘,真奇怪,凶起來不叫不打不咬,瞪瞪眼睛有何用?真不知原身為何總是被她氣到。
  
  他的身體在她手裡,不受他控制了,好在聽之前偶爾傳來的叫聲,應該沒有被人欺負。
  
  不過,他還是要想辦法,早點把身體搶回來。
  
  快了,他已經學會了拿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只是還有些不習慣說他們的話,正好趁養傷這兩晚多練練。會說話了,萬一搶奪時失手,也能編個理由糊弄過去。
  
  不管怎麼說,這裡的行事規矩,跟他那邊太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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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姑娘好像還有些迷糊男主跟狗狗的關係,這個,就是男主原本可以在人身狗身變化,那他的靈魂本就比正常人多,現在屬於人的那部分進了祁少爺的身體,屬於的狗的那部分還在狗身上……狗狗追隨許錦是因為舔了她的血哦,這個設定純粹是為了好玩,大家莫認真~

  鑑於男主處於半禁閉狀態戲份太少,送上小劇場:

  許錦:狠狠瞪你!

  祁景:一點都不凶。

  許錦:你有病啊!

  祁景:郎中說我養兩天就好了。

  許錦:你不是人吧?

  祁景:……(難道她看出來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12 AM

第5章 進城

  從祁家回來,許錦收到了小白狗的熱情迎接,她還沒走到許家門口呢,小傢伙已經撒歡跑了出來,尾巴直搖。
  
  她開心地抱它去後院玩耍,心卻一直提著,生怕下人回來說找到了丟狗那戶人家。如果說昨晚許錦還只喜歡小白狗罕見的好看模樣,現在它的聰明它的靈性還有它對她獨有的依戀,都讓她喜歡到了心裡去。
  
  晌午吃飯時,她都不敢看母親,端著碗低頭吃飯。小白狗也在用飯,只是它臥在地上,沒有上桌子,吃的是江氏特意吩咐人熬的粥,裡面摻了些肉末,熬得很爛的那種。
  
  見識了小白狗的聰明,江氏也喜歡這狗,更加理解女兒的不捨,飯後寬慰道:「別擔心,你看它才來咱們家一天你都喜歡成這樣了,若是咱們鎮上誰家養的,肯定早急著找了。上午他們把整個鎮子都逛遍了也沒聽說誰家丟了狗,可見它八成是路過的客商養的。阿錦,若今晚黃昏前依然沒有消息,以後它就歸你了。」
  
  「真的?」許錦大喜過望,撲到江氏懷裡:「娘,那我能帶它一起去接爹爹嗎?」去縣城路上來回來去要用一個時辰,還要在城裡逛逛,如果把小白狗留在家,許錦怕她離開的時候它會被人帶走。
  
  真是傻孩子。
  
  江氏輕輕點她額頭:「你怎麼這麼笨啊,帶它去城裡,萬一碰上丟狗的人怎麼辦?」這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才養得起的,越靠近縣城越容易碰到失主。倒不是江氏想貪它,實在是這狗靈性太足,看它對女兒這麼忠心,但凡原來的主人對它好一點,它都不可能這麼快就忘了主家,甚至,江氏估摸著,這狗都有可能是自己逃出來的。
  
  許錦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犯了傻,不好意思地笑笑,拉著母親袖子問:「娘,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啊?」
  
  江氏剛要說話,那邊小白狗吃完了,顛顛地朝許錦走了過來,蹲坐在她腳邊,大眼睛在母女倆身上來回轉,最後低頭玩許錦裙襬。時而用爪子撥弄,時而咬住往一旁扯,它的牙還是有些尖的,江氏看那架勢暗道不好,可惜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只聽嘩啦一聲,許錦裙襬裂了好長一條口子。
  
  「啊,我的新裙子!」許錦驚叫出聲,低頭,就見自己為了進城特意換上的長裙已經壞了,而罪魁禍首嘴裡叼著裙角愣愣地瞧著她,大眼睛裡茫然又無辜。它這樣,許錦想生氣都生不出,故作氣呼呼蹲下去,輕輕拍了一下狗腦袋,瞪眼睛訓它:「看在你第一次犯錯的份上,我不罰你,下次再敢咬我衣裳,我不給你喝粥!」指指衣裳再指指狗碗,滿眼威脅。
  
  小白狗眨眨眼睛,鬆了嘴,喉頭發出一聲無比委屈的叫,然後臥了下去,兩隻耳朵耷拉著,拿那雙大眼睛偷偷看她。對上許錦的目光,它就移開,一會兒再看過來,如此反覆。
  
  許錦笑了,摸摸它腦袋安慰道:「算了算了,我又沒生你的氣,但你以後不許再亂咬東西了,知道嗎?」
  
  「汪!」小白狗一下子跳了起來,直往許錦懷裡撲,哈哧哈哧要舔她。許錦連忙把手遞給它,讓它舔她手心,癢的她笑個不停。
  
  江氏笑著看她跟狗鬧,過了會兒道:「好了,快去屋裡換身衣裳,咱們這就出發了。」進城還要去買點東西,時間並不是很充裕。
  
  想到半月未見的父親,許錦頓時興奮起來,抱著狗迅速回了自己的小院。寶珠服侍她換了另一條新裙子,梨白色,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粉紅荷花。許錦對著鏡子照照,還算滿意,轉頭見小白狗蹲坐在遠處看著她,她玩心大起,輕輕轉了一圈,逗狗,「好看嗎?」
  
  「汪!」她裙襬高高飄了起來,小白狗跳著撲過去,許錦以為它又要來咬了,趕緊俯身去攔。不過小白狗跑得快,在她曲腿時就鑽到了她裙子底下,停在她兩腿中間。許錦納悶地往後退,小白狗也往後挪,不管許錦往哪邊走它就是不肯出來,尾巴或腦袋時不時碰到許錦雙腿。
  
  許錦試著往外走,小白狗牢牢跟著她。跨過最外面比較高的門檻時,小白狗稍微耽誤了會兒功夫,露出一截尾巴。
  
  許錦覺得好玩,就這樣往上房去了,走著走著心中有了猜測。待她跟江氏匯合後一起往外走,快要到大門口時,許錦越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心裡莫名發酸,蹲下去把小白狗提了出來。小白狗愣愣的,許錦提著它兩隻前爪,低頭,用自己的鼻尖點點它黑黑的鼻頭,柔聲道:「乖,我跟娘去城裡接爹爹,黃昏前肯定回來,你在家等著我啊,回來我就給你起個名字,以後咱們天天在一起。」
  
  小白狗轉轉腦袋,忽的舔了她下巴。
  
  許錦沒躲,親了親它腦頂。
  
  一人一狗親暱了會兒,小白狗乖乖臥了下去,許錦最後摸摸它,快步出門了,都不敢回頭看。她不知道小白狗為何如此依戀她,可許錦真的很慶幸很滿足,也有丟下它的負罪感。
  
  看著女兒飛快爬進馬車,江氏很是感慨,叮囑門房小心守著別讓狗跑出去,門房自然連連應諾。
  
  牆外很快傳來馬車轆轆聲,小白狗抬起耳朵又耷拉下去,閉眼打盹,小小的一團蜷縮在那裡,等著主人回來。
  
  ~
  
  馬車內,許錦情緒有些低落。
  
  江氏知道她擔心什麼,把人摟到懷裡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她背,聲音柔柔的:「放心吧,就算那家人真的找上來,娘也會跟他們商量把狗買下來的,只要他們不是故意抬槓,花多少錢娘都舍得。」
  
  許錦悶悶地問:「真的?要是很貴怎麼辦?」
  
  江氏笑道:「多貴娘都給你買。」
  
  「那要是爹爹不答應呢?」許錦坐了起來,眼裡有了笑意。
  
  江氏戳她臉:「你敢當你爹爹面說這話不?小沒良心的,從小到大,除了星星月亮,你要什麼你爹沒依著你?還有,要是讓你爹知道你因為一隻狗就不想去接他了,你說他心裡會怎麼想?肯定覺得女兒白養了,不孝順他!」
  
  「娘,你別告訴爹爹……」許錦扯著母親袖子撒嬌。
  
  江氏無奈地笑。明媚光線穿過窗簾落在她身上,黛眉清麗,雙眸純淨,明明已經有了個即將過十歲生辰的女兒,肌膚卻依然細膩如少女,彷彿歲月都舍不得在那張嬌豔臉龐上留下痕跡。
  
  許錦喜歡這樣的母親,嫻靜時像書中說的江南女子,持家時又有一股天生的英氣。
  
  她生的像母親,脾氣卻不隨母也不肖父。父親溫潤似玉,跟母親站在一塊兒真正是一對璧人,彼此不說話也能在一個屋裡呆半天,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們是無話可說。她就不行了,喜歡這兒跑跑那兒逛逛,被母親教訓了不知多少次,幸虧父親總肯慣著她。
  
  「娘你跟我保證,這事不許告訴爹爹!」欣賞完母親的美色,許錦繼續磨。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還是青澀時候,卻更加招人疼,恨不得護在懷裡一輩子都不松手。
  
  江氏唇角漾起淺笑,跟女兒膩歪了會兒,叮囑她坐穩了,仔細馬車顛簸。
  
  半個時辰在母女的說笑中很快就過去了,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此時距離學堂散學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江氏領著許錦去綢緞鋪子挑了幾匹布給一家三口做夏衣,又去糕餅鋪子買了些小吃,還有許錦答應給崔筱帶的粽子。因著祁景受傷,江氏又買了些補品,一圈逛下來,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吩咐車伕去縣學。
  
  許攸只回家一日,這邊有小廝照顧他起居,所以他並不用帶什麼東西,散學直接登上馬車就行了,因此車伕來接他時一直都停在縣學所在的那條巷子裡。這次車伕問要不要進去等,江氏還沒說話,許錦便笑嘻嘻地道:「不去,一會兒爹爹出來你也別告訴他車裡有人,我要看他吃驚的樣子。」
  
  「好嘞,姑娘放心,小的保管不露半點馬腳!」車伕不過二十多歲,挺喜歡笑的小夥子,很是配合。
  
  許錦朝母親笑,江氏點點她小臉,垂下了眼眸,左手隨意般在耳旁掠過。
  
  學堂散學了,一陣陸陸續續的腳步聲後,整條巷子忽的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又有腳步聲響起,跟著是車伕的寒暄。
  
  「老爺近日可好?」
  
  「嗯,夫人姑娘都好嗎?」許攸一身青衫走了過來,得到車伕肯定的回答後,他點點頭,伸手去挑車簾,準備上去。只是他的手剛碰到簾子,後面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清越聲音,許攸詫異地轉過去,就見學生謝暉追了上來,手裡拿著一本書。
  
  他笑了笑,「可是有所不解?」
  
  謝暉稽了一禮,清俊面容上有一絲尷尬,「耽誤先生回家了,只是弟子確實有幾處疑問,還請先生為我解惑。」說完,見許攸頷首,他平靜地問了起來,聲音清朗。
  
  許攸一一作答。兩人一高一矮,卻皆是滿身書卷氣,停在馬車前問答,遠觀之彷彿一幅求學畫。
  
  可惜許錦看不見,看不見,便欣賞不了其中韻味。她耐心地默默數數,數到一百,聽外面那人依然沒完沒了地糾纏父親,便再也忍不住了,不顧母親伸手阻攔,猛地鑽出去,風一般跳下馬車,站到父親身前怒視那個藍衣少年:「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有什麼不懂的後天再問不行嗎,我爹爹還急著回家去呢!他每月就回家兩次,難道你不知道?」
  
  「阿錦,不得無禮。」許攸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低聲斥道。
  
  「爹爹,我急著見你嘛!」許錦不高興地嘟嘴看他。
  
  許攸面色緩了些,「那也不能……」
  
  「先生莫怪許妹妹,是學生一時疏忽忘了先生住在城外了。」謝暉先朝許攸賠禮,再朝許錦拱手賠罪,面帶淺笑:「耽誤許妹妹父女團聚,是謝暉之過,還請許妹妹原諒我這一回。」
  
  他比許錦高出半頭,這樣低下來,眼睛正好與許錦相對,長眉鳳目,俊美面龐上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
  
  許錦當即紅了臉。
  
  她沒想到,自己那樣粗魯,對方非但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向她告罪。
  
  她慌亂地看向父親,緊張地不知該如何作答。她認識的年齡相仿的少年裡,崔祿沒有機會跟她道歉,祁景是做壞事也不肯跟她道歉,現在這種情形她真的不習慣,更何況,對方長得那麼好看……
  
  「你,你快走吧!」好不容易,她聽見自己這樣答。
  
  「嗯,我這就走。許妹妹,先生,一路順風。」謝暉偷偷看了一眼身前滿臉通紅的小姑娘,眼裡笑意更盛,不過起身告辭時已經恢復溫和模樣,得到許攸允許後便轉身走了,不緩不急,身姿挺拔如青柏。
  
  許錦不由自主目送他。
  
  「你怎麼來了?偷偷跟來的?」許攸摸摸女兒腦袋,將人轉了過來,扶她上車。
  
  提到這個,許錦迅速回神,眼睛看向車簾,嘿嘿一笑。
  
  一霎那,許攸心跳如鼓,「你娘,在裡面?」
  
  「是啊!」許錦笑著挑開車簾。
  
  許攸情不自禁看進去,待瞧見坐在裡面微微低著頭的妻子,那雙清亮眸子裡彷彿落了星光。
  
  這麼多年,她第一次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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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佳人:阿錦今天看了旁人好幾眼哦!

  祁景:與我無關。

  佳人:哼哼哼,少壯不努力,老大沒媳婦!

  祁景:……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15 AM

第6章 等待

  許攸的注視太火熱,江氏朝一側微微歪了頭,紅唇輕抿,眼眸依然低垂。
  
  成親十一年,兩人真正相處時日並不算多,她還是不太習慣,雖然,他對她好,一直都對她好。
  
  見她還是這副模樣,許攸心中苦笑,隨即又恢復往常溫和面容,笑著上車。她坐一頭,他便坐在另一頭,讓女兒坐中間。她不習慣,他就不會給她壓力。
  
  「阿錦,今天怎麼唆使你娘領你過來了?」許攸側坐著,笑著看女兒。
  
  「因為我想爹爹了唄!」許錦高興地抱著父親的胳膊,仰頭看他,有些不滿地道:「爹爹你怎麼一點都沒胖啊,一定是學堂飯菜不好吃吧?哼,整天就知道你那些學生,讓你多回家兩次都不肯,說什麼路遠不方便,其實馬車趕快點半個時辰用不上就能到家了!你就是不想住在家裡,不想我跟娘!」
  
  許攸早已習慣如何應對女兒這樣的指責了,摸摸她腦袋,嘆氣道:「唉,難得回家一趟,你還這樣氣爹……」
  
  許錦不依,假裝推他:「爹爹又耍賴,每次都裝可憐!」
  
  許攸輕輕笑,目光掃過對面那雙半掩在羅裙下的繡鞋,繼續跟女兒說話,「上次交待你的功課學得如何?給我背一段《論語》裡面……」
  
  「爹爹怎麼一見面就考我這些啊,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許錦氣呼呼嘟起嘴,躲到了江氏懷裡,她腦袋埋在江氏胸前,沒有她的遮掩,江氏面容一下子暴露在許攸面前。兩人目光相碰,停頓片刻,許攸習慣地要避開,江氏心有不忍,斂眸,低聲與他道:「阿錦學得很認真,你留的功課她都會背了。」
  
  許攸目光從她臉上落到女兒得意的小臉上,柔聲附和:「嗯,有你教她,阿錦肯定學得好。」
  
  說完這一句,車裡就靜了下來。
  
  許錦靠在母親懷裡,目光在父母身上來回逡巡。自小印象裡的父母就是這樣子,話不多,斷斷續續的,她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何奇怪的。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江氏忽然想到家裡那隻小白狗,笑著捏捏女兒秀氣瓊鼻,輕聲道:「還不快把你的喜事跟你爹說說?」幸好兩人中間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多了話題,少了許多尷尬。
  
  許攸詫異地看向許錦,微微笑:「阿錦有什麼喜事?」現在這個時候,莫非是後院杏兒能吃了?
  
  提到小白狗,許錦立即打開了話匣子,從小白狗長得多可愛到它多聰明再到它多喜歡她,說得眉飛色舞。中間涉及到祁景的,她言語不詳企圖糊弄過去,江氏便簡單解釋了來龍去脈。許攸聽了微微蹙眉,得知祁景並無大礙後才舒展開來,小聲訓斥許錦,「阿錦以後要乖點,姑娘家不許太過頑皮,祁景再偷你杏,你告訴你娘,切莫自作主張了,看看這回,多危險。」
  
  許錦悻悻低下頭,攥著衣擺玩:「知道了……」哼,祁景真是佔便宜了,明明他犯錯在先,就因為生病父母便都數落她不對,下次,下次她也要裝病!
  
  許攸又跟江氏說話,「我還是親自去祁府一趟吧,你們母女在家,還勞左右鄰居多多照應的。」
  
  江氏握住女兒的手,「嗯,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今日你過去看看祁景,等他好了,我想著還是請伯父伯母來咱們家聚一聚吧,讓兩個孩子徹底和好,以後莫要鬧了,傳出去不好聽。」男娃淘氣沒什麼,女孩子……說來女兒都十歲了,要不要請個教導禮儀的女夫子呢?雖然沒提,江氏卻把這事記在了心裡。
  
  許攸不知她所想,見她神情恍惚了會兒,他悄悄多看了一眼,然後才收回視線:「還是你想的周到。」
  
  江氏抿唇笑:「小事而已,算不得什麼。」
  
  兩人停一會兒說一會兒,許錦偶爾插言兩句,一家三口也算是其樂融融,彷彿沒過多久馬車就進了鎮子。馬車停在家門口,看門小廝聽到動靜,迅速開門,幾乎就在門開的那瞬間,一道白影閃了出去,許家門口迅速響起興奮的狗叫聲。
  
  「爹爹,它來接我了!」許錦急著要下去。
  
  「慢點慢點,小心磕到。」許攸按住女兒,自己先下去,再掐著女兒腋窩把她抱到地上。許錦腳剛觸地,小白狗就撲到了她身上,在白色裙襬上留下幾個灰灰的爪子印。許錦一點都不嫌髒,直接把狗抱到懷裡,一邊給它順毛一邊偷偷給許攸看,「爹爹,你看,很好看吧?」
  
  小白狗乖乖窩在她胳膊裡,好奇地盯著面前這個身上沾了主人味道的男人,確定沒有敵意,自顧自舔起主人的小手來。
  
  「不錯,挺有靈性的。」許攸誇道,見江氏出來了,他本能地伸手去接。
  
  江氏頓了一下,察覺男人要縮手,忙將細膩小手搭在男人握慣了紙筆的大手上,卻垂眸不敢看他,只能感受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住,乾淨溫熱。下車了,那手並未留戀,不著痕跡收了回去,落在女兒頭上,等她一起進去。
  
  壓下心頭難言的失落感,江氏笑著跟父女倆一起進了門。
  
  管家老楊上前見禮,末了朝江氏道:「夫人,老奴已經打探過了,咱們鎮上確實沒有人家丟狗,幾家客棧也說年後都沒有招待過養狗的客人。依老奴看,這狗八成是官道上過往客商落下的,可能是丟了,也可能是不要了,既然沒有人打聽,多半是不在乎的。」
  
  老楊也是原來江家的老僕,跟隨江氏一起過來的,辦事向來穩妥可靠。江氏聽了,笑著看向女兒,「好了,娘做主了,這狗是咱們家的了。」
  
  許錦早就咧嘴笑了,抱著小白狗直蹭腦袋,蹭著蹭著興奮道:「娘,那我帶它去找筱筱了,順便把她的粽子送過去!」事情未定之前,她都不敢帶小白狗出去。
  
  「去吧,不過先把身上的土拍掉,還有,它這麼聽你的話,你讓它自己走,別抱在身上。對了,過一會兒就要吃晚飯了,你早點回來,別等娘派人去喊你。」江氏連番囑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許錦放下狗,彎腰拍拍幾處爪印狀塵土,起身時見這裡只剩自家人了,她嘿嘿一笑,突地把江氏推向許攸那邊,然後邊往外跑邊道:「我走了,娘快跟爹爹說說悄悄話吧!」崔筱跟她說過,崔伯父每次回來都會跟崔夫人說半天悄悄話,如今母親這麼久沒見到父親,肯定也有悄悄話要說的,以前她因為太想父親忘了這層,今日可不能打攪父母了。
  
  「這丫頭,越來越淘氣了……」江氏急急離開許攸懷裡,轉身掩飾臉上羞紅,「你先回房歇歇,我去吩咐水房備水。上次為你做了件衫子,一會兒換上試試,哪裡不妥我再改改。」言罷匆匆離去。
  
  許攸望著她背影,有點後悔剛剛扶了她一下。她一定是,不高興了吧?
  
  當年決定娶她時,他就已經想好只跟她做有名無實的夫妻,只願給她給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名分,照顧她們一世無憂,沒有半點藉機要挾的意思。可她出於愧疚,說她會等那人等到女兒十歲生辰,屆時那人依然沒有回來,如果他還喜歡她,她就真正做他的女人做他的妻子。若期間他另有所愛,她會立即與他和離,不耽誤他的姻緣。
  
  這麼多年,彷彿一晃眼就過去了,他對她的心意從未變過。她呢,她對那人,大概也沒有變過吧?
  
  所以他主動搬到縣學裡住,除了她懷孕的那一年,他每月只回來兩次,就是怕給她壓力。他想讓她知道,他沒想求她回報。倘若她一輩子無法忘記那人,他也會一輩子以禮相待,只要她心未變,就算她想用身體報答他,他也不會要的。
  
  不是所有男人,都迫不及待用那種方式在心愛女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他最想要的,從來都是她的心。
  
  當初他輸在晚認識她,現在能守著她,能得到她妻子般的照顧,他已經滿足了。
  
  他真的滿足了,只是,每次見面心底都會湧上來的期待,不受他控制。
  
  靠在浴桶裡,許攸輕輕舒了口氣。
  
  聲音剛落,江氏放輕腳步走了進來,將他的中衣衫子掛在屏風上,然後又轉身出去了。他不要丫鬟伺候,小廝又不能進後院,只好她來做這些。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羞的。
  
  再怎麼說,兩人也一起過了十多年,她懷孕那會兒害喜嚴重,再醜的樣子都被他瞧見了。等生下女兒後,因為女兒特別依賴父親,她跟許攸不得不睡在一屋,甚至應女兒天真的倔強要求睡在一個被窩裡面。雖然中間隔著小小的孩子,到底還是尷尬的,特別是半夜喂奶時,大多時候許攸會避出去,但也有幾次他一走女兒就哭,許攸無奈只好留下。江氏知道他不會偷看,但女兒咂咂的吮聲,在靜謐的夜裡是那樣突兀,臊得她接連幾天都不敢看許攸。等女兒長大搬出去了,為了不讓女兒懷疑,兩人依然同居一室,只不過各自睡一個被窩,他也會體貼地挪到炕另一頭,不分春冬。
  
  一年又一年,他不越雷池一步,有時候江氏覺得許攸還喜歡她,有時又覺得,他只是在履行當年的承諾。君子,他從來都是謙謙君子,早在他提親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當年那人要去外面掙前程,離別在即,她心軟從了他,他許她會早點回來迎娶,她承諾會一直等他,誰都沒想到僅那一次她便珠胎暗結。父親又怒又急,偏偏他沒有半點消息,許攸得知後向父親提親,又私下裡跟她保證不會強迫她,她受不起許攸的痴情,卻不忍打掉孩子,更不忍敗壞江家名聲,只好應了,給了許攸那個約定。
  
  如今江氏才明白那句話是多麼自不量力,既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又高看了自己。她如何篤定十年後她依然值得許攸喜歡?還有,此時此刻,就算她真心想跟他過,他也會把那當成她的施捨吧?
  
  她呢,她想跟他過嗎?
  
  想不想,江氏自己都說不清楚。這麼多年過去了,從最開始的日思夜想黯然神傷,到後來因某個景色某句話無意憶起悵然若失,那個陪她度過童年歲月又在荳蔻年華給她歡聲笑語的男人,她都快記不起他的模樣了……但不能否認,曾經一起度過的日子,每一句歡笑,都印在了心上,所以哪怕她白日裡沒有刻意去想,那人也會隔一段時間便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夢裡。夢裡,她還是那個快樂無憂的江家小姑娘,他是常常嚇唬她又在她哭了後笨拙安慰她的大膽小廝……
  
  一個給了她青梅竹馬,一個給了她十年相守。今時今日,她真的分不清楚,心裡一直住著的那個是否已經走了,而一直在外面的那個,又是否已經搬了進來……她唯一確定的是,她早就不期待那人會回來了,她只是不知該如何對待許攸,她欠他,太多,而她最美的年華,早已逝去。
  
  裡面是他起身更衣聲,江氏悄悄離去,吩咐丫鬟去請姑娘回來。
  
  丫鬟熟門熟路到了崔府,崔夫人正留許錦在這邊用飯呢。
  
  「不了,我爹爹回來了,我要陪他吃飯去,等爹爹走了,我再來伯母家討飯吃,到時候伯母別趕我啊!」許錦笑嘻嘻跟崔夫人耍嘴皮子。
  
  「你啊你,油嘴滑舌的,真不知跟誰學的!」崔夫人被她逗得笑彎了眼,陪崔筱一起送她出門,其實也是喜歡小白狗,想多看兩眼。見許錦進了許家大門女兒還欣羨地望著那邊,她痛快道:「好了,明個兒咱們進城去,娘也給你買一隻!」
  
  「娘真好!」饒是崔筱再乖巧,還是高興地撲到了崔夫人懷裡。
  
  許家,跟崔筱炫耀完自己的寶貝狗,許錦特別開心,腳步輕快地去了上房。那裡晚飯已經備好,父母正輕聲說著話,丫鬟端水過來伺候她洗手,平靜又溫馨。
  
  她喜歡這樣的家。
  
  她在父母中間落座,小白狗停在她腳邊,一家三口說了會兒話便開飯了。
  
  許攸給女兒夾她最愛吃的清蒸魚。雖不是親生,到底是從小看到大的,長得又像她娘,他是真的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照顧。
  
  「爹爹真好!」許錦開心地笑,又道:「爹爹別只想著我,你也給娘夾點吧,要不娘該吃醋了!」
  
  「吃你的飯吧,什麼都堵不住你嘴。」江氏臉上發熱,睨了女兒一眼。
  
  許錦嘿嘿笑,一點都不怕,只朝父親眨眼睛。
  
  許攸踟躕片刻,舀了一小勺涼拌豆腐給江氏,用笑容掩飾心頭緊張:「阿錦有命,我可不敢不從。」天熱的時候,她就愛吃涼的。
  
  「你就慣著她吧,慣出一身嬌縱脾氣,小心將來嫁不出去。」江氏眼睛瞪著女兒,嘴裡也說著不滿的話,卻還是端碗接了。除了女兒挑唆,他從不主動做出親暱之舉,現在他做了,她就不好拒絕。
  
  許錦跟父親撒嬌:「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娘不稀罕我,爹爹養我一輩子,是不是?」
  
  許攸剛想點頭,卻收到江氏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遞出來的嗔怪眼風,便咳了聲,「好了,你娘也沒錯,姑娘家還是端莊點好。」心裡跟吃了蜜一樣甜。
  
  許錦看看眉目傳情的父母,假裝生氣道:「哼,你們倆是一夥的,我不理你們了!」
  
  沒過一會兒又自己笑了起來,分別給父母夾他們愛吃的菜。
  
  飯後許攸起身,故意逗她:「我去看祁景,阿錦陪我一起去?」
  
  「啊,我好睏啊,爹爹你自己去吧!」許錦才不想見祁景,抱起小白狗溜之大吉,與其浪費功夫去看討厭的人,還不如好好給小白狗想個名字呢。
  
  許攸搖頭失笑,接過江氏遞過來的禮,去了祁家。
  
  殊不知早在得知他回來的消息時,有人就在等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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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許錦身世不會有大狗血的,寫父母這段,就是想說明青梅竹馬也會有不同結局,感情這種事,需要珍惜,否則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18 AM

第7章 氣人

  紅日西垂,晚風微涼。
  
  祁老爺子正在花園裡散步,得知許攸登門,便棄了園中暮景轉身往回走。見面後,許攸想跟他道歉,祁老爺子開口就把話拐到了上次的棋局上,還強拉著許攸下了一盤。兩刻鐘後,許攸看看外面天色,提出去探望祁景,祁老爺子不好再攔,領他去了。
  
  「祁景,你許伯父看你來了。」跨進門口,祁老爺子大聲道。
  
  裡屋祁景坐了起來,用眼神示意貼身小廝長順去挑簾迎客,他則背靠炕頭大迎枕,沉默地望著內室門口。少年額頭系白紗,面上是虛弱的白,眼裡卻多了原身不曾有的內斂沉靜。等二人進來,祁景在心裡練了一遍,開口道:「祖父,伯父。」聲音暗啞,倒顯得他有些可憐。
  
  這是傷後他第一次說話。
  
  祁老爺子臉上終於好看了些,「總算還知道點規矩。」
  
  「阿景一直都很知禮。」許攸替祁景說話,走到炕沿前,關切地問道:「頭上還疼不?都怪阿錦太淘氣,回去伯父一定好好訓她……」
  
  「是我,錯了,不怪她。」不同於吃飯走路等動作,對於這種完全陌生的言語,哪怕已經能完全聽懂,祁景到底還是不太熟練,四個字都說得結巴晦澀,只得低頭掩飾。幸好,那個小姑娘每次在大人面前認錯都會低頭,現在他低頭應該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殊不知他這般主動認錯,是原身從來不曾有過的舉動。許攸和祁老爺子都愣住了,還是許攸最先反應過來,笑道:「好好,你跟阿錦都知道錯了,那以後都乖點,別再吵架就行了。你先好好養傷,初六那日到伯父家做客,我讓廚房做你最愛吃的獅子頭。」每逢喜慶日子,交好的鄰里都會互相宴請,三家統共就這幾個孩子,大人們多少都記得他們愛吃什麼,而端午學堂放兩日假,那時候祁景的傷也能好得差不多了。
  
  見兩人沒有懷疑自己,祁景暗暗鬆口氣,點頭敷衍。
  
  都是男人,問完傷情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許攸起身告辭。
  
  祁景目送他往外走,在許攸快要出門時,猶豫開口,「伯父……」
  
  許攸回頭看他,「怎麼了?」
  
  祁景頓了頓,垂眸道:「狗,阿錦,我想……」
  
  「你這小子,怎麼摔個跟頭摔成結巴了?」聽他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好,祁老爺子皺眉斥道。臭小子,會說話偏偏不肯說,現在說了又不好好說,是準備這樣跟他賭氣嗎!
  
  話被打斷,祁景看看老爺子,不吭聲了。
  
  許攸攔住怒氣衝衝的祁老爺子,笑著問他:「想看阿錦新養的狗?」
  
  祁景頷首,「想。」垂眸掩飾聽到「養」字時眼中浮起的憤怒。他知道許家父女都沒有惡意,但那是他的身體,他無法容忍他們像對待普通家狗一樣對待他。
  
  許攸隨口應道:「行,明日伯父讓阿錦帶過來給你瞧瞧,是只小白狗,挺好看的。」在他眼裡,只比女兒大三歲的祁景也是個孩子,小孩子,自然喜歡貓狗這種東西。
  
  「多謝,伯父。」祁景乾巴巴道謝。
  
  許攸笑笑,轉身走了。
  
  門簾落下,祁景扭頭,視線投向窗外,暗暗期待明日碰到真正的身體後就能回去。這裡束手束腳,他不習慣,也不想繼續強迫自己去適應。
  
  前院,祁老爺子雖然生氣長孫說話結結巴巴,心裡還是關心他的,送完許攸便吩咐管家再去請郎中過來,生怕祁景落下口疾。待郎中再三表明大少爺沒事時,祁老爺子胸口那股擔憂頓時轉成熊熊怒火,認定祁景是故意跟他耍氣呢,好在祁老太太自有辦法對付他 ,幫祁景避過了一劫。
  
  且說許攸在祁家做客時,王嬤嬤正在跟江氏說悄悄話。
  
  「夫人啊,明兒個是初一,初五就是姑娘十歲生辰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王嬤嬤輕輕摸著江氏的頭髮,滿臉心疼。這是她奶大的孩子,她親眼看她苦了這麼多年,看她為了一個混賬白白耽誤了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光,簡直比一刀戳在身上還要難受。「夫人,好好跟姑爺過吧,姑爺對你的心,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江氏扭過頭,「您又不是他肚裡的蟲,怎麼就知道他真心了?他是什麼人您還不清楚嗎?興許他只想守約呢,那種事,您讓我如何開口?我又不是當年的黃花大閨女了,不值得誰稀罕……」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端莊,在待她如親生女兒的長輩面前,江氏免不得露出幾分小女兒姿態。
  
  王嬤嬤活了大半輩子,何等人精,一聽江氏沒有直言反對,反而妄自菲薄起來,心裡就樂開了花。
  
  只有上心了,才會忐忑配不配得上的問題。
  
  「胡說!」她輕輕捏了捏江氏細膩滑嫩的臉頰,「你才二十八,不是嬤嬤自誇,就是尋常十五六的小姑娘也比不了你!罷了,既然你羞於開口,那就聽嬤嬤的,今晚屋裡只放一床被子,另一床放在櫃子裡,姑爺不傻,看姑爺如何做吧!」說完也不等江氏開口,王嬤嬤就把人推出去了,然後笑眯眯將鋪好的一床被子重新放回櫃裡。放好了,她將江氏拉去許錦屋裡說話。
  
  許攸回來,從下人口中得知江氏在女兒房裡,本想過去陪母女二人說說話的,轉瞬想到最近幾年兩人為了避免尷尬從來沒有同時歇下過,或許這次她也是故意躲著他,便自己回了屋。進屋見炕上只有一床被子,只當江氏忘了,還沒來得及把他的那床拿出來,就去櫃子裡翻,果然瞧見了。他習以為常,將被子鋪到東炕頭,脫了外衫,穿著中衣躺進去,面朝牆而睡。
  
  王嬤嬤一直留意著他的動靜,得知許攸回房了,便把江氏往回攆。江氏心中緊張,也不知該盼許攸如何做,賴著不肯走。彼時玩鬧一天的許錦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迷迷糊糊問母親為何還不回去,江氏無奈,只好在王嬤嬤的攛掇下慢吞吞往回走。
  
  走到屋門口,江氏在門外苦苦掙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跨了進去。
  
  屋裡靜悄悄的,炕頭是熟悉的情形。
  
  所有緊張不安最終化成唇畔自嘲一笑,江氏熄了燈,像以前那樣鑽進被窩默默褪去外衫,閉上眼睛,哪怕睡不著,也躺著一動不動。
  
  黑暗裡,夫妻倆誰也不知對方是否真的睡了。
  
  屋簷下,王嬤嬤等了會兒聽不見動靜,略一思忖,便知道差錯出在哪裡了。
  
  她怎麼忘了,若姑爺真能藉口只有一床被子就鑽夫人被窩,兩口子早不用耽誤到今天了!
  
  唉,都是傻的,夫人當初少不更事隨口許下約定,姑爺呢,這也太守規矩了……
  
  明日,再想想辦法吧。
  
  ~
  
  每次父親回家,許錦都起的特別早。
  
  今天也是,她早早起來直奔上房,後面大白顛顛地跟著她。
  
  大白,是許錦給小白狗起的名字,她希望它平平安安長成一條大白狗,一直陪著她。
  
  江氏去前院了,許攸在後院散步,許錦跑過去,迫不及待地將自己起的好名字講給父親聽。
  
  女兒高興,許攸自然誇好,順勢提道:「阿錦啊,爹知道祁景受傷不怪你,可現在他已經知錯了,還傷得不能下地,挺可憐的是不是?」
  
  「他可不可憐跟我有什麼關係?」許錦伸手逗狗,大白伸直上半身用前腿夠她。
  
  許攸咳了咳,「這個,昨天爹去看他,祁景認錯了,說想跟你和好,還請你帶大白過去找他玩。阿錦,爹已經替你答應了,一會兒吃完飯你去陪他待一會兒?」兩個孩子慢慢大了,若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胡鬧吵架,他是真的擔心,這次祁景幸運沒出事,下次呢?
  
  許錦不可置信地抬頭,對上父親期待的目光,急道:「爹爹你別上他的當!他在你們面前慣會裝老實,背地裡其實可壞了,像這次,他哪是真心認錯啊,他就是想跟我搶大白呢!你不知道,那天他摔得腦袋都流血了還要跟我搶,哼,反正我不去!」
  
  「小點聲。」許攸安撫地摸摸她腦袋,好言好語道:「爹也知道祁景總是欺負你,不過這次爹看出來了,他是真的改了。阿錦,祁景現在說話都有些結巴,就算是為了讓你祁爺爺祁奶奶早點安心,你就過去陪他解解悶吧。你怕他跟你搶狗,可大白已經是你的了,祁景怎麼敢搶?他真搶了,你祁爺爺祁奶奶第一個替你做主,是不是?」
  
  這倒是真的。
  
  許錦眨眨眼睛,「他真的變成結巴了?」這是她最好奇的。
  
  「反正昨天說話只能兩個字兩個字說,也不知今天好了沒。」許攸擔憂道,想了想,下了決定,「飯後你跟爹一塊兒過去,阿錦聽話,你跟祁景和好了,明天爹才能安心回縣城。」
  
  「爹爹……」許錦不捨地靠在父親身上,乖乖道:「好吧,我聽爹爹的話。」父親就在家裡待一天,她不想讓父親操心。
  
  「真乖。」許攸欣慰地笑,女兒雖然淘氣,跟她講道理時她還是很懂事的。
  
  祁家。
  
  今日祁景感覺好多了,頭沒有那麼昏沉,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等祁老太太陪他用完早飯出去後,他掀開被子準備起來。
  
  「少爺,您還有傷,老太太叮囑過……」一直守在炕沿邊上的長順連忙阻攔,只是手還沒搭在少爺肩頭,突然對上少爺幽幽的眼眸,裡面沒有熟悉的陰戾,卻更讓他頭皮發麻。他已經習慣對付脾氣陰晴不定的少爺了,如今少爺收斂一切情緒,他看不透,看不透,心中更加沒底。
  
  祁景沉默不語,動作可沒停,在長順猶豫的時候,他已經站到了地上。長順還想小聲勸兩句,祁景突然伸開雙臂,「更衣。」聲音低沉平靜,不似少年人。
  
  長順莫名就不敢再勸了,迅速從櫃子裡翻出一身衣裳,替少爺穿上。
  
  祁景盯著他的動作,等長順穿完,他走向遠處的鏡子。
  
  他知道,這個少年長得很像他,可他還是想親眼確定一下。
  
  鏡子裡出現了一張有些蒼白的臉龐,跟他在湖邊喝水時水面映出來的面孔真的很像。
  
  除了,腦袋上少了兩隻耳朵,還有……
  
  祁景咧嘴,露出兩排整齊牙齒,他看了看,重新抿緊雙唇,對這樣並不鋒利的牙齒很不滿意。
  
  丟下兀自發愣的小廝,祁景沉著臉慢慢往外走,目光掃過周圍物事,一一跟原身的記憶重合。
  
  外面晨光明媚,花壇裡開著好看的花,祁景掃了一眼,沒有多做停留,繼續往前走,不想快要拐到前院時,前面忽然拐過來幾道身影,為首的正是祁老太太跟那個小姑娘。祁老太太牽著她手,面帶笑容,那個小姑娘也笑得眉眼彎彎,只是在看到他時,笑臉立即垮了下來,那張小嘴兒也悄悄撇了撇。
  
  祁景看向她身後,除了兩家的丫鬟,並沒有……
  
  念頭未落,一道熟悉身影忽從花壇裡跳了出來,顛顛地朝那個小姑娘跑去,嘴裡還叼著一片紅豔花瓣,跟滿身雪白毛色極不相稱。
  
  祁景無論如何都沒料到這種情景,僵在當場忘了反應。震驚之際,他看見「他」抬起前腿扒在小姑娘腿上,還未變長的短小尾巴晃來晃去,而小姑娘得意地瞥他一眼,蹲下去親暱地摸「他」腦袋,嘴裡喚著「大白……」
  
  大白……
  
  祁景額頭青筋直跳,既為「他」太類似家狗的表現,又為這個連他都覺得很爛的名字。
  
  這個小姑娘,果然很會氣人。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23 AM

第8章 哭了

  「大白,這花是送給我的嗎?」許錦半蹲下去,高興地將手伸到大白下巴前。
  
  果然,大白立馬將花瓣放到她手心,跟著舔舔她手指,抬頭看她,小尾巴晃來晃去。
  
  「真好,吶,給你戴上吧。」自家狗這麼喜歡自己,許錦開心極了,笑著將花瓣放在大白腦頂。紅嫩花瓣落在雪白毛髮上,既像雪地裡的梅,又像胖娃娃額頭點的紅點,很是喜人。不過大白不知是好奇還是不習慣,撥棱撥棱腦袋就把花瓣甩到了地上,重新叼起來給她。
  
  許錦玩性大起,準備將花瓣放到它背上。
  
  看得祁景心頭竄起熊熊怒火,若非對方是個天真的孩子,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他恨不得……
  
  祁老太太瞧出長孫臉色不對,心中奇怪,嘴上和藹笑道:「這小子,你不是說想跟阿錦玩嗎,現在阿錦領著大白找你來了,你出來迎接,怎麼跟個木頭似的不說話?」其實十三歲的少年,不算小了,只是長孫向來頑皮不懂事,如今又大病初癒,老太太話裡不免多了幾分哄小孩兒的味道。
  
  說話,說什麼?
  
  祁景陰沉沉盯著許錦,腳下已經自作主張朝她走去。
  
  他眼神太怪異,許錦被他看得發慌,抱起大白躲到祁老太太身後,「祁奶奶,祁景好像不願意跟我玩,那我走了啊。」她本就不情願來,眼下祁景這種態度,許錦只想馬上回家。
  
  祁老太太悄悄瞪祁景一眼,轉身勸許錦:「阿錦別急著走啊,祁景不是……」
  
  「阿錦別走,我想,跟你玩。」少年結結巴巴的聲音突然插入,打斷了祁老太太的話。
  
  祁老太太驚喜回頭,見祁景白皙臉龐上浮了淡淡的紅,猜到他是捨不得許錦抱狗離開就服了軟,總算鬆了口氣,笑著吩咐丫鬟去備糕點,順便把許錦帶到身前,「你看,祁景也想跟你玩呢。好了,奶奶讓人去拿你最愛吃的桂花糕,你替奶奶陪祁景解解悶啊,給他看看你的大白,這麼聰明又好看的狗可真是稀罕物。」
  
  卻不知許錦被那一聲「阿錦」叫的起了一身小疙瘩。
  
  祁景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她,連大名他都不屑於叫,總是掃把星掃把星的喊她。
  
  她情不自禁抱緊懷裡的大白,狐疑地看向對面扯著嘴角笑的少年。
  
  說實話,祁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生的很是好看。當年祁家三口回來,她聽到動靜跑出去看熱鬧,碰巧祁景從馬車車窗往外看。一照面,許錦還以為裡面坐的是個漂亮的小姐姐,哪想跳下車的是個冷臉男娃,眼睛長在了腦頂。而這幾年相處下來,她就從來沒見祁景給過誰笑臉,如今他這樣一笑,雖然笑得很勉強,還是讓她看愣了一瞬。
  
  可是,她怎麼覺得那麼不對勁兒呢?
  
  許錦還是想走。父親在前院跟祁老爺子下棋,他下他的,她要回家。
  
  祁景卻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側,眼睛盯著大白,慢慢吞吞道:「阿錦,跟我玩吧。」說著,抬手去摸大白,面容平靜,好像真的只是單純的想摸摸。
  
  許錦被他這個動作喚回了神,本能想躲,轉瞬又在心裡偷樂,除了她,大白可是誰都不給摸的。所以她站在原地不動,等著看祁景出醜。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許錦失望又震驚。
  
  因為大白只是往她懷裡縮了縮,並沒有像抗拒江氏崔筱那般叫著拒絕,然後,祁景白皙的手就碰到了大白腦頂。大白瞅瞅她,當許錦以為它會躲開祁景時,大白忽的扭扭腦袋,轉頭舔了祁景一下,換來少年唇角輕翹。
  
  大白竟然肯親近祁景?
  
  許錦下巴都快掉下去了,抬眼,卻見祁景半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反而蹙起了眉頭。
  
  是不喜歡大白嗎?
  
  許錦哼了聲,退後幾步,小聲嘟囔道:「你不喜歡大白嗎?不喜歡那我走了。」真是奇怪的人,之前還跟她搶狗,現在大白親近他了,他竟然不喜歡!雖說祁景不喜歡大白意味著他不會再搶,可許錦就是不高興,她的大白是最好的狗,誰不喜歡是誰沒眼光!
  
  身體突然離了自己,祁景不自覺地跟上去。或許,把它完全抱到自己懷裡,就能回去了?只是,那個小姑娘突然瞪圓了眼睛,滿眼防備,像極了護崽的……之前站在她身後側的小丫鬟也警惕地擋在她身前,好像他是獵食猛獸。
  
  「阿景,大白剛見到你還怕生呢,你別急著跟它玩。過來,你們倆到這邊坐著說話,讓大白自己在院子裡跑,它玩夠了就不認生了。」祁老太太見情形不對,趕緊招呼道。院裡有株枝繁葉茂的石榴樹,她已經讓丫鬟把桌椅搬到了樹下。上麵茶點一應俱全,她還把給替長孫縫到一半的夏衫拿過來了,準備在兩個孩子逗狗時縫上兩針。
  
  祁景已經迅速冷靜下來,再抬頭時又扯了扯嘴角,對許錦道:「沒有,我喜歡……大白。阿錦,走,咱們去坐。」周圍人太多,他又沒把握搶到身體就能回去,只好先哄她。
  
  許錦不怎麼信他,從寶珠身後探頭問:「你真喜歡大白?」
  
  祁景笨拙地笑:「喜歡。」眼中無奈一閃而逝。其實族裡也有她這麼大的孩子,可他白日狩獵晚上獨眠,很少跟那些孩子打交道,如今為了搶回身體,竟不得不裝成小孩兒哄她騙她。若按照這邊的習俗,他真實年齡至少大她十歲的……
  
  祁景不想欺負一個孩子,奈何他必須這樣做。
  
  見她依然躲在丫鬟身後,祁景放輕了聲音,替原身跟她道歉:「阿錦,以前是我,不該欺負你,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嗎?」從局外人的角度講,他也覺得這個小姑娘受了委屈,的確是原身一直欺負她,所以這話他說的很誠懇。
  
  許錦身上又起小疙瘩了,既為祁景親暱的稱呼,又為他的道歉,或許,還有他認真的眼神?
  
  雖然心中懷疑未消,可祁奶奶就在那邊笑眯眯地看著呢,既然祁景主動道歉,她就不好再給他臉色,那樣倒顯得她不講道理似的。
  
  她從寶珠身後走出來,一邊摸大白腦頂一邊問祁景,「那你以後還欺負我不?」因為祁景比她高,說話時她微微仰著頭,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清澈如水,細膩臉頰白裡透紅,小嘴因曾經受過的委屈嘟了起來,紅嫩嫩像昨日剛剛吃過的櫻桃。
  
  這是祁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小姑娘。
  
  他看向院裡的幾個丫鬟,再回想了一下小姑娘母親的模樣,後知後覺發現,這些女子都很嬌小,身上肌膚看著就嫩,彷彿碰一碰都會破了,而這對母女則是原身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
  
  族裡強者要保護弱者,這個小姑娘這麼嬌嫩,他雖沒有責任保護她,但也不會欺負她。
  
  「不了。」祁景實話實說,目光落在她懷裡,心中一動,試探道:「那你,讓我抱抱它?」
  
  許錦眨眨眼睛,抱著狗朝祁老太太走去,路過祁景時頓了一下,湊到他身前小聲道:「等我確定你真的不欺負我了,我再給你抱!」說完笑著跑了。樹下祁老太太坐主位,兩邊各擺了一條長凳,中間隔著長案,許錦坐在祁老太太左邊,抱著大白跟老人家說話。
  
  祁景無可奈何,走過去坐在她對面,忍住不去看自己的身體,時而看看兩人,大多時候都是垂眸看腳下,只在祁老太太問話時言簡意賅地說兩句。
  
  祁老太太真心發愁了,長孫好像懂事了些,可怎麼突然變成悶葫蘆了?
  
  她看看許錦,笑道:「阿錦把狗放地上吧,洗洗手,嘗嘗廚房新做的這幾樣糕點。」自有丫鬟去端水。
  
  祁家有個廚娘是京城人,帶來了很多新鮮吃食,許錦的確喜歡那些糕點,所以祁老太太一說,她便把大白放到身後,讓它去後面玩。到底還是防著祁景的,沒有在前面放開大白,怕它跑到祁景那邊去。
  
  祁景看看她,再望向顛顛朝花壇跑去的身體,很是頭疼。他莫名其妙變成了這個祁少爺,自己的身體竟然也還活著,說明他有部分魂魄殘留在那邊,而且是屬於狗的那部分?所以它乖乖呆在她身邊,聽她的話……
  
  還給她叼花!
  
  眼看大白很快又叼著一片粉色花瓣跳出花壇,而那個小姑娘正在洗手,祁景終於忍不住了,倏地起身跑過去,嘴上沒忘了為自己掩飾:「阿錦,你看大白,又叼花了,真聰明,你就讓我抱,抱抱它吧!」彎腰就去抓大白。
  
  許錦早在祁景起身時就急了,「祁景你耍賴,你……」剛要追上去,祁老太太忽的拉住她手,嘆氣道:「阿錦,祁景他大病初癒,前兩天一直不肯說話,今日才好了點,你就讓他抱抱大白吧。放心,他要是敢使壞,奶奶替你打他!」這倆孩子,都得她哄著!
  
  「可……」面對一直都很疼她的老人,許錦不知該如何拒絕,只好咬咬唇,扭頭叮囑祁景:「那你輕點……啊,大白不想給你抱,不許你抓它!」當她瞧見大白四處逃竄不肯讓祁景碰,而祁景鍥而不捨時,許錦頓時忘了一切,著急地衝了出去。
  
  「汪……」面對突然衝上來阻攔它討好主人的少年,大白也沒有好感了,轉身躲避,嘴裡叼著花瓣不放。可它到底太小了,很快就被祁景按住抓了起來。聽到那姑娘憤怒的叫罵,祁景將汪汪掙扎的身體緊緊按進懷裡,直奔後院。碰一處不行,完全抱住也不行,那他帶它回到剛來的地方,總行了吧?
  
  「祁景,你給我站住!」親眼看著長孫又撒野了,祁老太太大急,喊了幾聲沒有作用,便吩咐那邊的幾個丫鬟以及長順去攔祁景。
  
  然祁景發了狠往後跑,步履如飛,那些下人又礙於他的身份不敢硬攔,竟讓他跑了過去。許錦在後面咬牙切齒,邊跑邊罵:「祁景你快把大白還給我,你別以為在你們家我就怕你,你等著,你……你給我!」
  
  祁景心急回去,全力奔跑,許錦擔憂愛狗,拼了命追。奈何祁景長她三歲,又是男子,注定跑得比許錦快,轉眼便衝到了兩家後院牆根下。發現依然沒能回去,祁景準備翻牆,卻礙於雙手抱狗行動不便,耽誤了功夫。許錦趁機撲上來,伸手抱住大白上半身往回拽,「還給我,大白是我的!」
  
  祁景當然不會給她,又不願對她動手,只好僵持。兩人誰也不肯讓步,大白被拽疼了,汪汪直叫。祁景一個大男人,又是自己的身體,絲毫沒把大白的叫聲放在心上。可許錦越聽越心虛,對上大白委屈掙扎的樣子,終於萬分不甘地鬆了手,同時「哇」地哭了出來,「你弄疼它了,你還給我,它是我的……」
  
  她這樣一哭,大白不叫了,停在祁景懷裡忘了掙扎,愣愣地看著主人,而抱著它的少年同樣發愣,不可置信地盯著身前的小姑娘。她一手垂在身側,一手抬起抹眼淚,張嘴嚎啕大哭,眼淚都快流進去了……
  
  「你,你怎麼不搶了?」祁景怔怔開口。
  
  「你弄疼它了……給我!」許錦抽泣著道,小手移開,見祁景有些發愣,靈機一動,依然低頭大哭,哭著哭著突地伸手把大白搶了回來,轉身就往前院跑,「祁景你說話不算數,我以後再也不跟你玩了,你也休想再碰我的狗!」
  
  祁景愣在原地沒動,呆呆地望著她逃跑般的背影。
  
  原來,她比他還怕他疼……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27 AM

第9章 教導

  許攸還是很瞭解自家女兒的。
  
  從小嬌生慣養,難免有些嬌氣,一不小心磕到哪兒都可能疼得眼裡轉淚兒,可憐兮兮地看著你,等你給她揉揉吹吹。但哪怕真疼極了,她也只會無聲落淚或小聲抽搭,根本不會嚎啕大哭,除非,是被祁景惹哭的。
  
  就這,許攸也知道,女兒並非真從祁景那兒受了什麼天大委屈,她是故意裝可憐呢,因為她自己摸索出來了,她哭得越可憐,祁景下場就越慘。
  
  所以,同祁老爺子匆匆趕過來後,見女兒抱著大白灑淚跑過來,身上卻衣衫齊整併不像受傷的樣子,許攸馬上放心了,張開手臂抱住乳燕般撲過來的小姑娘,先朝祁老爺子無奈地笑笑,再柔聲安撫道:「好了好了,又跟阿景鬧彆扭了?」
  
  「他跟我搶大白!」許錦側倚在父親身上,一手抱狗一手抹眼睛,哭著朝旁邊的祁老爺子控訴:「祁爺爺,大白不喜歡祁景不肯給他抱,祁景就跟我搶,還跑到後院不肯還給我,連祁奶奶說他他都不聽!」
  
  「阿錦別哭,爺爺為你做主!」祁老爺子彎腰哄她,慈愛的聲音跟他與祁景說話時簡直是天差地別。
  
  許錦抽搭著點點頭,偷眼看向走廊盡頭,見祁景跟在祁老太太身後朝這邊走了過來,神色不太好看,心中氣憤便漸漸被幸災樂禍取代。祁景好像變傻了,以前他都是偷偷欺負她,這次居然敢在長輩面前使壞,真笨,活該要受罰!
  
  祁老爺子生性耿直,不太會官場上奉承迎合那一套,但好歹也在官場浸淫了多年,哪裡看不出一個小姑娘的淺淺心思?不過看看那邊隨長孫一起走過來的祁老太太,從她黯然臉色便能判斷出來,許錦說的都是真的。
  
  他懶得管小孩子吵架,可長孫頑劣不堪,至今不肯好好讀書,還整天招貓逗狗的,他如何不生氣?轉身便朝身後兩個小廝大喝:「去,把大少爺給我綁起來!」支使完小廝,又命人去抬長凳備板子,儼然動了真怒。
  
  原身常常挨罰,祁景知道祁老爺子這幾句吩咐是什麼意思,卻只遠遠望著許錦懷裡的大白,默不作聲。
  
  祁老太太自然不忍長孫受苦,平常打幾板子沒事,現在孩子還傷著呢啊,打出個好歹來怎麼辦?但她也沒說什麼,因為她知道,許攸不會坐視不管的。
  
  果然,下人還沒走出院子就被許攸喊住了,紛紛頓住腳步,側耳聽隔壁許先生勸老爺子:「伯父,阿景是頑皮了些,可他頭上摔傷還沒好利索,萬萬禁不住別的傷了,您教訓他兩句就是,別動手了吧?再說阿景肯定不是故意欺負人的,是不是?」
  
  最後一句許攸是對祁景說的,察覺女兒想插嘴,他皺眉看她。許錦撇撇嘴,閉了口,乖乖聽大人說話。
  
  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祁景壓下心中複雜思緒,看向那個臉上還帶著淚的小姑娘:「阿錦,我,我沒想搶,我就想抱抱它。」他真的沒想搶,他只是想回去,帶著自己的身體回去。他知道她是真心喜歡她的大白,可那不是一隻普通狗。
  
  「大白不喜歡讓你抱!」許錦忍不住大聲回道,杏眼圓瞪。
  
  她氣呼呼的,為了避免以後接近身體更困難,祁景不能跟她鬧僵,只好低頭認錯:「知道了,它不喜歡,那我不抱了。阿錦你別生氣,我以後真的不,不跟你搶了,再搶,我讓你打我。」搶狗鬧出的動靜太大,這次若非一時衝動,他也不會搶。兩家是鄰居,他相信以後會有很多機會接近大白,甚至讓大白主動過來尋他,畢竟,沒有人比他知道大白更喜歡什麼。
  
  「你說的好聽,我才不信……」許錦不太習慣如此主動認錯的祁景,驚訝過後便認定他在撒謊。
  
  祁景看著她,不說話了,眼神卻很認真。
  
  許錦哼了聲,扭頭不看他。裝得再像都沒用,她不會上當的!
  
  許攸把她腦袋轉了回去,「好了,既然阿景知道錯了,你也別生氣了,哭哭咧咧的,讓你娘聽到還你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替女兒抹去臉上殘留的淚,許攸朝祁老爺子夫妻告辭,「伯父伯母,不過是孩子們鬧得一場誤會,這事就算了吧,阿景病後懂事很多,你們也別怪他了。那我先領阿錦回去了啊,免得她娘擔心。」
  
  祁老太太很是愧疚:「唉,瞧這事鬧的,阿錦好心過來陪阿景,偏那小子又犯渾……行了,你們快去跟阿錦她娘解釋解釋,回頭我好好訓他一頓,以後決不讓他再欺負阿錦。」說著輕輕摸了摸許錦腦袋,「阿錦別哭了啊,晚上奶奶給你送好吃的過去,算是替祁景跟你賠罪,好不好?」
  
  許錦不好意思地往父親身上靠,「祁奶奶不用了,祁景已經跟我道歉了。」在大人面前,她一向很乖的。
  
  「瞧瞧阿錦,我要是有這麼懂事的孫女該多好,得比現在舒心多少啊!」祁老太太由衷感慨道。家裡那個孫女今年才八歲,被她娘寶貝得什麼似的,輕易不離京,一年到頭跟她見不上兩回面。孩子不主動來孝順她,她也懶得給那一家子添堵,幸好許家崔家這倆丫頭一個活潑俏皮一個乖巧嫻靜,都招人疼,陪她解了不少悶。
  
  許攸笑著客套兩句,領著許錦回家了。進了自家宅子,正往裡走呢,忽聽隔壁傳來祁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訓斥,還有祁老太太的柔聲勸和,並沒有祁景的聲音。
  
  許錦撇撇嘴,「以後我再也不去找祁景了,也不許爹爹逼我去!」
  
  「嗯,你不想去就不去,不過以後躲著祁景點,別再跟他對著幹了,免得吃虧。」鄰里不能失了和氣,所以剛剛在祁家許攸一直替祁景說話,可心裡到底更疼女兒。今日這事明顯是祁景又欺負女兒了,許攸也不想再送女兒過去被人欺負,大不了以後拘著女兒些,不許她再四處亂跑,這樣碰不到祁景,祁景總不能找上門來。
  
  許錦小聲反駁:「都是他先惹我的……」否則平白無故的,誰想跟他對著干啊。
  
  「祁景又怎麼惹你了?」
  
  江氏從裡屋迎了出來,見許錦抱狗在懷眉頭便是一皺,「你讓大白自己走,看看你這一身土,哪裡還像個姑娘家?還有,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再那樣哭,整條街恨不得都能聽見你撒潑,以為自己還是三四歲的小孩兒嗎!」
  
  回家就挨了一頓訓,許錦委屈極了,轉身便往自己的院子那邊跑:「我回屋裡待著去,再也不出門行了吧!」
  
  江氏臉色越發不好看,抬腳去追她,「阿錦你回來,你……」
  
  「讓她去吧,祁景跟她搶狗,她肚子裡也憋了火。」許攸攔住她,輕聲解釋道。
  
  他高高地擋在身前,眉目清俊,江氏頓時覺得不自在起來,別開眼道:「那也不能那般哭啊,都十歲了,再過幾年也該談婚論嫁了,若是落得個嬌縱名聲,誰敢娶她?」
  
  「姑娘家嬌縱點反而更招人疼,算不得大毛病。」許攸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在她抬眼時迅速轉向一側,沒讓江氏瞧見他眼裡的懷念。其實,為人母這麼多年,她自己都忘了吧,以前她也是活潑的性子,愛說愛笑,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發脾氣,等著人哄她。可惜,她只挑那人的刺,只給那人哄她的機會,對他,則是端莊有禮的江家大姑娘,言行舉止挑不出半分錯。
  
  所以,她不知道,當她因他慣著女兒嗔怪他時,他有多喜歡她蹙眉瞪眼的嬌俏模樣。
  
  「我去哄哄她吧,順便檢查她功課。你放心,我跟她講講道理,咱們阿錦還是挺懂事的。」許攸咳了咳,說完見江氏沒有反對,頓了頓,準備去後院。
  
  「許攸……」江氏不由自主喊住他,等許攸轉過來,她又不知該說什麼,垂眸,低聲道:「你,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我恐怕更照顧不好阿錦。」
  
  許攸笑了,「怎麼突然客氣起來了?阿錦是我女兒,我當然要照顧她。而且,你別妄自菲薄,阿錦還小,你稍微嚴厲點她就可能認為你不喜歡她了,所以發發脾氣,怎麼你這個當娘的還要跟她較真?」
  
  許攸很少打趣她,突然來這麼一次,江氏臉上有些發熱,細聲反駁:「誰跟她較真了?」
  
  輕柔婉轉的尾音,帶著一點點撒嬌味道,許攸心跳加快,盯著她微紅側臉,「真沒較真?」聲音情不自禁放輕了,越發顯得溫柔。
  
  江氏搖搖頭,有些心虛,其實剛剛女兒突然跑掉,她真的生氣來著。
  
  許攸看出她的心口不一,竟覺得這樣輕易跟孩子置氣的她不似以前那般遙不可及了,不由道:「既然沒較真,那咱們一起去看阿錦?順便把接下來阿錦要學的功課告訴你。」
  
  好像沒什麼不妥的,江氏想了想,點點頭。
  
  「那,走吧。」許攸習慣地側身,讓她先走,然後他落後她一步,跟在江氏身側看她明媚面容。
  
  幸好,她好像忘了他初四就又會回來的事了,前兩年,他都是端午過後才交待新功課的。
  
  ~
  
  許錦正趴在炕頭生悶氣呢,擦過爪子的大白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時不時拱拱她肩膀彷彿要她起來,嘴裡發出輕輕的叫。想到它在祁家受到的委屈,許錦心疼了,坐起來,將大白抱在腿上給它順毛,「剛剛弄疼你了吧?哼,那個人是壞蛋,咱們以後再也不去找他了,不讓他碰你!」
  
  大白也不知聽懂沒有,歡快地舔她手心。
  
  許錦怕癢,給它舔幾下就受不住了,笑著要躲,卻見大白忽的抬起頭,對著內室門簾輕輕叫了聲。
  
  「大白倒是會看家。」許攸一邊挑簾一邊道,等江氏進來了,才將門簾放下。
  
  看見母親,許錦立即低下頭,小嘴高高噘著。
  
  「怎麼,你還想跟娘耍氣?你自己說說,街上誰家姑娘十歲了還那樣哭?」江氏側坐在炕沿邊上,伸手點點女兒額頭,「看看人家筱筱,你要是能學得筱筱一分嫻靜,娘就不用操心了。」
  
  許錦低頭不說話,母親整日拿崔筱做例子訓她,她都聽膩了。
  
  「好了好了,咱們阿錦也挺好的,聰明活潑,爹就喜歡這樣的女兒,誰都比不上。」許攸站著,輕而易舉將嬌小的女兒提了起來,仰頭看她已經帶了笑意的小臉,「這下高興了吧?你娘說你也是為了你好,不許跟她生氣。」
  
  許錦靠在父親肩上小聲撒嬌,「是娘先罵我的……」
  
  這話江氏不愛聽,抬手拍了女兒屁股一下,「我那也叫罵?你個小沒良心的……」
  
  「就叫罵!」見母親嘴角也帶了笑,許錦越發耍賴。
  
  江氏作勢要抓她,許錦抱著父親脖子讓他快抱她跑,許攸聽命,抱著她躲,江氏在後面追著要打……
  
  姑娘雅緻的閨房裡,很快便傳來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28 AM

第10章 訴情

  默默聽完祁老爺子一頓訓斥,祁景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要進門,忽聽隔壁院子裡傳來一陣清脆的歡快笑聲,「爹爹快跑,別讓娘抓到我……啊,娘饒命啊,別撓我癢癢,爹爹……」小姑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伴隨著斷斷續續的求饒。大概是被收拾地慘了,他聽見……大白憤怒的叫聲,一家三口的歡鬧戛然而止,緊跟著又響起新的一輪笑。這次,祁景知道,他們在笑大白,笑它把母女玩鬧當成了真的欺負。
  
  在他們眼裡,現在的大白,一定是傻乎乎的吧?
  
  祁景不想再聽,快步跨進門檻,後面長順緊緊跟著他,是伺候也是看守。祁景不願見他,冷聲讓長順在外屋候著,自己進了裡屋,停在窗前,望著遠天沉思,面容平靜。
  
  身體變小了,大概也沒了後面的記憶,所以祁景能理解為何大白肯親近他卻不聽他的話,可他想不通,它怎麼會對那個小姑娘死心塌地?就因為她真心對它好?
  
  被人真心照顧的感覺,有那麼重要嗎?
  
  祁景回憶他在族裡的那些年。沒有長輩,他跟其他一些孤兒一起長大,最開始身小體弱,全靠族人接濟度日,食不果腹。稍微長大了點,就得自己狩獵去了,哪怕傷得再重,也只能自己找藥草,自己舔舐傷口。等他長成一個出色的獵手,漸漸有族人看重他,可他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除了分獵物給他們,平時很少跟族人接觸,也沒有想過當什麼新任族長。
  
  真正給他關心的,反而是原身的祖父祖母。祁景不傻,他看得出來,即使嚴厲如祁老爺子,那也是將他當晚輩約束管教,所以祁景尊敬兩位老人,之前不跟二老說話是因為他沒把握說對。沒想現在可以開口了,他與之說的最多的,反而是那個小姑娘。
  
  眼前再次浮現她鬆開大白放聲大哭的那一幕,祁景愣了會兒,緊接著心頭湧上一陣無奈。連他都會因兩位老人的真心照顧而有所觸動,大白,它那麼小又沒了他這部分記憶,甘心追隨她也情有可原吧?
  
  「阿景,吃飯了,祖母讓人熬了骨頭湯,你多喝點,好早點把身體養好。」
  
  外面響起祁老太太慈愛的話語,祁景這才發覺他竟在窗前站了整整一上午。他轉身,看著一個丫鬟先打起門簾,祁老太太進來後,又有丫鬟端桌子放碗筷,屋裡頓時瀰漫起香濃的飯菜味兒。祁景不受控制地吞嚥,這個地方他有萬般不習慣,可這些吃食,跟族裡簡單的火烤獵物比起來,簡直是無法抵擋的美味兒。
  
  祁老太太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他,那一瞬,祁景有種心思被看穿的尷尬,開口掩飾,「祖母,你怎麼沒陪祖父?」說著走了過去。
  
  「不理他,整天不是罵人就是瞪眼睛,祖母看他就沒胃口,哪裡比得上跟我的大孫子一起吃飯。」祁老太太親自給他盛了一碗湯,「來,先喝一碗開開胃。」
  
  祁景盤腿坐下,從老人手中接過碗,不敢看她的眼睛。若他能順利回去,原身,還會回來嗎?如果不能,他這一來一去,那個小姑娘沒了大白,兩位老人沒了長孫,一定會很難過吧?
  
  可,他還是要回去的。
  
  祁景放下碗,目光落在碗裡醇香的骨頭湯上,心裡很快有了盤算。等祁老太太離開後,他喊來長順,讓他去廚房找剔乾淨的豬腿骨。他……大白正是長牙時候,喜歡咬東西的。
  
  一個小姑娘,一個熟悉的自己,應該都很好哄。
  
  立在兩家牆根下,祁景望著對面滿樹杏果,默默地想。
  
  ~
  
  隔壁許家,繁茂杏樹下,許攸正在跟江氏下棋,許錦拄著下巴坐在一旁看,遠處大白自己玩得歡。
  
  父親回來的這一日,許錦是恨不得一直都黏在父親身邊,哪怕她知道崔筱今日去城裡買寵物去了,可能也買了一隻小狗,她也暫且忍著好奇,乖乖留在家裡,享受父母同在的溫馨時光。而許攸江氏不管心裡怎麼想,在一起時便都儘量表現地像正常夫妻一樣,生怕女兒看出異樣。
  
  一局結束,江氏輸了。
  
  她嗔怪地瞪許攸一眼,這人做什麼都一心一意,跟她下棋幹嘛那麼認真?是真不知道怎麼討女子歡心,還是,不想討好?江氏眼神微黯,起身對女兒道:「好了,我輸了,阿錦,你跟你爹下一盤,贏了娘給你多做兩身裙子。」
  
  許錦笑著坐到父親對面,扭頭看接了她位置的母親,眨眨眼睛道:「我不要裙子,換一樣成不成?」
  
  旁邊還有張矮幾,上面擺著一盤櫻桃並濕巾子,江氏擦完手,隨手捏了一顆櫻桃塞到女兒嘴裡,「你想換什麼?」
  
  「我想要娘的那對兒紅玉耳墜……」許錦吃完櫻桃,討好地道。
  
  江氏想都沒想,「不行,你還小,用不上那等東西。」
  
  許錦不高興地嘟起嘴。
  
  許攸咳了咳,「阿錦想要?你要是贏了,爹給你買。」
  
  瞅瞅溫潤如玉的父親,許錦忍了忍沒接話。家裡銀錢都握在母親手裡,以前她跟父親磨過好幾次首飾物件,母親知道是給她買的,都沒給銀子。後來她唆使父親說謊,被父親彈了腦頂,訓她不許騙人。
  
  江氏則扭頭偷笑,他買,他拿什麼買?兩人成親後,許攸俸祿都交給她管,除了演戲給女兒看,許攸沒主動跟她要過一分銀子,而他每月俸祿只有三兩銀,就算現在開始攢,也得攢個兩三年才能買得起那樣一雙耳墜。
  
  許攸看見江氏笑了,也領悟到了女兒眼裡的嫌棄,很是尷尬。自卑倒是沒有,就是有點後悔輕易許諾了。他對女子首飾價錢不太瞭解,成親後因為俸祿上繳,想偷偷給她買點禮物都不能,而且就算買了,大概也不會送的。他不敢……
  
  「那個,阿錦,爹買的肯定沒有你娘的好,到時候你別嫌棄啊。」他笑著跟女兒解釋,從容坦蕩。
  
  「才不會嫌棄呢,爹爹比娘大方多了!」許錦說著跑到父親旁邊,躲開母親準備掐她臉的手,想了想,朝母親道:「娘,既然你那麼小氣,那我就不跟你要好東西了,這樣吧,一會兒我贏了,你,你給我生個弟弟吧!哥哥姐姐注定沒有了,你給我生個弟弟好不好?」
  
  許錦覺得,弟弟比妹妹有意思,而且外面很多人都說許家也要成絕戶了,許錦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此更盼望母親生個弟弟堵住那些人的嘴。
  
  江氏被這話鬧了個大紅臉,看到不敢看許攸,低聲斥道:「胡說八道什麼,趕緊回來下棋,你真贏了你爹,我就把那對兒耳墜給你!」
  
  「我不要耳墜,我就要弟弟!」許錦俯身,趴在父親肩頭撒嬌,「爹爹,你說行不行?」她想要弟弟,卻不懂生弟弟的意思,還以為像小時候王嬤嬤告訴她的那樣,父親母親睡一個被窩就會有弟弟了。
  
  行不行……
  
  許攸臉上也浮上可疑的紅,悄悄看向江氏。江氏早低下頭了,感覺到男人的注視,她再也坐不下去,隨便找個藉口躲了。
  
  目送她匆匆離去,許攸暗暗嘆息,讓女兒坐回去,含糊不清得解釋道:「都是父親不好,沒能給你個弟弟。阿錦,以後別在你母親面前提這事了,她心裡也難受。」
  
  「為何……我知道錯了,以後不說了。」見父親神色黯然,許錦及時改口。是啊,有弟弟是好事,父親母親肯定也想要的,大概是有什麼苦衷所以母親不能生弟弟了?想到這裡,許錦忐忑地站了起來,望著前院道:「爹爹,我是不是惹娘傷心了?那我這就去跟她賠不是……」
  
  「不用,你娘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坐吧,跟爹下一盤。」許攸已經恢復平靜,笑著安撫女兒。
  
  許錦見向來最關心母親的父親笑了,知道母親大概真的沒事,放了心,認真下棋。
  
  一刻鐘後,許攸輸了。
  
  他贏江氏,是為了看她嗔怪的眼神,他讓女兒,是為了哄女兒開心。
  
  但,這一次,除了哄女兒,許攸也隱隱盼望,女兒的願望能成真。今年便是約定的那一年,端午過後,若她真正放棄了那人,他再努努力,或許,能讓她真正接受自己?
  
  晚飯過後,許攸陪女兒在後院遛了一圈狗,送女兒回房後,慢慢往回走。
  
  進了上房,意外看見王嬤嬤等在屋裡,裡面並沒有她的身影。
  
  王嬤嬤主動解釋道:「許先生,我們姑娘去看女兒了,今晚老婆子我擅作主張,有句話想問問你,不知你想不想聽?」
  
  聽她用這種稱呼,許攸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面上卻平靜如水:「嬤嬤請說。」
  
  看他身體繃得筆直,王嬤嬤嘆口氣,放柔了聲音:「許先生,你知道,我們姑娘打小沒了娘,是我把她拉扯大的,說是親生女兒都不為過,所以你肯幫她這麼多年,我是真心感激你,也是真心盼你們二人能白首到老。只是,你雖然娶了她,這麼多年卻一直相敬如賓,老婆子我忍不住想問,莫非許先生已經對我們姑娘寒了心,只等今年端午一過便另娶新人?若真這樣,我就先恭喜……」
  
  「我對阿喬的心,從未變過。」許攸慘淡一笑,看向窗外夜色朦朧,「嬤嬤有話但說無妨,如果她想帶著阿錦走,我不會強留。」
  
  王嬤嬤看一眼裡屋,心裡偷樂,嘴上卻疑道:「既然沒變,為何你對她始終客客氣氣的?我還以為你嫌她……」
  
  「她心裡沒我,我自然要敬她。」許攸淡淡道,視線再次落在王嬤嬤身上:「嬤嬤到底想說什麼?她要走了嗎?」想到這種可能,僅僅一個念頭,他胸口便滯悶地快要無法呼吸。是他奢望太多了,她察覺了,所以生氣了?
  
  「我說什麼?我說你傻!」王嬤嬤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若她心裡沒你,會親手給你縫衣裳?會……算了,我懶得管你們了,反正她心裡有你你心裡也有她,你自己進去跟她說吧,我回去睡覺了。不行嘍,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我只盼著有生之年能看到小少爺出生,將來也有顏面下去見老主子。」
  
  王嬤嬤絮絮叨叨的走了,出門後便只剩腳步聲,漸漸地腳步聲也沒了。
  
  可許攸耳邊依然是她的聲音。
  
  她說,阿喬心裡有他。王嬤嬤是她的奶娘,肯定知道她真正心思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裡屋門簾,她,在裡面?
  
  他心跳如鼓,一步一步往那邊挪去,挪到門前,緊張地挑起門簾,手心是汗。
  
  裡面沒有人……
  
  許攸急切地闖進去,聽見屏風後傳來衣料摩擦聲。
  
  「阿喬,你,在嗎?」他忍不住朝那邊走去。
  
  那邊聲音響得更厲害,許攸加快了步子,繞過去,只掃到一角衣影兒,原來她竟躲到了另一邊。許攸突然不緊張了,因為今晚王嬤嬤的話,她的默許,都已經隱隱告訴了他答案。
  
  「阿喬,你別躲,我有話問你。」
  
  他追她,她繼續躲,逃得飛快。十幾年的等待在他胸口喧囂肆虐,終於爆發,許攸站定,聽那邊她也站定,呼吸急促,他輕輕一笑,猛地扯開屏風,趁她震驚呆愣時將人拽入懷中,緊緊摟著她,「阿喬,嬤嬤說的是真的嗎,你心裡真有我?」
  
  完全陌生的懷抱,結實又可靠,江氏埋在他懷裡,想說沒有,最終卻只能嗚咽出聲。
  
  有他了,所以她忍不住眼淚。她沒想忘了那人,可他一直不回來,那些回憶雖不會消失,卻在漫長時間裡淡得沒了顏色,而這個男人,他一點點走了進來,讓她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屋裡只有她壓抑的哭聲。
  
  從站著,到抱她到炕上,許攸始終緊緊抱著她,任她不停地哭。
  
  他一點都不嫉妒,只有心疼。
  
  她等了那人十一年,他陪她等了十一年,他知道她的所有心酸委屈,期望失落,愁苦和神傷。
  
  只有哭出來,她才能真正放下。
  
  等她哭夠了,她就是他的了,他會對她更好,不讓她嘗第二次苦。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2:31 AM

第11章 摸頭

  哭了一晚,第二天江氏醒來時,竟沒能馬上睜開眼睛,可她一動,一直抱著她的男人就醒了,聲音微啞:「醒了?」
  
  於江氏而言,許攸這短短兩個字無異於驚雷響在耳側。
  
  她僵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動,不敢抬頭看他,也不敢躲開他,暗暗想如果她裝睡下去,便不用面對這種尷尬了吧?是,昨晚兩人的確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可,突然在清醒的時候這樣親密地抱著,她,她不習慣,她還從來沒有被誰抱著睡一整晚,哪怕她跟許攸曾只隔著一個兩三歲的女兒同寢過。
  
  她不說話。
  
  許攸聞著她頭頂烏髮清香,偷笑。他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害羞,可他很歡喜。既然她心裡有他,從此刻開始,她就是他真真正正的妻子。以前不敢做的,現在他想……
  
  他扶住她肩頭,想把她放平。既然裝睡,他便親親她,就親一下。
  
  江氏察覺他意圖,也顧不得裝睡了,迅速往下蹭蹭,想翻身離開他懷。許攸怎麼會放她走?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低頭去尋他日思夜想的嬌豔臉龐,去尋那雙紅潤誘人的唇。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江氏逃不開,只好緊緊抵著他胸膛不讓他得逞。面前薄衫之下是他急促的心跳,脊背紗衣之上是他火熱的手,她甚至感受到某處跋扈的……跟他滿身溫和書卷氣不同,那裡有些嚇人。
  
  「你,什麼時候了?該起來了……」她緊緊抱著他腰不讓他推開她,不讓他欺下來,低低催道。
  
  「不急,天還沒全亮。」許攸喘著道,抓不到人,又不敢太強迫她,他心急如焚,見她細白耳垂露在外面,他情不自禁湊了過去。細膩的,溫熱的,是她的,一沾便不想鬆開,「阿喬,給,給我親一下,就一下,我保證不做旁的。」說著好聽的話,嘴上吸含力道卻越來越重。畢竟是年近三十的男人,不似年少時羞澀單純,一旦可以破戒了,某種衝動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笨拙的動作蘊含著他壓抑了十幾年的熱火,燒得江氏渾身軟綿無力,壓抑不住叫出聲,越發往他懷裡縮,心慌意亂頭腦昏昏,「許攸,別,別這樣,再不起來阿錦該過來了!」
  
  提及女兒,許攸清醒了一分。
  
  確實,每次他回縣城,女兒都會早早過來陪他,捨不得跟父親分開。
  
  感受著懷中溫香軟玉,許攸忽的想到一句話,「從此君王不早朝」。讀書人都道那樣的君王是昏君,可如果真遇到喜歡的人,偶爾放縱一次,現在想想,竟然也可以理解。
  
  他不用上朝,但他要當好父親。
  
  「那,你給我看看。」許攸討價還價,他想看她的眼睛,看她眼裡的情意。
  
  「不給,眼睛都腫了。」江氏悶悶道。
  
  許攸愣住,看著她紅通通的側臉,忽的明白過來,結巴道:「你,你不給我親,就是因為眼睛腫了?」
  
  被他一語道破心事,江氏更加難為情,恨不得昨晚沒有聽到那番話,今早就不用這般尷尬了。
  
  女為悅己者容,許攸嘴角笑容根本克制不住,知道現在他就是說不在乎她也不會給他看,他繼續抱了會兒便坐了起來。衣裳還是好好的,只是有些皺了,特別是胸前,他沒管,關切地問她:「現在怎麼辦?不能讓阿錦看出來你哭過,有什麼辦法消腫嗎?」
  
  江氏抓起被子矇住腦袋,悶聲囑咐他:「你用涼水打濕巾子,我敷一會兒就好了。」
  
  「嗯,你等著。」許攸穿鞋下地。
  
  「我要兩塊兒……」在他出門前,江氏又補充道。
  
  「好。」許攸看著被子笑,輕步出去了,很快就帶來兩塊兒擰了水的濕巾子,「給。」
  
  江氏讓他出去,許攸不走,她只好伸出胳膊,接過一條巾子在被窩裡簡單擦了臉,還給他,再拿另一塊兒敷眼睛。巾子是濕的,她不得不將被子拽到脖子下面,好在眼睛已經被擋住了,不用擔心被他瞧見。卻不知她腮邊停了一縷打濕的碎髮,將那張剛剛擦拭過的白淨臉頰襯得如美玉一般,更美的,是她紅豔飽滿的唇。
  
  屋裡靜悄悄的,江氏也不知道許攸在做什麼,一手按著巾子一邊催他:「你快去……」
  
  話未說完,胳膊被人按了下去,臉旁被一雙清涼的手捧住,緊接著有火熱的唇壓了下來,從笨拙到急切,堵住了她所有嬌呼……
  
  ~
  
  如許攸所料,許錦早早就起來了,不過她沒忙著去前院,而是去了杏樹下。杏果將熟,向陽這邊有些已經差不多能吃了,她讓丫鬟寶珠將板凳放在樹下,提裙站了上去,親手摘果子。寶珠勸不住倔強的姑娘,只好提心吊膽守在一旁,隨時準備接住她。
  
  兩顆杏樹長得枝繁葉茂,許錦摘了三十來個,她自己拿了四五個,剩下的讓寶珠先送到屋裡,然後歡快地去了上房,先洗了果子才進了父母房中,站在內室門口問:「爹爹,你們起了嗎?」
  
  「起了,阿錦進來吧。」瞧著低頭為他束帶的妻子,許攸聲音愉悅。相處這麼久,再多的羞澀,鬧一鬧就過去了。如果是剛開始的時候,他大概不懂如何哄她,如今,哄了女兒那麼多年,許攸發現把哄女兒的那一套用在妻子身上,竟然也行得通。
  
  許錦笑嘻嘻進去,大白也鑽了進來。現在大白爬門檻已經十分熟練了,進屋後先在屋裡轉一圈,再回到許錦腳下,許錦停住它就蹲坐下去,許錦走它就跟著走。
  
  屋裡母親在幫父親穿衣服,父親面帶笑容,母親臉有些紅。看著他們,許錦總覺得哪裡好像不一樣了,可又說不清楚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便不去想。等兩人收拾整齊走過來後,她把洗好的杏果遞過去,「爹爹,娘,你們嘗嘗,還有點酸,那也挺好吃的。」
  
  「你摘的?」許攸接過來,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唇齒生津。
  
  許錦點點頭,剛想說話,對上母親責備的目光,將要脫口的話臨時改了詞,「是啊,不過都是樹下面的,伸手就能夠到……啊,娘你嘴怎麼這麼紅?你還沒吃呢啊!」盯著母親紅潤唇瓣,許錦好奇問。以前跟母親一起吃飯,她觀察過,用完飯有一陣母親嘴唇紅紅的特別好看,然後她去照了鏡子,發現自己也會那樣。
  
  江氏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羞赧又竄上了臉。她悄悄瞪許攸一眼,連杏果都沒接便直接抬腳朝外走,「你看錯了,娘還有事,你們父女倆說會兒話,一會兒就去偏廳吧,馬上開飯了。」言罷已經走了出去。
  
  許錦納悶地盯著門簾,仰頭問父親:「爹爹,娘嘴唇很紅,是吧?」莫非背著她吃什麼好東西了?
  
  許攸摸摸女兒腦袋,「興許是你娘剛喝完水?走了,咱們去偏廳,省著你娘又嫌咱們去的晚。」他當然不會告訴女兒,妻子的嘴是被他親紅的,她敷了多久眼,他就纏著她吃了多久……想到那唇齒糾纏的美好滋味兒,許攸不由加快腳步,只想出發前多看她幾眼。
  
  一家三口用過早飯,許錦跟母親一起送父親。到了門外,她很是不捨地抱住父親胳膊,「爹爹,初四那天我還去接你!」父親初五初六放假,總算能在家裡多待一天了。
  
  「不用。」許攸站在馬車前,欣慰地看著女兒:「天越來越熱了,爹捨不得阿錦折騰,乖乖在家陪你娘吧,爹會早點回來的,到時候爹再跟你下盤棋,如果你贏了……」說著,雙手攬著女兒的小肩膀,抬頭看江氏,「阿錦贏了,就讓你娘送你最想要的獎勵。」
  
  說的一本正經,眼裡含義卻不言而喻。若不是怕女兒多想,江氏恨不得啐他一口轉身跑進去。沒講明前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這才剛剛好,他就想那種事了……
  
  可再想罵他,臉上還是紅得不敢見人,江氏拽過女兒催他走:「快上車吧,別遲了!」
  
  「嗯,那我走了,初四晚上記得等我……回來一起用飯。」許攸深深看她一眼,在她惱羞成怒之前抬腿上了車,迅速放下車簾擋住自己同樣發熱的臉,笑了笑,示意車伕出發。女兒那麼渴望有個弟弟作伴,他怎麼能不努力?不必等到初四,今晚他就回來,先瞞著她,免得她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馬車轆轆而去,許錦從母親懷裡抬頭,「娘,咱們進去……娘,你臉怎麼這麼紅?」
  
  「啊,沒事,今兒個日頭太毒了,走,進去了。」江氏芳心砰砰亂跳,隨口糊弄道,腦袋裡想的全是許攸最後那句別有深意的話。後天就要跟他……一剎那,嫁人前該有卻不曾有過的緊張忐忑,突然席捲了她。不敢跟女兒多待,江氏逃也似的躲回屋子,拿起繡活又放下,望著窗外出神,只盼時間過得慢點,再多給她幾日準備。
  
  許錦並不知道母親的甜蜜憂慮,她帶上大白串門去了,身後寶珠手裡提著兩個小籃子,裡面分別裝著十來個黃澄澄的杏果。
  
  因為要找崔筱玩,許錦先去了祁家。
  
  她常常來,都不用門房通報的,直接進去就行。
  
  繞過影壁,一眼瞧見院中練太極的祁老爺子,一身寬鬆白衣,抬腿伸臂轉身,緩慢又輕靈。
  
  許錦不由放慢腳步,目光追隨老人的一舉一動。看著看著,忽然察覺有人在看她,視線一轉,這才發現那邊樹下站著一個青衣少年,白皙臉龐清雋眉眼,不知是他額上白紗顯得,還是頭頂青蔥綠蔭襯得,與以往認識的祁景相比,現在的祁景身上,彷彿多了一種沉靜氣韻。旁的不說,以前許錦就沒見祁景對老爺子打拳感興趣過。
  
  「阿錦來了啊,你爹走了?」祁老爺子正好收拳,笑眯眯地問道。
  
  「嗯,剛走一會兒,祁爺爺,祁奶奶呢?」許錦笑著走過去,聽祁老爺子說祁老太太在後院,她搖頭謝絕老爺子的邀請,把一小籃黃杏遞到祁老爺子面前,「祁爺爺,我家杏果熟了一些,先送你們一點嘗嘗鮮,過幾天熟的多了我再給你們送。那我去找筱筱了玩了啊,一會兒您替我跟祁奶奶問聲好,我就不去打擾她做事啦。」
  
  「阿錦真乖,爺爺就喜歡吃你家的杏,外面買的都不如阿錦送的好吃。」祁老爺子笑容和善,摸摸許錦腦袋,轉身喊祁景,「過來,你去送送阿錦。」今早長孫態度不錯,他看他也順眼了幾分。
  
  許錦剛想說不用,祁景已經走了過來,平靜地掃一眼許錦身旁伏低身子隨時準備撲上來的大白,也抬手摸了摸許錦腦袋:「走吧,我送你。」崔祿和三家長輩都喜歡摸她腦袋,想來是用這種方式表達親近之意?
  
  少年動作生疏,好在力度拿捏地還算合適,沒有碰亂她的發髻。摸完了,他收回手,目光下移,看她神情。
  
  許錦呆呆的。
  
  剛剛祁景,摸她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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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許錦:不許你碰我!大白,咬他!

  大白:汪汪!(等我長大點,現在還打不過他!)

  許錦:那你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做什麼?

  大白:汪汪!(嚇唬他啊,你看他都不敢搶我了~)

  祁景:……
  
  不要說祁景魅力比不上許攸嘛,主要是阿錦目前太小不好下手,等阿錦長大點,倆人的感情會很甜蜜的,完全趕超許爹許媽,佳人可是最喜歡寫男女主互動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1:10 AM

第12章 哄騙

  被討厭的人摸了腦袋,許錦第一個念頭就是罵祁景,可看看旁邊的祁老爺子,她忍了下去,也沒說不用他送,跟祁老爺子道別後便轉身往外走。走出門口才頓住,狠狠瞪祁景,「不許你再摸我腦袋!」
  
  祁景面露困惑:「你不喜歡?崔祿摸你時你不是挺高興的嗎?」現在他說話已經完全沒問題了。
  
  「二哥是二哥,你是你,我不喜歡讓你碰!」
  
  崔祿對她一直如兄長,摸她腦袋是親暱,祁景摸她,她渾身不自在!見他裝傻,許錦小聲哼道:「不用你裝老實,你再敢欺負我欺負大白,我讓祁爺爺狠狠打你板子,這回沒有我爹為你說情,看你怎麼辦!」
  
  「我說過不欺負你了。」祁景目光誠懇,見她明顯不信,他也沒辦法,不再說話。
  
  許錦懶得理他,叫上寶珠往崔家走。走了兩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對上祁景疑惑的眼眸。許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瞪眼問他:「你跟著我做什麼?」
  
  祁景平靜回答:「我去找崔祿。」除了疤痕未消,這個身體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確保能成功誘大白去許家杏樹下之前,他要儘量多跟大白接觸,興許機會合適時就能回去了。就算回不去,他也要盯著大白,免得它出意外,小姑娘對大白真心好,但她畢竟還小,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二哥根本不喜歡跟你玩!」許錦沒法不讓他去崔家,只好小聲嘀咕一句,加快了腳步。
  
  祁景裝作沒聽到,逕自跟在她身後,看她嬌小身影在地上投下斜長的影子,看大白在她身旁顛顛地走,看,他的影子跟在一人一狗身旁。
  
  看著看著,他皺皺眉。兩個都是他,此時出於不同原因,又都守在她身邊。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祁少爺,許姑娘。」崔家門房熱情地跟兩人打招呼,喊來一個小廝領二人往裡走,兩個小客人一起來,自然要去拜見一下夫人。
  
  崔夫人正在跟幾個僕婦商量事情,見下人領著兩個孩子過來,她一下子就笑了,離座走到門口打招呼,「呦,今日你們倆怎麼一起來了?正好,他們兄妹在花園池子旁玩呢,你們去那邊找吧,伯母這裡有些忙,就不招待你們……咦,等等,阿錦家的杏兒熟了?」
  
  「是啊,伯母你先嘗嘗?」許錦笑著把籃子遞過去,「現在熟的不多,伯母先嘗嘗鮮,過幾天我再多送點過來。」崔伯母比母親年長些,性格爽朗大方,許錦很喜歡她。
  
  「阿錦真乖,沒枉伯母稀罕你,等著,你生辰那天伯母送你一樣好東西。」崔夫人疼愛地捏捏許錦嫩嫩的小臉蛋,轉頭吩咐下人去洗杏果,給她留兩個,其餘的直接送到花園給四個孩子吃。許錦忙道不用,崔夫人笑道:「沒事沒事,東西就是一起吃才香。行了,你們快去吧,看看筱筱自己挑的寵,那傻丫頭,我都拿她沒轍了。」
  
  一句話就把許錦的好奇心挑起來了,快步朝花園趕去。祁景始終一言不發,只牢牢跟著她。
  
  崔家池子旁,崔祿崔筱並排站在木橋上。
  
  崔祿人胖容易熱,陪妹妹待了會兒就發愁了,「你說你買什麼不好,非得買這種只能養在水裡的,像阿錦那樣買只小貓小狗不行嗎?想看看還得大老遠跑過來曬日頭!」
  
  「那你回去啊,我又沒讓你來。」 崔筱雙手撐著黃竹橋欄,看都沒看自家二哥,小聲嘀咕道。
  
  「還不是為了陪你解悶兒?省著你天天悶在屋裡看書……」崔祿展開摺扇擋在腦頂,一雙明明還算大卻因臉上肉比較多而顯小了的眼睛不停朝岸邊瞅,尋思著想個辦法把水裡的烏龜勾到岸邊,那樣他既可以陪妹妹看,又可以躲在樹蔭裡乘涼,沒想瞅著瞅著,一眼瞧見那邊轉過來三個人影。打頭的小姑娘一身粉衫白裙,嬌憨明媚比周圍花朵還要好看,後面祁景默默跟在人家主僕身後,玉冠青衫,一改往日陰鷙,反而有種淡然的隨意。
  
  他微微眯了眯眼,朝兩人揮揮手,低聲對兀自看龜的妹妹道:「祁景好像變老實了。」
  
  「你怎麼知……啊,阿錦來了啊!」
  
  瞧見好友,崔筱立即丟下自家二哥迎了上去,嘴裡跟許錦打招呼,眼睛可是一直盯著大白,「阿錦你運氣真好,昨天我去城裡看過了,根本沒有賣大白這種狗的,有的小白狗長得還行,聰明勁兒照大白就差遠了。我怕買回來被大白比下去,就沒選狗。」其實也是怕買的狗太傻去鬧大白,到時候跟極不喜人碰的大白打起來。
  
  「那你買了什麼啊?快給我看看!」許錦好奇地不行,目光在崔筱身後搜尋。
  
  崔筱神秘一笑,沒等她開口,那邊崔祿已笑著喊道:「她買了一隻烏龜,你們倆快過來看看,反正我沒發現這只烏龜有什麼特別的。」
  
  「烏龜?」許錦納罕地瞅瞅崔筱,「你怎麼買烏龜啊,都不能抱著玩。」她在書裡看過烏龜,倒不是特別好奇,便慢慢朝橋上走了過去。崔筱跟她誇養烏龜的好處,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都忘了後面還有一個人。
  
  祁景絲毫沒有被無視的尷尬,走到崔祿身側,低頭看烏龜。原身記憶裡有這種東西,但親眼所見,又是一種明顯不同的感覺。就像那些吃的,真的吃到口中,才能相信世上會有那種難以想像的味道。
  
  這裡的一切,於他而言都是新奇的。
  
  「傷口還疼不?」見他如此安靜,崔祿壓下心中驚訝,關切問道。
  
  「已經好了。」祁景語調平靜,側目看崔祿一眼,又重新看向水中。他對這個胖胖的少年沒什麼感覺,反正,按原身跟崔祿的相處情形看,哪怕他不應付他,崔祿也不會趕他走的。
  
  他心安理得,崔祿則有些無奈,祁景看著是老實了,不愛搭理人的習慣還在,繼續待下去,大概又要跟許錦吵架吧?看看一旁輕聲細語點評烏龜的兩個小姑娘,崔祿對祁景提議道:「咱們擲骰子去?上次輸你……半個月月錢,早想贏回來了。」最後一句刻意壓低了聲音。
  
  「不了,祖父不讓我賭錢。」祁景隨口拒絕,余光中見一道白影顛顛地跑下橋,不由站直了身子。許錦也瞧見了,一開始沒當回事,只當大白又想自己玩了,可當她發現大白跑到水邊,試探著往水裡探爪子時,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大白回來,不許你下水!」邊說邊往那邊跑。
  
  「汪……」大白輕輕叫了一聲,跟著便跳進了水中。
  
  「大白!」許錦想也不想便要下水撈它,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對方力道太大,她不受控制轉了過去,撞到祁景身上。許錦大怒,祁景卻先她一步開口,「別擔心,它會游水。」
  
  「你怎麼知道?放開我!」許錦使勁兒推他,祁景看看她長長的裙子,「你娘讓你下水玩?」
  
  「用你管嗎,你快放……」
  
  「啊,大白去咬小黑了!二哥,你快把大白趕上來!」許錦急,起初擔心大白最後變成擔心自家烏龜小黑的崔筱比她還急,白著一張臉將崔祿往水裡推。崔祿瞧著水中叼起烏龜往岸邊游來的小白狗,不厚道地笑,「放心吧,烏龜殼那麼硬,大白還小,咬不動的。」
  
  「那還有腦袋呢啊!」崔筱氣得直跺腳,見二哥死活都不肯下水,咬咬牙準備親自上陣。
  
  大白卻在崔筱轉身時上了岸,毫不客氣地將小黑甩在地上,然後撲上去對著烏龜殼亂叫,時不時用爪子撥棱兩下,又歪著腦袋啃烏龜殼。可惜烏龜殼太厚,方才在水裡它碰巧咬到合適的點,現在烏龜殼貼在地上,它竟然沒有下嘴的地方,急得它繞著獵物轉圈。小黑也不傻,早把腦袋縮進去了,只剩光禿禿一個殼露在外面,偶爾大白不動了,它便探出頭往前爬幾步,等大白追上來,它再縮回去,穩如泰山。
  
  自家狗狗這麼頑皮可愛,許錦第一個笑了出來,忍俊不禁。
  
  自覺吃虧的崔筱可笑不出來,沖上去撓她癢癢,「你還笑!知道大白壞,我故意買了一隻它碰不到的烏龜,誰想它竟然欺負到水裡去了!你倒是管管它啊,它不是最聽你的話嗎!快去把大白抱走!」
  
  「我抱我抱,別撓我!」許錦最怕癢,連連求饒,躲了幾下見崔筱還是不肯鬆手,她被逼的沒辦法,也沒看身邊是誰,拽著那人的胳膊往他身後躲。崔筱見她竟然躲到了祁景後面,詫異地忘了追,抬眼看祁景,發現對方居然也沒生氣,這下更是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好了,她不逗你了。」看看抓著自己胳膊的小手,祁景低聲道。聽她依然笑個不停,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背上,只好無奈地等著。
  
  他沒等太久,許錦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對,猛地鬆開他。見崔家兄妹都別有深意地看著她,她臉上漲得通紅,怕祁景嘲笑自己,本能地先把錯推到他身上:「誰讓你挨我這麼近的,要不是你攔著我,大白也欺負不到小黑!」說完瞪他一眼,快步把渾身濕漉漉的大白抱了起來,輕輕拍它腦袋:「你怎麼這麼壞?下次再欺負小黑,我不帶你出門了,讓你自己待在家裡!」
  
  「汪!」大白注意力還都放在地面的烏龜上,想要再去咬兩口。崔筱見狀,忙將小黑放回水中,見它迅速探出腦袋尾巴往池中游去,總算鬆了一口氣,嗔怪地睨許錦一眼。
  
  許錦嘿嘿笑,「好了,回頭再跟你賠罪,現在大白濕噠噠的,我得趕緊回家給它擦擦!」說完不等崔筱回話就轉身跑了。
  
  「我也走了。」祁景淡淡地丟下一句,快步跟在許錦身後,留下崔家兄妹面面相覷。
  
  「阿錦!」出了崔府,祁景立即攔到許錦身前,「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跟我說什麼?」許錦將大白緊緊護在懷裡,杏目圓瞪:「剛剛是你非要挨我那麼近的,你以為我喜歡碰你嗎?你不高興,我還不樂意呢!」
  
  誰要跟她說那個?
  
  祁景開門見山:「大白這兩天是不是喜歡咬東西?」
  
  許錦愣了一下,想到自己被大白咬壞的一雙繡鞋,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在京城時養過狗。」祁景早已準備好藉口,認真地看著她:「阿錦,我喜歡大白,既然你不肯把它給我,那我幫你照顧它如何?你放心,大白一直住在你家,我給你出點子,比如大白愛吃什麼,不能吃什麼,這些我都知道。我告訴你,你常常讓我看看它就行了。」
  
  「我憑什麼要信你?」許錦不想信他,又有幾分疑惑,「那你先告訴我,大白為何要咬東西?」
  
  「因為它在長牙,不咬東西會很難受的。」祁景平靜地道,神色篤定。見大白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不似之前那般防備,他不自覺地翹了嘴角,「阿錦,晌午吃完飯你去後院杏樹下等我,我送你一樣東西,保證大白不再咬你屋裡的物件。你,你敢去嗎?」
  
  「有什麼不敢的?那是我家,我還得防著你偷摘杏兒呢!」許錦撇撇嘴,最看不慣祁景小瞧她。
  
  「那好,我等你。」祁景放鬆下來,忍不住摸了摸她腦袋,「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去……如果伯母訓斥你,你就說是我把大白推下水的,別再去我祖父面前告狀就行。」她因為抱狗弄濕了衣裳,估計會被訓吧。祁景順勢摸摸大白腦袋,覺得將錯攬到自己身上是應該的,畢竟是大白惹的禍。
  
  他說完就走了,許錦和大白一起對著他背影發呆。
  
  許錦不知道大白在想什麼,她只覺得,祁景要麼真的變好了,要麼,就是又想了什麼壞主意。
  
  管他呢,她不怕他!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1:14 AM

第13章 和好

  進了家門,許錦賊頭賊腦地往自己院子裡溜,遇到下人便急急做出噤聲手勢,不讓他們喊人免得被母親聽見。
  
  一路有驚無險,回屋後許錦先替大白擦拭,將渾身炸毛的大白抱到炕上了,這才換上寶珠新翻出來的裙子。收拾好了,她拿起專門為大白準備的木梳,爬到炕上為它順毛。陽光燦爛,她盤腿坐在窗影裡,只讓大白曬日頭,沒過多久一身雪白毛髮就干了,柔順地貼在身上。它的毛並不算長,倒省的炎炎夏日熱到了。
  
  「渴了嗎?」見大白朝她伸舌頭,許錦喊寶珠倒水,接過來後親手端著白瓷碗餵牠。
  
  大白一會兒舔水一會兒舔舔她手背,喝夠了,身子一歪側躺在許錦身前,等著主人給它撓肚皮,水汪汪的黑眼睛討好地看著她。
  
  許錦還惦記著祁景的話,給大白撓了兩下就去碰大白的嘴。大白張開嘴啃她,像這兩日常常鬧的那樣,輕輕的,避開兩顆已經初顯鋒芒的小尖牙。只是今日許錦沒心思跟它鬧,她掰開它上下頜,湊近了想看它嘴裡面。大白不喜歡這個姿勢,突地往前一頂,溫熱的舌頭便從許錦臉上舔過,緊跟著撲到她腿上,還想繼續舔。
  
  許錦沒辦法,而且她也不知道狗牙該長成什麼樣,就先陪大白玩了會兒,然後帶它去找廚房的李嬤嬤,不想半路被江氏叫了過去。
  
  「娘,你找我?」
  
  「送完杏兒……你怎麼換裙子了?早上穿的不是這條吧?」在屋裡待了一會兒,江氏覺得做什麼都沒法排遣那些胡思亂想,遂決定教導女兒,等女兒進來,一眼發現了不對。
  
  許錦瞅瞅大白,扯謊道:「嗯,我跟筱筱一起吃杏,不小心把果汁濺到衣襟上了,回來就換了。嘿嘿,娘,你找我到底做什麼啊?」笑著走到炕沿前,想坐上去。
  
  江氏將人按住了,攬著女兒肩頭往外走,「做什麼?我看這兩天你是玩瘋了,都忘了讀書。走吧,咱們去書房。」
  
  「娘……端午過完再讀行不行?」許錦苦了臉,拽著母親袖口哀求,「讓我再玩兩天吧!」她又不用考狀元,何必每天都那麼嚴格呢。
  
  「不行。」江氏一口拒絕。
  
  於是,許錦這個上午就在書房裡度過了。
  
  飯後許錦又去廚房找李嬤嬤,碰巧趕上李嬤嬤回村看望生病的婆婆去了,要等後半晌才回來。許錦哪裡等得起,想想祁景這會兒應該在後院等她了,若她不去,祁景會不會以為她沒膽?
  
  許錦哼了聲,趁母親回屋歇晌時溜去了後院,大白吐著舌頭跟在她後面。頭頂日頭火辣辣的,許錦刻意挨著牆邊走,到了後院再跑到杏樹下,抬頭望牆,祁景怎麼還沒來?
  
  正想著,對面傳來抬腳起跳聲,緊跟著祁景上半身就露了出來。許錦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看祁景利落地抬腿翻牆,一躍而下,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許錦有種上當的感覺,小聲質問他:「東西呢?」
  
  祁景等她許久了,此時再站在這顆杏樹下,他有種馬上就能回去的興奮。不過有了上次衝動後的教訓,祁景將那股興奮壓了下去,從袖口中摸出一根已經洗去油污的豬腿骨,遞給許錦看,「就是這個。大白太小,不能讓它碰小骨頭,否則吞下去很有可能會受傷,想磨牙的話啃這種大骨頭最合適。」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許錦好奇地低頭看,下面大白已經支起上半身要夠了,若非許錦過來之前就警告過它不許叫,它估計還得叫上兩嗓子。當然,若是旁人給它東西,再誘人它都不會要,可面前這個人不同,它對他有莫名的親切感,如今主人好像也不生他的氣了,大白便重新認可了他。
  
  祁景的話可能是假的,大白的喜歡卻是實打實的,許錦看看祁景,猶豫片刻,伸手去接骨頭。
  
  祁景在她抬手時縮回了手,儘量放柔聲音道:「阿錦,先讓我抱抱大白行嗎?只抱一下,抱完了我就把骨頭給你。」他盼望今日能成功,但也無法肯定一定可以回去,所以不能直接搶,那樣萬一失敗了,這個小姑娘以後可能再也不信他了。祁景不在乎她的相信,可大白認定了她,他不得不跟她打好交道。
  
  許錦很不高興,嘟嘴瞪他:「你又想逗我是吧?是不是抱完就拿著骨頭走了?」
  
  骨頭跑了,主人好像不大高興,大白瞅瞅那隻握著骨頭的手,沒有追上去,乖乖守在主人身邊表忠心。
  
  這樣的大白讓祁景心緒複雜,有它不肯追隨自己的無奈,也有不可抑制的自豪,若大白隨隨便便誰給的東西它都追著討要跟家狗一般無二,他寧可打死它也不願看它搖尾乞憐。族人最重忠誠,忠於父母伴侶忠於整個族群,他沒有父母伴侶,如今既然身體自己選了忠誠的對象,他雖不甘,也知道沒有辦法改變此事了。
  
  他對著大白髮呆,許錦連忙擋在大白身前,仰頭問他:「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心虛了?哼,要麼你先把骨頭給我,要麼馬上回你們家去,別想糊弄人!」
  
  小姑娘怎麼總喜歡把他往壞了想?
  
  祁景無奈地解釋道:「沒有,一根骨頭,就算我不給你,你也能讓下人幫你找來,是不是?我就想抱抱大白,先把東西給你,我怕你耍賴不給我抱了。」見她瞪圓了眼睛要狡辯,祁景摸摸她腦袋,眼裡多了一分長輩對晚輩的親暱,「阿錦放心,我真想跟你和好,我大你三歲,以後會像崔祿那樣照顧你,不會再欺負你了。」如果他回不去的話,她對大白好,他自然會照顧她,直到他想到辦法把大白收到自己身邊。
  
  許錦從來沒聽祁景如此和聲細語地跟她說過話,不知是他認真的眼睛,還是他越來越熟悉自然的碰觸,她沒有跟他拌嘴,想了想,蹲下去摸大白的腦袋,輕聲問它:「大白,你想讓他抱嗎?」
  
  祁景也蹲了下去,右手伸到大白面前,見大白沒躲,他往前一伸,摸它脖子。自己的身體,哪裡摸起來最舒服,他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大白喉頭發出舒服的哼唧聲,大腦袋不停地往上仰,好方便祁景摸。祁景朝許錦笑笑,把骨頭遞給她,然後看似平靜實則緊張地將大白抱了起來,一手托著它身子,一手繼續輕輕抓它脖子。蹲著,沒有變化,站起來,依然沒有變化。祁景的心漸漸往下沉,朝牆邊走去。
  
  「你要去哪兒?」大白乖乖讓祁景抱,許錦本來就有些吃味兒了,此時見祁景朝牆邊走,她心裡一慌,追上去搶大白,「大白回來,我抱你!」
  
  「汪……」大白輕輕叫了一聲,掙紮著想回主人懷裡。
  
  「放心,我就抱它走幾步。」祁景安撫地看向許錦,抬腳,跨到印象裡初來乍到時站立的位置。
  
  ……沒有變化。
  
  可許錦已經等不及了,上前要搶,「把大白還給我!」
  
  對上她急切的眸子,祁景心底的緊張期待焦慮意外匯聚,衍生出一個有些危險的念頭。
  
  「給你。」祁景深深看那個小姑娘一眼,把大白遞了過去,只是腳下突然一歪,身體直接朝一旁的杏樹歪了過去,額頭傷口正好撞在樹上。刺骨痛楚倏然襲來,祁景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
  
  這一幕是如此熟悉,許錦驚叫出聲,才發出聲音又急急摀住嘴,倉皇無措地盯著腳下少年,看刺眼的血從他額頭往下流,染紅原本纏在上面的白紗,跟那天簡直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旁邊有些發愣的大白吧?
  
  許錦看大白,大白也仰頭看她,跟著慢慢朝祁景湊了過去,低頭在他頭頂嗅嗅,開始舔他傷口。
  
  許錦並不知道那是大白特殊的療傷方式,見它舔人血,她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急忙把它推到一邊,跟著輕輕推祁景肩膀,聲音發顫,「祁景,祁景,你沒事吧?醒醒,你別嚇唬我……」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祁景意識漸漸恢復,睜開眼,對上一張蒼白臉龐。
  
  是那個小姑娘,跟那天剛剛醒來看見的一樣。
  
  祁景苦笑,還是沒能回去。或許,他再也回不去了吧?
  
  許錦見他醒了,因為害怕盈滿眼眶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使勁兒推了他一把,「你故意嚇唬我的是不是?我都看見了,你是故意撞上去的!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一定是想誣賴我推你,好讓我娘罰我,你個大壞蛋!」說著跌坐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祁景受傷了,她好好的,母親肯定會上當的,恐怕連祁爺爺祁奶奶都會以為她是壞孩子……
  
  祁景的苦澀頓時被她傷心的哭聲打斷了。手撐地坐了起來,見她一邊哭一邊還沒忘了打他,連帶大白也撲上來要咬他,祁景再也沒心思想回去的事情,伸手將大白塞到她懷裡,低聲安撫她:「別哭,伯母聽見就麻煩了。你放心,剛剛是我不小心摔倒的,我不怪你,更不會告訴別人。」
  
  「真的?」許錦放下手,淚眼模糊地看著他,豆大的淚珠還在往下滾。
  
  「嗯。」祁景點點頭,抬手去解額上白紗,再把一條白紗對折按在傷口處,瞅瞅面前的一人一狗,平靜道:「好了,你們回去吧,我一會兒也走了,不會讓我祖父祖母看見的,你別露餡兒就行。」
  
  「那你傷口怎麼辦?流了很多血。」許錦小聲道。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祁景連這樣報復她的機會都肯放棄,應該是真的變好了,那她也不會繼續跟他對著干。
  
  「我讓長順幫我上藥,他現在很聽我的話,好了,你快回去吧。」祁景站了起來,催道。此時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語氣裡多了命令的味道,許錦不由自主聽話地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看他。
  
  「怎麼了?」祁景疑惑地問。
  
  許錦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懷裡的大白,「祁景,你真的不欺負我了?」
  
  「嗯。」祁景眼裡閃過一道不耐,沒有多做承諾。
  
  「那,那咱們和好吧,以後你教我怎麼照顧大白,我也給你抱它,怎麼樣?」許錦誠懇地道,祁景養過狗,他懂得那麼多,她是真心想跟他學。李嬤嬤是鄉下人,家裡就算養狗也不可能太精心照料,而祁景不同,他那麼喜歡狗,肯定會給狗最好的照顧。
  
  小姑娘主動示好,祁景心情稍微好了些,「好,咱們一起照顧它。」
  
  得到答覆,許錦情不自禁笑了,「嗯,那你快回去包紮吧,明天我帶大白去找你!」
  
  祁景頷首,目送她轉身離開。等她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身形一晃,跌靠在杏樹上,闔目發呆。
  
  回不去了,他該怎麼辦?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1:14 AM

第14章 君子

  大白很喜歡祁景送它的骨頭,就像小孩子新得了玩物一樣,沒玩夠之前便不想鬆手,不管許錦去哪兒,它都要叼著骨頭跟著主人,不肯乖乖把骨頭留在屋裡,生怕被誰偷走了。可許錦歇完晌就要跟王嬤嬤學女紅去了,若母親瞧見這根骨頭,肯定會嫌棄吧?
  
  看看在那邊歪頭啃骨頭的大白,許錦想了想,將一隻繡鞋丟去了次間。
  
  「汪!」大白立即奔了出去。
  
  許錦迅速關上門,當大白叼著繡鞋急切地撓門時,她用帕子包起骨頭藏在了梳妝台上,藏好了才去給大白開門。門一開開,大白就衝了進來,討好地將鞋子遞給許錦,等許錦接過去後,它搖搖尾巴,繞過主人去找骨頭了。
  
  沒找著……
  
  大白嗅嗅地面,扭頭看主人,黑眼睛裡有濃濃的疑惑不解。
  
  許錦有些歉疚,笑著招呼它,「大白走了,咱們去母親那邊……」話沒說完,就見大白顛顛跑到了梳妝台前,抬起前爪扒住櫃子,想往上爬。爬不上去,它回頭朝許錦叫,許錦裝傻假意往外走,大白飛快跑過來,咬住她裙襬往那邊拽,還用那雙期盼的眼睛望著她。
  
  許錦不爭氣地心軟了。
  
  骨頭失而復得,大白並沒有想為什麼骨頭會跑去別的地方,它開心地叼起骨頭,跟在主人身後往上房去了。
  
  上午讀書,下午練女紅,這就是許錦目前的生活。
  
  王嬤嬤教許錦的時候,江氏只要沒有事情,都會在旁邊陪著。今日也不例外,那邊一老一小輕聲細語,她安靜地坐在一旁,低頭為丈夫繡荷包。以往繡樣都是梅蘭竹菊等文人雅士慣用的圖案,這次她想繡對兒彩蝶上去。先繡了,什麼時候送,看看再說吧……
  
  想到清晨那一番糾纏,江氏臉上又熱了起來。
  
  「夫人,」她身邊的大丫鬟輕步走了過來,在門外細聲稟道:「夫人,趙武要去接老爺了,問夫人可有什麼吩咐。」
  
  趙武就是許家那個年輕車伕的名字。
  
  江氏聽得發懵,停了手中針線,抬頭問:「誰讓他去接的……」
  
  話沒說完,許錦興奮地跳了起來,跑到她身前哀求:「娘,今天爹爹回來嗎?太好了,我要去接他!」
  
  「別鬧。」江氏心砰砰亂跳,按住女兒,聽丫鬟回稟說是許攸吩咐趙武去接的,隱約明白了其中緣故。她不由自主看向一側的王嬤嬤,見王嬤嬤別有深意地看著她笑,細白臉龐頓時漲得通紅。想說點什麼,王嬤嬤已經替她做主回了丫鬟,那丫鬟見她沒反對就走了,門口很快傳來馬車出發聲。
  
  「姑娘去陪大白玩吧。」王嬤嬤摸摸因為不能去接父親而很是沮喪的許錦,笑著道。
  
  不用悶在屋裡,這也算是小小的安慰了,許錦嘴角翹了翹,向母親請示,「娘,可以嗎?」
  
  「去吧。」江氏被丈夫即將提前回來的消息震得六神無主,哪還有心思管教女兒,強自鎮定地准了。等女兒走了,她再也受不住奶娘含笑的注視,起身逃到屋裡面,坐在梳妝台前,摀住自己發燙的臉。聽王嬤嬤跟了進來,她背對她抱怨,「什麼人啊,既然要回來早上為何不跟我說一聲?現在突然這樣,我,我……」
  
  王嬤嬤是過來人,哪有不懂的,走過去站在江氏身後,將她雙手撥開,露出豔麗如霞的臉龐。兩人目光在鏡中相碰,江氏羞澀地垂眼,王嬤嬤則慈愛地道:「今日不回來,後天也會回來,有何差別?老爺也是為你好,早上告訴你,我怕你連晌午飯都吃不好。」
  
  江氏咬咬唇,她明白,可是,她還沒有準備好。
  
  她羞得不行,王嬤嬤心酸得不行,怕惹江氏傷懷才忍著沒有落淚。一轉眼再過幾年姑娘都快嫁人了,夫人竟然現在才體會到新嫁娘該有的忐忑緊張。她偷偷背過身,用袖口擦了眼淚,平靜了才笑著掩飾道:「好了好了,與其擔心那個,還是好好打扮打扮吧,給老爺一個驚喜。不是嬤嬤替老爺說話,那種事情,咱們女人忍一忍就過去了,男人也能忍,但能老實巴交忍了這麼多年的,我是沒見過第二個。今晚你估計得受點罪,以後就好了,然後爭取早點懷個小少爺……」
  
  「您別說了……」江氏頭都快埋到胸前了,惱羞成怒,起身把王嬤嬤往外面推。王嬤嬤止不住笑,邊往外走邊道:「行行,你自己打扮吧,我去跟廚房說一聲,省著她們忘了準備老爺那份。」
  
  屋裡江氏咬著唇角,羞澀又苦惱。
  
  若她真的精心打扮了,他會怎麼想?若不打扮……
  
  她走到鏡子前,看裡面的自己,看著看著,轉身去櫃裡翻衣裳。
  
  夏日天長。
  
  許攸回來時,日頭還沒落山,穿過樹葉的陽光金燦燦刺眼。馬車穩穩停下,他穩了穩心緒,這才挑起車簾探出身來,扭頭就見寶貝女兒已經迎到了車前,身邊跟著那隻小白狗。門口那邊,除了門房,便沒有其他人了。
  
  有點失望,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她緊張,他又如何能自在?一整天都在想她,幸好今日學堂輪到背書,有兩名訓導負責盯著學生不偷懶耍滑就行,他這個教諭偷了一日閒,否則他都擔心自己講課時走神。
  
  「爹爹,你今天怎麼回來了啊?」許錦抱著父親胳膊往裡走,開心地問。
  
  許攸早準備好了理由:「如你所說,學堂裡飯菜太難吃,爹吃不慣,以後就都回家用了。」
  
  「真的?以後天天都住在家裡?」許錦又驚又喜,攔到父親身前問。
  
  「是啊,阿錦高興不?」許攸心裡暢快,等了十多年,終於可以心安理得地住在家裡了。心裡高興,他就忍不住把女兒提了起來,環著她腿抱著她往裡走,「以後爹陪阿錦吃飯,阿錦要多吃點,早點長成大姑娘。」這丫頭不僅容貌隨她娘,個頭也是,跟崔筱一樣的年紀,卻要矮上許多,抱起來一點都不費勁兒。
  
  「高興,爹爹早該這樣了!」許錦摟著父親脖子,有些埋怨地道,至於個頭什麼的,她沒聽見!
  
  許攸尷尬一笑,往院子各處看了看,小聲問:「你娘呢?」剛說完,就見走廊那邊轉過來一道身影,上著白色碎花小衫,下系淡紫長裙,行走間身姿婀娜靈動蹁躚,正是他想了一日的人。
  
  許攸頓足,火熱目光落在她臉上,看她越走越近。他沒看出來她是否特意打扮過,因為在他眼裡,每次見面,她都美得讓他不敢窺視。
  
  江氏既然敢出來,那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雖有些羞澀壓抑不住,還是被她巧妙地掩飾了過去,蹙眉拿女兒開刀:「你怎麼又讓你爹抱?都多大了,趕緊下來。」
  
  許錦委屈嘟嘴,一邊順著父親的姿勢落到地上,一邊回嘴道:「是爹爹要抱我的,娘不問清楚就說我。」
  
  「是啊,不怪阿錦,是我忍不住……」
  
  許攸替女兒說話,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江氏打斷了,「不許你再慣著她!」
  
  許攸悻悻,跟女兒對視一眼,摸摸她腦袋算是安慰。
  
  父女都老實了,江氏臉色好看了些,疑惑地問許攸,「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出了什麼事嗎?」低頭捏捏女兒白嫩嫩的耳垂,沒有看許攸。
  
  許攸沒料到她竟然沒領會他的意思,微怔之後,又為自己的急切感到羞愧,咳了咳,急中生智編了個藉口:「早上下車時眼皮跳得厲害,我擔心家裡出事,就讓趙武再來接我一次,幸好,虛驚一場。」
  
  他這樣一本正經,江氏聽了也愣了一瞬,莫非,是她多想了?畢竟,他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怎麼可能等不了這兩天?算了,這樣更好。
  
  江氏放鬆下來,將女兒拉到自己身前,輕聲道:「好了,你先去屋裡收拾收拾,馬上用飯了。」
  
  許攸點點頭,看她一眼,不緩不急地回了房間。
  
  「娘你總喜歡冤枉我!」許錦朝母親撒嬌。
  
  江氏拍拍她肩膀,帶她去了偏廳。
  
  許攸很快就過來了,他換了身家常袍子,溫潤謙和,儒雅俊朗。
  
  江氏掃一眼便低垂了眼簾,再次緊張起來。就算他不是專門為了那事回來的,今晚,大概還會……
  
  一頓飯吃得根本不知道什麼滋味兒。
  
  飯後一家三口在後院杏樹下乘涼,一邊吃著酸甜可口的杏果一邊說話。天色漸漸暗了,晚風迎面吹來,渾身清爽。許錦捨不得跟父母分開,坐在父母中間總想多聊一會兒,許攸江氏各有所想,也沒主動提出回去。最後還是許錦困得直點頭了,許攸才把靠在身上的女兒抱了起來,輕聲對江氏道:「你先回去吧,我送阿錦回房。」
  
  江氏想說讓女兒跟他們睡好了,話未出口又覺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便點頭應了。
  
  她慢慢吞吞往回走,心跳越來越快。
  
  屋裡靜悄悄的,江氏看看那兩床她早就鋪好的被子,咬咬牙,熄了燈鑽進被窩。被子雖薄,在這樣的夜裡蓋在身上還是有些熱的,可江氏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當熟悉的腳步聲終於透過窗紗傳了進來,她緊張得身子發顫,不由攥緊了被角。
  
  許攸輕輕走了進來,在黑暗裡反手將門關上,「阿喬,睡了嗎?」
  
  沒人回應他。
  
  許攸笑笑,摸黑走到屏風前脫衣裳。她怕羞不敢點燈,卻忘了黑暗會壯膽。他的緊張他的興奮,都不用怕被她知曉,他只需享受她的緊張就好了。再怎麼說,這種事情,她都是更膽小的那個。
  
  他悄悄吞嚥了一下,只穿中衣朝她走了過去,抬腿上炕,自然地去掀被子,彷彿已經做慣了一般。她緊緊攥著被子,第一次沒能扯開,許攸微微加大力氣,她知道阻擋不了,受驚般往裡縮,若非旁邊就是牆壁,不知她還會躲多遠。
  
  敵弱我強。
  
  憋了十多年的男人白日裡還能裝雲淡風輕,現在鼻端是妻子身上淡淡的清香,懷裡是她玲瓏有致的美好身體,許攸沙啞地說了幾句話後便徹底失去了理智,急不可耐地去剝妻子衣裳。江氏心慌意亂,躲不掉逃不走,再羞澀也無可奈何,只能任人為所欲為。
  
  熟悉的刺痛傳來,她抱緊身上的男人,眼淚奪眶而出。
  
  方才還綿軟如水的身子突然緊繃起來,許攸動作一頓,剎那間心裡轉過各種念頭,佯裝沒有察覺低頭去親她,果然親到滿臉淚水。
  
  不願嗎?
  
  情.欲稍歇。
  
  就在他苦澀地想要退出去時,江氏雙手探進他發中,「慢點,疼……」沒能給他第一次,她愧對於他,可她沒法違心地說她後悔當年,只能把對許攸的愧疚藏在心裡。她知道,許攸不在乎這些,而他越這樣,她就越想對他好,所以今晚之後,她跟那人,是真的徹底結束了,她會全心全意對許攸,對這個陪了她十多年的傻男人。
  
  原來她是疼哭的……
  
  許攸想問她很疼嗎,又覺得這樣問可能會傷到她,頓了頓,柔聲跟她道歉:「對不起,我太莽撞了……」
  
  他掩飾地很好,但江氏感覺出了他的變化,這個男人有多不自信,她早就知道了。
  
  強忍著羞意,江氏額頭抵著他肩頭,小聲道:「那你,親親我,那樣會,好受些……」
  
  回應她的,是男人瞬間膨脹的欲.望,還有連綿不斷的火熱親.吻。
  
  第一次是青澀不適,第二次是酣暢淋漓,第三次是哭泣哀求,當夜深人靜許攸還想再鬧一次時,江氏閉著酸澀的眼睛送了他兩排牙印,總算讓這男人老實下來了。
  
  次日早上,江氏一覺睡到大天亮,睜開眼睛,發現女兒坐在炕上看書呢。
  
  「阿錦?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江氏驚訝地問,聽自己聲音發啞,連忙閉了嘴。
  
  「娘你醒了啊,哪裡不舒服嗎?」許錦立即放下書,飛快爬到母親身前,一邊摸她額頭一邊道:「爹爹說你昨晚著涼了,今日要好好休息。娘,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請郎中給你瞧瞧?」
  
  看著女兒擔憂的小臉,江氏搖搖頭,「沒事,娘睡一覺就好了,阿錦乖,去幫娘打點水來,娘要起來了。」
  
  「嗯,我這就去。」見母親氣色紅潤,許錦放了心,提鞋出去了。
  
  她一出門,江氏悄悄瞅瞅身上,然後一邊在心裡罵許攸,一邊飛速穿衣下地。許錦端水進來時,她正檢查脖子呢,發現幾處痕跡都能被衣領遮住,暗暗舒了口氣。轉身,提了袖子低頭洗臉,卻聽女兒笑嘻嘻地道:「娘,昨天忘了跟你說了,爹爹說學堂飯菜不好吃,以後天天回家住,真好!」
  
  江氏不由攥緊了巾子,儘量隨意地問:「你爹什麼時候說的?」
  
  「昨天我去門口接他的時候啊。」許錦隨口道。
  
  江氏恨恨咬牙,這個偽君子,原來昨日他就是專門回來做那事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1:16 AM

第15章 禮物

  五月初五,端午佳節。
  
  飽飽睡了一覺,許錦喊寶珠進來服侍她穿衣。
  
  「姑娘,今天穿哪身啊?」寶珠站在櫃子前,扭頭問。
  
  許錦興奮地道:「穿崔伯母送的,碧色的那套!」
  
  每年她過生辰,祁家、崔家長輩都會送她禮物,因為端午當天不好請客,父親便定下初六晚上請他們過來聚聚。自家是兩邊都沒有近親,祁家祁景父母遠在京城不好趕回來,只有老兩口並一個長孫,而崔家則是男主人常年在外……端午過得難免有些寂寥,於是三家彼此關照,倒是比一般親戚還要好上幾分。
  
  這次崔夫人提前把禮物送了過來,是兩套繡著杏花的衫裙,聽說是從蘇州第一繡樓訂做的。上好的絲綢細膩似水,也不知裡面攙了什麼料,穿在身上竟然有種清涼感。許錦只看一眼便喜歡上了,撲到崔夫人懷裡甜甜地喊伯母,看得江氏都有些吃味兒。除此之外,崔夫人還送了幾匹相同的料子給她們母女,被江氏收了起來,等明年再給女兒做新衣。許錦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現在全做了只會白白浪費難得的好料子。
  
  寶珠小心翼翼地把那套淺綠衫裙拿出來搭在屏風上,許錦洗漱過後美美地換上,低頭對大白道:「今天不許你往我身上按爪印,知道不?」這是新衣裳呢,她可捨不得弄髒了,大白也不行。
  
  大白仰頭又低頭,黑眼睛沿著主人打轉,然後扭頭去啃骨頭了。等許錦收拾妥當準備出去了,它丟下已經不是那麼喜歡的骨頭,顛顛地跟在主人後面,尾巴上繫著一朵粉紅絹花。大白其實不喜歡戴的,可主人不知為何非要給它繫上,大白屢次拒絕無用,只好忍下。
  
  「你怎麼給大白戴那個?」江氏跟許攸正在廊簷下說話,遠遠瞧見女兒的小白狗,不禁笑問。
  
  「今天我生辰嘛,大白當然也要打扮打扮。」許錦笑嘻嘻跑過來,瞅瞅父母,伸手討要禮物,「你們說今天給我的,快給我看看,不許跟去年重樣的!」
  
  距離早飯還有些功夫,夫妻倆相視一眼,領著女兒去了房間。許錦一進屋便四處亂看,許攸看著她笑,走到桌案前,將上面兩幅畫卷遞給她。許錦小臉立即繃了起來,嘟嘴道:「怎麼又是畫啊,爹爹就不能換一樣禮物嗎?」年年都是畫,她知道爹爹沒錢,那隨便買個珠花木梳也能有點新鮮感不是?她又不會嫌棄爹爹。
  
  不過,雖然這麼說著,她還是帶著一分期待接過畫,轉身攤開在炕上。
  
  跟往年一樣,畫裡都有一株杏樹,只是這次,無論是杏樹還是畫裡的小姑娘,好像都長大了些。
  
  父親字寫得好看,畫更是栩栩如生,許錦不由看入了神。
  
  第一幅畫裡,她穿了一身綠衣裳,正仰頭看滿樹粉白杏花,小姑娘笑得那樣安靜好看,許錦都懷疑這真的是她嗎?第二幅畫裡黃澄澄的杏果掛滿樹梢,只是這次樹下不再只有她自己,而是和父母坐在一起。她靠在爹爹懷裡,母親坐在旁邊笑眼看著他們。
  
  許錦盯著第二幅畫,有些發愣,因為這是父親第一次把一家人都畫了進來。
  
  她歡喜地撲到父親懷中,「爹爹,今年這份禮物我最喜歡了。」其實就算只有第一幅,她也高興。從她出生到現在,父親把她的成長用這種方式畫了下來,讓她知道她小時候是什麼樣子。這份特別的禮物,她全都放在一處好好收著呢。
  
  心意被女兒認可,許攸忍不住笑,「阿錦喜歡就好,等以後爹有本事了,再送你更好的。」
  
  許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在她眼裡,父親現在就很厲害了。父親是舉人是縣學教諭,鎮民有時遇到麻煩,都會請父親出面幫忙調解,連知縣大人都很看重父親呢,每逢宴請都會請她們家去做客。
  
  江氏見女兒面露茫然,不想在此時告訴她大人的打算,忙把自己準備的禮物掏了出來,「給,其實你現在根本用不上這個,先好好收起來吧,等長大了些再戴上。」
  
  那是一根白玉簪子,通體光滑瑩潤,簪頭雕成杏花狀,正是她最喜歡的式樣。許錦笑得合不攏嘴,抱著兩份禮物愛不釋手。恰好外面丫鬟稟報說早飯準備好了,許錦暫且將禮物放在父母房裡,一家人一起去偏廳用飯。
  
  飯後,許攸照例領著妻女去東湖賞景,東湖鎮便是因那一片浩渺湖泊得的名,風景秀麗自不必說。因只有短短幾日假期,不好遠行,每年這日許攸便會帶江氏母女來此地散心。景物依舊人依舊,許攸卻知道,這次絕對是他最歡喜的一次。
  
  他看看身旁天真嬌憨的女兒,再看看對面溫柔淺笑的妻子,躊躇滿志。
  
  安家立業,如今家已安,他也該努力讓她們過得更好了。
  
  ~
  
  次日,許家早早就開始為晚宴準備了。
  
  黃昏時分,天漸漸涼了下來,崔夫人率先領著崔祿兄妹過來拜訪。
  
  大人們自去說話,許錦邀崔家兄妹到自己院子裡玩,在樹下襬上矮幾竹椅,輕聲說話。
  
  崔祿打開一直提著的紅木盒子,從裡面拿出個粉彩喜鵲登枝紋筆洗,笑眯眯地道:「這是二哥送阿錦的,花了十兩銀子呢,等二哥過生辰時,阿錦記得照這個價準備啊,別讓二哥吃虧。」
  
  許錦才不把他的話當真,飛快將東西搶過來遞給寶珠,讓她快點藏到屋裡去,然後得意笑道:「我不管,反正現在那個筆洗是我的了,下次我只繡個荷包給二哥,你又能拿我怎麼辦?」
  
  「一個荷包值幾個錢?不行,太吃虧了,你等著吧,以後我再也不做這種賠本買賣了!」崔祿作出一副疼惜樣,從盤子裡抓起杏果往嘴裡塞,彷彿吃許錦幾個杏果就能賺回去似的。
  
  許錦跟崔筱被他逗得笑成一團。過了會兒,崔筱將丫鬟手裡的團扇要了過來,「給,這是我繡的,你看看,跟你相比如何?」向來嫻靜的小姑娘此刻眼含戲謔,唇角調皮地翹了起來,清靈可人。
  
  崔筱的女紅承自崔夫人,那可是正宗蘇繡,王嬤嬤手藝雖好,與崔夫人還是不能比的,而許錦貪玩好動學得不認真,她繡出來的東西自然也比不上崔筱。
  
  當面被人打趣,許錦半點臉紅都沒有,笑嘻嘻搶過團扇搖了搖,嘴上說著不正經的話:「還是筱筱送的禮物最合我心意,天這麼熱,用這扇子扇出來的風都更涼快些。」
  
  「就你會說話,幸好你是女子,若是男子,將來肯定長成個風流性子。」崔筱沒好氣地嗔道,頗為無奈。
  
  許錦厚著臉皮繼續逗她:「我還希望自己是男子呢,那樣等我長大了,就把你娶回家……啊,別掐我!」話沒說完見崔筱離座要打她,許錦趕緊跳了起來,繞著樹跑。
  
  兩個小姑娘在身邊轉圈,帶起陣陣涼風,崔祿暗暗佔著便宜,看她們胡鬧,「咳咳,阿錦想讓筱筱追到嗎?筱筱想追到阿錦嗎?來,你們兩個跟二哥說幾聲好聽的,誰說的更合我意,我就幫誰。」說完了,沒等許錦二女回話,余光中瞥見祁景從那邊走了過來。崔祿細眼微眯,大聲招呼祁景:「你來的正好,快把你準備的禮物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這兩人和好的悄無聲息,他偷偷問了幾次祁景都不肯告訴他,崔祿也就不再問了,反正大家和和氣氣就好。
  
  聽到崔祿的問話,祁景面露詫異,於是他也不用再說什麼了,崔祿同已經停下來的二女都看出來他沒準備禮物。崔祿笑看許錦等她發火,可許錦一點都沒生氣,連失望那種情緒都沒有。她跟祁景畢竟才剛剛和好,他沒想到禮物很正常啊。
  
  偏偏崔祿就想逗一逗祁景,等祁景坐下後,他用摺扇敲了敲對方肩膀,「你忘了昨日是阿錦生辰嗎?以前你們兩個見面就吵,不送禮物沒什麼,如今都和好了,這生辰禮物總不能少了吧?」
  
  生辰?
  
  是了,這邊關係親近的人之間,好像有生辰送禮的風俗。
  
  祁景有些忐忑地看向許錦。這個小姑娘最喜歡耍脾氣了,他沒準備禮物她會不會生氣?可是,當他看到小姑娘偷偷朝他眨眼睛表示不介意時,竟比看見她生氣還心虛。
  
  他確實沒有準備禮物,因為他並不知道昨日是她生辰。這兩日除了陪她照顧大白的短暫時光,他都悶在屋裡思考接下來該怎麼過。早上祖母提及晚上來許家赴宴,他想起上次許伯父說初六請客,還以為是因他受傷設的宴……
  
  想了想。祁景從懷裡摸出一塊玉珮,起身走到許錦身邊,「阿錦,給。」這是原身生母留給他的玉珮,既然原身十分珍視貼身佩戴,肯定是好東西,當成禮物應該可以了吧?
  
  其實祁景雖繼承了原身的記憶,但他只簡單領悟了那些能幫他應急的東西,譬如說話認人,其他與人相處的規矩禮儀等處世之道卻沒有細細領悟,因此他不明白這種舉動意味著什麼。然崔祿三人都知道那玉珮是祁景的寶貝,如今他這樣輕飄飄送了人,崔祿眼神立刻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生母留下來的東西啊,不提玉珮本身質地如何,就憑這特殊的意義。大概也只能送將來的妻子吧?莫非這小子對阿錦有意思了?不是吧,小丫頭才多大?
  
  許錦倒沒想那麼多,她只是覺得這玉珮太過貴重,因此沒有收:「不用了,祁景你快收好,這是你娘留給你的,不能輕易送人,知道嗎?」換做以前,她自然不會用這種教導的語氣跟祁景說話,但經過這兩日的相處,許錦發現祁景有時像個大人,有時又特別傻,傻到連她的耳洞他都要好奇地看看,還問她疼不疼,簡直都不像他了。
  
  原來是這樣。
  
  祁景總算明白剛剛三人為何那般震驚了。他心中懊惱,面上卻沒露出什麼異樣,面無表情地收好玉珮,看看身上,發現沒有什麼可送的,只好道:「明天我再補給你。」留在這邊,需要學的太多了,真是麻煩。
  
  許錦無所謂地搖搖頭,見母親身邊的丫鬟過來了,她笑著站了起來,對三人道:「好啦,前面應該開宴了,咱們快過去吧。」說完挽著崔筱的胳膊,領頭往外走。
  
  她一動,方才臥在樹下打盹兒的大白便追了上來,顛顛地跟在她左側,身後繫著絹花的尾巴一搖一搖的,說不出來的可愛滑稽。
  
  「阿錦,大白是公狗吧?哪有你這麼欺負狗的。」崔祿噴笑,忍不住問。
  
  許錦頭都沒回,「我就喜歡這樣打扮它,不用你管!」
  
  「這丫頭,祁景,你說她是不是胡鬧……」崔祿無奈搖頭,扭頭跟祁景說話,卻毫無準備對上一張鐵青面孔,那陰沉沉的模樣,唬得他都失了聲。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43 AM

第16章 男人

  四人到了前院,就見祁老太太等人已經落座了。
  
  院子裡擺了兩張桌子,祁老爺子許攸坐一桌,祁老太太領頭坐另一桌。大家都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自然沒有太多講究,中間擺個屏風也就是了。許錦崔筱笑著去了女桌,祁景看看蹲坐在許錦一側的大白,寒著臉與崔祿去了另一邊。
  
  祁老太太笑著把許錦叫到自己身旁,慈愛地端詳小姑娘眉眼:「這日子過的真快,一眨眼阿錦都十歲了,越長越好看,看著就讓人喜歡。」說著從手腕上褪下一支南紅瑪瑙鐲子,邊往許錦細白手腕上套邊笑道:「這是奶奶剛到京城那年去開元寺請大師開過光的,驅邪避災,靜心養神。現在奶奶送給阿錦,保佑阿錦以後都康康健健。」
  
  「伯母這太貴重了。」江氏趕緊站了起來,可不等她再說拒絕的話,祁老太太便朝她擺擺手,「你別管,這是我送阿錦的,你這個當娘的一邊去。」
  
  江氏不好再說什麼,悄悄朝女兒使了個眼色。不用她說許錦也知道,笑著對祁老太太道:「阿錦知道奶奶對我好,可這手鐲是奶奶的心愛之物,我……」
  
  「別學你娘那一套,跟奶奶客氣什麼?」祁老太太拍拍許錦小手,跟著把崔筱也叫到身邊,將另一隻一模一樣的手鐲套在崔筱腕上,感慨道:「既然是心愛之物,自然要送闔眼緣的。奶奶有個親孫女,可她遠在京城,是你跟筱筱常常過來陪奶奶說話解悶,所以奶奶早就視你們為親孫女了。正好今日你們都在,我就一起送了,九月筱筱過生辰時可別再跟奶奶要啦!好了,快都坐下吧,奶奶餓了一天就等著晚上大吃一頓呢!」
  
  兩個小姑娘齊齊看向各自母親。江氏看看崔夫人,兩人相視一笑,知道是老人家一片心意,均不再勸。
  
  男人赴席必定喝酒,喝完酒才隨便吃兩口,所以女桌這邊吃完時,男桌那邊許攸還在陪祁老爺子喝酒呢。江氏遠遠跟丈夫使了個眼色,與崔夫人陪祁老太太去後院說話了。許錦則領著崔筱去了自己屋裡,兩人已經說好了,今晚崔筱住在許家陪她。
  
  祁老爺子愛喝酒,偏偏酒量又不是特別好,沒過幾杯便開始吹鬍子瞪眼睛,看對面的長孫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不停跟許攸抱怨:「他爹小時候挺乖的,怎麼偏偏生了他一副頑固性子?讓他讀書他不好好讀,都十三了,連個童生都沒考上,丟人至極!」
  
  祁景默不作聲,崔祿扭頭偷笑。
  
  許攸笑著勸道:「伯父莫急,之前阿景是有些頑皮,如今已經懂事許多了。有您提點,阿景成才指日可待。」
  
  「不行不行,」祁老爺子打個酒嗝,連連搖頭,「你不用誇他,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就算我把他關在書房裡,他寧可睡覺也不會看書,打罵都沒用……都是他祖母慣的……」
  
  祁景恍若未聞,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有點怪,不過,既然這裡的男子都喜歡喝這個,他便學著喝吧,免得將來跟祖父似的,三兩杯就醉了。想到這裡,他看了許攸一眼,覺得自己酒量至少不能比一個白面書生差。許攸高高瘦瘦的,跟他當年完全沒法比。
  
  許攸發現對面少年的打量了,他不再勸祁老爺子,沉默片刻後對祁景道:「阿景你要上進,切莫辜負你祖父的殷切期望。要知道,天底下那麼多讀書人,不是每個都有你這樣的好機緣。你祖父曾經連中三元,如今亦是本朝大儒,而你父親當年也高中探花郎,有他們教導,只要你稍微上點心,考個進士應該沒有問題。不像有些學子,拜師無門,只能埋頭苦讀,見識眼界都差人一等。」
  
  祁景垂眸,點點頭算是回應,實則在努力回想什麼叫連中三元。至於讀書,這兩日祖父不止一次勸他安心讀書,他試著讀了讀,只是真的看不進去。他認得那些字,連在一起卻看得頭疼,或許是還沒有習慣?
  
  祁景沒聽出許攸的弦外之音,崔祿這個人精可是聽出來了,不經意般看向許攸。許攸朝他輕輕頷首,崔祿登時明白該怎麼做了,眼睛一轉便換上一副疑惑神情,問:「許伯父,您中舉之後一直沒有再考,莫非就是因為沒有高師指點?」
  
  這小子果然懂事。
  
  許攸嘆道:「是啊,起初沒考是因你伯母身體弱,伯父擔心她便一直守在家裡。後來伯父想考,又驚覺學識淺薄希望渺茫,所以一直想拜名師指點,可惜這麼多年都沒有門路。罷了,左右伯父年紀大了,育人讀書也不錯。」
  
  年紀大?
  
  祁景再次看向許攸,只覺得對面那個將近而立的男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這樣便是年紀大了嗎?
  
  他心中困惑,崔祿卻朗聲大笑起來:「伯父真會說笑,您正值壯年,何以談老?況且有祁爺爺這個名師在眼前,您還想去拜訪誰?乾脆拜祁爺爺為師好了,祁爺爺肯定不會拒絕的,是吧?」朝中有人好做事,若許伯父得償所願,崔家也會沾光。
  
  「啊?拒絕什麼?」祁老爺子正倒酒呢,聽崔祿提到自己,努力睜大快要閉上的眼睛,呆呆地問。
  
  崔祿便把剛剛的話重說了一遍,又誇又捧,什麼好聽說什麼。
  
  祁老爺子打個嗝,迷迷瞪瞪地看向許攸,「你,你想拜我為師?」
  
  許攸臉上的錯愕瞬間變成恍然大悟,在祁老爺子徹底清醒之前起身行禮道:「伯父,許攸誠心拜您為師,還請您莫嫌許攸資質愚笨,多加指點。」老人家多年為官,對京城朝中大小人物多少都熟悉,能得其指點,他必定受益匪淺,絕非十年悶頭讀書可以相比。
  
  直到此刻,祁景才聽出味兒來。他有些不敢相信,憑兩家的關係,許伯父想拜祖父為師,直言即可,何必還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難道這就是這些人的處世之道?看著面前一糊塗問一清醒答一眯眼笑的三人,祁景若有所悟。
  
  一番熱鬧後,江氏跟丈夫一起送走客人,隨即許攸去沐浴,江氏到女兒屋裡陪兩個小姑娘說了會兒話,叮囑她們晚上不能鬧得太晚,這才回屋去了。
  
  許攸已經收拾妥當,靠在炕頭等著她,黑眸清亮。
  
  江氏被他看得有些發慌,走到桌前,一邊倒茶一邊問他:「要不要喝點醒酒茶?」
  
  「不用,我沒喝多少,你快上來,咱們說說話。」許攸聲音低醇,有種蠱惑的味道。
  
  江氏也想知道祁老爺子有沒有答應丈夫,便輕輕熄了燈,褪下外衣往炕上去了。鑽進被子,剛想開口打聽,一直穩穩坐在那裡的男人突然壓了上來,根本不給她拖延的機會。許攸本就開葷不久,今晚又喝了酒,某種興致難免強了些,壓在妻子身上好一陣胡鬧才饒了她。
  
  兩人重新擦拭一番,再次躺下時,許攸酒意才算是全消了,愛憐地親親妻子額頭,「方才情急了,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江氏依然有些喘,狠狠推了一下明知故問的男人:「我能有什麼話問你,還不是你拜伯父為師的事?怎麼樣,伯父答應了嗎?」鄰里關係好是一回事,收為弟子又是一回事,這麼多年不少學子慕名拜訪祁老爺子,祁老爺子都以年邁精力不濟為由拒了,所以此事夫妻倆心裡真的沒有十足把握。
  
  許攸沉沉嘆口氣,就在江氏準備安慰他時,他笑著摟緊她,柔聲道:「放心,伯父答應了。明日我會遞上辭呈,等上面派來新的教諭接替我,我便回家安心讀書。阿喬,時間不巧,今年殿試才過,咱們還得再等三年,這三年裡,要辛苦你養著我了。」
  
  當年許家家道中落,田地均賣了乾淨,只剩這一座祖傳宅子,婚後他給她的那點俸祿或許能支撐他一人日常所用,根本無法讓母女二人過得如此富足。之前兩人有名無實,他可以接受她用嫁妝補貼母女穿戴,如今,他必須承擔起他該盡的責任。或許三年五年他沒法給她什麼,但早晚有一天,他會將她們護在自己身後,安享榮華。
  
  男人大手在她背上輕撫,久久未語,似有心事。江氏往他懷裡縮了縮,「別說這話,你一直沒有再考,還不是因為我。」她都知道的。
  
  「是啊,」許攸重新覆在她身上,邊親邊道:「為了你,為了今日,再等十年我也心甘情願。」
  
  當初沒有科考,確實是為了她,否則他真當了官,無論在京還是外放,她作為他的妻子,都必須隨他一起上任,不單單是做給鎮民看,也是做給孩子看。而許攸不想因為這些顧忌讓她違心跟他走,讓她擔心那人回來找不到她……所以他寧可放棄前程,寧可陪她一起等。如今,女兒是他的,她也是他的,家裡一切安寧,他必須努力掙一份前程了。
  
  與方才不同,這回男人動作急切又充滿侵略,江氏知他所想,她像水一般包容他,迎接他。因為她相信,即便將來許攸飛黃騰達高官厚祿,他對她的心都不會變。況且許攸說過了,不管他落腳在哪裡,都會馬上把她們母女接過去,一家三口始終住在一起。
  
  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承諾,她相信。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46 AM

第17章 臉熱

  祁老爺子宿醉一晚,早上醒來腦仁發疼,正好祁老太太端水進來,他揉著額頭道:「你來幫我揉揉,難受。」
  
  「活該,誰讓你喝那麼多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半夜讓阿景背回來,我都嫌丟人。」祁老太太放下東西,走到炕沿前,邊替老頭子按摩額頭邊沒好氣地訓道。
  
  老夫老妻的,祁老爺子自動忽略那些難聽的,安心享受妻子的服侍,過了會兒睜開眼睛,很是後悔地道:「我知道自己當官不成,不過還是自詡能看清人的,沒想看許攸倒看走了眼。昨晚被他擺了一道,不得已答應收他為弟子。唉,回到這邊也沒個清閒。」
  
  「得了吧,當我不知道嗎?年後那邊就把老二送來跟你讀書了,你收許攸,主要還是想讓他幫你教孫子吧?許攸是舉人,有些事情你稍加提點他就懂了,老二才多大,什麼都得從頭教起,分明是你佔了人家許攸便宜。」祁老太太馬上拆穿了他的小心思。
  
  「那也是他自己送上來的,」祁老爺子慢慢坐了起來,笑眯眯地看著老妻道,「終究是他佔便宜大,我只是趁機躲個清閒,於他而言卻是關係前程的大事。」
  
  祁老太太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不過還是忍不住勸道:「到底是街坊,既然許攸肯上進,那你好好教,別糊弄人家。」
  
  「這個自然,我要麼不收他,收他就會傾囊相授。」祁老爺子已經站到了地上,不知想到什麼,突然長長地嘆口氣:「阿景要是有這份心該多好……」
  
  提到長孫,祁老太太也發了愁,「要不你再勸勸阿景?不是我故意說好聽的,這孩子病後真的懂事了很多,指不定這次就能聽進去了。再怎麼說他都十三了,他爹可是十八就中了探花。」憶起兒子當年風采,祁老太太眼裡流露出懷念,也實在是想京城的兒子孫子了。可惜長孫不肯好好跟那邊相處,為了讓兒子安心,他們老兩口只好領著長孫回來。
  
  祁老爺子捋了一把鬍子,「行,那我吃完飯再說說他。」
  
  商量好了,老兩口一起去偏廳用飯,進門就見祁景已經在等他們了。
  
  「祖父,祖母。」祁景平靜地問好,乍一看挺懂事的一個少年。
  
  飯畢,祁老爺子領著長孫去了書房,進去後開門見山:「阿景,昨晚你也看到了,你許伯父年近三十還在努力上進,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一展抱負報效朝廷,為了讓妻子女兒過得更好?身為男子,就必須自己長本事,否則將來親人.妻子都看你不起。你跟祖父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咱們這種科舉出身的人家,除了讀書,再沒有旁的路子出人頭地了。」
  
  祁景沉默。
  
  娶妻生子,他完全沒有考慮過,不過,他確實得學一門本事,將來好自己養活自己。
  
  「祖父,你教我吧,我跟你學。」老人家語重心長,祁景決定再努力一次。
  
  他態度太好,祁老爺子詫異了一下,見祁景神色誠懇不似作偽,他欣慰地舒口氣,將祁景叫到身旁,給他講了一段文章,講完問他聽懂了沒。祁景邊聽邊回憶那些陌生的詞句典故,雖然面上平靜沉穩,可祁老爺子是什麼人,不用祁景回答,他單看少年困惑的眼睛就看出來了。
  
  其實吧,祁老爺子耐性並不算好,遇到那種一點就透的聰穎學生,他這個先生當得很順利,遇到笨的,他教書的熱情頓時沒了。若非祁景是他親孫子,他才懶得勸他讀書,巴不得這種笨人離他越遠越好。
  
  「算了,你先把這段背熟,回頭我檢查你。」祁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掃長孫一眼,負手出去了,尋思著得快點把許攸叫過來,他教許攸,再讓許攸替他教孫子。前三甲他就不奢望了,考個進士混個一官半職湊合過吧。
  
  祁老爺子走了,他臨走前失望的眼神卻彷彿留了下來。祁景默默站著,心中複雜。
  
  他有一身打獵的好本事,但他明白,祁老爺子是不會讓他出去打獵過活的。逃走嗎?不行,一來身體還在那個小姑娘手裡,他無法棄之不顧,二來離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況且兩位老人對他那麼好,他不忍惹他們傷心。
  
  留下來,又該如何立足?作為曾經的強者,他厭惡旁人失望輕視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祁景從茫然中回過神,想了想,走到祁老爺子的書櫃前。這裡密密麻麻擺了不知多少書,他慢慢地走,隨意抽.出一本簡單看過之後再放回去。翻著翻著心頭漸漸升起煩躁不耐,祁景不由加快腳步,準備看完這一排便走了。他想努力,可惜,此道大概真的不適合他。
  
  但,就在祁景決定放棄時,視線無意間掠過書架上方一本厚重書籍,忽的就再也挪不動腳步了。那是一本歷代名將傳,「名將」二字一入眼,原身在京城的某些回憶驀地湧了上來。寬闊整齊的街道,坐在高馬上的魁梧將軍,昂首挺胸步伐整齊的士兵……
  
  懷著七分好奇,祁景將那本書取了下來,隨手翻了一頁。
  
  「……大齊朝鎮國將軍姜廣,於隴原一役中,率三萬鐵甲軍,斬敵八萬……」
  
  連續看完三位將軍的赫赫戰功,祁景全身血液好像都沸騰了。原來,這裡也不全是文弱書生,原來,這裡也有弱肉強食。無論是衝鋒陷陣率軍殺敵,還是運籌帷幄出謀劃策,他們都是戰場上的強者。
  
  戰場,另一種狩獵場。
  
  眼前豁然開朗,祁景終於發現了屬於他的路。
  
  祁老爺子隨時都有可能回來,若瞧見他沒有聽話地背書,大概會生氣吧?所以祁景拿著書去了後院,準備安安靜靜認真讀一遍,理解透了再告訴祁老爺子他的決定,否則一知半解,若祖父問他原因,他多半答不上來。不料他才剛剛在樹下坐好,就聽隔壁院子裡傳來了那個小姑娘的聲音,「寶珠,你去端水來。」
  
  祁景眉頭一皺,忽記起昨日她的胡鬧。她明明知道大白是……雄的,怎麼還把花往大白身上戴?
  
  祁景不由自主放下書,側耳傾聽,確定那邊只有她一人,他悄無聲息走到牆根下,輕輕一跳便躍上牆頭。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大白身上,見它今日並沒有戴那朵花,少年緊皺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還好,看來那個小姑娘知道自己做錯了。
  
  安了心,祁景準備在對方發現自己之前跳下去,只是他才低頭,許錦眼尖瞧見了他,脆生生問道:「你在那兒做什麼?」
  
  祁景看看她,再看看已經跑到牆下仰頭看他的大白,不知該怎麼開口。昨天崔祿管她都被她說了,換成他管,她估計更不高興吧?
  
  他彆扭地不說話,眼神還有些閃躲,許錦瞅瞅距離他很近的那顆杏樹,恍然大悟:「你又想吃杏兒了啊?那你摘吧,記得挑全黃的吃。對了,你小心點,別再掉下來。」
  
  如今兩人成了朋友,許錦當然不會吝嗇幾個杏果,就算祁景打算不告而取,她也不介意,況且她也是最近才發現祁景嘴饞的。想到上次他連續吃了好幾個杏果而不自知,許錦抱起大白後,忍不住笑著瞧了祁景一眼。
  
  祁景對別人不瞭解,這個小姑娘卻是他仔細觀察過的,所以許錦一個眼神,他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無奈地解釋道:「我沒想摘你的果子。」難道在她心裡,他就一直都是喜歡做賊的人嗎?
  
  「真沒想摘?」許錦根本不信,不摘杏果他爬牆做什麼?
  
  祁景懶得跟一個小孩子計較,見她不肯信,低頭便跳了下去,只是才走兩步忽的又頓住,重新爬上牆頭,朝背朝這邊往前走的小姑娘道:「你放大白自己走吧,別弄髒衣裳。」其實是他看不慣自己的身體被一個小姑娘抱在懷裡。雖然小姑娘還小,大白也變小了,可每次瞧見她這樣,他都……比當初她躲崔筱時抱著他那會兒還不自在。
  
  許錦聞聲轉身,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麼跟我娘一樣啊?放心吧,我是想給大白洗澡呢。對了,你給狗洗過澡嗎?」
  
  洗澡?
  
  祁景愣住,居高臨下望著小姑娘,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問題。大白身上那麼幹淨,這幾日肯定已經洗過好幾次澡了,莫非都是小姑娘幫它洗的?
  
  那她是怎麼幫大白洗澡的?是讓大白自己玩水,還是親自動手?是只洗了腦袋背上,還是連……
  
  祁景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
  
  此時寶珠去而復返,手裡端著一個大澡盆。那是許攸從木匠那裡新訂做來的,不及許錦小腿深,專門用來給大白洗澡。現在澡盆裡已經裝滿了溫熱的水,許錦抱著大白走過去,蹲下,見祁景還趴在牆頭,隨口問道:「你要不要來幫我?」她從祁景身上學到了很多,所以喜歡跟他一起照顧大白。
  
  在寶珠震驚為難的目光中,祁景毫不猶豫跳進許家院子,大步朝許錦走去,不是想幫她,而是要獨自洗大白。這種事情,之前沒看見也就罷了,現在看見了,他沒法不管。
  
  他還從來沒有讓異性幫他洗過澡。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47 A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2 08:51 AM 編輯

第18章 歪歪

  祁景跳牆過來畢竟不是一件好事,許錦示意他幫忙把澡盆搬到一處花叢後,這樣即便母親突然過來,祁景也能躲一躲,由她出去哄母親離開。
  
  放好了,許錦吩咐寶珠去拐角處放哨,然後把袖子擼了起來,露出兩截嫩生生的細白手臂,接著熟練地往已經臥在澡盆裡的大白身上撩水。撩著撩著見祁景遲遲沒有動靜,抬頭一看,發現祁景呆呆的,許錦突然起了捉弄心思,手指沾了水再朝他虛彈一下,在他驚醒時笑他,「你看什麼呢,傻乎乎的。」
  
  祁景抹把臉,看著對面黑眸水亮的小姑娘,實話實說:「你胳膊真好看。」族裡雌性手臂都十分強壯,黝黑髮亮,不像她,又白又嫩,好像那些散發淡淡清香的白色花瓣。
  
  「真的嗎?」到底年歲小心思淺,許錦沒覺得被祁景看了胳膊有何不妥的,反而因為被誇心里美滋滋的,伸出兩條胳膊瞅了瞅,自己也覺得很滿意。美夠了,目光瞥到祁景寬大的袖口,細聲催他,「你把袖子捲起來啊,免得被水弄濕了。」
  
  「嗯。」祁景收回視線,低頭,先伸出左手,笨拙地往上捲袖子,可惜料子太滑,捲上去又自己遛了下來。祁景悄悄瞥一眼對面的小姑娘,心生疑惑,為何她的袖子就沒往下掉……
  
  「你怎麼這麼笨啊,得這樣,算了,我幫你弄!」他慢慢吞吞的,許錦看著都替他著急,抖抖手上的水,伸過去替他往上卷。祁景尷尬地別開眼,他已經很努力學這些人的舉止了,然每當他覺得自己學得差不多了,就會有新的東西挑戰他。早知如此,之前長順服侍他洗漱時,他該自己動手挽袖子的,那樣在長順面前丟人一次,總好過現在被個孩子嫌棄。
  
  大概是剛沾了水的緣故,她偶爾碰到他的手指清清涼涼的,有種特別的舒服。祁景被這種微癢的碰觸吸引了,不自覺低頭看她。纖細如蔥白的手指,靈巧敏捷,手指往上是小姑娘好看的手臂,再往上是淺粉的衣袖,然後,是她白裡透紅的小臉。細碎留海下,她細長濃密的眼睫低垂著,專注認真。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像是林中突然出現的小獸,嫩生生的讓人不忍下手。
  
  祁景看呆了。
  
  如果,他沒有過來,是她去了他的那個地方,祁景覺得,他大概會把這個小姑娘搶到自己的巢穴。就像她把大白當寵物養一樣,他也想養只……小姑娘,沒事兒時逗一逗,逗生氣了他就不理她,沒有長輩依仗,看她還能怎麼辦。要是她逃跑,他把她抓回來,要是她哭了,他就給她吃的哄哄她,哄好了接著逗,要是她跟大白現在一樣忠於討好他……那種情形,祁景突然發現自己想像不出來,她不是狗,肯定不會朝他搖尾巴的……
  
  可惜,想也白想,現在他們是平等的,他不是獵人,她也不是無主的獵物。
  
  祁景在那兒走神,許錦也不是看起來的那般認真。
  
  少年天藍色的袖子一層層折上去,露出裡面同樣白嫩的手臂,看得許錦眼睛發直。等她將袖子捲到手肘那裡定住後,許錦忍不住戳了戳祁景小臂,再把自己胳膊伸過去跟他比,驚訝道:「你看,你跟我一樣白呢!」而且,她不想承認的是,祁景手臂居然比她的還好看,特別是那隻手,修長白皙,整整比她的大了兩圈,都快把父親的手比下去了。
  
  祁景聽了,臉色不太好看,他最嫌棄的就是這身細皮嫩肉,等著吧,早晚他會變成自己原來的模樣。
  
  見小姑娘又低頭看她自己去了,祁景逕自按住大白腦袋,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幫大白洗完。
  
  許錦聽到動靜,還以為祁景要教她,便乖乖蹲在旁邊認真地看著。殊不知她這樣盯著,祁景越發不自在,手上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了。這就好比他在洗澡她站在岸上看一樣,他怎麼好意思?
  
  大白已經洗過幾次澡了,主人對它特別溫柔,所以,當按在它身上那隻本來就不溫柔的手越來越讓它不舒服後,大白扭頭朝祁景叫了聲,起身往主人那邊躲。祁景不放它,大白便作勢要咬他,口中發出警告的咕嚕叫聲。
  
  許錦趕緊摸摸大白脖子,小聲提醒祁景,「你輕點,又不著急,洗那麼快干什麼。」
  
  大白好像聽懂了,乖乖地不再躲閃,只拿一雙黑眼睛瞅瞅祁景再移開,頗有種明明很嫌棄又礙於主人不得不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意思,然後把屁股尾巴對準祁景,低頭去舔主人的小手,發出連續的舔.舐聲。
  
  許錦癢得發笑,趕緊換成手背給它舔。
  
  除了給自己舔傷,他沒有舔過旁人。
  
  熟悉的舌,陌生的手,祁景看得耳根都紅了,一把將大白轉了過來,在它抗議前撓它脖子。那是大白最無法抵擋的地方,大白舒服極了,也顧不得跟主人嬉鬧,閉眼仰頭,身子也臥了下去。
  
  祁景趁機加快速度,沒幾下就把大白背上身側的毛髮都洗完了。見他好像要收手,許錦急忙提醒道:「等等,還要洗肚皮呢,大白最喜歡洗肚皮了。」說著小手伸到大白肚子下輕輕撓了撓,大白身子一歪側躺下去,腦袋搭在桶沿上,兩隻爪子高高抬了起來,露出濕漉漉的肚皮,還有公狗才有的某處部位。
  
  許錦熟視無睹,撩水替它洗肚皮,慢慢朝大白尾巴那邊挪。
  
  眼看她就要洗到大白左後腿內側了,祁景終於從對身體變化的震驚中回過神,想也不想便把大白搶了過來。大白受驚甩尾巴蹬腿,水花濺了許錦滿身滿臉。
  
  「你幹什麼啊!」
  
  許錦氣得跳了起來,一邊抹臉一邊罵道。祁景沒看她,迅速將大白丟到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抓起巾子將大白捂了起來,隨即不顧大白反抗一陣胡亂揉弄,直到許錦心疼焦急地跑過來,他才扔下巾子,風似的跑了,自始至終沒給許錦看他宛如火燒的正臉。
  
  「汪汪汪!」大白憤怒地跳下椅子,邊叫邊追他,小爪子在地上留下道道爪印。
  
  祁景在大白追上自己之前躍上牆頭,看看下面不停撓牆的笨狗,側身對追上來的許錦解釋道:「大白還小,不能在水裡泡太長時間,肚皮那裡也不用洗太久,否則容易生病。」說完倏地跳了下去,沒影了。
  
  大白叫聲一頓,扭著腦袋左右看看,再轉個圈,最後疑惑地看向主人。
  
  許錦呆呆地望著牆頭,不知該不該相信祁景的話,但重新替大白洗澡時,她情不自禁地跳過了大白肚皮,簡單撩了幾下就算了。
  
  此事之後,接連幾天許錦都沒有瞧見祁景,去祁家陪祁老太太說話時,祁景也沒有如之前那般主動出來陪她逗大白。許錦忍不住好奇,問祁老太太,這才得知祁景在屋裡看書呢,並且準備參加武科舉了。
  
  「什麼叫武科舉啊?」許錦疑惑地問,「跟我爹一樣考秀才舉人嗎?」
  
  「差不多吧,」祁老太太心情不錯,甭管文科舉武科舉,孫子肯上進她就高興,「不過你爹考中進士後是要當文官的,阿景要是考上了武進士,將來就要當武官了,可能在京當值,也有可能派去鎮守各地,帶兵打仗。」
  
  許錦不知怎麼就想到了祁景的白胳膊,有些不太信地問:「祁景會打仗嗎?」
  
  祁老太太看出了小姑娘的懷疑,笑道:「慢慢學唄。武進士也要考策論的,你祁爺爺擔心他是一時興起,就讓他先把《論語》背熟,如果他能背下來,說明他是真的下定決心了,那你祁爺爺就會寫信回京城,請人幫他找個武師父,教他騎馬射箭等功夫。」
  
  騎馬射箭……許錦也想學。
  
  她帶著大白回了家,把祁老太太的話跟母親說了一遍,最後道:「娘,到時候如果祁景真有師父了,您讓我跟他一起學騎馬行嗎?」
  
  「哪有姑娘家學騎馬的?」即便她小時候也曾這樣渴望過,江氏還是無情地拒絕了女兒,因為此時此刻,她的心態已經換成了當時王嬤嬤的那種擔心,生怕女兒貪玩摔下馬。
  
  「娘……」許錦使出渾身解數賴在母親懷裡撒嬌,最後見母親鐵了心,她撇撇嘴,氣呼呼回房間了。
  
  看著女兒小小的背影,江氏倒是想起一事。過幾日傍晚陪祁老太太納涼時,得知祁景讀書很努力,江氏笑著跟祁老太太誇祁景懂事了,說著說著突然發了愁,望著那邊逗狗玩的女兒道:「可惜阿錦還跟孩子一樣,整天就知道玩,侄媳想給她請個教習嬤嬤讓她收收性子,又不知對方品性如何。上次聽王夫人說有些狠辣嬤嬤背地裡會欺凌孩子……」
  
  祁老太太附和點頭,「是聽說過這種事,所以請教習嬤嬤必須事先打聽清楚。有的人領銀子不辦事,偷懶耍滑最後反賴孩子笨學不會,也有的太想辦事,恨不得連孩子一步邁多遠都要量著來,一點都不知變通。前者還好,後面那樣刻板的,性子綿軟的小丫頭給她教還湊合,要是咱們阿錦這樣伶俐有主見的,準得白吃很多苦頭。」
  
  「嗯,那我讓阿錦她爹仔細打聽……」
  
  「他一個大男人懂什麼?」祁老太太立即打斷江氏的話,越想越不放心,停了手中扇子,扭頭對江氏道:「不行,我可不忍心看阿錦吃苦,這事你有人選了沒?要是沒有,我讓你嫂子從京城物色一個回來,她那人辦事穩妥,不會看錯的。」
  
  祁景現任母親原是禮部尚書家的三姑娘,眼界自然遠非她可比,江氏大喜,忙道:「沒呢,侄媳就想請您幫著看看呢,這回可好了,真能請到京城裡的教習嬤嬤,阿錦肯定……」
  
  「娘,你又說我什麼呢啊?」
  
  那邊許錦聽到些許話音,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笑嘻嘻蹲在矮幾前,伸手捏住櫻桃梗遞到嘴邊,一口將櫻桃咬進口中,水靈靈的杏眼則來回打量兩位長輩,似是要看穿她們說了她什麼壞話。大白緊跟著停在她身邊,前爪搭在矮幾上,尾巴輕晃。
  
  江氏看向祁老太太,目光相碰,兩人均默契地避而不談,留著將來給小姑娘一個「驚喜」。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52 AM

第19章 射箭

  或許是有了目標,得知《論語》乃武科舉策論一場必考題目後,祁景背書時也不覺得頭疼了,遇到不懂的就去找祁老爺子講解,如此連背帶悟,吃完整本書竟然只用了一個月不到,充分向祁老爺子證明了他的資質。
  
  長孫如此出人意料,祁老爺子如獲至寶,不停勸說祁景攻讀科舉,奈何祁景堅持走武舉之路,祁老爺子沒辦法,提筆給京城老友寫了一封信,隨同祁老太太給兒媳婦寫的那封信一起送了出去。
  
  於是,中秋過後不久,祁家、許家分別迎來了一位客人。
  
  祁家的男客姓龐名勇,四十出頭,原是定西侯貼身護衛,在平羌一役中拚命護主傷了左眼,待老侯爺病逝世子襲爵,龐勇便離開了侯府,然後不知怎的被祁老爺子所托之人尋到,前來教授祁景。僅憑一手三箭齊發百步穿楊的好箭術,祁景便對這個師父心服口服,敬重非常。
  
  許家的女客歲數與祁老太太差不多,上下都稱其為萬嬤嬤,據說祁景現在的母親就是她教出來的。祁老太太對後來這位兒媳婦讚不絕口,江氏也就對萬嬤嬤抱了很大信心,特意用一對兒紅玉耳環哄許錦乖乖聽話。
  
  其實江氏白擔心了。萬嬤嬤慈眉善目,說話也透著長輩的和藹可親,除了最開始的些許不適應,許錦很快便接受了新的生活安排,懂事地跟萬嬤嬤學禮儀規矩加女紅。崔夫人十分意動,托江氏跟萬嬤嬤打聽能否連著崔筱一塊兒教,成了她出雙份束修。萬嬤嬤已經見過崔筱,知道那是個乖巧安靜的小姑娘,便很痛快地答應了。如此一來,兩個小姑娘互相作伴,學得反而更快,讓江氏、崔夫人欣慰不已,對萬嬤嬤越發慇勤。
  
  天氣漸漸轉涼,樹葉不經意間染滿了黃,曾經貪玩的小姑娘也慢慢收了性子,除了在家中偶爾撒個小嬌,出門時已經不再跑跑跳跳,而是面帶淺笑腳步輕盈,儼然有了幾分大姑娘模樣。
  
  可惜在祁景眼裡,這個小姑娘大概一直都是那副嬌憨淘氣的樣子了。
  
  這不,龐叔剛走,她又爬牆偷看他來了。
  
  祁景目不斜視,穩穩地在深秋溫和的陽光裡扎馬步。
  
  萬嬤嬤這兩日不大舒服,許錦和崔筱放了假,現在有大白在那邊放哨,母親只要往這邊走,許錦絕對會馬上知道,所以她安心地踩在板凳上,腦袋探出牆頭看祁景練功。
  
  短短兩個月,祁景臉上就黑了很多,不復往日堪比女子的白嫩,好在這樣其實也不算醜,甚至有種堅毅的味道。這讓很多時候祁景教訓自己時,許錦都會不由自主將他看成一個大人,乖乖聽話,而當祁景犯傻時,那種沉穩勁兒馬上又沒了,換成許錦姐姐似的教訓他。
  
  「你要那樣蹲多久啊?我想看你練箭。」扎馬步有什麼意思,許錦不耐地問道。龐叔來了後,早上祁景練武,父親跟祁爺爺處在一起,她和筱筱跟著萬嬤嬤學習,然後下午她們三個孩子再由父親教導,所以許錦很少有機會能看到祁景練武的模樣,偏偏她最想看了,趁機偷學。
  
  不敢纏龐叔,許錦纏祁景教她,祁景拗不過她,上次偷偷教她如何蹲馬步。許錦嫌蹲馬步太累,試了幾次就放棄了,一門心思放在騎馬射箭上。祁景都有一匹馬了,可惜他騎馬都是去外面,她根本看不著,只有幾次撞見祁景師徒倆騎馬回來,羨慕死她了。但許錦也知道,在長輩外人面前她要乖乖的,不能讓長輩操心也不能讓外人笑話,所以騎馬大概是沒有機會學了。好在射箭很簡單,而在祁景面前,她什麼都不用顧忌,因為祁景變好之後再也沒有告過她的狀,許錦喜歡跟這樣的祁景玩。
  
  祁景朝樹下揚了揚下巴。
  
  那裡點了一根香,才剛剛燃著。
  
  許錦很失望,「算了,我一會兒再過來看。」說完輕輕跳了下去。
  
  祁景眼裡閃過一道無奈,很快又平靜下來,目視前方。
  
  許錦陪母親呆了會兒,又去探望了萬嬤嬤,隨後端著針線筐去了後院,坐在杏樹下裝模作樣繡帕子。大白臥在一旁曬日頭,每當天空有雀鳥飛過,它都會扭頭追著鳥看,偶爾張張嘴,露出兩排鋒利牙齒,在陽光下閃爍著懾人的寒光。
  
  許錦慢慢停了針線,放下東西,轉過去給大白順毛。大白乖順地側躺下去,露出肚皮給她摸。
  
  它這樣乖,許錦眼裡倏地轉了淚。
  
  一眨眼,大白來家裡快滿半年了,當初一尺多長的小白狗,現在已經長成了名符其實的大白狗,站著時快要跟許錦大腿一般高了,抬起前爪立起來更是能舔到她下巴。這樣的大白,在許錦眼裡是天底下最大的寶貝,可外面那些人害怕它,怕它看他們時無情的目光,怕它比普通家狗鋒利的牙齒,卻一點都沒想過大白又乖又聽話,她讓它站住它便不會多走一步,這樣的大白怎麼可能會傷人?
  
  就因為他們怕,爹娘不讓她再帶大白出門了。
  
  小姑娘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滾,大白見了,噌地站起來,抬頭在她臉上舔了一下。
  
  「大白……」許錦抱住大白脖子,埋在它柔順的毛髮裡無聲地哭。她不怪外面那些人,畢竟他們不知道大白乖,換做她遇到旁人家的大狗,肯定也會害怕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心中委屈。大白只能在三家裡逛逛,去東湖玩都不能帶著它,它自己待在家裡多難受啊。
  
  至於那些被主人綁在門口只能在脖子上鐵鏈允許範圍內蹦跶的看門狗是不是更可憐,許錦才不會考慮,它的大白跟人一樣聰明,怎麼是那些狗可以相比的?在她心裡,大白就值得最好的對待。
  
  「你在做什麼?」身後忽然傳來祁景的聲音。
  
  「啊,你蹲完馬步了?」許錦飛快抹掉眼淚,站起來轉身看他。明媚的光將她完全籠罩在內,繡著海棠花的小襖,杏紅色長裙,彷彿秋日裡盛開的薔薇,燦爛嬌豔。
  
  祁景目光卻落在她臉上,紅紅的眼圈,明顯是哭過了。
  
  後面龐叔還在等著,祁景沒有問她為何哭,平靜道:「我跟龐叔說你想看我練箭,他答應了,你要過來看嗎?」 龐叔看著嚴肅,其實性格爽朗,與其她偷偷摸摸的,不如直接說出來。
  
  「要!」許錦登時忘了她跟大白的委屈,嘴角笑意止都止不住,提著裙子就要爬板凳。
  
  祁景居高臨下看她,「你去從前面繞過來,別跳牆了。」
  
  許錦不聽,「那樣太費事啦!你往旁邊點,我要上去了。」說著抬起右腿爬了上去,粉嘟嘟的小臉隨著動作自然往祁景那邊歪,腦頂差點碰到祁景。祁景不自在地躲了一下,等許錦雙腿都移到祁家這邊時,祁景已經站在地上了,伸手接她,「我抱你下來吧?」最近他個頭長得很快,已經換過一批衣服了,比長他一歲的崔祿都高,小姑娘才到他肩膀那兒,他抱她輕而易舉。
  
  「不用,我自己來。」許錦嘟嘴拒絕了少年雖然好心卻有些看不起她的好意,扭頭叮囑大白把針線筐叼回屋,然後「撲通」一聲跳了下去。落腳後身體不受控制往前撲,被早就做好準備的祁景及時扶住了。仰頭時她小臉紅撲撲的,祁景看了一眼便鬆開手,領她朝龐勇走去。
  
  龐勇左眼失明,因此帶了半邊眼罩,乍一看挺凶的。不過許錦本來膽子就不小,再加上人家都允許她過來看了,她便朝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福了一禮,甜甜笑道:「龐叔真好,謝謝你肯教我射箭,你放心,我會努力學的,絕不比祁景差!」
  
  「我只說龐叔准你看我練箭,沒說他要教你。」祁景毫不留情地撇清了關係。如果只關乎兩人,他隨她扯謊胡鬧,涉及旁人,特別是自己的信譽,他才不會由她胡說。
  
  許錦扭頭瞪他一眼,跟著縮縮肩膀,很是可憐地望向龐勇:「龐叔,你教教我行嗎?」
  
  龐勇被這個狡猾的小姑娘逗笑了,低頭問她:「你一個小丫頭,為何要學射箭?你爹娘知道嗎?」
  
  許錦想也不想便道:「我想學射箭,跟我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難道女子就不能練武嗎?至於我爹他們……」許錦討好地扯扯男人袖子,小聲央求道:「龐叔,他們肯定不答應的,那你偷偷教我好不好?我真的想學……」
  
  小姑娘杏眼水汪汪,連龐勇這個鐵血男人看了都不忍拒絕,不過他還是站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道:「這不行,被你爹娘知道了,他們會對我不滿的。」
  
  許錦大急,連忙保證道:「不會的,咱們誰都不說,他們不會知道的,龐叔,你……」
  
  「哈哈,你別急啊,聽叔叔把話說完。」龐勇不厚道地笑,跟著把祁景拉到她面前:「叔叔是大人,不能陪你胡鬧,但祁景可以教你啊,那樣你爹娘知道了也不會怪他。怎麼樣?你真想學,就求祁景教你吧。」
  
  許錦看看祁景,小聲嘀咕道:「他會教人嗎?」
  
  「教你沒問題,不過你不想學就算了。龐叔,咱們開始吧。」祁景沉了臉,丟下一句話便繞過她走了。不遠處便是練箭場,不等龐勇開口,祁景逕自背上箭筒,搭箭扣弦開弓,一氣呵成,等許錦反應過來,那箭已射中靶心。
  
  少年回頭看她,眸似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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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祁景:我這麼厲害,小姑娘肯定會過來求我教她的。

  許錦:哼,扭頭。

  祁景:為什麼她不來找我……

  哈哈,其實現在祁景已經在意阿錦了哦,不過只是對待小寵物那種喜歡吧~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6:03 PM

第20章 聞香

  祁景那一箭射得漂亮,許錦看呆了,原來他已經這麼厲害了……
  
  「怎麼樣?祁景教你夠格嗎?」龐勇笑著問。這個徒弟,他可是很滿意的,剛開始見他細皮嫩肉的,龐勇還擔心他吃不了苦耍少爺脾氣,後來這個少年一日日讓他刮目相看,進步可謂神速,簡直是天生將才。當然,謀略眼界什麼的,因相處時日太短,龐勇還無法給出評價,但憑他跟在定西侯身邊那麼多年練出來的眼力,單看少年射箭時眼中的肅殺冷靜,龐勇也敢斷定,此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許錦早服了,嘴上卻不服輸,「還湊合吧,不過龐叔咱們說好了,等我比祁景厲害了,你要親自教我!」
  
  真是驕傲自信的小丫頭,龐勇點點頭,但笑不語。
  
  得到保證,許錦開心了,馬上跑到祁景身邊,躍躍欲試:「好了,你教我吧!」
  
  祁景看都沒看她,自顧自又射了一箭。
  
  「你到底教不教?」在他準備射第三箭時,許錦伸開手臂擋在他身前,氣呼呼地問。
  
  祁景不為所動,左臂持弓搭上她腦頂,右手抽箭扣弦,指端移動,那長箭便流光般射入遠處一顆樹幹中,錚錚作響。
  
  許錦茫然地眨眨眼睛,瞥見少年微微翹起來的嘴角,她惱羞成怒,伸手去搶他弓箭,「快給我試試!」
  
  祁景不松手,是她先懷疑他的,如今她想學他就教嗎?
  
  許錦又不傻,知道祁景生氣了,見硬搶不行,馬上放軟了態度,乖乖站好,眨巴著一雙水亮杏眼跟他道歉:「你別生氣了,剛剛是我不該小瞧你。好啦,你這麼厲害,快點教教我吧,一會兒我娘該找我來了,我沒有多長時間學。」
  
  祁景臉色好看了些,想到她扯龐叔袖子時可愛的小動作,便等著她也來扯他。
  
  許錦哪知道少年心思,還當祁景沒有消氣,便朝他走了一步,拉長聲音叫他,「祁景……」
  
  梳著花苞頭的小腦袋微微仰著,紅嫩小嘴高高嘟著,細長英氣的眉哀求地蹙著,濃密微卷的睫毛輕輕眨著,是少年從未見過的可愛模樣。或許,他曾經看過她這樣跟她爹娘撒嬌,但因為角度問題,沒有哪一次,讓他如此清晰地看清了她整張面孔,以及這嬌嫩臉蛋上的嬌憨表情。
  
  不用她扯袖子,祁景已經心軟了,情不自禁把長弓遞給她,「給,我教你如何握弓。」
  
  得了東西,許錦心花怒放,轉過身自己玩了起來,「不用你教,剛剛我都看見了。」說著學祁景剛剛的姿勢,左手握弓右手扣弦,自覺姿勢沒問題了,她試著往後拉弦……沒拉動。
  
  她扭頭看祁景,祁景面無表情,但許錦知道,祁景心裡肯定在笑話她。她不甘心地咬咬唇,使出全身力氣再次試了一次。這次比剛才好了點,但也只拉開了一掌距離,再往後就無論如何都拉不開了。
  
  她臉都憋紅了,祁景有些不忍,低聲道:「你力氣太小,這張弓不適合你。明天我去找把小的送你,今天先學握弓姿勢,現在這樣不對。」
  
  雖然不想示弱,可自己力氣小也沒有別的辦法,許錦只好乖乖站定,嘟嘴等著他來教。
  
  她這樣乖,祁景突然有些緊張,回頭看龐勇,見他走到樹下坐著了,並沒瞧這邊,這才放鬆了些,轉到許錦身後,左手扶正她胳膊,右手握住她小手扣在弦上。這個姿勢有點像他從後面抱她,兩人挨得比他想像中更近,她紅紅的小臉就在他臉側,少年甚至聞到一種很淡很淡的清香。祁景猜,那可能是她用的面膏香味兒,也可能是小姑娘身上本來就有的香,否則如果她不香,大白為何總喜歡舔她?
  
  想到大白舔她的那一幕,祁景喉頭滾動,握著她小手的大手不由攥緊了些……又小又嫩,真是可愛。
  
  身後的人不知為何突然不動了,許錦扭頭催他,「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清脆的聲音拉回了祁景理智,他為剛剛的走神懊惱,不敢再感受她手,認真教了起來。姿勢對了後,因為她力氣小,他握著她的手幫她拉滿弓射了出去。這是兩人第一次配合,許錦忍不住也用了力氣,跟祁景的力道沒能聚在一起,所以箭射歪了,堪堪射到靶子邊上。
  
  許錦不高興地嘟起了嘴。
  
  祁景連忙安慰她,「第一次能射中已經很不錯了。現在你自己試一次,我在旁邊看著,哪裡做錯了我再提醒你。」
  
  許錦點點頭,有模有樣地開腿伸臂。因為方才認真記了,她這個姿勢做得還挺不錯,只有左臂稍微低了些。祁景在一旁看著,不免有些遺憾,如果她做的不好,他還可以再那樣幫她一次的,那樣近地挨著她,有種特別的感覺,他很喜歡。奈何現在他只能托起她左臂往上抬了抬,再矯正她右手手指扣弦位置,然後就……沒問題了。
  
  姿勢會了,沒有合適的弓箭,繼續留在這裡似乎也沒有什麼意思,看祁景射箭只會勾起她的饞蟲。許錦壓下心頭失望,對祁景道:「剛剛你答應要送我弓箭的,不許反悔!」
  
  「嗯。」祁景收起弓箭,輕聲問她:「你要回家了?」
  
  「是啊,要不一會兒我娘出來找我,被她發現我溜到這邊就不好了。」許錦無奈地道,說完抬腳要走。
  
  祁景忽的想起她紅紅的眼圈,不由拉住她袖子,許錦扭頭看他,靈動的眸子裡充滿了疑惑。
  
  那邊龐勇已經起身朝這邊走來了,祁景頓了頓,鬆開手,「沒事,下午我再跟你說,去吧。」
  
  許錦古怪地看他一眼,笑著跑到龐勇身前跟他道別,然後準備去爬牆。
  
  可祁家院子裡沒有她專門用來爬牆的高板凳,自己跳的話……許錦望望牆頭,不用試,她也知道自己跳不上去。
  
  「我抱你上去。」祁景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輕聲道。見許錦沒有反對,他彎腰抱住她小腿,「你扶著牆,小心點。」一邊說著,一邊穩穩將人舉了起來。
  
  他個子高,站直時許錦肩膀都超過牆頭了。許錦高興地攀住牆頭,示意祁景鬆手,隨即熟練地抬腿上牆,坐穩了,她低頭朝他笑,「這樣挺不錯的,以後就都靠你啦,對了,別忘了我的弓!」
  
  頭頂是秋日碧藍如洗的天空,她微笑的眼睛便是夜晚才會出現的新月。
  
  祁景看入了神,直到許家院子裡傳來她落地的聲音,他依然呆呆地立在牆下,聽她跟大白打招呼。
  
  「祁景,過來練箭了,在那兒發什麼呆?」龐勇大聲喊道。
  
  祁景臉上一熱,趕緊跑回去繼續練箭,故意站在龐勇前頭,不想讓人看出他的渴望,渴望,養著她。
  
  看看少年微紅的側臉,龐勇搖頭失笑。才這麼大的孩子,竟然已經有了那種心思,他十三歲時,還在……好像也悄悄看過哪家小姑娘?
  
  少年慕艾啊……
  
  ~
  
  晌午用完飯,一家三口聚在一起說話。到了上課時辰,江氏笑著將父女倆送到門口,這才轉身回了屋,靠在炕頭看書。看著看著睏意襲來,江氏從被鋪裡抽出枕頭,和衣小憩,暖光斜照進來,屋子裡靜謐安寧。
  
  那邊路上,父女倆慢慢地走,許攸忽道:「早上你跟祁景學射箭了?」
  
  許錦心頭一跳,緊接著瞪眼睛反問,「祁景告訴爹爹的?」那個壞蛋,虧她那麼信任他,竟然又背地裡告她的狀!因為太過震驚,所以許錦一時忘了如果祁景真的打算欺負她,那時就根本不會替她請示龐叔了。
  
  許攸笑著解釋道:「不是,是你龐叔告訴爹的,他知道爹什麼都依著你,這樣爹知道了,以後便能幫你找藉口過去啊,否則你天天爬牆像什麼樣?」
  
  「爹爹真好!」
  
  許錦驚喜非常,高興地撲到父親懷裡,「爹爹對我最好了,這事換成娘知道,肯定會把我關到屋裡的!」
  
  許攸摸摸女兒腦袋,隨後推開她,正色道:「這次就算了,以後你想學什麼一定要先跟爹說,不許再自作主張,否則爹也把你關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我做什麼都先跟爹爹商量。」許錦笑眯眯地保證道。
  
  說話間,父女倆已經到了講堂。裡面崔筱坐前面,祁景坐後頭,兩人都在低頭看書,安靜極了。
  
  這種情形,許錦見怪不怪。以前祁景招人討厭,她和崔筱都不喜歡他,現在祁景改好了,她就不說了,崔筱對他態度也正常起來。只是不知為何祁景對崔筱反而不如以前親近,就跟他對旁人一樣,都是冷冷清清的。許錦覺得吧,若非祁景喜歡大白,他對自己也不會這麼好……嗯,其實也沒有很好,很多時候都是她纏得太緊,他煩了才答應她的請求,說來也怪,許錦都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祁景就不客氣了,大概是他常常犯傻看起來好欺負?
  
  許攸去了前面,許錦笑著在崔筱旁邊坐下,兩人說了會兒話,許攸咳了咳,開始講課。
  
  許攸講的內容,自然是祁景需要學的,現在講孔孟,日後講兵法。
  
  兩個小姑娘都能識文斷字,該學的女四書她們不喜歡學,如今跟著祁景學孔孟倒也不覺得枯燥。
  
  授課完畢,許攸問三人可有疑惑。一大兩小皆是聰穎腦袋,都道沒有,許攸便如往常一樣讓他們背書,他到隔壁書房看自己的去了,誰有不懂的都可以進去問他,然後散課前他再檢查三人背記情況。
  
  父親一走,許錦轉身問祁景,「早上你要跟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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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祁景也想舔小姑娘啦~

  別誤會,這不是男女的舔,是狗狗的習性而已,咱們祁景可不是怪叔叔!!!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6:08 PM

第21章 有喜

  祁景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看了崔筱一眼。
  
  崔筱原是因為好奇才跟著許錦轉過來的,見此抿唇輕笑,「好了,我去那邊,不聽你們說悄悄話。」她的聲音有種無法形容的輕柔,以前兩個小姑娘睡在一屋說話時,許錦常常聽了幾句就不受控制地睡過去了。
  
  許錦覺得她跟祁景沒有什麼不能告訴崔筱的秘密,忍不住拽住她。崔筱朝她搖搖頭,笑著去了講堂另一角,留兩人說話。幾人常常聚在一起,許錦沒心沒肺,她和二哥可是都看出來祁景對許錦越來越好了。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許錦被祁景這副樣子弄得越發疑惑。
  
  祁景盯著她眼睛,「早上你為什麼抱著大白哭?」她看著喜歡撒嬌,其實並不愛哭,除了搶大白和他故意受傷那兩次,他就沒見她哭過。
  
  「你看見了啊?」許錦有些不好意思,找個藉口企圖糊弄過去,「沒哭,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祁景不信,想了想,覺得她最近好像沒什麼可委屈的,便猜測道:「跟大白有關?那你告訴我,我幫你。」連問題都不知道便直言幫忙,彷彿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似的,偏偏少年面容沉穩,並無半點虛浮自大之意。
  
  想到祁景的確幫過她很多忙,許錦低頭,小聲跟他倒苦水,說她想帶大白出去玩。
  
  祁景靜靜看著她撲閃不停的眼睫,聽她對大白由衷的關心,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暖流漸漸席捲了全身。從來沒有誰如此關心過他,不僅是吃喝疼痛,連他的喜好情緒都考慮在內,恨不得給他最好的。
  
  即便她擔心的是大白,他也感同身受。
  
  許錦說完了,沒有聽到回應,抬眼看他,很是期待:「我跟你說了,你有辦法嗎?」
  
  「有。」祁景回答地毫不猶豫。
  
  其實祁景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以前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單獨狩獵了,可大白一直養在許家,沒有見過那些山林獵物,便無法從廝殺中學會追捕撲殺。中秋時大白對許家廚房的活雞流露出了興趣,然沒等大白撲到籠子前,就被小姑娘喊住訓了好一陣,以後大白就再也沒想過招惹那些活物。
  
  祁景不讚成這樣,他知道小姑娘怕大白養成習慣後傷人,但他必須讓大白學會它該會的東西。
  
  因為它不是普通家狗,它不但可以成為最出色的獵手,也聰明到懂得何時該兇猛,何時該溫順。
  
  祁景將他的打算說了出來,「阿錦,大白長得有些凶,它越大,伯父伯母就越不會讓你帶它出去,免得它傷人。但如果是我帶大白去山裡打獵,訓練它成為獵犬,伯父伯母肯定答應。那樣你放心嗎?你若放心,以後我出去時就帶著大白,回來再還你。」現在他已經沒了離開的念頭,只是不知她肯不肯信……
  
  「打獵?你去過山裡了?」許錦羨慕地問,沒有察覺少年眼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些許忐忑。
  
  祁景點頭。射箭練習用的都是固定靶子,龐叔說想要真正提高準頭,就該用活物做靶,畢竟真正上戰場的時候,敵人不會乖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著被你殺。不論對方跑得多快都能射中,那才是真正的神箭手。
  
  許錦心癢癢,討好地問,「我可以跟你一塊兒去嗎?」
  
  「不行,龐叔不會答應,伯父伯母更不用說了。」祁景就猜到她會這樣問,一口否決。他要訓練大白獵殺活物,那種血腥畫面最好不要讓她看到,他怕小姑娘自此怕了大白。大白一心跟著她,若是遭她嫌棄,大白不會因她不喜歡就回到他身邊,只會一直守在她家門前,直到小姑娘肯重新接受它,或,一直等到死。
  
  「就一次也行啊,祁景……」許錦扯了扯少年袖口,跟他撒嬌。
  
  祁景看看那隻小手,忍著反握回去的衝動,堅決不松口。有些事情可以縱著她,不該縱著的,她扯他袖子也沒用。
  
  「真不公平!」許錦恨恨地鬆開手,轉過身去自己生悶氣,心想要是爹娘把她生成男子該多好,她就可以跟祁景一樣騎馬出門上山打獵了。不過,要是她是男子,也就不能穿好看的裙子了……
  
  自己想通了,許錦又轉過去,嘟嘴道:「好了,那以後你去山裡時就帶大白一起去吧,不過你要保證照顧好大白,不能讓它受傷。要是大白傷到了,我找你算賬!」她捨不得跟大白分開,卻更捨不得讓大白一直困在內院,反正祁景早晚都得回來,她不怕他不還她。
  
  祁景認真地看著她,「放心,不用我照顧,大白那麼聰明,沒有什麼東西能傷到它。」
  
  他聲音堅定,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自信,那一瞬,許錦體內好像也有豪情油然而生。
  
  是啊,她的大白,是最厲害的。
  
  她朝祁景展顏一笑,與有榮焉。
  
  祁景也不自覺地笑了,為她對自己的信任。
  
  ~
  
  散了課,祁景崔筱各自回家去了,許錦父女倆一起回上房。
  
  「老爺,姑娘,夫人還睡著呢。」守在次間的丫鬟聽父女倆有說有笑走了過來,忙上前挑簾,細聲提醒道。言罷自覺低下頭,規規矩矩不敢多看。
  
  「還在睡?」許攸自言自語。他們在講堂待了一個半時辰,妻子歇晌可用來沒有睡過這麼久。
  
  他領著女兒去了裡間。
  
  江氏躺在炕頭,身上被丫鬟蓋了一層薄被,頭上珠玉簪釵也都卸了,烏髮鋪散,襯得那張紅潤臉頰嬌妍嫵媚又嫻靜如畫。
  
  許錦爬上炕,跪坐在母親身邊看她,過了會兒忍不住將手背貼上母親額頭,試了試,小聲對父親道:「爹爹,娘沒生病呢,嘿嘿,原來娘也會偷懶。」剛開始她還挺擔心的,這幾個月母親好幾次都睡了很久要等天大亮才起來,爹爹總說娘親身體不舒服又不肯請郎中來看,她怕這次娘親又不舒服了。
  
  許攸回女兒一個笑容,側坐在炕沿上,低頭凝視妻子,看著看著,記憶忽然回到了剛成親那會兒。
  
  她嫁過來時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許是哀思過重,反應特別大,一日三餐勉強用了些也會吐出來,看得他心疼無比。偏偏那時她對他有很強的防備,掩飾在客氣疏離之下,他亦不敢對她有任何過分親近之舉,只有她倦極睡下後,他才敢厚著臉皮以探望的名義進來看她。王嬤嬤守在旁邊,他只能看,看她蒼白的臉。
  
  如今,她睡得寧靜安詳,面色紅潤。
  
  她不是嗜睡的人,月事,似乎很久沒來了?
  
  「你在這兒陪你娘,爹出去一會兒。」
  
  許攸輕聲叮囑女兒,悄無聲息走了出去,喊來小廝,讓他去請郎中。小廝走後,許攸抬頭看遠處高遠天空,平靜面孔下是一顆激盪不已的心。他有種預感,她一定是懷上了,懷了他的骨肉。當然,阿錦是他的女兒,許攸相信不管將來他有多少孩子,阿錦始終都會是他最疼愛的那個,但是,那些孩子的意義是不一樣的。他終於可以再一次照顧懷孕的她,彌補當年遺憾,也可以在孩子出生之前,便以父親的身份陪伴他們。
  
  平復下來了,許攸回了屋裡。
  
  許錦小聲問他做什麼去了,許攸還沒回答,那邊江氏模模糊糊聽到動靜,慢慢睜開了眼睛。見父女倆齊齊轉頭看她,江氏愣了一下,一手撐炕要坐起來,被許攸小心扶住。江氏詫異於他如此體貼,坐正後問道:「你們怎麼回來了?」
  
  「講完課當然要回來啊,」許錦挨著母親坐下,笑眼看她,「娘你真懶,睡了這麼久!」
  
  「啊,這麼晚了啊?」江氏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外,發現外面果然已經有些暗了,她懊惱地揉揉額頭,扭頭對許攸道:「你先出去,我收拾一下,然後就該用晚飯了。」披頭散髮的,當著女兒的面,她不好意思讓他也在旁邊看著。
  
  許攸按住她肩膀不讓她動,柔聲道:「晚飯到時候端到屋裡用。你先坐著歇會兒,郎中馬上來了。」
  
  「為何請……」江氏疑道,可是對上男人含笑的眼睛,她又驚又疑,莫非……
  
  江氏突然忐忑起來。雖然生了一個女兒,可那會兒她還小,整日又渾渾噩噩的,幾乎完全是王嬤嬤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形同走肉,直到月份大了,感覺到孩子的踢腿了,她才慢慢恢復了過來。如今又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對懷孕初期的症狀忘了差不多,她的月事每年也會有一兩次不准的情況,因此這次遲了也沒有多想。
  
  真的,又懷上了嗎?
  
  江氏看看丈夫再看看女兒,默默在心裡祈求老天給她個孩子。阿錦盼望弟弟,許攸也想要個孩子,她也真心想為許攸生。
  
  待郎中篤定地告訴她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時,江氏歡喜極了,郎中一走,她視線便落在丈夫身上挪不開了,杏眼水潤明亮,唇角上翹。她難得露出這種傻樣,許攸忍不住抱住她,再把笑得合不攏嘴的女兒也抱在懷裡,挨個親她們娘倆額頭。大的小的都是他的寶貝,現在大的又懷了一個小的,他真心滿足。
  
  這一晚,許錦賴在了父母房裡。她跟母親睡一被窩,父親自己睡一被窩,一家三口一起商量小孩兒叫什麼。因為許錦一口咬定肯定是弟弟,許攸江氏為了哄女兒,便都只起男娃名字。
  
  取了好幾個許錦都不滿意,江氏笑著捏捏她小臉,「算了,不想了,既然你那麼喜歡大白,弟弟就叫小白吧,怎麼樣?」
  
  地上大白聽到有人提自己,耷拉著的耳朵輕輕動了動。
  
  「不要,大白是大白,弟弟是弟弟,不能起這麼像的名字。」許錦不贊同。
  
  江氏掩嘴打個哈欠,摟著女兒親了一口,「反正明年才生呢,咱們慢慢想,不急。快睡吧,娘也困了。」
  
  「嗯。」許錦回親母親一口,再輕輕摸摸母親依然平坦的小腹,摸了好一會兒,才甜甜睡了。
  
  耳邊是女兒清淺的呼吸,江氏溫柔一笑,扭頭看許攸。黑暗中看不清男人面容,不過他的手早在躺下時便伸了過來,悄悄握著她的。
  
  「你還要握多久?」江氏慢慢側轉過去,聲音又輕又柔。
  
  許攸靠過來親她,親到臉頰,惹來她一聲偷笑。他喜歡聽她笑,邊聽邊往下移,這次親對了地方,溫柔地含了會兒,挪到她耳邊道:「一輩子。」
  
  江氏無聲地笑,捏捏他手,「好啊……」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36 PM

第22章 捉弄

  年關將近,萬嬤嬤回家團聚去了,許家小講堂也同縣學那般放了假,待元宵節過後再開課。

  不用讀書不用學禮儀,許錦最近過得十分悠閒,可惜外面天寒地凍的,讓人恨不得躲在屋裡不出門,根本沒什麼好玩的,再加上母親漸漸顯了懷,許錦也要乖乖留在家中儘量幫母親做事。許家可是有不少鋪子呢,每年這個時候各個鋪子掌櫃都要過來報賬,村裡田地莊頭也會前來送年禮,雞鴨魚肉山果野味兒,五花八門。

  今年母親不便操勞,這些事情大多都由父親出面打理,但不知母親怎麼想的,讓她也跟在旁邊陪著。許錦私底下問父親,父親笑著告訴她,說這些鋪子莊子將來都是她的嫁妝,她現在學著打理,日後就不用臨時抱佛腳了。

  許錦知道嫁妝的意思,害羞倒是沒有,只有好奇:「都給我?那以後娘親再生妹妹怎麼辦?」她自小就羨慕崔筱有兩個哥哥,她沒有哥哥,如今弟弟終於來了,許錦當然盼著母親生完弟弟再多給她添幾個弟弟妹妹,她大了,可以幫娘親哄他們的。

  這孩子想得倒遠……

  許攸笑答:「就算有了妹妹,她嫁人也是十幾年後的事,爹慢慢給她攢新的。」阿錦不小了,再過五六年就要嫁人,那時他才剛剛起步,大概添不了什麼妝,只能努力給她一個官家小姐的身份,讓她嫁得好一些。至於以後的女兒,許攸自信有能力攢出一份體面的嫁妝,原來江家那份財產,都給阿錦吧。

  許錦看看父親,不再多問。反正距離她嫁人還要很久,到時候若爹爹沒有攢夠,她替爹爹出。

  過了幾天,莊頭老張送了一隻母羊跟兩隻小羊羔過來,是他聽說江氏懷孕後特意準備的,母羊留著伺候夫人,兩隻小羊羔送給姑娘玩。小小的山羊很可愛,許錦很喜歡這份禮物,所以當父親跟老莊頭說完話,她也跟著一起去送人。姑娘如此客氣有禮,老莊頭笑得滿臉皺紋都堆在了一起,再三賀喜後領著兒子兒媳婦走了。

  許錦站在門口目送他們,眼看三人要拐彎了,她準備轉身進去,卻瞥見那邊踱過來兩匹大馬,馬後還跟著一隻大白狗。小姑娘眼睛一亮,一邊往前跑了幾步一邊高聲喊大白。

  大白聽見主人叫喚,立即箭一般衝了過來,在主人身前穩穩停住,仰頭舔許錦小手。現在它已經很少直接往許錦身上撲了,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爪子髒,怕弄髒主人衣裳。主人愛臭美,這點大白從主人每天早上都要照很長時間的鏡子就知道了。

  許錦高興地摸摸大白腦袋,細細檢查它身上,見一身雪白毛髮柔順整齊沒有半點血污,她一顆心落了地,抬頭去看祁景。

  大白是跑回來的,那邊祁景則驅馬不急不緩地行著。他裡面穿了件青色圓領袍,外面罩灰鼠披風,抬腿下馬時利落簡練,站定了身姿挺拔,看起來像十五六歲的大孩子,是整條街上容貌最出色的少年,大家一起去逛集市時,很多小姑娘都會偷偷瞄祁景。許錦不止一次拿這事打趣他,祁景都冷冷的,不過大概是兩人天天都見面的關係,看慣了,許錦倒沒覺得祁景長的多驚豔。在她眼裡,父親那樣溫潤如玉的才是真正的美男子。祁景……黑了,氣勢太足,沉著臉時給人莫名的壓迫感。

  「伯父,阿錦,你們怎麼在外面?」祁景一手牽馬,一邊朝這邊走來。他身後龐勇跟許家父女倆打過招呼後就進了祁家大門。與萬嬤嬤不同,他沒有親人家眷,這次就在祁家過年了。

  「剛剛出來送人呢,我們家莊頭送了三隻山羊過來。」許錦搶先解釋道,目光落在他身側馬上,「今天獵到什麼好東西了?」上次這師徒倆獵到一隻山豬,三家聚在一起吃了頓烤肉,現在想起來許錦都忍不住犯饞,山豬肉可比常見的豬肉好吃多了。

  祁景先看許攸,見長輩沒有問話這才專心跟許錦道,「下午運氣好,大白獵到一隻狐狸,我拿給你。」說完,轉身走到坐騎另一側,卸下那隻已經嚥了氣的狐狸,遞給許錦。

  狐狸身長兩尺有餘,毛髮雪白純淨不輸大白,身後一條蓬鬆尾巴更是格外好看。許錦打從心眼裡喜歡,已經琢磨著要讓王嬤嬤幫她做條狐狸圍脖了。只是她剛要接,許攸在她肩膀上輕按了一下,許錦不由頓住,許攸則疑惑問道:「這是大白獵的?」目光落在祁景臉上,帶著一分探究。

  狐狸身上沒有咬傷,難怪許攸會懷疑。祁景平靜解釋道:「是大白追到的,我跟龐叔趕過去時,狐狸躺在地上,大概是被嚇傻了。龐叔趁機在狐狸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狐狸就死了。」他直視許攸,「伯父,如果沒有大白,我們肯定抓不到它,您就收下吧。」

  少年神色自然,沒有半分躲閃,許攸又不確定了,畢竟女兒過了年也才十一歲……

  他點點頭,笑著對祁景道:「那伯父就不客氣了,好了,快點進去暖和暖和吧,你祖父祖母肯定也盼著你早點回來呢。」

  祁景「嗯」了聲,牽馬離開,直到進門前都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許攸自嘲一笑,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得了狐狸,許錦很高興,將狐狸交給父親拿著,她領著大白進了院子。那一大兩小三隻羊還在樹上栓著呢,大白見了,伏低身子朝它們呲牙咧嘴,凶相畢露。山羊一家三口哪裡見過那麼閃亮鋒利的牙齒,當即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大白對此很滿意,不再嚇唬它們,跟在主人身後進去了,走路時尾巴輕搖,時不時抬頭舔舔主人小手,討好的模樣跟方才判若兩狗。

  「不許你嚇唬它們。」許錦輕輕敲了賣乖的大白一下。王嬤嬤說母親喝羊奶對身體好,萬一大白把母羊嚇壞了怎麼辦?

  大白喉頭發出一聲輕嗷,低下頭,一會兒又抬起來,試探著舔舔主人小手。

  許錦忍不住笑,大白見了,一雙耷拉的耳朵立即翹了起來。

  ~

  次日早上,許錦早早醒了,想著趁祁景過來領狗時問問他打獵的情況。昨天父親在身邊,她跟祁景都沒能說幾句話。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父親在場,祁景都會比較沉默嚴肅,害得她也莫名得不敢纏著他問,好像那樣做會犯錯似的。雖然祁景說起來語調平穩,聽起來少了很多刺激趣味兒,但在這樣嚴寒喜懶的枯燥日子裡,有的聽許錦已經很滿意了。

  「姑娘醒了嗎?」外面寶珠聽到動靜,探頭進來,見許錦正穿衣裳呢,她笑著道:「姑娘,外面下雪了!」

  「真的?」許錦大喜,一邊飛速套衣裳一邊問她,「現在還下著嗎?」她最喜歡看雪了。

  沒等寶珠回答,許錦便跳下了地,跑到門口一看,外面果然一片銀裝素裹,院中積雪足足有一尺來厚。

  許錦深吸一口氣,空氣清新沁人。

  這是今冬第一場雪,許錦興奮極了,而大白似乎比她還興奮,好奇地跑到院子裡丫鬟們起早清掃出來的小道上,低頭嗅路旁積雪,再伸出一隻前爪按了下去,於是雪地上轉眼便多出一隻可愛的梅花爪印。大白看看爪印,扭頭看主人,又傻又可愛。許錦笑著走過去,抬腳在大白爪印旁邊踩了一下,留下她的。

  大白見主人也喜歡這樣玩,當即放了心,跑到雪地上亂跑,甩出一片碎雪晶瑩。它毛髮與雪一個顏色,若不是那兩隻支起來的耳朵還有黑鼻頭黑眼睛,旁人都注意不到那裡有隻狗。

  許錦不怕冷,見大白玩得那麼歡,她也被勾出了玩心,彎腰團個雪球扔向大白。她是想跟大白玩雪仗的,可大白不知道啊,習慣性地竄地而起,像以前那樣去接主人扔過來的東西,不想這個雪球跟那些東西不一樣,一咬就破。嘴中冰涼的觸感太過陌生,大白還沒落地就趕緊把被滿嘴利牙戳得千穿百孔的破雪球吐了出去,摔成渣。

  「汪……」

  大白跑到許錦身邊,委屈地搖尾巴,表明不是它不想接,實在是那東西太奇怪,逗得許錦笑彎了腰,笑完繼續攢雪球丟大白,也丟寶珠。剛開始大白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繼續接,後來寶珠躲了幾次,甚至忍不住玩心開始還擊,大白立即明白這是新的玩法了,於是不再傻傻地等在哪兒,滿院子四處逃竄。

  靜寂的早上,大白連續不斷的叫聲,小姑娘清脆的笑聲,都清晰傳到了隔壁兩家。

  喜悅是會傳染的,走廊裡,祁老太太停了腳步,笑著對祁景道:「阿錦這丫頭,肯定又在淘氣了。」

  祁景沒說話,心中卻是十分好奇她在笑什麼,這種好奇太強烈,像林中葉尖兒隨風點在他臉上,一下下的,不拂開不行。反正這幾日都不可能進山了,祁景想了想,回屋拿起《孫子》,去了許家。許攸還沒講到這裡,是他自己忍不住先看的。

  此時重新換過衣裳的許錦剛隨母親喝完一碗加棗熱羊奶,臉蛋紅撲撲的喜人。可惜女兒再招人稀罕,江氏還是要訓她,給完甜棗就訓道:「萬嬤嬤才走多久你就又露出尾巴了?不讓你玩雪是為你好,否則著了涼,將來肯定要吃苦頭……不用你現在不上心,真受罪那會兒你就後悔吧!」

  許錦低頭不說話,大眼睛偷偷向父親求助。

  這種涉及到女人身體的事,許攸不懂,所以他也不插嘴,全聽妻子的,可假裝沒有瞧見女兒的求助也是種煎熬。坐在炕頭左右為難,許攸有點後悔留在屋裡陪她們娘倆了,碰巧下人道祁景來了,他趕緊起身離開。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替女兒說話,然後惹惱了她,現在她可不像以前那麼溫柔客氣了……

  等祁景聽完許攸的講解時,許錦也從母親的斥責中解脫了。

  她想去找崔筱發發牢騷,走到前院正好撞見祁景從父親書房中走了出來。

  許錦眼睛轉了轉,笑著等他一起往外走,「不是練武就是讀書,你怎麼越來越努力了?」

  「早上你做了什麼?伯母又訓斥你了吧?」祁景不答反問。剛剛出門時見她嘟著嘴,明顯是不高興了,稍加思索,祁景便猜到了怎麼回事。

  「用你管……你想知道?過來過來,我告訴你!」許錦臨時改口,跑到自家門前楊樹下,朝祁景招手。誰料祁景還沒動,大白先跟著跑了過來,許錦看看愛狗,心中偷笑。

  她神秘兮兮的,祁景更加想知道,快走幾步到她身前,剛要問,忽見她靈動眼眸一轉,正是小姑娘往常起壞心思時的模樣。祁景想也不想,在她轉身之前本能地拉住她手,因此許錦一腳踢中樹幹後沒能及時跑開,頭頂楊樹枝條上的積雪簌簌墜落,砸了兩人一狗滿頭滿臉。

  「汪!」大白第一個跳了出去,搖頭抖雪。

  許錦沒能愣多久,很快便被脖子裡那透心涼喚醒了,渾身打個激靈,氣得甩開祁景,跑到外面低頭抬手掃衣領裡的雪,邊掃邊罵:「誰讓你拉我的啊,這下回去又要被我娘說了!」此時此刻,哪還記得是她先想欺負人的?

  早在被雪砸中時祁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隨手撣了撣脖子裡的雪,見她還在那低頭折騰,腦頂脖子後面的衣領上都有雪,他無奈地走過去幫她,「下次別再胡鬧了,冷不冷?」先去彈粘在她脖子上的,小姑娘肌膚如玉,被雪花殘留的水跡襯得更好看了,祁景指腹碰上後,忍不住輕輕揉了揉。

  他的指尖是熱的,這樣碰著還挺舒服,許錦盯著他靴子,心中遷怒不知不覺就散了,小聲問他:「還有嗎?」

  「裡面沒了。」祁景有些不捨地收回手,待她抬頭,他又在她腦頂肩頭彈了兩下。

  崔二哥喜歡摸她腦袋,祁景最近也喜歡這樣,況且他都抱她上過好幾次牆了,許錦對這種兄長般的照顧習以為常,自然不會有什麼複雜念頭。等祁景彈完了,許錦納悶問道:「你怎麼不生氣?」捉弄人反而坑了自己已經夠倒霉了,而同樣吃虧的人好像沒什麼反應,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不怕冷。」祁景搖搖頭,抖落頭上的雪,瞥見她撇嘴不甘心的小模樣,嘴角微翹。她的那些捉弄於他而言好比撓癢癢,只讓他覺得可愛好玩。

  許錦是真的拿祁景沒辦法了,這人好像有些傻,她就算欺負成功了也沒享受過任何成功的滿足。

  「不跟你說了,我去找筱筱。」許錦轉身就走。

  「我去找崔祿。」祁景跟著她,像以前一樣。走了兩步又問:「早上你到底玩什麼了?」

  許錦剛要說話,對面巷子口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緊跟著足足五輛馬車先後轉了過來。這種氣派架勢在東湖鎮並不常見,不過最近幾年每年都會有一次。

  許錦仔細打量那馬車幾眼,扭頭,小聲對祁景道:「你爹他們回來了。」說話時,眼裡難得多了擔心。祁景跟京城那邊關係不好,她是知道的,往年她對此沒太大感覺,但現在,跟祁景和好之後,再想起他的身世,許錦突然覺得祁景很可憐。換做是她,親娘……

  光一個念頭,許錦眼裡就轉了淚兒。母親那麼好,她才不要別人當娘!

  祁景哪知道她這麼會兒功夫想了那麼多,還當小姑娘是心疼自己哭的。天寒地凍裡,瞧著她眼裡轉動的晶瑩淚珠,祁景心頭暖呼呼的,低聲道:「別擔心,他們回來也沒關係。你去找崔筱吧,改日我再給你講山上的事。」每次打獵回來她都會找藉口纏著他問,他記得的。

  他這樣說,許錦情不自禁笑,眼睛一彎,剛剛浮上來的淚珠便滾了下來。

  祁景一直盯著她呢,心中震驚,手已經自作主張抬了起來,想去抹掉那淚珠。

  許錦本能地往後退,飛快抹了兩邊眼角。跟方才幫忙彈雪不一樣,擦眼淚這種動作太過……她又不是小孩子,用不著旁人幫她擦!

  沒理會愣住的少年,許錦看看從身邊經過的馬車,有些猶豫是該去崔家還是回家,或是等著跟祁景父母打聲招呼。她尚未作出決定,領頭那輛馬車在祁家門口停下了。一個看起來只長許攸兩三歲的灰袍男人很快跨下馬車,站定後,威嚴目光立即落在祁景身上,冷聲喝道:「你在那裡做什麼?看到父母回來都不知道迎接嗎?」

  祁景回頭看那人,面上無驚無喜,亦無怒無懼,落在祁儼、許錦眼裡便是不怎麼高興了。

  祁儼目光更冷。

  許錦不忍祁景跟剛剛回來的父親鬧不快,悄悄扯扯祁景袖子,然後領頭,歡快地朝祁儼迎了過去,乖乖站在中年男人面前,笑嘻嘻仰頭瞧他,「祁伯父你回來了啊,你還記得阿錦嗎?前幾天我還夢到你回來了呢!」

  她是不怕這位當京官的伯父的,因為對方跟祁老爺子一樣,都是對祁景很凶,對她這個乖孩子就很和藹,許錦還記得去年過年祁伯父給了她很大一個紅包呢。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39 PM

第23章 除夕

  祁儼當然記得許錦。

  父母回老家住了五年有餘,他因路途遙遠每年只有過年才有時間趕回來,平時書信來往,詢問父母過得可否舒心,母親常常提到隔壁許家的小姑娘。他第一次回來過年時,對許家父女也是印象深刻。許攸溫潤謙和不卑不亢,小姑娘天真嬌憨不怕生,甜甜叫伯父時聽得人心頭不由自主柔和下來,實在討人喜歡。幾年下來,如今他回來都不忘囑咐妻子,特意給許崔兩家孩子備份禮物。

  剛剛也正是無意瞥到長子又把人家小姑娘欺負哭了,他才忍不住生氣的。這個孽子,父親寄信說他終於肯上進時,他還欣慰了好久,誰想一回來就看他不務正業,分明還是從前那個頑劣性子!

  他瞪了祁景一眼,轉而笑著對許錦道:「阿錦真乖,一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剛剛是祁景欺負你嗎?別怕,伯父替你做主。」

  許錦愣了愣,馬上想到剛才掉眼淚的事,連忙解釋道:「沒有,伯父你看錯了,我是被雪粒兒迷了眼睛。對了伯父,現在我跟祁景已經和好啦,他早就不欺負我了,每天不是讀書就是練武,祁爺爺龐叔還有我爹都誇他將來一定很有出息呢!」許錦連番誇道,祁景已經沒了母親,她希望祁伯父能對他好點。

  「真的?」祁儼看看長子,雖然問著,其實心裡是相信了的,畢竟這個小姑娘可不是會替祁景說話的主。

  祁景垂眸不作回應,目光落在許錦裙襬上,為她的好意而暖心。

  「父親,連阿錦都這樣說了,你就別責怪大哥了。阿錦不會說謊,祖父祖母信上更不會說謊,大哥如此努力,你該高興才是啊。」旁邊馬車車簾挑起,一個藍袍少年彎腰鑽了出來,利落跳到地上,先朝許錦笑笑,然後看向祁景,「大哥,好久不見。」

  正是祁景二弟,祁恆,只比祁景小一歲,生的唇紅齒白,眉眼與祁景有六分相像,都隨了他們父親。

  「二弟。」收到小姑娘的眼色,祁景簡練回道。

  祁恆微怔,接著笑得越發自然,「那大哥先跟父親說話吧,我去後面扶母親下車。」言罷朝許錦歉然地眨眨眼睛,抬腳往後面緊跟那輛馬車前去了,走著走著,忍不住朝蹲坐在許家門口的那條大白狗看了好幾眼。

  他看大白,大白也看他,一雙黑眸冰冷無情,是它面對陌生人的慣常模樣。若非許錦方才小聲讓它守在家門口,它肯定要跟在主人身邊的。

  祁儼也發現大白了,面露驚詫,「阿錦,那是你們家養的?」看著可真不尋常。

  「是啊,它叫大白,又聰明又厲害,現在祁景跟龐叔進山打獵時都會帶大白去,昨天大白還逮到了一隻狐狸呢。」許錦自豪地介紹道。余光中見那邊蕭氏母子三人已經下車,八歲龍鳳胎之一的小女娃祁薇怯怯地抱著蕭氏胳膊不敢走,許錦忙跑到大白身前,擋著大白朝她們解釋道:「伯母,阿時薇薇,你們別怕,大白不咬人的,它可聽話了!」

  「我才沒怕,我還見過狼呢,比它凶多了!」祁家老三祁時大膽地朝許錦走了兩步,被祁恆伸手攔住。

  「可是它看我的眼神好凶啊!」祁薇從母親身側探出頭,可憐兮兮地道。

  蕭氏笑著把女兒拉到身前,「你看你許姐姐都敢站在大白身前,大白肯定不凶,是不是?」

  祁薇勉強相信了母親的話,只是依然不敢像三哥那樣大膽地看大白。

  蕭氏並不強迫她,抬頭對許錦道:「伯母要領著他們拜見祖父祖母去了,今日大概有些忙,明兒個阿錦記得過來玩啊,路上薇薇念叨好幾次要找你玩呢。」

  祁薇點頭,脆生生地附和母親,「我想許姐姐了,許姐姐堆得雪人特別好看!」

  許錦汗顏,去年貪玩領著祁時祁薇偷偷堆雪人,屁股差點沒被母親打開花……

  憶起舊事,許錦挺不好意思的,跟祁家眾人打過招呼後趕緊往院裡走。大白乖乖跟在她身後,這時別說祁時,蕭氏祁薇連同祁恆都不由追隨大白打量。乖不乖的不提,沒有了那雙眼睛的注視,大白的身體漂亮極了,想不注意都難。

  「好了,咱們先回家吧。」蕭氏最先收回視線,領著三個兒女去跟祁儼父子會合。雖然早已打定主意不攙和祁景的事了,她還是忍不住悄悄觀察對方。

  一年未見,少年黑了許多也高了許多,與往前的敵視輕蔑相比,現在祁景眼裡變成了一種看待陌生人的漠然,好像他們都與他無關似的。這讓蕭氏很是吃驚,從仇恨到漠然,誰能說這不是一種放下?這個孩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態度一下子變了這麼大?

  她如以前一樣,客氣地喚了聲少年小名。

  祁景點點頭算是回應,領先往前走。他過來時是祁家老兩口照顧他,且原身那麼惡劣老兩口都沒有放棄長孫,祁景真的敬重兩位老人。而之前原身無理取鬧百般搗亂,祁儼跟蕭氏從教導到無奈到放棄,全是人之常情。作為一個旁觀者,祁景不怪他們,但祁儼連親生兒子都放棄了管教,祁景對他也生不出半分好感,只當他們是陌生人好了,反正這些人住到初十就走。

  望著前面少年高瘦的背影,祁儼、蕭氏相視一眼,各有各的感慨。

  祁儼十八歲高中探花郎,入翰林院任職,接著娶妻生子喪妻再娶。祁景開始鬧的時候他剛剛進了戶部,正是忙亂時候,當值一天回家後身心俱疲,卻還要收拾長子折騰出來的爛攤子。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他忍不住發了脾氣,不想長子不思悔改,反而越發恨他越發胡鬧,直至父母帶長子回了老家,他才徹底安寧下來。待年底團聚時,長子依然不肯安生,漸漸便消耗了他的想念。父子倆本就不常見面,身邊又有乖巧懂事的兒女,祁儼不能否認,他對長子是沒有太多關懷的。長子肯上進他會欣慰,長子不肯悔改,他大概也只會長嘆一聲。所以,如今上進的長子冷淡對他,祁儼並不生氣,只是有些悵然若失。

  蕭氏倒沒有覺得遺憾愧疚。嫁入祁家時她便決定視祁景如己出,好好教導他。可惜她想的太天真了,小孩子執拗起來,連大人都震驚。她試過溫柔細語試過嚴詞厲色,均沒能換來祁景的接受,於是她也就不努力了。不在丈夫前告他的狀,常常勸丈夫去看看他,一年四季衣食住行都打點好,她只求問心無愧。此刻她只是感慨,當年頑劣的孩子已經長成了沉穩少年,真是歲月如梭。

  父母各有所想,孩子們也在發表自己的看法。

  祁時很不喜歡這個大哥,「等我長大了,早晚也要欺負回去!」他還記得大哥搶他的紅包呢。

  祁薇搖搖頭,「娘說欺負人的孩子都是壞孩子,我不欺負大哥,但大哥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祁恆走在弟弟妹妹中間,一手牽一個,聽完他們的童言童語,正色道:「不許胡說,那是咱們大哥,以前大哥有些偏激,現在大哥變好了,咱們就得敬重他,不能老想著從前的事。你們兩個,以後怎麼對我就怎麼對大哥,知道嗎?否則我也不把你們當弟弟妹妹。」家和萬事興,母親自小就是這樣教導他的,且他在京城的一些見聞也證明了這個道理。

  兩個小娃娃瞅瞅對方,乖乖點點頭,他們最聽二哥的話了。

  眾人進了屋,見到祁老爺子祁老太太,自有一番孝順寒暄。

  祁家一行人回來的第二日,崔家家主崔萬元與長子崔康也回來了,帶著滿滿六車年貨。

  這兩家,祁家有令人想要攀附結交的權勢,崔家有令人想要佔便宜的富貴,隨著當官的當家的兩位老爺回歸,登門拜訪者頓時絡繹不絕,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許錦在自家院子裡玩,常常聽到隔壁傳來的迎客送客聲。但這種熱鬧她是不羨慕的,因為她聽祁老太太和崔夫人說過,應付那些人很累,母親現在懷著弟弟,可經受不起折騰。

  許錦隨父母分別去拜訪了一次,然後就不再上門叨擾了,畢竟是合家團圓的時候,還是不要打擾人家的好。倒是祁景好幾次過來請教許攸問題,偶爾碰到會陪許錦說會兒話,許錦問他跟父母相處如何,祁景總是一句話帶過,許錦想著最近並沒有聽祁伯父罵他,放了心。

  除了祁景,那對龍鳳胎也會過來找許錦玩,次數多了他們都很喜歡大白。可惜大白對倆孩子沒什麼感覺,反應淡淡的。許錦愛狗,見大白不喜歡,她也不會強迫它接受祁時祁薇的碰觸,或是命令它做什麼能夠證明它很聰明很聽話的事,只用其他方式哄兩個小客人。在旁人眼裡,大白或許是狗是養著玩的,在許錦眼裡,大白是她的家人,除非大白自己願意,她不會為了任何人委屈它。

  好在祁家兄妹並不是霸道無理的人,即便是有點驕傲的祁時,假裝不好奇大白幾次後也放棄了偽裝,改成想盡各種辦法討好大白。許錦在一旁看著,見大白對祁時準備的美味兒嗤之以鼻,跟祁薇一起笑彎了眼。

  玩伴多了,熱鬧也就多了,在這種喜慶的氛圍裡,除夕轉眼來臨。

  東湖鎮的習俗,除夕夜和初一早上都要吃餃子的,從黃昏時便要開始準備了。

  今年意義不同,江氏決定親自包餃子。這胎她懷相好,孩子並沒有鬧她,再說家裡算上大白一共才四口子,吃不了多少,肯定累不到的。許攸勸她不住,便說好跟她一起收拾,許錦更是早早洗了手,站在面板前準備動手幫忙。

  許攸幼年過得辛苦,家中沒有僕人,他也常常幫母親做飯的,所以包餃子這事其實他很在行。和面切菜攪餡兒這種費力氣的活兒他一人全攬,讓母女倆在旁邊等著包餃子就行。

  母女倆第一次瞧見他做飯的樣子,江氏為丈夫不合文人規矩卻很體貼的舉動開心,許錦則沉醉在自家父親不輸於作畫時的行雲流水般的動作裡。於是,兩雙相似極了的水亮杏眼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許攸,盯得男人有些不自在,特別是來自妻子的視線,讓他臉上開始發熱。

  「娘,爹爹好像臉紅了……」許錦故意很大聲地跟母親說悄悄話,臉上笑嘻嘻的。以前父親常常偷看母親,被她發現後就會臉紅,這半年許錦很少瞧見父親這樣了,今日再次看到,她當然要打趣打趣他。

  許攸尷尬地看向妻子。

  江氏低頭笑,替丈夫解圍,「你爹那是累得,來,咱們幫他吧。」撿了一張剛剛搟好的餃子皮,右手抬筷子夾餡兒放到餃子皮中央,再熟練地捏邊兒,一個好看的花餃子就做好了。

  「娘你慢點,我也要學,你包的這個跟李嬤嬤教的不一樣,真好看。」許錦盯著案板上似乎一口就能吞下的小餃子,新奇地道。往常見的餃子都比較長,母親包的這個則顯得圓潤,而且上面捏出來的紋絡跟花似的,看著就讓人饞。

  「好啊,這是娘跟王嬤嬤學的,現在就傳給你啦。」想到自己當初學的時候,江氏眼神溫柔下來,又慢慢捏了一個,親手指點女兒。母女倆輕聲細語,許攸在那邊一邊搟皮一邊看著她們,心都快要化了。

  包好餃子,一部分放在灑了白面的秫秸稈蓋簾兒上留著明早吃,一部分就直接端到廚房去了。鍋裡的水早已燒開,餃子下水沒過一會兒就浮了起來,隨著沸騰的水波翻滾。許錦在外面玩了片刻又溜到廚房,李嬤嬤笑眯眯撈出一個餃子,用筷子夾成兩半,遞給許錦讓她嘗熟了沒。

  這是新年的第一隻餃子,許錦打小就愛做這種活兒,吹了幾口便咬到了嘴裡。有點燙呢,但在這樣寒冷的夜裡,這點燙完全不算什麼。餃子皮薄菜鮮肉香,許錦連聲誇好吃,把另一半也吃了,然後跑到上房等著跟父母一起吃飯。

  外面鞭炮聲響不絕於耳,屋內熱氣騰騰歡聲笑語。

  ~

  吃完餃子,對於大人們而言,接下來只要守歲就行了,可在孩子們眼裡,年夜飯後才是最熱鬧的。年幼的孩子們爭先恐後吃飯,吃完了就跑去找小夥伴,在屋中等他們。這個時候,被等的著急了,快速吃幾個敷衍了事,然後不顧父母笑罵撒腿就跑出門,等所有小夥伴聚齊後,一溜人或是一起放煙火,或是玩成一團,只等玩夠了才回家陪父母守夜。

  不過那只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大戶人家當然不會讓少爺姑娘們出去瘋跑。

  因為小孩子多,祁家、許家、崔家會輪著搭棚子供三家的小孩子看煙火湊熱鬧,只留幾個丫鬟婆子在一旁盯著。雖說如今孩子大了些,這個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

  這次正好輪到許家。

  許錦吃完飯就去棚子裡了。院中、門前,棚子四角都掛了大紅燈籠,桌案上各式點心瓜子小吃應有盡有,還有丫鬟婆子們隨時準備添茶倒水,手爐等物更是都備好了。許錦有模有樣地檢查一番,確定沒有疏漏,領著大白去門口等人。

  崔康兄妹三人先來。崔康過了年十八歲,八月裡就要成親了,他跟崔祿過來完全是陪妹妹的,左右三家裡沒有太需要避嫌的孩子。不過,今年大概也是三家孩子最後一次聚會了,畢竟兩個小姑娘越來越大。

  「大哥,二哥,筱筱。」許錦挨個打招呼,說笑幾句後,握著崔筱手往裡走。崔筱進門後先朝棚子看去,見那邊沒人,她放鬆了許多。當然,此時燈光朦朧,她的緊張並不明顯。

  崔康崔祿坐在一張桌子前,兩個好姐妹去了另一張桌子。

  沒過多久,祁景祁恆領著龍鳳胎也來了,更準確地說,是祁恆領著弟弟妹妹,祁景這個當大哥的單獨走在一側。

  「許姐姐,崔姐姐!」祁薇甩開二哥的手,歡快地跑到許錦崔筱身旁。家裡三個哥哥,她喜歡跟大姐姐玩,特別是許姐姐,會講很多好玩的故事給她聽,當然溫柔的崔姐姐也很好,聲音柔柔的,聽她說話很舒服。

  祁恆摸摸妹妹腦袋,笑著叮囑她,「薇薇要聽話,老老實實跟姐姐們玩,知道嗎?」

  「知道!」祁薇脆生生地道。

  祁恆點點頭,抬頭,視線掃過許錦,最後落在崔筱臉上,低聲道:「勞煩你們看著她了。」

  崔筱輕輕「嗯」了聲,牽著祁薇朝她們座位那邊走去。落座時,她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祁恆正在跟她的兩個哥哥說話,似是察覺到她的注視,不經意般朝她這邊看來。崔筱連忙扭頭看祁薇,等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沒了,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崔姐姐,為什麼大白只喜歡我大哥呢?要說跟許姐姐關係好,大白應該更喜歡你才對啊?」祁薇小聲問道,看著那邊跟許錦站在一起的祁景有些小嫉妒,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崔筱瞅瞅那邊,笑了,「我也不知道啊,不過你大哥很會照顧大白,所以大白就喜歡他了吧。」

  祁薇眨眨眼睛,開口喊許錦。她知道,許姐姐過來了,大白也就會跟過來,她想近距離看大白。

  許錦連忙應了聲,快速叮囑祁景:「一會兒你別總沉著臉,好像誰都欠你似的。」今晚她是主人,當然希望氣氛好一些,旁人都不用擔心,只有祁景。要是他往那兒一坐一聲不吭,崔祿他們不理他顯得不好,理了被冷落了,更不好。

  祁景看著這個小姑娘,莫名想笑,然後在她得不到回應開始瞪眼睛時輕聲說了個「好」。

  許錦瞪他一眼,轉身走了。

  她們三個小姑娘聊得開心,那邊男桌上,崔家兄弟和祁恆都是年少老成的,天南海北各種話題不斷。祁景大多時候默默聽著,偶爾插上兩句,而這個「偶爾」,都是那邊許錦不放心看過來時才出現的。

  沒過多久,下人們抱了煙火過來,準備放了,有崔家從江南帶來的,有祁家從京城帶來的,也有許家從縣城裡買來的。按照往年習俗,為了照顧三個小姑娘,誰家也沒有準備驚天動地的爆竹,都是繽紛絢爛的璀璨煙火。一團一團連續不斷的在頭頂炸開,像是各色星星化成的花。

  看煙火,自然要走出棚子。

  許錦站在祁薇旁邊,仰著腦袋,聽煙火飛起時的咻咻聲,看它們綻放出來的短暫瑰麗,看不夠。

  「這樣仰著,脖子不酸嗎?」祁景不動聲色走到她旁邊,側頭看她。

  「有點酸,可是沒辦法啊!」此時天上舊的煙火消散新的還沒起來,許錦得了空,笑著回他,見他面上沒什麼驚豔表情,她疑惑問道:「你不喜歡看?」

  祁景剛要說話,天空忽的綻開一片煙火,映在小姑娘澄澈清亮的黑眸裡,好看極了。

  「喜歡……」

  在她抬頭時,他喃喃地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41 PM

第24章 心事

  隨著年前關門的商舖小攤接連開張,飄散在東湖鎮上方的年味兒漸漸淡了下來。

  祁儼一行也該回京了。

  初十早上,許錦跟父母一起出去送客。一下子沒了兩個玩伴,她還是挺不捨的,祁時祁薇也舍不得她,更捨不得大白,上了馬車還扒著窗簾往外望,直到馬車轉彎。

  馬車沒了影兒,馬蹄聲也越來越遠,除了祁景和大白,留在原地的眾人不免都有些悵然。

  「好了,都進去吧,特別是阿錦她娘,趕緊回屋待著去,別凍著。」祁老太太壓下心頭不捨,笑著催道。

  「嗯,那伯母也進去吧,改日天暖和了我跟阿錦再過去陪您說話。」江氏柔聲道,朝女兒使了個眼色。

  許錦不想回家,她還有事情想跟崔家兄妹商量呢,所以她沒有動彈。

  江氏見女兒跟崔筱站在一塊兒,知道她要過去玩,便沒有再管,跟眾人道別後,同許攸一起進去了。

  崔萬元夫妻也轉身往回走,崔康兄弟跟在後面,崔筱和許錦走在最後頭。祁景習慣地跟了上去,本來正打算進去的祁恆瞧了,想了想,也湊過去了。他留下來隨祖父讀書,與祁景至少有三四年共處,祁恆真心想跟祁景打好關係,不說跟同胞兄弟那般親密無間,至少不能形同陌路。

  祁景瞥他一眼,沒有多問。

  前面崔康發現兩個少年也來了自家,笑著跟崔祿一起邀請祁家兄弟到他院中做客。許錦見了,拉著崔筱的手拐到崔康身旁,行動比祁景還快。她這樣,祁景自然不再拒絕。崔祿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笑,崔康並不知道少年心事,好奇地問許錦,「阿錦有事?」這丫頭,沒事兒才不會纏著他們。

  許錦點點頭,「是啊,不過咱們去大哥屋裡說吧,外面好冷!」說完熟門熟路地牽著崔筱領頭走了。

  崔康無奈地搖搖頭,請眾人到廳堂落座,吩咐丫鬟上茶。

  許錦捧著茶盞暖手,輕吹熱氣,然後抿了口,抬頭時發現所有人都盯著她看呢,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期待地看向崔康:「大哥,今年上元節,你還帶筱筱去賞燈嗎?」每年上元節,縣城都會取消宵禁舉辦賞燈會,以前是父母帶著她去賞燈,今年母親肯定無法出門了,許錦又捨不得把母親一人留在家,便想著跟崔家兄妹湊在一起,讓父親陪母親。

  她話一出口,其餘幾人就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崔筱嗔怪地睨她一眼,起身道:「你直接說想跟我們同去就行了,何必故弄玄虛?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大事要問大哥呢。好了,到時候讓你跟我們一起去,走吧,咱們去我屋裡玩。」跟祁恆處在一室,她總覺得緊張,就像此刻,她彷彿都感覺到了那人含笑的打量,似是能看穿她心思般。

  「那大哥你答應了?」許錦不放心地望著崔康,求一個保證。

  崔康搖頭笑,「答應了答應了,阿錦有命,大哥什麼時候拒絕過?」

  許錦大喜,「那如果我娘不讓我去,大哥記得替我說話啊!」這才是她最想要的承諾。

  崔康繼續點頭。

  許錦滿足地隨崔筱走了。

  目送她們出門,崔康看向祁家兄弟,正要說話,祁景起身道:「崔大哥,我也是找你商量賞燈一事的,屆時我可否跟你們搭伴?若我一人,祖父祖母大概不會放心。」他對看燈沒有興趣,但既然她去,他也去瞧瞧好了。深更半夜的,想到她在縣城人群裡逛,他不放心。大白忠於她,他就要護著她,況且他也喜歡跟她在一起時的感覺,喜歡她露出來的各種可愛模樣。

  崔祿故意打趣他,「今兒個真是奇了,以前你不是嫌棄這邊地方小沒什麼值得賞玩的燈嗎?這次怎麼又想去了?」

  祁景懶得理他。

  祁恆替他回道:「崔二哥說笑了,各地有各地獨特的風俗,我大哥怎麼會嫌棄這裡?如果兩位兄長不嫌棄,還請允許我們同行。」他一直都想陪崔筱看一次燈的,他還記得上次跟她講京城燈會時,她眼裡的嚮往。

  「怎麼會嫌棄,人多反而熱鬧。」

  崔康很痛快地應承道,然後叮囑他們一定要先跟祁老爺子祁老太太商量好。

  祁景點點頭,告辭離開,祁恆自然與他同行。出門後祁恆歉然道:「大哥,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什麼自作主張?」祁景隨口問。

  「看燈……」

  「不會。你看你的,我看我的。」祁景無所謂地答。

  那邊崔康送走祁家兄弟,回頭問小他三歲的弟弟,「今年你要不要去?」

  「不去,冷哈哈的有什麼好看的?咱們家又不是沒燈籠。」崔祿嫌棄地道。

  崔康看看弟弟臉上越來越多的肉,好心提醒他:「你注意多動動,長太胖沒有好處。」

  「不用你操心!」崔祿最煩他說這個,抬腳離去。

  ~

  上元節這日早飯後,許錦體貼地替母親捏肩膀,各種誇讚,比如說「娘越來越漂亮了」,「除了肚子身上好像都沒怎麼胖了」等等。

  江氏看看那邊忍笑又有些羨慕嫉妒的丈夫,沒好氣地打斷耳邊聒噪,「說吧,你又想做什麼?想去看燈?那讓你爹帶你去好了,早點回來就行。」她是不介意自己留在家裡的,特殊時候,沒辦法。

  「我哪捨得讓娘孤零零待在家啊,爹爹更捨不得是不是?」許錦朝父親拋了個眼色。

  「是。」許攸回答的毫不作偽,看著江氏的目光柔柔的。

  江氏瞪他一眼,問女兒到底想求什麼。

  許錦緊張忐忑地把跟崔家兄妹的約定說了,還補充道:「娘,祁景祁恆也去的,我們這麼多人,還有長順他們跟著,你就放心讓我去吧!聽說今年的花燈會更好看,我真的想去!」

  江氏和許攸都沒有立即答應,那是他們的寶貝女兒,不親自看著總覺得不放心。

  「要不你陪阿錦去吧?」江氏不忍女兒失望,對許攸道。

  許攸正在猶豫,許錦撇撇嘴,背過去道:「不用了,我不去了行了吧!」

  她氣呼呼的,地上大白聽出來了,好奇地直起身子,兩爪搭到炕沿上看向主人,大眼睛好奇地轉動著。

  江氏無奈地看向許攸,許攸看看大白,做了決定,「行,爹讓你去,不過你帶大白一起去吧。你坐咱們自家的馬車,到了縣城讓大白守在馬車裡,賞完燈再跟你一起回來。」有崔康祁景等人陪著,他不擔心女兒明面上被人欺負,唯一害怕的是女兒走散了出事。但女兒那麼想去,他真不忍心拒絕,幸好家裡多了大白。大白聰明不說,鼻子也出奇地靈,年前他們還試過,他領著女兒躲到鎮上一個角落,讓大白出來找,大白出人意料又不負眾望很快就找到了他們。今晚大白同去,他跟妻子多多少少都能安些心。

  「行,我帶大白去,爹爹真好!」許錦高興地跑到父親身前,抱著父親肩膀直晃。

  「咳咳,你爹答應了,我可沒答應……」江氏心裡吃味兒,故意繃著臉道。

  許錦趕緊轉過去討好母親,「娘……」

  大白見主人又恢復正常了,扭頭看看牆壁,不知在想什麼,然後臥了回去。

  下午日頭偏西不久,許錦等人就要出發了,他們商量好要去現場吃完飯的。

  崔康跟祁家兄弟坐一輛馬車,許錦崔筱跟大白坐一輛,三家大人自然是各種叮囑,在門口囑咐了小一刻鐘,總算讓孩子們出發了。

  路上車內情況自然不同,不過一到縣城,祁景便站到許錦旁邊。兩個姑娘並肩走在一起,崔康守著妹妹,見祁家兄弟守在那一頭,他只覺得兩個少年頗為懂事,沒有多想。

  小廝都留在馬車旁看著,五人挑了家酒樓吃飯,崔康請客。

  等菜的時候,許錦朝崔康眨眼睛,小聲道:「大哥,今晚你有沒有約王姐姐出來一起賞燈啊?」

  崔康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兩年有餘,哪裡怕她一個小姑娘打趣,從容道:「你王姐姐是大姑娘,不好出門。阿錦,好好珍惜現在吧,再過兩年等你訂了親,伯父伯母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縱容你出門了。」

  一句話準確無比地戳到了許錦痛處。別說過兩年,現在母親對她的要求已經比以前嚴格許多了。

  崔康嘴角勾了起來。

  祁景面色發沉,今日才意識到小姑娘早晚要定親嫁人的。

  像她口中的那個王姐姐,嫁到崔家就要一直住在崔家。那小姑娘會嫁到哪裡去?

  她去哪兒,大白都會跟著的。

  祁景食不知味,總是控制不住看向許錦,看她迅速恢復了說說笑笑的樣子,看她夾她喜歡吃的菜,看她吃完抿唇,小嘴兒紅嫩嫩可愛。

  他垂眸,心中有了決定。

  她要嫁人,這不是好事嗎?以前他還遺憾她是旁人家的女兒,他沒法養她。現在好了,等她長大他就把她娶回來,那樣她就是他的了,他想怎麼養就怎麼養。

  「祁景,你不吃飯在那裡傻笑什麼?」

  那熟悉的帶著一點點無奈和訓斥的清脆嬌憨聲音在耳旁響起,祁景側頭,對上小姑娘疑惑的臉龐。

  「我在想他們有沒有給大白買吃的。」祁景收起笑容,信口道。

  許錦笑了,「放心吧,我給大白準備吃的了,就在馬車裡面,大白餓了自己會吃的。」

  祁景點點頭,不再說話,心裡卻是甜絲絲的……她對他,真好。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42 PM

第25章 表白

  從酒樓裡出來,外面天色已經暗了,冬日黃昏慘淡的日光被朦朧燈光取代,反而更加醉人。

  街上人來人往,五人並排走漸漸有了困難,偶爾不得不分開時,崔康會緊隨自己妹妹,叮囑後面三人跟牢,然後每走幾步他也會回頭看一眼,確保大家沒有走散。因為要賞燈,幾人走得並不快,又不是只知道橫衝直撞的毛頭小子,他還是挺放心的。

  「你看著點前面。」祁景拉住許錦手臂把人拽回身側,免了她撞到迎面而來的一人身上。那是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懷裡抱著已經睡著的小女兒,看路不是特別方便。

  許錦被祁景拉開時,瞥見男人好像瞪了自己一眼,眼神凶巴巴的,讓她剛要脫口而出的道歉又嚥回了肚子。見對方大步走了,許錦小聲跟祁景抱怨,「我又沒有撞到他,他凶什麼凶啊。」

  祁景回頭望去,早已望不見對方身影,轉回來對她道:「你認真走路。」他還怕她被撞到呢。

  「可是那邊的花燈很好看啊!」許錦指著左側一個燈鋪道。

  此時崔康跟崔筱正朝前面不遠處一個燈鋪去了,祁恆見祁景有些意動,笑道:「那大哥你帶阿錦去那邊看,我過去跟筱筱他們說一聲,然後我們就在前面等你們趕上來。」他從來沒有見過祁景如此體貼,已經懂得喜歡的他明白祁景會同意這種安排的,正好他也有藉口去找崔筱。

  「有勞。」祁景早想單獨跟小姑娘在一起了,聽祁恆如此說,他難得客氣了些。

  「嗯,那你們小心點,別耽誤太久。」祁恆眼裡多了笑意,說完朝前面去了。

  許錦望著他穿過行人走到崔康兄妹身側。崔筱二人回頭看過來時,許錦笑著朝他們揮揮手,再指指自己看中的燈鋪,得到崔康頷首肯定,這才拽著祁景袖子往那邊走,嬌聲催他,「你走快點!」縣城裡沒有人認識她,她也不用擔心自己某些不合適的舉動傳到母親耳裡。在許錦看來,那些規矩禮儀她是學給外人看的,如果可以不用裝乖,她才不想拘著自己。

  祁景任由她扯著,等兩人走到燈鋪前她鬆開時,他猶豫了會兒,握住了她的手。小姑娘愛美,練了幾日箭發現掌心會長繭子,立即不練了,養的手心恢復嬌嫩後才會偶爾心癢癢玩兩次,雖然花拳繡腿,卻姿勢嫻熟,讓他沒了碰她的機會。他想了,想她小手在自己手心的觸感,現在趁著光線昏暗,又是在外面,正合適。

  許錦現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因為跟祁景是熟人,無意的碰觸她覺得沒什麼,但是現在這樣,她感覺有些怪,不由輕輕掙紮起來,納悶地問他,「你拉著我做什麼?」梳著雙丫髻的小腦袋仰著,杏眼裡映著柔和燈光,像落日餘暉灑在水面上,瀲灩動人。

  真好看……

  祁景握緊她手,別開眼對著身前燈籠道:「人太多,只有咱們兩個,我怕你被撞散了,回頭伯父伯母要著急了。對了,你剛剛在看哪盞燈?」除了教她握弓還有偶爾幫忙時,她好像不願意讓他碰的,所以他不敢說實話。

  他看起來跟平時一般無二,許錦想到自己的確差點被撞到,再想想出門時父母的叮囑,便乖乖讓他牽著。聽到祁景問燈,她頓時忘了這點怪異感覺,拉著祁景走到一旁掛滿燈籠的燈架前,指著一隻貼了對兒彩蝶剪紙的燈籠道:「那個,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在祁景看來這些東西都差不多,見她這麼喜歡,他低頭問她:「那我買給你?」

  許錦搖頭,「我自己有錢。」兩人玩得再好,她也不會花他的銀子的。表明立場,許錦沒看祁景,扭頭喊老闆,「大叔,我要買這個燈……」話沒說完,目光一定,落在老闆正在招呼的一個少年身上,那人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謝暉也看到她了,愣了愣,忽的記起去年縣學門口的那一幕。他粲然一笑,跟身側小廝低聲說了兩句,朝許錦走了過來,「許妹妹,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許先生的學生,去年你去接許先生,咱們見過面的,當時你還訓了我一頓呢。」因此他對她印象深刻。

  「啊,是你啊?」許錦恍然大悟,見少年視線下移落在她跟祁景交握的手上,許錦心中一跳,忙朝往祁景那邊挪了挪,先擋住了,然後才不動聲色地掙扎。這人是父親的學生,說不定什麼時候會跟父親碰到,要是讓父親知道她跟祁景手牽手,父親應該會不高興吧?心中著急,她暫且想不通為何會有這種念頭,就是莫名地擔心。

  可是祁景不松手,就跟沒看到小姑娘偷偷給他使眼色一樣,蹙眉盯著對面只比他略矮的少年,為那一聲「許妹妹」感到不悅。在他的認識裡,哥哥妹妹是很親近的稱呼,小姑娘喊崔祿二哥卻不喊他哥哥,他早就不滿了,奈何拗不過她,提了一次被她瞪眼拒絕,他也不好意思再提第二次,未料今日聽一個陌生人喊她妹妹。

  掙脫不開,又沒法在這種時候跟祁景發脾氣,許錦恨恨瞪他一眼,跟著笑著看向那人:「……」

  她想稱呼對方,可她早忘了這人叫什麼了。

  謝暉體貼地自我介紹,「我姓謝,長你四歲,許妹妹不嫌棄的話喚我一聲哥哥好了。」許先生有個活潑可愛的女兒,這點學堂裡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跟崔祿同歲啊,許錦馬上叫了一聲「謝哥哥」,跟著替他引見祁景,「這是我隔壁家的祁哥哥,今晚我母親身體不太舒服,父親在家陪她,托祁哥哥照顧我呢。哼,只是他也太小心了,還把我當孩子哄!」光明正大地瞪著祁景,順便為兩人這種舉動找個合理的藉口。

  謝暉不由笑了出來,這丫頭個頭矮,站在她的祁哥哥身旁的確跟小孩子似的,難怪對方不敢鬆手。他朝祁景點點頭,見對方態度冷淡,他沒有繼續多說,低頭跟許錦攀談,「許先生近來可好?」

  「挺好的,有勞謝哥哥掛念,回頭我會跟父親說的,他知道了肯定很高興。」許錦不再徒勞,徹底無視被祁景牽著的手,乖乖答道。

  「嗯,那還請許妹妹替我帶個話,就說過些日子學生再登門拜訪恩師。好了,我那邊還有事,就不打擾許妹妹看燈了,告辭。」謝暉客氣地朝小姑娘揖手,宛如當初跟她賠罪時一樣。見小姑娘紅了臉,嬌憨可愛,他多看了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許錦怔怔地望著對方背影,心想這位謝哥哥不但長得俊,還跟父親一樣溫和有禮……

  卻不知道,她現在的眼神就像她家那隻等喂的小山羊一樣,刺了某人的眼。

  祁景胸口悶悶的,手上不禁用了力氣。疼痛意外襲來,許錦「啊」地叫了聲,使勁兒甩手,依然甩不開,她真的生氣了,「你放開我!」

  祁景看著她不說話,也不放手。

  許錦不想在大街上吵起來,瞪著他道:「你弄疼我了!」

  於是祁景微微鬆了力氣,在那隻小手想要逃離時重新攥緊,如此反覆。

  許錦氣得咬牙切齒,快要壓抑不住怒火,瞪著眼睛跟他對峙。

  倆孩子吵架,旁邊燈鋪老闆一直瞧著呢,到底是過來人,有點明白這少年為啥不高興了,忙笑呵呵打圓場,「小姑娘別生氣啊,你看這位小哥哥生怕跟你走散了,一直牽著你,他也是為你好啊。」

  許錦哼了聲,低頭踩祁景一腳,小聲嘀咕:「誰稀罕他對我好……」

  祁景臉色更難看了。

  燈鋪老闆暗罵這孩子是個呆的,瞧瞧剛剛那位,又笑又行禮又會喊妹妹,哪個小姑娘見了不喜歡?這個長得完全不輸對方,靈活勁兒就差遠了,大人挑女婿或許會看重沉穩,小姑娘嘛,不懂事,基本上誰會討她歡心她就喜歡誰了,想當年他輸給鄰鎮的賣貨郎,就是因為沒對方嘴巧……

  「咳咳,」憶起曾經的情場失意,燈鋪老闆決定幫這悶小子一把,繞出攤鋪,用竹竿挑下掛在高處的燈籠,遞到許錦面前,笑眯眯道:「快別生氣了,大過節的,難得出來玩就要高高興興的嘛。算了,叔叔我最看不慣小姑娘嘟嘴,這只燈籠送你啦,給!」悄悄朝祁景眨了眨眼睛。

  「不用不用,我有錢,叔叔這燈怎麼賣的啊?」許錦很是不好意思,連忙去摸荷包。

  祁景不知是領會了老闆的好意,還是被許錦堅持自己出錢的動作刺激到了,直接把一小塊兒碎銀放到攤子上,然後一手提著燈籠,一手強拉著人走了。

  「你放開我,我自己有錢,不用你給我買!」許錦氣著喊道。

  祁景將她拽到了旁邊的弄堂裡,街上燈光照不進來,身旁一盞燈籠又不夠亮,照得她憤怒小臉朦朧不清。祁景把燈籠往她手裡塞,許錦不接,祁景無奈,「你剛剛不是喊我祁哥哥嗎?我替伯父伯母照顧你,給你買只燈籠算什麼?」話語裡帶著一種賭氣的味道,當然他自己是聽不出來的。

  許錦不高興地扭頭,「誰要叫你哥哥啊?那是我故意叫給他聽的,否則他看見咱們兩個這樣,誤會了,回頭告訴父親怎麼辦?」她喊他名字喊了那麼多年,雖說兩人和好了,而且他比她大三歲完全當得起一聲哥哥,但她就是叫不出口。

  祁景愣住,想起崔祿打趣他時叮囑他的話,說不能在她爹娘面前跟她表現地太過親近,那樣她爹娘會防著他。祁景對崔祿的胡言亂語向來不在意,只有這句他下意識地遵守了,並且自發在所有人面前都儘量不碰她。現在她也擔心……

  「他誤會什麼?告訴你父親不好嗎?」他想從她口中知道原因。

  「你傻啊,現在咱們都大了,這樣牽著手,旁人看了會以為咱們兩個……互相喜歡呢,我爹知道了當然不高興啊,他會把我關在屋裡不讓我出門,你也甭想來我家看大白了!」喜歡二字沒出口還好,現在說了出來,感覺少年溫熱的手心,許錦突然更彆扭了,低頭催他,「你快放開我,放了我就不跟你生氣了。」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他就是個傻子,她跟他較什麼真。

  祁景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牽手就表示喜歡嗎?這個喜歡跟他喜歡摸她手喜歡看她可愛的樣子的那種喜歡是一個意思嗎?如果他們互相喜歡,她爹娘為何會不高興?她不想讓她爹知道,是因為想出門還是希望他還去找她?

  他呆呆的,許錦急了,抬頭求他,「你快點放開我,再不回去筱筱他們該擔心了!再說我都說了不跟你生氣了,你幹什麼一直攥著我啊?」如果一開始許錦還信他擔心她走散的藉口,現在她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兒了。其實剛剛在燈鋪前就該察覺了,但那會兒她忙著應付謝暉忙著生氣,沒有心思想這個。

  為什麼……

  祁景回神,呆呆地解釋道:「因為你手小,握起來很舒服,我喜歡握。阿錦,那,那以後不讓你爹不讓旁人看到,只有咱們倆的時候,我是不是就可以這樣握著你了?」奇怪,心跳好像有些不對勁兒,好像有點緊張,要是她不同意,以後怎麼辦?祁景突然有些後悔了,後悔到大冬天的,他掌心冒汗。

  許錦失了聲,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他,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不說話,祁景等了一會兒,快要受不了這種奇怪的感覺,不由自主把燈籠提到她臉側,想看她是不是生氣了,卻意外發現她小臉紅紅的,也不知道是燈光映的,還是她真的臉紅了。

  「阿錦,你怎麼臉紅了?」他好奇地問。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43 PM

第26章 驚險

  為什麼臉紅了?

  許錦也不知道……

  他緊緊握著她,他的手很大,手心裡有拉弓舞刀磨出來的繭,硬硬的硌著她。但冬夜這麼冷,因他手心是熱的,就有暖意從兩手相貼的地方一直傳到她身上,很舒服,這也是之前她沒有堅持拒絕被他牽著的原因。現在他又把她親自挑選的蝴蝶燈籠舉了起來,還挨她那麼近,暖暖的燭光烤得她臉頰有些發熱。

  許錦抬起右手將燈籠撥開,不想讓他這樣瞧自己,可燈籠退開又被他舉了過來,輕輕晃著,裡面燭火搖曳,映得那蝴蝶好像都要飛起來了。

  「你做什麼啊?拿開。」她低頭看腳,小聲道。

  「阿錦……」祁景忐忑地喚她,「你說話啊。」

  他聲音低低的發啞,跟往常聽起來有很大不同,許錦想起剛剛他那些話。他說喜歡握著她手,非但如此,還準備以後也要這樣偷偷握著她……

  許錦臉上又熱了。她讀過詩經,在崔筱那兒還翻到過一些話本,對男女感情不是完全不懂,當然也說不上太懂,只知道到了一定年紀,少年會喜歡小姑娘,小姑娘也會喜歡俊朗溫柔的少年。

  她喜歡祁景嗎?

  許錦說不清楚,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啊。半年前兩個人還吵得不可開交,祁景突然變好時她還不適應了好一陣,怎麼一下子又說喜歡她了?哦,不對,祁景好像也沒有說喜歡她,他只說喜歡握著她的手。

  小姑娘要麼不用心,用了後某些姑娘特有的心思轉得還是挺快的。許錦小手重新在少年大手裡扭動,「你先放開我……」雖然拒絕,聲音卻沒有之前那麼強硬了,尾音又輕又柔,像是撒嬌。

  祁景依然不放,「阿錦你到底答不答應我?」他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只知道等了這麼會兒他都心神不安了,要是還要等更長時間,他都想像不出來那會是什麼樣。今晚她答應最好,不答應,他就忍著不摸了,等將來娶回來再摸個夠。

  「你為什麼喜歡握著我手啊?」許錦偷眼看燈籠,小聲問,心裡有點慌。跟他說這種事情感覺很奇怪,完全陌生,緊張之外又有種雀躍,莫非這樣就是詩經裡說的那種感情?她不清楚,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只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她沒生氣,祁景稍微放了心,認真答道:「因為你的手又小又嫩,摸起來跟花瓣似的,所以我喜歡握著。」

  花瓣……

  許錦突然好想笑,哪有這樣比喻的?花瓣可是輕輕一碾就會破的,不過,這好像是一種誇獎?

  許錦打小就愛美,長輩們見到她都誇她好看,她也喜歡被人誇,但誇她手好看的還是第一次。她低頭看自己的手,右手閒著,她剛要舉起來,想到祁景盯著呢,又忽然不好意思了,轉而悄悄看另一隻手,卻被祁景握在掌心裡,因為上面有厚厚的袖子擋著,完全看不見。

  「阿錦……」

  他又催,許錦脫口問了出來,「筱筱手也好看,你怎麼不去摸她的?」說完抬頭,對上祁景詫異的目光,也不知道在吃驚什麼。許錦重新低下頭,想到祁景可能也會喜歡崔筱的手,她莫名地不太高興,又開始扭起手來。

  祁景沒注意過崔筱的手,但他知道,就算崔筱的比許錦的還好看,他也不會想摸的。他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面前這個小姑娘,到現在為止對他最好的是她,可愛到讓他想養著的是她,讓他想娶回家的也是她。雖然因為她太小,目前他只想把她當成小寵物,但既然娶了,那就是伴侶,他只會碰她只會對她好。

  他直接跟她說了實話,「崔筱手再好看也跟我無關,我就喜歡摸你的手,阿錦,你答應我吧?你放心,我只偷偷摸你,不會讓你爹娘知道的。」

  許錦不知道自己喜歡不喜歡祁景,但聽他這樣說她的開心是真的。那,要不要答應他呢?

  她抬眼看他。

  祁景眼含期待,握緊了她手,「答應我吧?」

  「那你喜歡我嗎?」聽他求她,傻乎乎的,許錦沒有那麼緊張了,「是喜歡我,還是只喜歡我的手?」書裡那些書生訴情時都說喜歡人家姑娘的,哪有說喜歡手的?

  「都喜歡!」祁景見她像是要答應的意思,趕緊答道。他是實話實說,卻也歪打正著,說了小姑娘最喜歡聽的。

  「好,不過只能偷偷的,不能讓除了咱們兩個以外的任何人看見。」許錦彎了嘴角,小聲叮囑道。她覺得這種感覺新奇又好玩,而她很喜歡跟祁景玩不是嗎?捉弄他也好,纏著他講故事幫忙也好,面前這個祁景是她長這麼大最喜歡與之一起玩的少年。喜歡一起玩,那就是喜歡了吧?

  至於讓他摸手是否妥當……萬嬤嬤還說不能跟男子私會呢,可詩經裡很多互相戀慕的人都會偷偷見面啊,那她跟祁景這樣牽牽手,應該不算是犯錯吧?許錦單純的想,還有一絲竊喜,都有喜歡的人了,說明她真的長大了呢。

  得到許可,祁景也很高興,高興到想告訴小姑娘他準備娶她。只是沒等他開口,許錦一邊接過燈籠一邊催道:「好了,再不出去筱筱她們真的要急了,快放開我吧!」

  她終於肯要他送的燈籠了,祁景不自覺地咧嘴笑,好看又好傻,被她嫌棄地瞪了一眼,嬌憨可愛。祁景情不自禁雙手握住她小手,放縱地又摸又捏,有點像大白剛得到骨頭時對待骨頭的樣子。

  許錦被他逗笑了,見他沒有鬆開的意思,她趁他按她手背小坑時猛地撤了回來,提著燈籠就往來路跑。祁景有些失落地追了上去,兩人同時在巷子口停下,許錦有些喘了,祁景則跟沒事人似的。許錦羨慕地瞪他,祁景忍不住又想拉她手,被許錦靈巧躲開。

  「你們倆在那兒做什麼?讓我們好找!」遠處傳來崔筱驚喜的聲音。

  許錦看祁景,祁景已經恢復了沉穩模樣,她突然有種跟他保守一份秘密的感覺,心中莫名歡喜,怕被崔筱看出來,她不再耽擱,笑著朝那邊迎了上去。會合了,五人繼續賞燈,誰都沒察覺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中年男人,那人視線在兩個小姑娘身上來回逡巡,最後定在許錦身上,明顯不懷好意。

  如果祁景或許錦回頭,大概能認出來此人正是之前許錦差點撞到的那個中年男人,但他們絕對想不到這人是個人販子,專門趁這種節日熱鬧之時,擄獲人家小姑娘,然後賣到窯子裡或大戶人家當丫鬟。當時被祁景誤以為是他女兒的那個女童就是他擄來的,男人藏好女童後,想到偶然撞見的許錦,特意尋了過來,小姑娘長得這麼好賣的價錢肯定高。

  「怎麼樣,確定是她了嗎?」一個容貌尋常的男子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低聲問。

  中年男人點點頭,於是那人拍拍他肩膀,扮成普通行人悄然隱入人群中,與一個婦人碰面後交待幾句再分頭行動,很快便都趕到了五人前面。

  ~

  許錦五人快要逛到一半時,前面突然有女人尖叫喊抓賊,緊接著有個滿臉鬍鬚的男人風似的朝這邊衝了過來。路上行人大多跟家人一起出來賞燈的,見對方拚命般橫衝直撞,男人們紛紛護著家眷往一側避開,一時竟沒有人上前阻攔。

  崔康、祁恆幾乎同一時間拉住崔筱向後躲,祁景同樣護著許錦往一側退避,可那個男人偏偏直奔他倆中間而來,即便祁景見勢不妙迅速抱起許錦往後退了一大步然後擋在許錦身前,那人還是看準他撞了上來。祁景來到這邊後沒有接觸過多少人世險惡,但他敏銳地看出來了,這人是奔著他來的,擔心動手後誤傷到她,他主動迎了上去。

  「祁景小心!」

  眼看祁景與那人打了起來,許錦大驚失色,然沒等她沖上去,身後忽然伸出來一隻大手用力掰住她肩頭,另一隻手則揮著帕子朝她面上捂了上來。因為貪玩,許錦小時候沒少被母親嚇唬過,瞥到那帕子的瞬間,她本能地往旁邊扭頭,正好撞到男人肩窩。那人撲了空,不敢耽擱,許錦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轉眼便被人夾到了腋窩下。男人則趁著周圍百姓都在張望前面打鬥的兩人,靈活地往最近的弄堂奔去,健步如飛。

  「祁景祁景!」許錦在顛簸中大聲尖叫,腦袋左躲右閃,不讓他的帕子捂上來,反而無意將那帕子撞飛了出去。身後有紛雜的腳步聲,男人沒空撿,索性一把摀住許錦嘴巴,跑出一條弄堂後再奔進新的,如此一陣狂奔,待身後腳步聲沒了,他一下子將咬得他生疼的小丫頭丟到地上,低聲罵道:「再咬,看我不打死你!」 看起來嬌嬌的小姑娘還挺能折騰,著實讓他費了些力氣。

  甩甩被咬出血的手,男人晦氣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跟著彎腰,掐住許錦肩膀將人提了起來,拎到牆根下準備磕暈她。砸暈了,從這條弄堂裡出去後,他就可以繼續裝成一個好父親,抱著睡著的女兒從容離去。

  許錦害怕極了,越害怕越要反抗,在男人將她按在牆根下時,她抱住男人一隻手臂狠狠咬了上去,咬之前還沒忘把對方袖子擼了上去,直接咬肉。

  「啊……」

  男人痛呼出聲,隨即大怒,狠狠踢了許錦一腳。

  他用了全力,許錦那嬌生慣養的小身板如何承受的住,一下子被踢出幾步遠,腦袋差點磕到牆壁上。這殘暴的對待太突然,許錦趴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肚子裡翻江倒海般地難受。疼痛委屈害怕讓她淚如泉湧,許錦撐著地想爬起來,只是才翻了個身肩膀就又被男人抓住了。

  她膽子都快嚇破了,淚眼模糊地望向巷口,希望祁景或任何一個人能趕過來救她。

  可是沒有人來救她,她被毫不留情地推到了牆壁上。

  背後撞得生疼,許錦害怕地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看著身前的男人,看昏暗中他因為跨在她雙腿兩邊而岔開的腿。那一瞬,許錦腦海裡忽然浮現有次龐叔跟祁景練招的畫面,當時祁景被龐叔反剪住雙手,眼看要輸了,他卻出乎意料地後抬腿踢中龐叔襠部,最後被龐叔按在地上拍了好一頓屁股……

  就在男人抬起她肩膀準備罵咧咧準備往後撞時,龐叔痛不欲生的樣子一閃而過,許錦想也不想,幾乎用盡全身所有力氣高高抬起右腿朝男人襠部襲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44 PM

第27章 莽撞

  因為姿勢問題,許錦是小腿擊中了男人襠部。緊張害怕憤恨中,她感覺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又好像沒有……可她已經沒有功夫回顧了,隨著男人一聲怪異悶叫,她被男人狠狠朝一旁掀了出去,重重撲在地上,手心都劃破了,火辣辣的疼。

  眼淚依然流個不停,但許錦沒空擦眼淚,一骨碌爬起來準備往前逃。

  「死丫頭,給你臉你不要,今兒個看我不打死你!」

  命根子被撞到,男人著實疼了一陣,不過對方到底人小姿勢又不便用力,那疼痛尚在忍受範圍之內。此時見小丫頭還想跑,他幾個箭步追了上來,直接從後面補上一腳踢在那瘦小的背脊上。他就不信了,這一腳還踹不暈她!

  「娘……」再次撲在地上,許錦疼得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絕望地大哭出聲。

  也就是這聲無比絕望委屈的哭喊,讓前面剛剛衝出一條巷子口的某個身影急急頓住,緊接著如同硬生生改變方向的飛箭一般,疾步衝了過來,「阿錦!」

  許錦聽到了,可是現在她腦海裡只有絕望害怕,無法分辨那是誰的聲音。是崔大哥還是祁景?崔大哥年紀最長也很照顧她,但祁景是對她最好的……她努力睜大眼睛望向巷子口,看那邊拐過來一條身影,許錦使勁兒想看清對方,眼裡卻都是淚水,眨掉一串新的又湧了出來,根本看不清。

  她看不清,藉著身後幾人手中燈籠的光,祁景卻一眼看到了昏暗巷子裡趴在地上的那個小小身影,還有她抬胳膊抹淚的動作。無需再看她手上的傷,單看中年男人還想把她提起來,祁景殺人的心思都有了,風一般衝過來,直接撲向中年男人。龐叔說他的攻擊方式太野蠻,教他用刀用棍子打,可此時此刻,他只想用那牢牢刻在腦海深處的熟悉方式打死對方。他曾用這種方式殺了無數獵物和想搶他地盤的猛獸,現在這人想搶她,他就該死!

  中年男人可能是沒料到這個少年如此野蠻兇猛,也可能是下面還疼著,片刻怔愣之際竟然一下子被祁景撲倒了。脖子被人死死掐住,中年男人大驚,慌忙攥住祁景手腕往兩旁扯,同時試圖把人掀翻下去。論力氣祁景當然比不過他,意識到如今的他早沒了能刺穿對方咽喉的指刃尖牙,祁景迅速放棄了對方脖子,憑藉位置優勢揮拳狠狠砸向對方胸口,勢如暴雨。跟中年男人相比,少年的拳頭要小很多,可上面蘊含的力量卻是出乎他意料的,沒幾下就砸得他口中吐血……

  「別打了,大哥,別打了!再打出人命了!」祁恆崔康等人隨後趕來,身後還跟著許多或是想幫忙或是想看熱鬧的百姓,一時各種燈籠將巷子裡照得恍如白晝。同崔筱扶起許錦後,祁恆見中年男人已經暈了過去,忙隨崔康一起將祁景扯下扯。接下來將人交給官府就行了,犯不著鬧出人命徒惹麻煩。

  偏偏此時祁景什麼都聽不進去,一想到許錦可能會有的下場,他就越發憤怒,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了崔康祁恆,再次朝中年男人砸了下去。崔康打個趔趄後索性將人攔腰抱住,祁恆卻因剛剛祁景瞪過來的那一眼愣住了,那雙本就淡漠的眸子裡滿佈血絲,燈光下看起來著實滲人。

  「滾!」再次遭到阻攔,祁景暴怒出聲。

  崔康哪裡敢鬆手,急急喊人幫忙。

  許錦本來正抱著崔筱哭呢。聽到祁景那聲怒吼,她怔怔回頭,見崔康等人將祁景按在了地上,她抽搭著揉揉眼睛,明白緣由後,捂著肚子快步走到疊羅漢的幾人身旁,哭著道:「你們放開他!祁景,別打了,咱們回家去了!」他對旁人那麼冷,卻很聽她的話,什麼都依著她。

  被壓在下面奮力掙扎的人果然不動了。祁景抬頭,看到前面滿臉淚水的小姑娘,瞥見她捂著肚子的手,頓時急了,「阿錦,他打你哪兒了?疼不疼?放開我!」最後一句是對崔康等人喊的。等那些人鬆了手,他飛速跑到許錦身前,扶住她肩膀上下打量。可愛的雙丫髻散了,蓬鬆的白狐狸圍脖染了塵土,上面還有刺眼的血……

  他還沒看完,許錦再也壓抑不住心中後怕委屈,撲到他懷裡大哭了起來,「走了,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差一點她就再也看不到爹娘了。

  「好,咱們馬上……」

  「人販子在哪兒,人販子在哪兒……啊,你還我的珍兒,你快把她還回來!」一行人突然匆匆趕來,為首的婦人搶先擠進人群,撲到昏厥的中年男人身前又哭又打,哭聲淒厲非常,打斷了祁景的話。

  「小兄弟,你抓到他時可否瞧見了我女兒?」一個微胖的四旬男子抓住崔康肩膀,焦急問道。崔康不由自主看向祁景,男子見了,馬上又趕到祁景身前,發現許錦,他眼睛發亮,「對,我家珍兒跟這個小姑娘差不多身量,小兄弟是否瞧見了?」說著還想把埋在祁景懷裡哭的許錦翻過來,好像要確定那是不是他女兒。

  祁景一個眼神就讓男人收回了手,等男人老實了,他面無表情地道:「大概三刻鐘前看到他抱著一個紅衣女童走了,那時我以為他是女童父親,沒注意他去了什麼地方。」

  「啊,那一定是我女兒了……」男人先是驚喜又是失望,失魂落魄地轉了兩圈,跟著去搖人販子,想晃醒對方逼問女兒下落。

  祁景對旁人的事沒有興趣,拍拍許錦準備帶她離開。許錦現在多少鎮定下來了些,聽那婦人淒厲的聲音,差點就與爹娘分離的她很是不忍,仰頭對祁景道:「祁景,那個小姑娘好可憐,咱們讓大白幫忙找她吧?只要……」

  「勞煩諸位讓一讓。」

  她話未說完,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清越聲音。許錦扭頭,就見謝暉走了過來,身後兩個小廝押著一個滿臉鬍子的男子,看衣著正是之前在街上撞祁景的那個。對上她茫然的目光,謝暉朝她點點頭,轉而對那對夫妻道:「這位老爺,此人乃人販子同夥,剛剛他已經交代了藏匿令嬡的地方,我也派人報了官,二位不妨去那裡找尋令嬡。」言罷清晰地報出地址。

  那對兒夫妻立即領著家僕趕過去了,看熱鬧的百姓們也跟了上去。

  待謝暉吩咐小廝押人去官府,弄堂裡只剩祁景幾人。

  「許妹妹,你還好嗎?身上有沒有受傷?我家就在興安街,許妹妹不妨先到我家休整,再請郎中前來診治,免得這般回去嚇到許先生和師母。」謝暉走到許錦身前,關切地道。變故發生時,他正好也在附近,發現鬍子男趁亂想逃,一邊派人捉了他,一邊匆匆趕來。

  他這樣一說,許錦也想到了父母擔心的問題,父親還好,母親懷著弟弟,真嚇到怎麼辦?

  那是她盼了好多年才盼來的弟弟。

  許錦突然不想讓父母知道此事了。她低頭看看身上,衣服沒破,拍拍土就好了,就算有異樣也可以趁天黑掩飾過去。身上的傷小心養一陣子也不成問題,只是頭臉肯定是要收拾收拾的。她在縣城無親無故,只能去謝家了,回頭拜託謝暉別告訴父親便可。

  可是,雖然覺得謝暉的提議很妥善,她還是忍不住仰頭看祁景。是他救了她,剛剛被他緊緊抱著,許錦覺得無比的安心,也本能地想聽他拿主意。頭回遇到這種驚險,她的心還慌慌地跳得極快,恨不得有人替她安排好一切,讓她只要聽他的就行了,讓她能夠什麼都不想,然後在他懷裡哭出所有委屈。眼下父親不在身邊,祁景就是那個人。

  祁景滿腔不快就在對上她依賴的眼神時消散無蹤了。

  「不必,我們可以去客棧。」祁景沒看謝暉,彎腰讓許錦到他背上來。許錦現在腿還在打哆嗦,也沒心情想太多,反正不讓祁景背也要讓旁人背,她當然更想親近祁景。到了祁景背上,她扭頭對一側微微蹙眉的少年道:「多謝謝哥哥好意,只是天黑不便打擾……啊,謝哥哥我們先走了,還請你別把這事告訴我父親啊!」祁景突然大步往前走,許錦連忙快速叮囑道。

  謝暉笑著朝她點點頭,隱約明白了那位祁少爺的敵意。他不禁好笑,那丫頭才多大,只因她是許先生的女兒,他才想出手照顧的。

  祁景才不管他怎麼想,到了客棧,還沒放下許錦,先轉身把門關上了,害緊跟其後的崔筱差點撞到門。

  崔筱想要喊他開門,祁恆朝她搖搖頭,崔筱很擔心,「那阿錦身上的傷怎麼辦?」

  「別急,我已經吩咐夥計去請郎中了,郎中來之前就讓祁景陪阿錦說說話吧。」崔康拍拍妹妹肩膀,示意二人跟他去隔壁房間小坐。到了這個時候,他要是還看不出來祁景的心思,就白長這麼大了。左右阿錦還小,祁景也是沉穩懂事的,現在又是這種情形,兩人不可能做什麼,最多說幾句悄悄話,祁景再哄哄小姑娘。

  房內,祁景小心翼翼將許錦放到床上。屋裡燭火明亮,他轉過來後一眼瞧見她身上有個灰腳印。

  「疼不疼?」他克制住怒火,低低地問,陡然加重的呼吸卻洩露了他的憤怒。

  「疼……」許錦眼淚又流了下來,側躺進去露出後背給他看,「後面也被他踢了一腳,你快幫我拍拍土,回去不能讓我爹娘看出來,我不想讓他們擔心。」一邊說一邊小聲抽搭,小臉埋在枕頭裡抹淚,真的好疼。

  看她這樣,祁景心疼死了,簡直比自己挨打還難受,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沒用,便往外扯扯她的棉衣,輕輕拍土,生怕碰到她身上的傷。拍完了,他往上掀,想看她裡面的傷勢。

  暖和的裡衣離開腰背,寒涼空氣闖進來,許錦打個激靈,轉身摀住衣裳,嘟著小嘴兒問他,「你幹什麼啊?」委屈噠噠的,豆大淚珠還在往下滾。

  「給我看看你傷成什麼樣了。」祁景放柔了聲音,還體貼地加了一句,「先看背上的,一會兒再看前面。」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46 PM

第28章 霸道

  「你再說一遍?」許錦不可置信地望著床邊少年。

  祁景看出了她的震驚,不由困惑起來,理所當然地重複道:「你身上受傷了,我想幫你看看,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許錦飛快扯過被子蓋住自己,還往裡面挪了挪,滿眼防備地瞪著他,「你真傻還是假傻啊,我讓你摸手已經不合規矩了,哪能讓你看我……」她再不懂男女那種事,也知道不能給他看身上啊。

  「我替你檢查傷勢,不合什麼規矩了?」祁景真心不明白,包括不能光明正大摸她手的事,他知道她爹娘見了會生氣,為何生氣她卻沒告訴他。誤會兩人互相喜歡?他們本來就是互相喜歡,有什麼可誤會的?

  許錦被他直白的話說得小臉紅撲撲的,偷偷看祁景幾眼,見他神色困惑竟似真的不懂,咬咬唇,扭頭對著裡面床板解釋給他聽:「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姑娘家長大了,就不能讓男子看自己身上,只有將來成親了才能給丈夫看……」

  萬嬤嬤說過,這叫清白,是女子最重要的東西,而且她也在崔筱那裡瞧見過,話本裡有的千金小姐就因為被人看了腳,都得嫁給對方。這個傻子,不行,回去後她得讓他看看那些書,好叫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祁景呆住了,他真不知道!

  看著她泛紅的側臉,祁景不懂她為何又臉紅了,雖然挺好看的,現在他卻更擔心她的傷,想了想,順著她的話道:「你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給我看看沒關係的,聽話,躺好了。」說著要掀她被子。

  這話許錦不愛聽,又往裡面挪了挪,賭氣哼道:「好啊,既然你說我是孩子,那我就不懂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咱們兩個也不能在一起了,以後你再也別摸我的手!」扭頭不看他。

  祁景再笨也知道她說的是氣話,而且是因為他說她不是大姑娘生氣的,可是,如果他承認她是大姑娘,就不能看她的傷了……這邊的規矩真是麻煩,祁景無奈的看著許錦,見她瞄過來又飛快躲開,調皮可愛,他忽的靈機一動,湊過去道:「好,你是大姑娘,那現在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將來咱們兩個肯定會成親,反正我早晚都是你丈夫,你就先給我看看吧?阿錦聽話,我真的擔心你。」他擔憂地注視著她,神色誠懇。

  聽他一下子將話題轉到成親上,許錦腦袋有些跟不上了,呆呆地望著祁景。祁景見她這樣,還以為她同意了,伸手拉開被子,她朝他躺著,他索性先捏起她前面衣裳往上掀,準備先查看她腹部的傷。

  許錦回神,緊緊按住他手,急道:「不行,我就不給你看,你快出去……啊,你碰到我了,好疼……」推搡間他拳頭不小心碰到肚子,許錦蜷縮起來,捂著肚子喊疼。

  「哪兒疼哪兒疼?」祁景急得額頭冒汗,見閉著眼睛哭的小姑娘指了指肚子,他狠狠心,飛快撥開她手,將她裡衣外衣所有衣擺一起掀了上去,露出胸口以下腰部以上。白嫩豆腐似的肚子上,赫然多了拳頭大小的一塊兒深青色瘀痕,觸目驚心。

  「早知道我就該殺了他!」祁景咬牙切齒。

  他凶巴巴的,把許錦的驚呼都嚇回了肚子,她眨巴著眼睛看祁景,突然覺得被他這樣心疼地看著,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感覺,哦,有感覺,她好冷……

  「好了,你看完了,快把我衣裳放下去,好冷……」她小聲催他,怕被隔壁崔筱三人聽見。

  「嗯。」祁景看看旁邊完好的肌膚,小心翼翼把衣服遮了下來,只是在快要完全放下來時,他低頭湊了下去,連同自己的腦袋一起矇住,然後憑記憶在她傷處小心舔了起來。以前他受傷,這樣收拾一下很管用的。

  「你幹什麼啊?」許錦大吃一驚,想要躲,他卻將她胳膊連同腰側一塊兒按住了。他一下一下的,小心翼翼,有點疼又有點癢,許錦茫然地望著床頂,這一瞬,她莫名想到了大白……

  「你屬狗的嗎?幹啥舔我?」他並沒有弄多久,等他出來,許錦紅著臉問,帶著嗔怪。

  「這樣你會好受一點。」祁景壓下心頭一點怪異感覺,柔聲催道:「好了,該看背後的傷了。」

  許錦可不好意思再讓他幫忙,坐起來不給他碰,「一點用都沒有,好了,你出去,讓崔筱過來陪我。一會兒郎中該來了,被他瞧見咱們倆在一個房間不好。」這不是在家裡玩呢,外面的人最喜歡說閒話了。剛進屋時她是太委屈沒想到這層,現在他傻裡傻氣的言語舉動弄得她都忘了那些害怕了,忙趕他走。

  沒有用?

  祁景面露困惑,隨即反應過來,他不是大白。

  可他捨不得走,「我陪你吧?」

  他這麼賴皮,許錦生氣了,作勢要下去,「你到底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

  祁景拿她沒辦法,只好出去換崔筱過來,他跟崔康祁恆守在一個屋子裡。好像沒察覺旁邊兩人意味深長的注視般,祁景默默望著兩個房間中間的牆壁,呆呆的模樣彷彿他能透過牆壁瞧見裡面的人一樣。

  崔康看向祁恆,祁恆尷尬地笑,他怎麼才知道大哥是個痴情種?莫非就是因為許錦才改了脾氣?

  沒過多久,郎中來了,祁景第一個衝了出去。

  許錦受的傷挺重的,外傷需要塗藥化瘀,內裡也得服藥好好調理。郎中走後,崔筱先替許錦上了一遍藥,隨後五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善後。崔康兄妹和祁恆都覺得應該告訴許攸江氏,這樣許錦才能安心調理,可許錦不想讓父母擔心,堅決求他們替她保密。她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崔康想了想就同意了,提出他抓藥派人煮了,然後許錦每日過來找崔筱時吃藥塗藥膏。

  商量完說詞,五人一起出了客棧。

  祁景將許錦背上馬車。許錦在他的攙扶下穩穩坐好,等著崔筱上來,轉眼瞧見祁景還守在旁邊,悄悄道:「你怎麼還不下去?」

  「我怕你路上顛到,跟崔筱換了。」在客棧裡他就跟崔筱說過了,崔筱讓他先問她。

  許錦好像初次見面那樣盯著祁景,盯著盯著確定了,這人真是……

  現在許錦已經不指望瞞過崔筱三人了,但還是為祁景這樣厚的臉皮羞得不敢見人,馬上嚴詞拒絕,畢竟回家時父母一定會出來接她,看見他們倆坐在一車多不好。她鐵了心,使勁兒把祁景往下推。祁景哪捨得讓她費力氣,再加上大白也看主人眼色把他往下頂,只好叮囑她別晃到,然後下了車。掀開車簾瞧見崔筱還在車旁站著呢,身後是崔康祁恆,三人嘴角都帶著笑,彷彿料定他會被趕出來似的。祁景心中覺得古怪,但也沒表現出來什麼,逕自去了崔家馬車。

  崔筱在哥哥的攙扶下上了車,道別後放下車簾。

  方才許錦祁景在裡面說話聲音壓得很低,許家車伕只當祁少爺是送自家姑娘上車的,因此也沒有多想。姑娘出事時他不在場,聽說是崔大少爺領著祁家兄弟救回的姑娘,他真心感激他們,也願意替大小姐保守秘密,讓夫人這一胎安安穩穩的。

  馬車慢悠悠駛出了縣城。

  車內,大白鼻子靈,早就聞到了主人身上淡淡的藥味,把爪子搭到許錦膝蓋上,鼻子在她腹部嗅來嗅去,喉頭發出聽起來有些擔憂的咕噥叫聲,還伸舌頭想舔主人。感受到大白的關心,許錦忍不住又心酸了,抱住大白腦袋哭了起來。大白想舔主人眼淚,可是主人壓在它腦頂上,它不敢動,乖乖給主人抱。直到主人溫熱的眼淚落在它毛髮裡,大白才不安地搖搖尾巴,轉身用前爪抱住主人,要舔她。

  「好了好了,別哭了,才剛洗完臉,小心哭花了被伯母發現。」崔筱輕輕拍許錦肩膀,把帕子遞給她。

  許錦轉身趴在她肩頭,顫著道:「那時我真的怕死了,怕再也回不來了……」

  崔筱也心有餘悸,哽咽道:「幸好沒事。阿錦,以後咱們再也不湊這種熱鬧了,乖乖呆在家裡吧?」

  許錦連連點頭,反正她是不敢再在晚上出門了。

  她慢慢止了淚,崔筱怕她一直想著那事,湊到她耳邊小聲問:「你跟祁景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是不是和好的時候就喜歡他了?真想不到啊,他之前天天欺負你,這次竟然為了你把一個大人打暈了,你沒看見,追你們的時候,我大哥都沒有他跑得快!」

  「你別問我這個,小心被人聽見。」許錦害羞了,轉身抱著大白不肯說,心裡卻是甜絲絲的。跟話本裡的書生狀元們比,祁景不白也說不上溫柔,還常常犯傻,可是他很厲害啊,他能保護她。之前許錦不敢肯定,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她喜歡祁景,喜歡欺負他傻,也喜歡被他護著的安心感覺,更何況他雖然黑了點,長得還是挺好看的……

  見她紅著臉發呆,崔筱偷笑,笑著笑著想到祁恆護著她的時候,臉上也熱了。

  兩個小姑娘各有心事,不知不覺馬車就到了家。

  許錦想的好好的,不能惹父母擔心,可是,還在馬車裡,聽著外面父母跟崔康三人說話的聲音,她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止都止不住。崔筱正要下車呢,聽到她哭,慌了,趕緊回頭替她抹淚,「別哭別哭,不是說好不讓伯母擔心的嗎?」

  許錦連連點頭,可半點用都沒有,越哭越凶,都發抽了。

  她們遲遲不下車,江氏笑著對許攸道:「該不會是睡著了吧?你去看看,睡著了也別叫起來了,直接抱到屋裡去。」

  許攸點點頭,不想走到馬車前,卻聽到裡面女兒在哭。

  「阿錦,你怎麼了?」許攸驚問,俯身挑開車簾。

  「爹爹!」見高大溫柔的父親站在車前,許錦哭著鑽出馬車,直接撲到了父親懷裡,緊緊抱著父親脖子大哭出聲,不停地喊爹爹。差一點,她就再也見不到疼她如寶的爹娘了。

  女兒還從來沒有哭成這樣過,許攸心都快碎了,一邊安撫女兒一邊迎向朝這邊趕來的妻子,「別急,回來就沒有大事,咱們進去說。」

  江氏雖然心疼女兒,卻也不是經受不住事的人。轉身見崔筱也在那兒抹淚,她看看四個或大或小的孩子,柔聲道:「都進來吧,告訴伯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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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如果看過《懶婆娘》的姑娘覺得這個舔傷鏡頭有些眼熟,請念這句話:狼跟狗是一家。

  蕭琅:狗算什麼東西?

  祁景:有本事打一場。

  於是兩隻堂兄弟(?)……咳咳,廝殺了起來,久久不分勝負,直到紅日西垂。

  舒蘭嘟嘴抱怨:狼哥哥,我餓了,快回家給我做飯!

  許錦溫柔似水:景哥哥,飯好了,快回家吃飯來啦!(斜眼看舒蘭,就你會叫哥哥麼?)

  蕭琅吐血,祁景勝。

  到了家,蕭琅摟著媳婦進被窩,聽了半宿嬌滴滴的狼哥哥。

  到了家,祁景央媳婦再喊他聲哥哥,求了半宿都沒能成功。

  蕭琅得意,祁景敗。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47 PM

第29章 春暖

  這陣子許錦過得真是甜蜜又憂愁。

  娘親身體好好的,她最大的擔心沒了,於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父母照顧和隔壁長輩們的探望。除了那些苦藥汁讓她難以下嚥,其他的她想吃什麼,父母就會給她買什麼,而且母親還特意搬過來跟她一起睡,陪她作伴,崔筱也過來陪了她兩晚。日子如此幸福,等她身上的瘀傷徹底消了,肉也多了。祁景難得找到機會來看她時,見一次就說她胖了一次,後來他知道她不愛聽就不說了,但許錦能從祁景輕輕一掃然後落在她手上臉上的目光看出來,她肯定又胖了。

  許錦可不想長成一個胖姑娘,那樣穿裙子都不好看。她一直希望將來長成母親那樣,沒有崔夫人那般豐腴,卻身量窈窕,纖細婀娜,別說父親,她都看呆過好幾次。

  擔心繼續吃下去會像鎮西頭宋家二女兒那樣又壯又胖,許錦不再跟母親要好吃的了,提出要去外面玩。現在身上都好了,天氣也暖和了,她想去活動活動。可惜江氏許攸都覺得女兒還沒有徹底養好,外傷好了,內裡怕是還虛著,便不讓女兒出門。

  許錦堅持不過,只得乖乖在屋裡悶著,等她獲准「重見天日」時,後院杏花都快開了。

  「娘,你看,這件衫子我都穿不下了!」許錦站在鏡子前臭美,扯扯袖子,總有種緊繃繃的感覺,動作都不方便。

  江氏產期在五月,肚子已經很大了,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笑著招呼女兒到自己身前來。許錦嘟著嘴走過去,還在小聲嘀咕,「我喜歡這件衫子,還沒穿過幾次呢。」

  「傻,你這是長個子了,穿去年的衣裳當然覺得小。」江氏提著女兒胳膊細細打量,養了兩個月,小姑娘臉蛋圓潤了些,白裡透紅很是可人。不經意般探探女兒腋下胸側,江氏心生感慨,先吩咐身後丫鬟去她屋裡取給女兒做的新衣裳,然後輕聲對女兒道:「這裡也大了些,咱們阿錦終於要長成大姑娘了,以後少亂跑亂跳,省著弄疼了。」

  見母親盯著自己胸口看,許錦臉紅了,有幾晚睡覺時她覺得不舒服,偷偷摸過,那裡似乎確實大了一點點。她有些羞,瞄了瞄母親越發豐.盈的地方,小聲問:「娘,我這裡也會跟你那樣似的嗎?」

  小姑娘都有好奇的時候,江氏也喜歡跟女兒說私密話,柔聲道:「嗯,不過得好好調理,以後娘讓廚房給你煮湯喝。」自己小時候還不懂為何奶娘要幫她調理,現在江氏懂了,男人喜歡你,可能不在乎容貌,可女人把身體養好了,肯定會加深他們的喜歡。好比許攸,平時看著多溫文爾雅,晚上還不是賴在她身上……當然也不單單是為了男人,調養身體總是沒錯的。

  知道自己也會變成母親那樣,許錦滿意了,正好丫鬟把新衣裳裙子拿來了,她高高興興地換上,陪母親出去散步。累了母女倆就在長椅上坐會兒,許錦輕輕貼在母親肚子上,聽裡面弟弟弄出來的動靜。春光明媚,笑意融融。

  悠閒了幾日,許錦又恢復了正常生活。不過現在她不用去講堂讀書了,因為父親要教祁景祁恆兩人,崔夫人以孩子大了為由免了崔筱的課,母親知道後也不讓她去了。下午許錦跟崔筱說悄悄話時,才知道是崔康向崔夫人提議的。

  「大哥是不是看出來你跟祁恆的事了?」兩人自小就沒什麼秘密,知道她跟祁景在一起後,崔筱也羞澀地說了她的,讓許錦吃驚的是,去年過年時祁恆就跟崔筱說喜歡她了。當然,別看祁恆比祁景小一歲,人家可比祁景會說話多了……

  崔筱點點頭,岔開了話題,眉間卻籠著難以察覺的小女兒輕愁。大哥不但看出來了,還語重心長地勸她早點收心,說祁恆是官家子弟,將來他父母肯定會為他安排門當戶對的官家姑娘,絕對不會同意祁恆娶商家女的。崔筱聽懂了,所以最近她一直刻意迴避祁恆,而且就算她想見他,有大哥二哥看著,她也沒有機會。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告訴許錦吧,免得她白白擔心,畢竟這不是她們能解決的事。她只是羨慕許錦,許伯父已經是舉人了,他日定能高中,許錦跟祁景是沒有門戶障礙的。

  心裡有事,下午學完女紅後,崔筱謝絕了許錦去後院玩鞦韆的邀請,早早回家了。到了前院,碰巧撞上祁家兄弟走出書房。崔筱別開眼,與丫鬟匆匆離開。

  「大哥,我想求你幫個忙。」出了許家,祁恆停在祁景身前,正色道。

  祁景沒應聲,但也沒有一口拒絕。在他眼裡,祁恆跟崔祿差不多,只比陌生人要強一些。

  祁恆早已熟悉他的性子,沉默就表示可以商量,趕緊小聲道:「大哥,下次你跟阿錦見面時,你讓阿錦替我把這個交給筱筱,可以嗎?」說著從袖口摸出一個荷包,飛快塞到祁景手中。

  「裡面是什麼?」祁景認真負責地問。遞東西是小事,別幫忙遞了什麼惹事的東西連累她就行。

  祁恆白皙臉龐微微泛紅,退到祁景身側,簡單解釋道:「沒什麼,只有一封信。」這個大哥也真是的,這兩月跟許錦私會了好幾次,難道就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祁景捏捏荷包,發現裡面的確是紙,便塞到了袖子裡。

  回到祁家後,兩人各自回房,祁景在屋裡看了會兒書,聽到許家後院有笑聲,便放下書出去了。

  一進後院,就見許家院子裡新豎起來的鞦韆架繩子在晃來晃去。

  讓長順留在拱門這邊守著,祁景輕步朝牆根下走去,等她叫他。這是她教的,說她來後院玩的時候,如果他想見她了,走過來便可。

  許錦正晃得開心,肯定聽不到祁景腳步聲,不過她看見一直臥在樹下的大白站了起來,挪到牆根下去了,是她以前告訴它的暗號,就知道祁景來了。

  「不玩了不玩了,先歇會兒!」她慢慢停了鞦韆,扭頭對寶珠道:「你去夫人那裡問問晚飯吃什麼,然後再去廚房跟李嬤嬤說一聲,就說晚上我要喝銀耳蓮子湯,叮囑她別忘了,辦完這兩件事再給我泡杯茶送過來,我渴了。」

  「知道了,姑娘。」寶珠沒有任何懷疑,轉身去了。

  許錦朝拐角處指指,大白立即悄無聲息地跑了過去,替她放哨。

  「好了,你過來吧。」許錦轉個方向,依然坐在鞦韆上,一腳點地輕輕晃著,仰頭看牆頭。待祁景跳上來,她情不自禁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給他,「昨天不是剛說過話嗎?」

  「祁恆托你把這個交給崔筱,過來。」祁景靈活地挪到兩顆杏樹中間,借伸到祁家院子裡的繁茂杏花隱藏身形,然後靜靜地等著她。昨天說過話又如何,如果可以,他天天都想跟她說話。

  寶珠至少要一刻鐘後才能回來,許錦鬆開鞦韆,小步跑到牆根下,好奇地去接祁景手中荷包,沒想荷包沒接過來,小手卻被祁景攥住了。許錦瞬間紅了臉,雖然答應給他摸,可她還是不好意思這樣直接,之前都是實在躲不過才讓他得逞的。

  她飛快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腿跪在牆上一腿反勾著那邊牆壁,急道:「你鬆開我,小心掉下來。」

  「你扶著牆,我拉你上來。」祁景沒鬆手,直接把人往上面拽。許錦到底是爬牆爬慣了,本能地藉著少年力氣攀了上去,跟他並排坐在牆頭杏花間。既然都已經被他攥住了,她也沒那麼害羞了,換左手給他,右手托著荷包打量,奇道:「這是筱筱繡的……哦,一定是筱筱送給祁恆的,嘿嘿。」

  「你怎麼不送我?」想到她給他的那些書上都有女子送男子東西的橋段,祁景認真問道。

  許錦瞪他一眼,「我是讓你看哪些事情是你不能做的,不是讓你跟我討要東西的。」他那麼傻,她怕自己真送了,他會把荷包直接掛身上,被父親瞧見就完了。

  祁景捏捏她柔軟小手,垂眸道:「是有很多不能做的,可那些男子做了後,那些千金小姐們當面生氣,回頭跟丫鬟說時好像都挺高興的。」而且他終於知道了,她臉紅是因為害羞,害羞是因為喜歡。

  許錦錯愕,為什麼他看的地方跟她想讓他看的不一樣?早知道,早知道她該給他看《女戒》……不行,那些書都是教女子對丈夫言聽計從的,她可不想以後被祁景拿裡面的東西壓她!

  「哼,她們是她們,我是我,我不喜歡送就不送,你不高興嗎?」許錦懶得跟他講道理,索性耍賴。

  「嗯,不送就不送,只要你喜歡我就行了。」祁景認真瞧著被杏花簇擁的小姑娘,看她慢慢紅了臉,不由道:「阿錦,你真好看,比杏花還好看。」花是靜的,她是動的,細長彎彎的睫毛撲閃撲閃,裡面是水色瀲灩的清澈眸子。還有她說話的時候,小嘴兒一會兒抿上一會兒嘟起來,嬌嬌的,好想吃……

  他突然誇她,許錦臉上好熱。不知怎麼回事,以前祁景誇她胳膊手好看她都沒什麼奇怪感覺,現在就不一樣了,莫名地緊張。許錦想說點別的,一抬眼卻對上少年……她都想不好該用什麼形容祁景現在的眼神,就像,像大白等飯時巴巴的眼神,又饞又期待……

  「你幹什麼這樣看我啊?不許看!」被他攥著手,許錦躲不開,只好朝一側扭頭。她是真的被看慌了,即便她說不清為何要慌。

  祁景嚥了嚥口水,拉拉她手,「好了,我不看了,轉過來吧。」

  許錦瞥他一眼,雖然轉過來了卻低頭不看他,「一會兒寶珠該回來了,你走吧,我也下去了。」

  祁景不捨地攥緊她手,「阿錦,昨晚祖父祖母說要去莊子上踏青,在那邊住三日,你要不要一起去?去了我教你騎馬。」

  「真的?」許錦眼睛一亮,隨即又失望地耷拉下肩膀,「不行,我娘肯定不答應的。」

  祁景給她出主意:「你去跟我祖母求,有她出面替你求情,伯母肯定同意。」

  「對啊!這回跟上次不一樣,咱們是去你們家的莊子,還有長輩陪著,我娘沒什麼好擔心的!」許錦心花怒放,恨不得馬上去找祁老太太,「你快放開我,我去找祁奶奶!」

  她高興成這樣,祁景也歡喜,終於肯放她下去了。

  許錦落地後便開心地跑了,頭都沒回,因此沒瞧見牆上少年笑彎了嘴角。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48 PM

第30章 騎馬

  許錦還是挺聰明的,當然不會上去就開口求祁老太太帶她去莊子。

  她到祁家的時候,祁老太太正站在走廊裡逗弄祁老爺子養的那隻金絲雀。看到她,祁老太太笑眯眯地朝她招手,許錦乖乖巧巧走過去,挨在老人家身邊問了幾句養鳥的事,過了會兒才道:「祁奶奶,我給弟弟繡肚兜呢,我娘瞧了說我繡的太難看了,我想著等我繡完了拿過來,你幫我評評行嗎?我總覺得我娘是故意貶我的!」

  小姑娘不服氣地嘟著嘴,祁老太太笑了,「好,奶奶幫你看,要是你娘故意挑刺兒,奶奶替你跟她評理去……對了,阿錦什麼時候繡好啊?後天奶奶要去莊子上了,你要是那兩天繡好,奶奶恐怕要等回來才能幫你看了。」

  「要去莊子上啊?」許錦眼睛亮亮的,羨慕地道:「真好,以前這時候爹爹也會帶我跟娘親去踏青,今年娘親懷了弟弟,父親又要讀書,他們脫不開身,也不讓我自己出去玩。我還想去東湖看景呢,還想去放風箏……」她越說聲音越低,扭頭望向東湖所在的方向,滿眼渴望。

  祁老太太是真心喜歡許、崔兩家的小姑娘的,特別是比較活潑的許錦,畢竟人老了就喜歡身邊孩子熱熱鬧鬧的,所以現在瞧著許錦跟籠子裡的金絲雀似的,老人家立刻心疼了,想了想問她:「阿錦想不想跟奶奶去莊子上玩幾天?奶奶家的莊子可大了,最適合放風箏,而且莊子後頭還有一大片桃林,現在花應該開得正好,到時候奶奶領你去看花,怎麼樣?」

  「奶奶對阿錦真好!」

  許錦興奮地抱住祁老太太胳膊,甜甜地撒嬌:「我早就想去奶奶家的莊子上玩了,只是我怕我娘不願意,要不奶奶替我去跟我娘說說?」祁老太太把她當親孫女看待,許錦又何嘗不將老人家看成親祖母?所以這個時候,許錦才不會玩虛的,明明很想去卻要偏偏說違心的話,等人家再三邀請。

  祁老太太就喜歡許錦的坦率,放下逗鳥的東西,牽起許錦手道:「走,咱們現在就過去,奶奶替你說話!」

  等江氏聽祁老太太說想帶女兒去莊子上玩時,真是受寵若驚,「這怎麼方便?阿錦太淘氣了……」

  她還沒說完就被祁老太太打斷了,「你們兩個大的一個讀書一個準備生孩子,沒人陪阿錦玩,難不成要把孩子關在屋裡悶著?再說了,阿錦這麼乖,一點都不淘氣,你要是擔心她,到那邊我讓她天天跟著我,保管她平安無事!」

  江氏還是覺得不妥,「伯母,這……」

  「娘……」許錦拉拉母親袖子,乖乖保證道:「娘你放心吧!我已經知道教訓了,這次我一定乖乖跟在祁奶奶身邊,哪兒都不會去的。娘你就答應我吧,我真想出去走走了,你看我在屋裡悶了這麼久,臉都胖一圈了,祁景還笑話我是豬來著,氣死我了!」

  「那臭小子,回去奶奶替你打他!我們阿錦一點都不胖,現在這樣正好,看著就是有福的。」祁老太太慈愛地摸摸許錦的小臉蛋,毫不吝嗇地誇道。

  這一老一小自言自語,隔一會兒又來勸江氏,江氏想不答應都不行,只好再三叮囑女兒,直到出發那一日依然不大放心。許錦都快把母親的話背熟了,信誓旦旦保證絕不亂跑,然後抱抱母親,跟大白一起上了祁老太太坐著的馬車,寶珠則去跟祁家丫鬟坐一起。

  望著祁家馬車相繼離去,江氏看看丈夫,嘆氣道:「這孩子,好了傷疤忘了疼,之前還答應什麼都聽咱們的,現在就又想出去玩了,簡直跟……」

  她神色微黯,及時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但她不說許攸也知道她的意思。女兒容貌肖母,性子則隨了生父。怕她多想,他握住妻子的手,江氏抬頭看他,兩人目光交匯,隨即相視一笑,慢慢進了家門。

  ~

  出了縣城,許錦就把大白放出去了,於是祁景騎馬跟在祁老太太的馬車旁,大白則跟在祁景一側,跑得特歡,好幾次都是它衝到前面再原地溜躂等著馬車跟上來。許錦掀開簾子瞧了會兒,對一人一狗是又羨又妒。

  「還生祁景的氣呢?」祁老太太看她嘟了好幾次嘴,笑道:「彆氣了,奶奶已經幫你說過他了,他若再敢胡言亂語,奶奶罰他面壁去!」

  許錦偷笑,乖乖在老人家身邊坐好,想了想可惜道:「要是筱筱也能來就好了,不巧正趕上她身子不舒服。」前天她把荷包交給崔筱時,她看了信後還挺開心的,不知怎麼第二日就病了。

  「明年吧,明年還有機會。」祁老太太輕聲感慨道,似自言自語。明年長孫考武秀才武舉人,順利的話,年底他們一家就要回京城了,為會試殿試做準備。那時許攸也要考,或許他們跟許家還能在京城見面,崔家,怕是再難碰到了。可聚聚散散,日子不就是這麼回事?誰能躲得了。

  許錦沒有祁老太太想的那麼長遠,她就想著騎馬呢,所以一到莊子,她跟祁老太太打聲招呼,就朝祁景走了過去。雖說兩人要偷偷摸摸的好,但也不能完全不搭理對方,那樣反而更惹人懷疑,反正平時許錦就跟祁景比較好了,長輩們都把兩人看成兄妹,只要別做那種親密動作就行。

  祁老太太沒有孩子那麼好的精力,顛簸了一路已經有些乏了,便吩咐身邊一個大丫鬟去照顧許錦,再三叮囑道:「阿錦,說好了只是你坐在馬上,讓祁景牽著馬走兩步,不許你自己跑,知道嗎?你要是淘氣,以後奶奶再也不帶你出來玩了。」說完還是不太放心,又點了兩個小廝護著。

  「知道,奶奶放心休息去吧,一會兒阿錦回來給你捶腿!」許錦站在祁景身旁,甜甜笑道。

  「這丫頭真會哄人。」祁老太太搖頭笑,又囑咐祁景幾句,這才領著眾人進去了。

  祁家這處莊子位於山腳下,周圍有山有水有林,很是清幽。祁景把許錦扶上馬後,想教她如何踩鐙,卻發現小姑娘人矮腿也不夠長,坐在上面兩隻小腳根本夠不到馬鐙。

  許錦被他意外的神情刺激到了,瞅瞅圍在附近的丫鬟小廝,小聲哼道:「不用你小瞧我,再過兩年我就長高了!」真是太氣人了,這下子她還怎麼學騎馬?

  「嗯,多吃點飯,會長很高的。我先教你怎麼坐著,如何握馬韁。」她生氣的時候,祁景向來都順著她的話說。見小姑娘果然滿意了點,祁景教她坐正,然後他牽著馬慢慢往前走。大白輕鬆地跟在另一側,因為祁景上山打獵練箭總是帶著它,大白跟祁景的馬已經混熟了,馬不怕它了,它也不會故意嚇唬馬,特別是現在主人坐在上面呢。

  坐在馬上看景還是挺新奇的,可許錦很快就不滿足了,「祁景,能不能讓我跑兩步啊?就慢慢地跑兩步。」

  「不行,跑起來太顛了,再慢你這樣也受不住。」祁景一口拒絕。

  許錦看看自己的腿,知道事情敗在自己身上,沒法拿祁景撒脾氣,只好忍著,過了會兒想到一個主意,「那你上來吧,你來控馬,這樣可以跑了吧?」

  祁景就等著這句話呢,聞言便想上去。

  「大少爺,這樣太危險了,老太太知道會擔心的,你……」祁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不放心地勸止道,畢竟跟祁景常常見面,她不是太怕這個不苟言笑的少年。

  祁景沒理她,逕自翻身上馬,慢慢往前走了兩步,才回頭對追上來的丫鬟小廝道:「你們都在這裡等著,誰敢將此事回稟老太太,回頭我就讓人賣了他,事後也不行。」冷聲說完,策馬跑了起來。

  幾個丫鬟小廝面面相覷,最後由那個大丫鬟領著去旁邊一顆老樹等著了,沒人敢回去報信兒。祁家因為得罪大少爺而被發賣的下人還少嗎?別看大少爺現在好伺候了,到底還是那個大少爺,眼下他們只能盼著大少爺馬術超群,兩人誰也別受傷……

  「你剛剛真兇啊,連如慧姐姐都被你嚇到了。」許錦因為腰間那條手臂緊緊靠在祁景身上,後仰頭對他道,唇角翹著,有點幸災樂禍。

  「嚇到你沒?」祁景看看四周,慢慢停了馬,改成雙手摟著她。小小的,跟個孩子似的,他早想這樣抱著她了。

  「沒有,你多凶我都不怕!」許錦不屑地道,後知後覺意識到馬停了,疑道:「怎麼不跑了?」馬跑起來,春日裡清新的風迎面吹來,許錦喜歡那種感覺。

  「歇會兒,我想抱抱你。」祁景在她耳邊道。她還小,他沒別的念頭,就是想抱她,像她因為喜歡而抱大白那樣。

  祁景把她當孩子,許錦感覺可就不同了,他不說還好,他這樣一說,她就覺得這姿勢太親密了,低頭,緊張地掙紮起來,「我不要你抱,回去了!都跟你說過了,現在就能給你摸手。」這個人怎麼突然變壞了?

  「那什麼時候才肯給我抱?」她掙扎的太可愛,祁景跟著低頭,湊在她耳邊問。

  耳朵被他吹得癢癢的,許錦賭氣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什麼時候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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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景現在更多的還是把阿錦當孩子寵呢,想抱想親那是小姑娘太可愛了,太喜歡,而不是欲哦~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0 PM

第31章 活該

  來這邊快一年了,期間祁景不止一次夢到他回了原來的地方,然後撿到了許錦,然後把她抱回家……各種逗她。

  醒後他也想逗逗她,可很少有機會。兩人好不容易能單獨相處時,時間又太短,他不敢逗,怕她生氣跑了。可現在不一樣啊,現在他們在外面,不用擔心被長輩發現,而她在他懷裡,根本無處可跑。

  某種心思蠢蠢欲動,祁景忍了忍,終於在她氣呼呼說不給他抱時,被她嬌氣的模樣勾的忍不住了,大手掐住她腰使勁兒往上一提,直接將人調個個兒再放回馬上。周圍山林突然旋轉起來,許錦嚇得啊啊大叫,屁股重新碰到馬背後立即緊緊抱住身前少年,小心肝跳個不停。

  黑馬動動蹄子,往前踱了幾步,等身上兩人老實了,低頭吃草。

  大白蹲坐一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隨著在空中轉圈的主人轉動,見主人安然無恙鑽進了少年懷裡,像她跟家中那個大男人撒嬌時一樣,放了心,倒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伸腦袋咬旁邊纖細野草,自得其樂。

  「你幹什麼啊,差點嚇死我了!」緊張的心落回原處,許錦猛地抬起頭,眼睛瞪著祁景,同時小手在他胸口用力捶了兩下。

  那點力氣於祁景而言不疼不癢,手臂往前一勾,小姑娘就撲回了他懷裡。她還想掙扎,他緊抱不放,低頭觀察她每一個表情變化,「你不給我抱,可我已經抱著你了,你能怎麼樣?」他是單純地好奇她會怎麼辦,卻不知道剛剛那話聽起來活脫脫一個調.戲良家……小姑娘的紈褲子弟。

  許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話是祁景說的。

  她沒有遭遇過流.氓,可她跟父親逛街時見到過啊,有錢家的老爺戲弄擺攤老伯家的大姐姐,賣豬肉的中年屠夫跟斜對門開飯館的俏寡.婦打情罵俏……回家後她把所見所聞學給母親聽,母親說那些男人都是壞男人,讓她以後出門時躲著點。而祁景除了聲音平穩跟請教父親問題一般,所用字眼簡直跟那些人如出一轍!

  這傢伙,果然變壞了!

  「你從哪兒學來的這種話?」許錦推開祁景,一副審問的樣子。在別人面前她自詡大姑娘,但許錦知道自己還小,可祁景不一樣啊,他都十四了,好多人家十四歲的男孩子都定親了。祁景,祁景該不會認識那種壞男人吧?

  祁景看著她柳眉倒豎,心生疑惑。她如他所料生氣了,卻不是他料想的那種惱羞成怒。

  「不是學的,我自己說的。」祁景老老實實地道,重新摟住許錦,認真問她:「如果只有咱們兩個,我堅持抱你你又打不過我,那你怎麼辦?」他希望她哭,那樣他就可以把她哄笑了。當然,他最希望她反過來抱他,奈何之前的試探證明這是他痴心妄想。

  「怎麼辦?」許錦咬牙切齒,小手在他腰上狠狠一擰,「你敢欺負我,我就掐你!」小時候兩人又不是沒有這樣打過,他扯她辮子,她躲不開就撲到他身上一通亂踢亂打。

  春日衣衫薄,祁景疼得吸了口氣,一把攥住她雙手,另一手按住她腦袋讓她下巴抵著他胸口咬不著他,繼續問:「現在呢?」

  「放開我!」許錦使勁兒掙扎。

  祁景不放,看她小臉紅紅地在他懷裡折騰,等她可憐巴巴的求他。

  「祁景你再這樣欺負我,我就不喜歡你了,我馬上回家去,以後你別想再跟我說話!」向來老實巴交除了喜歡摸她手的人竟然敢打她了,許錦氣壞了,忽然有種被騙的感覺。或許祁景一直都沒變好,他裝老實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欺負她呢?

  想到那種可能,她眼裡轉了淚兒,「你個大騙子,我不喜歡你了!」沒說完眼淚已經跟斷線的珠子般滾了下來,一顆一顆迅速連成串,從那抿起來的小嘴兒旁滑落。

  祁景慌了,他只是逗一逗她,她怎麼就不喜歡他了?

  他趕緊鬆開她手,摟著人賠罪:「鬆開了鬆開了,別生氣了,別不喜歡我,我沒騙你。」

  「你就騙了,你放開我,我不讓你抱!」許錦在他衣襟上蹭掉眼淚,推他。

  祁景身子退後,手卻扶著她腰,「鬆開你就掉下去了。阿錦,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許錦看看地面,還真怕掉下去,她不會下馬,也不想求祁景幫她,只好先這樣坐著,扭頭道:「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我什麼時候不喜歡你了?」祁景莫名其妙。

  「你要是真喜歡我,就該我說什麼你便做什麼,而不是欺負我!我不讓你抱你還攥我胳膊按我腦袋,這叫什麼喜歡?」許錦抹抹眼睛,分外委屈。

  原來是這樣……

  祁景可也不敢再逗她了,握住她手認錯:「好,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聽你的。」他也真是怕她哭了,跟他想像中委屈噠噠埋在他懷裡哭的樣子完全不符,看來小姑娘哭也分很多種,不是每次哭都會撲到他身上尋求安慰的。

  「真的?」許錦不太相信,「那你剛剛為何要那樣?」

  她淚眼汪汪,祁景不敢說謊,又有些不好意思,扭頭看著大白道:「我想把你弄哭,那樣你就主動抱我了。」

  許錦眨眨眼睛,再抹掉眼淚,見祁景是真的臉紅了,頓時撲哧笑了出來,「你怎麼這麼傻啊?你那樣欺負我還指望我主動抱你?真是……」剛剛還委屈掉淚兒的小姑娘一下子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祁景重新看她,等她慢慢平復下來後,他握住她手,柔聲問:「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抱你?」

  聽他心心唸唸這個,許錦臉紅了,低頭看自己的手,「我說可以的時候。」

  「那你什麼時候說……」

  「你有完沒完啊,才這麼大就老想著那種事!」許錦瞪他一眼,望望來時的路,催道:「好了,回去了,再晚祁奶奶要擔心了。」

  祁景沉默地看著她,不太滿意。

  他這樣子像極了追著舔她卻被她推開的大白,許錦又有點心軟了,飛快抱了他一下,紅著臉道:「這樣行了吧?」

  祁景眼裡頓時多了笑意,將她轉過去,趁機又抱了她一會兒,然後在她皺眉時調轉馬頭,慢跑而去。

  回到莊子,下馬時許錦差點沒跌倒,全靠祁景扶著才免了一頓摔。

  「大腿這裡好酸啊!」她委屈地訴苦,真是奇怪,坐在馬上時還沒什麼感覺的。

  「頭回騎馬都這樣,我背你回房吧,涂點藥膏就好了。」祁景早有準備,柔聲安撫道,還給她看了看他藏在袖子裡的小瓷瓶,「這回我幫你塗藥。」

  「不用你!」丫鬟小廝還在那邊站著呢,許錦急急推開他,自己試著慢慢走了兩步。有點受不住,許錦勉強站定了,喊寶珠過來扶她,然後趁寶珠跑過來前回頭對祁景道:「把藥膏給我。」也不知這是他提早為她準備的,還是自己隨身帶著應急用的。如果是前者,是單純地關心她,還是想親手幫她塗藥?許錦狐疑地盯著祁景,覺得他沒有那麼聰明吧?

  祁景還在為自己爭取照顧她的機會,看著她的目光帶了一絲哀求。

  「你把藥膏給我,我讓寶珠幫我弄。」許錦伸出手,態度堅決。上次被他舔肚子都夠羞的了,這回說什麼她都不會讓他幫忙的,而且許錦已經決定了,以後絕不再給祁景進她房間的機會,免得他胡鬧。

  她那麼倔強,祁景知道自己堅持不過她,只好失望地把小瓷瓶遞過去,目送她在寶珠如慧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往裡走。看不見影兒了,他親自牽馬去了馬棚。那邊祁老太太聽說許錦是被扶回來的,嚇了一大跳,匆匆趕去許錦房間,若非許錦及時解釋自己沒問題,老人家都準備請郎中去了。

  「如慧,快去我房裡拿化瘀膏來。」祁老太太吩咐道,轉而安慰許錦:「沒事沒事,上完藥睡一晚就好了。」小姑娘腿太嫩了,乖乖坐著都磨紅了,幸好問題不大。

  「嗯,奶奶的東西肯定都是好的。」許錦毫不擔心,偷偷把祁景送的小瓷瓶藏了起來,留著以後用。

  祁家的東西確實好用,次日早上許錦就又活蹦亂跳了。

  早飯後,祁景暗示許錦跟他出去玩。

  許錦假裝沒看見,跟祁老太太去看桃花了。跟他在一起,許錦怕他又忍不住摸她抱她。

  祁景沒辦法,只好跟在兩人身後,想著能看見她也不錯。可惜沒出大門就被祁老爺子叫住了,說是要帶他去見見祁家的幾個莊頭,學些人情世故。祁景找不到藉口拒絕,本就鬱悶,前面他心心唸唸的小姑娘還朝他幸災樂禍地眨眼睛。

  望著許錦歡快離去的背影,祁景真是又氣又無奈,她為何不想跟他在一起?

  直到接下來兩日發現許錦總是刻意躲著他,祁景終於明白,小姑娘開始防著他了。

  返回東湖鎮後,許錦毫不留戀地跳下祁家馬車,開心地隨出來接她的父母回家了,歡聲笑語。隔壁祁景望望兩家牆頭,突然體會到了祁恆的苦惱。

  見不到碰不到,這種感覺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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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小姑娘的豆腐不是那麼容易吃得哦,祁景你個大呆瓜,對付這種小姑娘要霸氣才行的!

  祁景:她哭了怎麼辦?

  佳人:親一口就好了~

  祁景:……(下次我試試)

  許錦:你敢!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1 PM

第32章 真乖

  陪父母吃了午飯,許錦換身衣裳,去找崔筱。出發前崔筱臥病在床,也不知現在好了沒。

  到了崔家,崔夫人說崔筱在花園裡玩呢。許錦馬上猜到崔筱一定是去看烏龜小黑了,便在去花園的路上叮囑大白,不許它再把小黑叼上來,就算叼了也不許咬小黑。大白長得越來越大,小黑卻沒怎麼見長,肯定禁不住大白咬。

  大白搖搖尾巴,望著主人的狗眼睛純真無辜。

  繞過花叢,許錦遠遠瞧見崔筱一身綠裙站在柳樹下,面朝水面,好像在發呆。

  許錦突然想到了祁恆。崔筱因為生病沒能去莊子,祁恆則以在家讀書為由留了下來。在莊子上玩的時候許錦還沒覺得什麼,現在想想,兩人都不去,莫非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鬧彆扭了?

  「筱筱,你身體好了嗎?」

  聽到好姐妹的聲音,崔筱不自覺地笑了,轉過來迎她:「你回來了啊,莊子上好玩嗎?不用擔心,你走的那天我就好了。」本來就沒生病,找個藉口不想去而已,反正在大哥那裡都會遭到拒絕,與其讓大哥擔心她,還不如她自己安守本分,只是辜負祁恆的好意了。

  她笑地自然,許錦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跟祁恆鬧彆扭了?他欺負你了?我替你說他去!」

  崔筱很是意外,跟著笑道,「沒有的事,我跟他好好的……啊,大白又去叼小黑了!你看看你的好狗,總是欺負人!」眼看大白又跳到了水裡,崔筱嗔怪地瞪狗主人。

  「沒事沒事,」許錦見怪不怪,一點都不著急,還很自豪地道:「來時我已經叮囑大白了,它最多把小黑抓到岸上來玩,不敢咬小黑的,你放心吧!」大白多聰明啊,才不會胡亂傷……龜。

  果不其然,大白只是把小黑叼到了岸上,然後用爪子撥弄龜殼,想逼小黑探出腦袋來。

  「大白真聰明,都能聽懂你的話。」放心過後,崔筱越發羨慕許錦。能順順利利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什麼都不用擔心,連養的寵都出類拔萃,非比尋常。

  許錦只當崔筱在羨慕大白,與有榮焉,確定崔筱真的沒有心事,她也安了心。

  兩人一起看大白跟小黑鬧,過了會兒手牽手準備去崔筱屋裡玩,結果剛走到一半,崔夫人身邊一個小丫鬟滿臉喜慶地跑了過來,「姑娘姑娘,剛剛郎中替夫人號出了喜脈,咱們家又要多一位小少爺了!」

  「真的?」崔筱喜出望外,連日裡壓在心裡的陰霾彷彿都散了。

  小丫鬟自然連連點頭,晌午夫人不大舒服,老爺請了鎮上最好的郎中來,還能有錯?

  崔筱高興地往上房走,許錦跟在她旁邊,又喜又妒:「之前你有兩個哥哥,我羨慕你雙份,後來我娘懷了弟弟,好不容易可以少羨慕你一份了,結果你也要有弟弟了,真是不肯讓著我一點!」

  「你少在那兒胡說八道!」崔筱見許錦又沒正經,輕輕推了她一下。

  兩個小姑娘你躲我閃,有說有笑地到了上房門口,還沒進屋,忽聽裡面傳來崔筱父親崔萬元爽朗的笑聲。因為八月裡崔康要成親,這對兒父子便都沒有出遠門。許錦崔筱互視一眼,不約而同轉身,沒有進去打擾那對兒夫妻。

  很快許錦歡快地回了家,抱著母親胳膊道,「娘,崔筱又要有弟弟了,你也多給我生幾個吧?」

  「又犯傻了。」江氏捏捏女兒小臉,既覺得女兒憨傻招人疼,又盼她早日長大,獨當一面。

  接下來的幾日,小姐妹倆為崔家的好消息而歡喜,那邊祁家兩兄弟過得就不是那麼有滋味兒了。

  好在與想見心上人一面都苦無辦法的祁恆相比,祁景這個當大哥的有個優勢,他有大白。

  這日輪到外出練武,祁景早早過來領大白。

  祁景帶大白出去打獵已經成了慣例,而女兒喜歡大白,自然會親自送到門口,因此兩人這會兒的單獨相處,許攸江氏並不會多想。

  「阿錦,你為何不理我了?」往外走時,祁景緊緊盯著小姑娘,好像要補上這陣子少看的那些。

  「我哪有不理你?」許錦裝傻,邊走邊逗狗,在大白快要舔到她手心時忽的抬高。

  她漫不經心,祁景沉了臉,倏地攔在她身前,直直地看她,「有。」

  走不了了,許錦低頭玩腰間荷包。

  其實她沒有太生氣,只是想給祁景一點教訓,就像當初大白喜歡咬她鞋子,她只要裝生氣,大白就會乖乖的了。對付祁景也一樣,如果她一直縱容他對自己動手動腳,指不定他還會做出別的什麼無禮舉動呢。

  「阿錦,你別不理我。」祁景慌了,「我以後都聽你的,你不讓我抱我就不抱,你別生氣了,行嗎?」想到她在生氣,又不知道會氣到什麼時候,他吃飯都吃不香,練武時也容易分神。

  他可憐巴巴的,許錦不忍心再逗他了,抬頭,笑著反問道:「我有不理你嗎?我怎麼不知道?」

  終於得了笑臉,祁景心裡一喜,想也不想就把小姑娘的罪狀列了出來:「這兩天你都沒去後院玩,不跟我說話。」都不知道自己這話聽起來有多委屈,像小孩子在跟母親撒嬌。

  許錦扭頭偷笑,「這不是剛回來嘛,我想我娘了,當然要多陪陪她。」說著繞過少年往前走。他挨得那樣近,被下人瞧見怎麼辦?

  祁景跟著她,半信半疑,眼看都要走到門口了,祁景不想再為過去的事浪費時間,低聲囑咐她:「那下午我送大白回來的時候你要出來接我,然後明天上午你去我家看我練武,下午也要到後院玩。」他好去找她。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許錦撇撇嘴,「我不去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阿錦聽話,我想你了。」祁景不會說什麼哄小姑娘的話,只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甜言蜜語突如其來,再對上他認真乞求的眼睛,許錦臉紅了,頓住腳步,盯著他胸口輕聲道:「知道了,到了山上要照顧好大白,你自己也小心點,別傷著。」

  聽到她輕柔的關切囑咐,祁景情不自禁笑,笑臉在晨光裡傻傻的又很是俊朗。許錦忍不住看愣了會兒,怕被他看出來,羞惱地轉身回去了。

  直到望不見她人了,祁景才叫上大白一起往外走,出門時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看得龐叔嘴角發抽。敢情見了小姑娘一面,就能治好神不守舍這種病?

  有人歡喜有人愁,看著自家大哥又甜蜜起來了,祁恆忍不下去了。

  他親自去找許錦幫忙。

  聽說崔筱是因為家世迴避祁恆,許錦開始不是太懂,等祁恆解釋後,她氣得瞪了眼,「那你會不會因為崔伯父是做生意的就瞧不起筱筱?將來會不會因為你娘為你安排了別的婚事,就乖乖娶那人?」

  「不會。」祁恆斬釘截鐵,「我只喜歡筱筱,等明年我考中秀才就去她家提親。倘若沒能考上,只要她不嫌棄我,我依然會登門提親。你們放心,我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會反對的。」

  他這樣誠懇,許錦很滿意,挑了時間,讓祁恆翻牆過來藏在許家後院,然後她把崔筱叫了過來。

  難得見面,人家當然要說悄悄話了,許錦站在遠處假裝賞花,時不時偷偷朝那邊看兩眼。男的白皙俊朗,女的水樣溫柔,看著就舒服。待瞧見崔筱紅臉低頭,躲開祁恆伸過去的手,卻依然留在原地同祁恆說話,許錦便知道兩人這是和好了。

  她真心替好姐妹感到高興。就是啊,只要兩個人互相喜歡,哪裡用管什麼身份不身份的?

  年少無知時的感情,因為青澀而單純。

  ~

  兩對兒小情侶和好後,日子一天天熱了起來,端午過後不久,江氏要生了。

  許錦跟父親守在早就準備妥當的產房外,緊張得不行。許攸本來挺緊張,當年生女兒時妻子就差點沒有堅持下來,至今他依然心有餘悸,可是感覺到女兒攥著自己衣袖的小手都在顫抖,他忽然鎮定了下來,把女兒摟到懷裡,聲音平靜溫和:「阿錦別怕,你娘跟你弟弟都會沒事的。」

  許錦點點頭,乖乖地倚在父親身上,然到底第一次經歷這種事,還是忍不住揪心。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祁老太太和崔夫人得信兒趕來了。

  許攸朝兩人見禮,讓女兒招待兩位,他去了屏風後面。如果只有祁老太太他當然不用迴避,可那邊還有崔夫人。

  知道許錦擔心,祁老太太坐到椅子上,把小姑娘喚到身前與她話說,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阿錦跟你弟弟可真有緣,你看你是端午生,你弟弟只比你晚了三天,他肯定是特別喜歡你,所以什麼都想跟姐姐湊在一起。」

  許錦先是茫然地點頭,跟著回過味兒來,喜道:「對啊,弟弟差一點就跟我一天過生辰了!」

  崔夫人聽後笑了,「伯母,阿錦出生時您還在外面,所以不知道,咱們阿錦可是打從娘胎裡就淘氣的,本該七月生,就因為她頑皮,竟迫不及待提前兩個月出來看她娘了,而且還挺會挑日子。我記得那年端午,我跟阿錦娘正在樹下乘涼呢,阿錦娘突然捂著肚子說要生了,可把我嚇了一跳!好在咱們阿錦天生有福,瞧瞧長得多圓潤,一點都不像早產的。」

  這是許錦頭回聽說自己出生時的事,很是好奇,雖說有點不好意思,更多的還是開心,覺得這是她和弟弟的緣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2 PM

第33章 怨念

  有祁老太太和崔夫人打岔,時間好像好打發了些,待到黃昏時分,裡面終於傳來一聲嘹喨的嬰兒啼哭。

  許攸再也顧不得避諱,快步從屏風後閃了出來。

  王嬤嬤正好也從裡面出來了,高興得臉上都帶了淚,「恭喜老爺,恭喜老爺,夫人給您生了個小少爺,母子平安!」說著忍不住抱住許錦狠狠親了一口,「姑娘真是福星,說是弟弟果然是個弟弟!」

  王嬤嬤是真的替江氏歡喜。人都是貪心的,沒有做夫妻前姑爺或許因為執念一直等著夫人,現在成了夫妻,心願已了,誰知姑爺會不會變?倘若一直在縣城教書還好,將來真當了官,有權有勢的……現在好了,夫人為許家延續了香火,多少都減少了姑爺因渴望子嗣而納妾的可能。

  許錦可不知道老人家心裡的彎彎道道,她期待地看向產房,「我能進去看我娘了嗎?」

  「還得等等,等嬤嬤把裡面收拾好了就讓你進去。」報完喜,王嬤嬤趕緊又回去幫忙了。

  「那你們父女倆一會兒好好照顧她們娘倆,我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探望。」知道母子平安,祁老太太和崔夫人都放了心,不好在這裡打攪許家人親近,一起告辭離去。

  許攸讓女兒出去送人,他在外面來回踱步,恨不得馬上進去。

  許錦送完人是一路跑回來的,跟父親繼續等了會兒,終於獲准進屋了。

  炕頭,江氏不知何時睡著了,臉色紅潤呼吸清淺,身側放了一個小小的襁褓。

  許錦放輕腳步走過去,雙手撐著炕沿往襁褓裡看,見裡面包著一個小娃娃,白嫩小臉蛋有些皺,腦頂上頂著濃密的胎發,嘴唇薄薄嫩嫩,同樣睡得正香。她盯著瞧了會兒,仰頭問父親,「爹爹,我可以摸摸弟弟嗎?」其實弟弟這個樣子不是很好看,可那是她的弟弟啊,再醜她都稀罕。

  許攸笑著點頭,目光在兒子身上掃了一圈,再次落到妻子寧靜的臉上。

  於是許錦伸出蔥白似的食指,在弟弟嫩嫩臉蛋上輕輕按了一下,剛碰上,小娃娃突然吐了個泡。

  「爹爹你看,弟弟吐泡泡了!」許錦新奇地道,聲音不由抬高了。

  「噓……小心別吵醒你娘。」許攸忙朝女兒做了個噤聲手勢,剛說完,他若有所覺地朝妻子看去,江氏果然已經醒了,正目光柔柔地望著他。

  許攸心中柔軟,一時忘了女兒還在身邊,俯身在妻子額頭印了一吻,「辛苦你了。」

  江氏溫柔笑,懶懶地不想說話,用眼神示意丈夫抱孩子給她看,看她給他生的兒子。

  許攸小心翼翼地將襁褓抱到妻子面前,旁邊許錦早已懂事地幫忙托起母親,然後母女倆一起看著孩子笑。

  那瞬間,許攸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嬌妻在側,兒女雙全,夫復何求。

  ~

  家裡新添了一份子,對許錦而言,日子就像大白剛來那會兒,因為歡喜,過得特別快。

  彷彿轉眼間,那個剛出生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弟弟一下子就長大了,小傢伙會趴在炕上轉著腦袋看人,高興了會清脆的笑,生氣了翻臉就哭,要哄好半天才肯消火。

  就像現在,因為大白不肯給他玩尾巴,小傢伙就撇嘴要哭了。

  許錦把弟弟抱起來放在腿上,一手托著他腦袋,一手把大白尾巴提了過來,示範給他看:「熙哥兒別哭,大白喜歡跟你玩,可你不能使勁兒抓它尾巴啊,那樣它會疼的。你要這樣輕輕地摸,知道不?」

  快滿四個月的熙哥兒已經稍微能聽懂大人的話了,更會學他們的動作。剛開始他急著去抓那條毛茸茸的白尾巴,被姐姐飛快拿開了,他瞅瞅姐姐的黑眼睛,等姐姐再次把尾巴送過來時,便改成慢慢地伸過去。碰到了,他咧嘴笑,剛想使勁兒往自己這邊扯,不知想到什麼,又仰頭看看姐姐,見姐姐跟他瞪眼睛,他沒敢扯,兩隻小手抱著尾巴,抓起再鬆開,玩的不亦樂乎。

  大白趴在炕上,腦袋對著姐弟倆,大眼睛時而閉著時而張開,無聊地看主人陪小娃娃玩它尾巴。

  「姑娘,祁老太太跟祁大少爺來了,夫人讓姑娘帶小少爺到園子裡去。」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輕聲稟報導。

  「嗯,知道了。」許錦隨口應道,跟著熟練地替弟弟穿出門時需要加的小衣裳,「熙哥兒,家裡來客人啦,姐姐帶你出去玩。」說著,先把弟弟放在炕上,她跟大白一起下了地,然後再把炕上眼巴巴等著她抱的弟弟抱到小木車裡。放好了,許錦低頭朝弟弟笑笑,再穩穩地推他往外走。大白悠閒地跟在木車旁,背脊比車都高,於是熙哥兒就不錯眼珠地盯著大白,小手動來動去,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只有他自己懂的話。

  眼下八月已經進了下半旬,秋高氣爽,清風徐徐。

  許家花園的亭子裡,江氏跟祁老太太坐在鋪了錦墊的石凳上說話,說的多是後日崔康娶妻之事。祁景扮乖孫子立在祁老太太身後,其實很不耐煩聽這些,可誰讓他只能趁這種機會見見她?真是狠心的小姑娘,有了弟弟就不愛搭理他了。熙哥兒不能出屋時她就守在屋裡頭,整整一個月都沒讓他見著,後來熙哥兒可以出來了,她依然寸步不離,單單這樣也沒什麼,但江氏不放心讓她自己照顧弟弟,總是派身邊丫鬟跟著她,讓他根本沒有機會碰她。

  祁景現在十分矛盾。聽她的話,他不能為所欲為,只能盼著她主動約他,等待的滋味兒實在難受。不聽她的話,又怕強硬把她騙出來摸摸手結果把她弄哭了。若不是這邊都是十五六歲嫁女兒,他真想馬上把她娶回家。

  這種煩躁在看到小姑娘推著木車走過來的身影時,變成了渴望。

  不說幾乎奪了她所有注意力的熙哥兒,祁景甚至都羨慕大白,能天天守在她身邊。

  他幽幽地望著她走近。

  許錦一眼就瞧見祁景了,在他望過來之前先別開了眼,假裝沒看到。看他做什麼,他肯定又在瞪她,嫌她不去找他。許錦不是不想跟祁景在一起,可她要幫母親照顧弟弟嘛,哪有功夫去見他?反正兩人住隔壁,雖說不能像以前那樣牽牽手說說話,好歹還是能常常碰面的。

  到了亭子下,許錦甜甜喊人:「娘,祁奶奶。」

  江氏起身走出亭子,親自將熙哥兒從木車裡抱了起來,然後示意丫鬟們把木車抬到涼亭中,她跟女兒一起往上走,到了上面再把熙哥兒放回車中方便祁老太太看。

  「熙哥兒這模樣隨他爹,長大肯定是個俊書生。」祁老太太低頭逗逗熙哥兒,笑著道。

  熙哥兒並不怕生,眨著眼睛看頭頂突然出現的老太太,見老太太笑,他露出個有些羞澀的笑容。

  「熙哥兒笑起來真好看,我就喜歡看他笑。」許錦站在木車旁邊,朝弟弟晃了晃手。

  江氏還有事兒跟祁老太太商量,讓女兒推弟弟到旁邊哄去了。

  「我也去看看熙哥兒。」祁景淡淡開口,轉身見許錦坐在長椅上,他繞過木車挨著她坐下,借木車遮掩搶在她躲避之前握住她小手,同時一本正經地探頭去看裡面的熙哥兒,心不在焉地誇道:「熙哥兒長得真白淨。」

  許錦扭頭瞪他,輕輕掙扎。

  祁景不松手,迎著她嗔怪的目光道:「阿錦一直都在屋裡照顧熙哥兒嗎?看你自己跟孩子似的,沒想到當起姐姐來反而有模有樣。」語氣有些諷刺,像以前原身對待許錦的態度。

  「少在那兒欺負人,不想在這兒待著就回家去。」祁老太太回頭瞪他道。

  祁景垂眸,「我沒欺負她,我誇她會照顧熙哥兒呢。」言罷有些後悔,怕被江氏看出來,俯身看向車裡面,難得笑了,輕聲跟熙哥兒說話。

  江氏瞧了會兒,笑著跟祁老太太道:「沒想到阿景還挺喜歡小孩子。」

  祁老太太眼裡閃過一絲懷念,「這孩子不知事兒前挺喜歡照顧他二弟的,後來知道他們不是一個娘才變了……唉,不提那些,聽說後日趙家也來人,也不知道崔祿跟趙家三姑娘成不成……」

  大人們繼續說話,見母親沒有懷疑,許錦鬆了口氣。知道祁景生她的氣了,她軟聲道:「等崔大哥成親後我就還去後院等你,行了吧?」與其把他逼急了做這種大膽事,不如如他所願。

  「說話算話?」祁景不怎麼相信。

  「你不信我?」許錦皺眉瞪眼睛,小腳放到了他腳背上。

  「信。」祁景就喜歡她這樣俏皮的樣子,戀戀不捨地捏捏她手才放開了。

  許錦獎勵他一個笑容,跟著眼中一亮,伸手把熙哥兒提了起來,扶他站穩,然後把臉湊過去,眼睛正好對著祁景,「你看,熙哥兒會親我了!」

  話音剛落,熙哥兒腦袋往前湊了湊,紅嫩嫩的小嘴兒登時印在了姐姐白淨面頰上。

  「看到了吧?」許錦很得意,回頭也親了弟弟一口,發出一聲清晰的響。熙哥兒高興極了,兩條小腿低下去再伸直,好像要跳跳似的。許錦趕緊用力扶住弟弟,生怕他摔了,跟弟弟臉對臉笑個不停。

  祁景坐在一旁,盯著小姑娘沒被熙哥兒親到的左臉,真想不管不顧地也去親一口。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2 PM

第34章 初吻

  崔康成親那一日,許家一家三口都要過去做客,熙哥兒留在家中由王嬤嬤照看,許錦還特意讓大白守在屋裡看著。熙哥兒特別纏人,要是爹娘姐姐都走了,他準得哭,現在有他最喜歡的大白臥在旁邊陪他,小傢伙就不管親人在不在了。

  崔家一片張燈結綵。

  崔康早早去縣城迎新娘了,許錦作為外姓客,圍在她身邊的大多都是崔家故交或生意夥伴家的姑娘們。其中有幾個是同鎮上的姑娘,大家都是熟人,許錦就跟她們一起去花園裡說話。男客都在前院,倒也不怕見到外男。

  「阿錦,聽說祁景要考武科舉了,是真的嗎?」

  「阿錦,祁恆要在這邊待多久?」

  聊天的時候,出乎許錦意料,話題竟然常常圍繞祁家兄弟轉,好幾次她應付過去扯到別的事情上,那些長她兩三歲的姑娘們很快就會再次繞回來。最讓她胸口發堵的是,她們對祁景的態度顯然更熱絡,大概是祁景於她們而言更熟悉些?

  心裡不高興,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好不容易熬到前院響起鞭炮聲,一群小姑娘嬉笑著去看新郎新娘了,許錦也暫時得到瞭解脫。

  門口圍著兩隊男孩子,她們就躲在牆角偷看。

  新郎新娘都是大紅喜服,崔康笑得從容大方,新娘子蒙著蓋頭看不清模樣,但看她個頭高挑,跟崔康還是挺相配的。

  許錦心裡替崔大哥高興,耳邊忽聽有人說祁景往這邊看呢。她笑容一僵,順著一根手指瞧過去,果然看見了祁景。這傢伙自練武之後個頭猛竄,身體也結實了許多,穿著一身寶藍袍子站在那兒,沉穩內斂俊朗挺拔,在一群少年裡確實惹眼。

  雖然隔著熱鬧的人群,許錦還是一下子就對上了祁景的注視。

  聽身邊人羞答答地猜測祁景在看誰,許錦抿抿唇,狠狠瞪祁景一眼,轉身走了。她走了,他就不會往這邊看了吧?他不看,那些人也就沒法看他了……不對,要是祁景繼續看她們怎麼辦?畢竟這些姑娘們輕易不出門,祁景會不會因為好奇而瞧瞧?

  這個念頭一起,許錦目光不由自主掃過那些姑娘比她高的個頭比她鼓的胸脯,既怕祁景突然發現她們的好,又氣自己為何不再大上幾歲。她們都沒有她好看,如果她長成一個大姑娘,就不怕被她們比下去了。

  擔心祁景偷看別人,許錦突然又不想走了,回到原地繼續盯著祁景,直到他率先因事走開,她才滿意。

  看完新娘子吃過午飯,許錦偷懶悄悄從崔家後院爬牆溜回了家,前面人太多,她懶得走。

  許攸江氏隔了半個時辰才回來,江氏只是覺得累,許攸多喝了點,回屋歇著去了。

  晚上還要在崔家做客。

  這次許錦故技重施,只是她剛跳到自家院子,就見祁景在那邊樹影兒裡站著,分明是在等她。

  許錦很是驚訝,瞅瞅四周,確定沒有下人路過,快走幾步到他身前,「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

  「我請崔筱幫我看著你,你一走,她就派丫鬟告訴我了。」祁景握住她手道,兩手握一隻,又摸又捏。不算前天亭子裡那短暫的一次,他都百餘天沒有這樣碰過她了。

  「你快回去吧,小心被人瞧見。」被他像摸寶貝似的摸著,許錦有被喜歡看重的喜,也有姑娘家的羞,低頭催道。

  「放心,這時候沒人過來,你爹娘回來肯定很晚。阿錦,我想你了,讓我抱一下行嗎?」祁景牽著她走到花叢遮掩的一顆樹下,他先坐了下去,再往下拽她。這裡靜悄悄的,加上天色昏暗,跟他單獨在一起許錦很是緊張,忍不住往回掙,「下次,下次再給你抱……」知道他有多想,許錦都不敢直接拒絕,怕他急了。

  「為何要等下一次?」難得有這麼好的相處機會,祁景可是等不住了。見小姑娘扭扭捏捏,拒絕態度並不強硬,他膽子大了些,稍微用力就把人朝自己拉了下來。

  「你……」許錦低呼一聲,轉眼就倒在了少年腿上,沒等她開始掙,祁景急切地一手抱住她肩膀,一手摟著她小腰,埋在她脖頸裡道:「阿錦別躲,我真的想你,你都三個多月沒讓我抱了,每天就知道陪你弟弟……」她這麼小,身子這麼軟,抱她在懷裡,他有種特別的滿足。

  他聲音低低的又帶著點抱怨委屈,許錦有點心軟,卻還是因為不自在而掙扎。

  「阿錦,給我抱抱……」祁景不看她,只摟著人輕聲喚她名字,一聲一聲的。

  他要是強硬許錦還能生氣推他,現在這樣可憐兮兮的,許錦就徹底沒轍了,惱怒地捶他一下便認命地老實下來,乖乖坐在他腿上,「行了行了,我讓你抱,不過只能抱……一刻鐘,時間到了你就趕緊回去吧。」

  得到許可,祁景抬起頭,看著她笑,右手又去找她小手。

  許錦瞪他一眼,沒躲。過了會兒,她覺得這樣靠著他手臂的姿勢有點累,看看近在眼前的少年胸膛,許錦猶豫片刻,往上面貼了上去,腦袋抵著他。有些事情,沒做之前覺得羞,真做了,除了開始有些緊張,習慣了也沒覺得有多羞。

  她如此乖,祁景心裡甜甜的,將她小手抬到她胸口把玩,「阿錦,熙哥兒有你娘還有嬤嬤丫鬟照顧,你別天天都待在他身邊,行嗎?」

  「不行!」許錦張嘴就說,剛說完他手一緊,許錦抬眼,見他臉色沉了下來,忙輕聲解釋道:「弟弟還小嘛,等他長大會自己玩了,我就不這樣了。祁景,你都這麼大了,咱們兩個又不是見不到面,幹什麼還跟小孩子似的喜歡黏人?」她故意打趣他。

  「我想天天都抱你說話。」祁景毫不臉紅地道,在他眼裡她就是他的,該多待在他身邊才對。

  許錦沒想到他臉皮這麼厚,紅臉不說話了。

  突然安靜下來,隔壁的熱鬧就顯得清晰了。聽著聽著,祁景記起白天崔康跟新娘拜堂成親的畫面,他心頭一熱,低頭對懷裡的小姑娘道:「咱們兩個今年就成親行不行?我想早點把你娶回家。」

  許錦抬眼看他,她知道祁景是認真的,可她還是忍不住笑,「別傻了,我才多大啊……」說到這個問題,許錦突然想到了那些偷看祁景的大姑娘們,小嘴一撅,哼著問:「祁景,你是不是特別想娶媳婦啊?」

  「是,我想娶你。」祁景馬上承認。

  許錦現在可沒有心思害羞,瞅瞅他,小聲問了出來,「我爹娘肯定不會答應這麼早就讓我嫁給你的,那你會不會嫌我小,等不及了就去娶個大姑娘?」哼,他這麼喜歡摟摟抱抱的,說不定真是著急了,許錦越想胸口越不舒服,故意賭氣道:「你不知道,今天有好幾個大姑娘偷偷看你呢,她們都喜歡你,想嫁給你,你要是著急,趕緊提親去吧,說不定今年就能把大姑娘娶回來,隨你抱個夠!」心中有氣,她扭著要起來。

  祁景不讓她動,皺眉道:「別胡說,我就娶你,你現在小,我便等你長大再娶。」

  「那我不讓你抱你也肯等我?會不會忍不住去抱別人?」許錦不高興地問。

  「等,除了你誰都不會抱。」祁景不假思索地答,見小姑娘咧嘴笑了,還迅速低頭生怕被他瞧見,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祁景不禁抱緊了她,「阿錦,我,要是我聽你的話,你多讓我抱抱幾次吧?我喜歡抱你。」

  「行啊。」許錦現在心情不錯,所以痛快答應了,「半年讓你抱一次怎麼樣?這次就算是上半年的了,過年時再給你抱一次。」一年一次似乎有些長,許錦大方地改成了一年兩次。

  「太久了,」祁景必須討價還價,「每天抱一次行不行?」

  「做夢吧!」許錦毫不客氣地捶他一下,見祁景傻笑,她也笑了,歪頭想了想,「一個月抱一次,但除了摸我手和抱著我,不許你再提別的要求。」她總覺得一直慣下去,祁景肯定會得寸進尺,這人傻的時候很傻,壞的時候也挺讓她意外的。

  別的要求?

  白日裡她親弟弟的情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祁景不說話了。

  「你不答應?你不答應我就不讓你抱了!」許錦立即瞪著眼睛威脅道,什麼人啊,看來真有別的壞心思!

  祁景忙道:「答應答應,你別生氣。」

  這還差不多,許錦滿意了,重新靠在他胸口,沒想剛靠上就聽頭頂少年結結巴巴地道:「阿錦,我,我就再提一個要求行不行?你,你每月也親我一次吧?你還沒有親過我……」

  許錦頓時臉紅了,也羞得不敢抬頭瞪他,悶悶拒絕:「不行,我才不親你。」

  「那換成我親你也行。」這回祁景腦筋轉得很快。

  「不行!」許錦惱羞成怒,狠狠掐了他一把,「你整天都在想什麼啊?再這樣我以後都不搭理你了!」

  「那你為什麼讓熙哥兒親?」祁景攥住她手,難掩嫉妒。

  「你能跟他比嗎?他是我弟弟,而且還那麼小,你要是也只有三個月大,我也讓你親!」許錦真是拿傻祁景沒辦法了。

  祁景無言以對,想到已經長大的大白,「那你為什麼讓大白親?」

  許錦不可置信地看他,他,他竟然還想跟大白比?

  她不說話,祁景只當她找不到藉口了,再看看她小嘴兒微張的可愛模樣,低頭就對準那裡親了一口。

  大白舔她她常常拒絕,熙哥兒親她她笑得特別開心,所以祁景聰明地學了熙哥兒的親人方式。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3 PM

第35章 耍氣

  四唇相碰,祁景跟許錦大眼瞪大眼,一個是想偷偷觀察對方到底會不會生氣,一個則是被這樣的偷襲驚住了。

  趁許錦愣住時,祁景順著本能,含住小姑娘紅潤的唇,輕輕咬了咬。

  「你咬我幹什麼!」許錦使勁兒把人推開,怒氣衝衝地跑了,臉紅似火。

  祁景僵坐在原地沒動,神色古怪,許久之後,他低頭,看向兩腿中間。

  那裡鼓出了一個小帳篷,在他貼上她時就有了變化,等他含著她輕咬時,就不受他控制了。

  祁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他不懂怎麼突然就有了衝動。她才多大啊,他只是覺得小姑娘可愛才親她的,真的沒有半點其他念頭。

  想到她離開時說的話,祁景摸摸嘴唇。她的唇溫溫軟軟的,碰上了他就著了迷,只想再做點什麼來滿足某種渴望,便試探著咬了咬……她那麼生氣,是他力氣沒控制好嗎?這要是真弄疼了她,小姑娘肯定又會生氣吧?

  祁景站起身,望望前面的房屋,因忌諱許府下人,沒敢追上去。

  明天吧,她答應明天去後院等他的,到時候他再跟她賠不是。

  日落月升,人群散去,街上終於安靜了下來。

  許錦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嘴唇上總感覺怪怪的。

  「大白……」她翻身趴著,一手探出炕沿,輕聲喚道。

  大白就臥在地上,聽到動靜站了起來,聞著味道舔主人伸出來想摸它的小手。

  「大白你為什麼喜歡舔我啊?」許錦自言自語般地問,「因為喜歡我嗎?那他為何非要親我呢?」手心癢癢,許錦縮回手,換成側身躺著,記憶又回到傍晚那一刻。祁景沒弄疼她,卻弄得她心慌慌的,為那種話本裡都沒有細細提及過的親密。

  小姑娘胡思亂想,很晚很晚才睡著了。

  次日下午,許錦猶豫半晌,最後沒去後院等祁景。她既生氣祁景越來越大膽的舉動,又怕祁景得寸進尺繼續胡來,當然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畢竟親嘴兒可比摸手抱抱親密羞人多了。因這些緣故,一連半個月許錦都躲著祁景,即便他假裝陪祁老太太過來,她也不出去見了,只想等自己不會再因那晚親密臉熱了,再去教訓他。

  這日清晨,許錦聽到祁家門口響起兩道急促的馬蹄聲。

  她心裡莫名一慌,看看臥在地上猛地抬頭朝外望的大白,問母親:「娘,今個兒祁景該出去練武吧?」

  江氏正在給熙哥兒喂奶,聞言在心裡算了算,再聯想剛剛那陣馬蹄聲,同樣奇道:「是啊,不過他怎麼沒來領大白?嗯,說不定你龐叔有新的打算,帶大白不方便吧。正好,你不用捨不得大白了。」

  母親打趣她,許錦嘿嘿笑了笑,跟著找個藉口回自己屋裡去了,趴在炕上悶悶不樂。

  祁景該不會生氣了吧?她還想今天出去送大白呢,這麼多天沒見,她有點想他了……

  沒人能告訴她祁景到底是怎麼想的,許錦猜地心煩氣躁,重新跳下地,準備去找崔筱。

  進門時正碰見崔萬元崔康要出門,許錦甜甜地喊人:「伯父大哥又要出門了啊?」

  妻子懷孕後,崔萬元心情一直都很不錯,笑著應道:「是啊,阿錦來找筱筱的?她跟你大嫂陪你伯母說話呢,你也去吧,你伯母最喜歡你了。伯父現在要去城裡,下午回來,阿錦記得再過來玩啊,伯父給你帶陳記的桂花糕,你最愛吃的。」

  「伯父還記得我喜歡吃桂花糕啊,真好,那伯父大哥快出發吧,我去裡面了。」許錦真的開心,笑眼彎彎目送兩人出門後,這才去了上房。

  眼下崔夫人已有七個多月的身孕,月份小時就開始教崔筱管家幫她忙了,現在長子成親了,她便把管家的事全都交由崔康之妻王氏處理,然後讓王氏順便指點崔筱。許錦過來時,崔夫人剛幫忙敲打一件事情,摟著許錦說了會兒話,讓她跟崔筱去後院玩了。

  「筱筱,我進來時碰見伯父跟大哥了,他們去縣城做什麼?」許錦沒話找話。

  「還能做什麼,忙生意唄,真不知道外面怎麼有那麼多必須他們親自打理的事。你不知道,要不是我大哥成親我娘又懷孕了,我爹他們肯定早去南邊了。」崔筱有些埋怨地道。

  這點許錦挺同情崔筱的,「那過完年伯父又要出遠門了嗎?」

  崔筱笑著搖搖頭,歡喜道:「不會,我大哥告訴我了,說是每次我娘生孩子,我爹都會留在家裡陪她,等孩子過完週歲才遠行,當年二哥跟我都是這樣的。」

  「伯父真好,其實我覺得吧,要不是外面生意太忙,伯父肯定捨不得一去那麼多月的。」許錦真的覺得崔伯父是個好人,雖然他常常不在家,卻每個月都會寄信寄東西回來,回來後對家人也特別好。連她的喜好崔伯父都記得,對崔筱肯定更寶貝。

  崔筱甜蜜點頭,「我知道,他在外面掙錢也挺辛苦的,都是為了讓我們過得更好。」所以平日裡她雖然很想父親,卻能理解父親。

  許錦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小手繞著鐲子玩。

  崔筱終於察覺到她的不對了,湊過去看,見她眼神躲閃,輕聲問:「有什麼煩心事?」

  許錦抿抿唇,到底沒敢問崔筱祁恆有沒有親過她,問了,以崔筱的聰明,肯定會猜到祁景親過她了,萬一崔筱還沒有被祁恆親過,只有她被親了,那得多難為情啊。

  「沒事沒事,我回家看弟弟去了,下午再來找你。」她飛快起身,快步往外走。

  套不出話來,崔筱無奈,只得送她出門。

  兩個小姑娘走到前院,碰巧看見丫鬟領著一對兒母女模樣的生人繞過影壁。那婦人看起來跟江氏年歲相仿,身上衫裙素淨大方,容貌雖比不得崔夫人明豔逼人也不如江氏清麗嬌媚,卻也絕對算的上大美人,特別是她走路的姿態,說不出來的好看,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緊緊跟在婦人身旁的小姑娘也就是十一二歲,生的也是粉雕玉琢,大概是年紀小,她沒有婦人那麼從容,反而有些侷促,看到許錦跟崔筱時,她目光忽的複雜起來,到有點仇視的感覺。

  雙方打個照面,婦人輕輕點點頭,然後領著小姑娘繼續隨丫鬟往裡走了。

  許錦崔筱不禁駐足回望她們,直到看不見了,許錦才皺眉問:「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姑娘看起來有些眼熟?」

  崔筱也很困惑,「是有點,可能在哪裡見過?」送許錦到門口時,她朝門房詢問那對母女的來歷。

  「回姑娘,那人自稱姓曾,其他什麼都沒說,只讓我們把一封信轉交給夫人,然後夫人就請她進去了。」

  兩個小姑娘互視一眼,越發疑惑了。

  許錦催崔筱,「你快進去瞧瞧吧,有什麼新鮮事記得告訴我。」說完領著大白出了崔家大門。

  門內崔筱轉身朝上房去了,門外許錦卻愣住了,跟著急急朝祁家門口跑去,「祁景,你腿怎麼了?」

  祁景剛被龐叔扶下馬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側頭,冷冷看許錦一眼,讓龐叔扶他進去。

  龐叔早猜到兩個孩子鬧彆扭了,估計今日祁景踩空滾下山坡都是因為走神的緣故。這種事情他不懂,安撫地看看許錦,托著祁景右臂一步一步往裡走。

  大少爺受了傷,祁家一陣忙亂。

  許錦一直待在祁老太太身邊,看郎中替祁景清理腿傷。傷勢不輕,祁景一聲不吭,許錦卻看得好幾次眼圈都紅了,強忍著才沒有落淚。

  過了會兒,郎中走了,祁老爺子龐叔也走了,祁景淡淡看了一眼祁老太太祁恆,側身面朝炕壁躺下,表明想自己待著。

  祁恆叮囑大哥好好休息後就出去了,祁老太太嘆口氣,對許錦道:「走吧,咱們不打擾他。」

  「祁奶奶,我想陪祁景待一會兒。」許錦一時找不到什麼藉口,又實在想留下來,緊張地低下了頭。

  祁老太太神秘一笑,等許錦抬頭看向她時又變成了慈祥的老太太,摸摸她腦袋道:「好啊,祁景從小就喜歡跟你玩,那阿錦就幫奶奶寬慰他幾句吧。不就是摔個跟頭嘛,有啥不好意思的。」說完笑著看長孫一眼,挑簾出去了。

  腳步聲遠去,屋裡安靜地針落可聞。

  見祁景依然躺在那兒一動不動,許錦有點心虛,走到炕沿前又不知該說什麼,良久才輕聲問:「很疼吧?」

  祁景沒吭聲。

  許錦咬咬唇,輕輕推了推他肩頭,「是不是很疼啊?」

  「……死不了。」祁景閉著眼睛答,語氣很冷。

  他喜歡這個小姑娘,他也想什麼都寵著她,可她一而再再而三說話不算數,讓他空等了那麼久。他開始是心急,後來就……祁景倒想看看,如果他不理許錦了,她會不會主動來找他。倘若她狠心不來,他也就不要她了。他們那邊有種規矩,養不熟的獵物要麼放回山林,要麼直接殺了。他當然不會殺她,但如果許錦真不想跟他在一起,他也不想再哄了,只等她年紀一到就把她娶回家,她喜歡怎麼樣都隨她,他都不放在心上,他只要大白在他視線之內。

  現在小姑娘因為他受傷來了,祁景沒覺得有何值得高興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4 PM

第36章 約定

  和好以後,祁景第一次對她這麼冷。

  許錦已經確定祁景是生她的氣了,雖說他也有錯,可她這麼多天沒理他,他又受傷了,許錦還是挺難過的。看看少年僵硬的肩膀,許錦往旁邊走了兩步,緊緊挨著炕壁,提著心去看他臉,「你別生氣了,這幾天是我錯了,不該不理你。祁景,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忐忑,祁景眼睫動了動,沒有睜開。

  「祁景……」

  許錦繼續努力,頭湊得更低,眼看快要跟祁景臉對臉了,祁景突然睜開眼睛,嚇得她又站直了。少年沉默不語,只拿一雙眼睛冷淡淡地盯著她,許錦不習慣他這樣,壯著膽子摸摸他臉頰旁邊的枕頭,「祁景,我真的知道錯了。」說話時一會兒抬眼看他,一會兒又低下去,乖乖的。

  乖的時候讓人恨不得什麼都依著她,氣人的時候又讓人寢食難安。

  祁景不想看那只在他眼前繞圈玩的白嫩小手,也不想看她氣完人又來討好的樣子,轉過身道:「那天我等了你很久,你都沒有來,後來我又在後院等你又去你家找你,你都不肯見我。阿錦,你要是真不願跟我在一起,那就回去吧,陪你弟弟好了,只要你照顧好大白,我不見你也沒有關係。」

  其實她根本就不喜歡他吧,之前只是沒有玩伴才黏著他,現在有親弟弟了,自然想不起他了。祁景越想越覺得猜對了,胸口憋了一團火。他是想養她一輩子的,她卻只當他是解悶的人。

  「你,你不想見我了?」許錦愣愣地望著他後腦,眼淚倏地滾了下來。她都已經道歉了,他怎麼還是不肯原諒她?

  「是你不想見我。」祁景坐了起來,背對她冷冷道,因為生氣,沒聽出來她微微顫抖的哭音。

  「要不是你每次見面都要動手動腳的,我會躲著你嗎?」聽他污衊自己,許錦氣憤道。

  「既然你怕我動手動腳,現在過來做什麼?」祁景恨得握拳,只比她更氣。若不是喜歡她,他抱她做什麼?少扯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他煩那些。反正又沒有旁人看到,她怕什麼?還不是不喜歡?他若不喜歡一個人,也不願意讓對方碰。

  她過來做什麼?還不是因為擔心他!

  許錦眼淚流得更凶,卻不想再低聲下氣了,抹著眼睛抽搭道:「好,我走行了吧,以後再也不來找你,省著你看我不順眼!」說完轉身往外跑。

  「回來!」祁景大喝出聲,嚇得許錦去扯門簾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真想賭氣一走了之,又暗暗期待他會說什麼,許錦背朝他歪了歪身子,偷偷抹淚,「你不是不想見我嗎?還喊我做什麼。」因為抽搭,肩膀一抖一抖的,哪裡能掩飾得住?

  要是沒聽見她哭祁景或許不會留人,聽到她那麼委屈的哭音,他,受不了了,早在出聲時就轉了過來。見她哭得那麼明顯還不肯讓他瞧見,他又心疼又氣悶,強忍著把人抓到炕上來的衝動道:「是你不喜歡我,不想讓我碰,我還沒如何,你哭得那麼可憐幹什麼?」真是不講道理。

  「誰說我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你我管你受不受傷?瘸了也跟我沒關係!」聽他還在誣賴她,許錦猛地回頭,狠狠瞪向祁景,杏眼裡還有眼淚往下流,讓她的凶一點都不嚇人,反而可憐極了。

  祁景不由自主往炕沿那邊挪了挪,緊緊盯著她:「這麼說,你喜歡我?真的喜歡?」

  「假的!不喜歡,你對我那麼凶,我一點都不喜歡你!」許錦氣急了,大聲否認,又要往外走。

  祁景心慌了,手撐著炕急急跳了下去,因為右腿受傷,往前抓她時沒有站穩,還是許錦瞥見後往前迎了一步才免了他一頓摔,然後她被祁景的體重逼得後背撞牆。其實不是很疼,卻把她的委屈都撞了出來,「誰說我不喜歡你了,你個大壞蛋,就會欺負我!躲開,你壓到我了!」

  祁景才捨不得離開,就那樣靠一條腿維持平衡,然後一手撐牆一手摟著她腰,緊緊貼著她。氣她又想她,抱住了就不願再放開,眼看她還想推他,祁景盯著那張只嘗過一次又在不斷拒絕他的小嘴兒,喉頭滾動,隨即聽從本能狠狠壓了上去。不敢咬她了,貼著又不夠,他含著她唇不停地吮,越吃越喜歡。這感覺如此新奇如此美好,她怎麼就不喜歡?

  許錦開始還想著推他,可少年力氣太大,光壓著她就反抗不過,他還勒著她腰把她往高了提,還那樣親……她心跳砰砰的加快,說不清是慌得還是羞得忘了哭,忘了哭,忘了推他,漸漸被一種無法比擬的陌生悸動籠罩,只能乖乖給他親。

  「阿錦,你為何怕我碰?這樣你真的不喜歡嗎?」等她變乖等他勉強解了饞,祁景最後碰碰她小嘴兒,稍微拉開了距離,不過只有腦袋抬高了,身體依然將她禁錮在他與牆中間。

  許錦傻傻地仰著頭,眼裡是殘留的淚珠,急促喘息的唇像剛洗的櫻桃紅嫩誘.人。

  「是不是也很喜歡?」祁景貼著她額頭問。這是他的小姑娘,嬌嬌傻傻的他每見一次就多喜歡一點,他是真的希望她像他喜歡她那樣喜歡自己。

  少年微啞的聲音喚回了許錦意識,發現兩人挨得這樣近,呼吸可聞,她想扭頭,卻被他扶住了腦袋。羞得想說不喜歡,對上他認真期待的眼睛,她又說不口了,只能垂眼道:「被人知道了不好……」聲音還喘著,輕地快要聽不見。

  「你不說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阿錦,你也喜歡被我親,是吧?」祁景追著那個問題不放。

  說不喜歡是假話,說喜歡他肯定會美得尾巴翹起來,怎麼回答都不好,許錦靈機一動,瞪著他問:「你不是在生氣嗎?你不是對我凶巴巴的嗎?你管我喜不喜歡?」

  「不生氣了,不凶了,阿錦,咱們再也不生氣了吧?」祁景拉著她,大跨一步坐到炕沿上,然後將小姑娘拉到兩腿中間,摟著她認真保證道:「阿錦,你放心,娶你之前,以後我每月只抱你一次親你一次,摸手不算次數,做不到的話你再不理我,行嗎?」她太小,他不能做什麼,親多了反而是自己難受,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不能老想著那種事情。

  「真的只有一次?」他這樣溫柔,許錦心裡舒服多了,仰頭問。

  祁景點點頭,跟著道:「這是我要遵守的,要是你想抱我親我,隨時都可以,我不限定次數。」

  「我才不想……」

  許錦羞得低頭,腦袋頂著他胸口,不讓他看她嘴角的笑,「對了,你是怎麼受的傷?」

  祁景摟緊她,「想你想的,沒注意路。」兩輩子加起來只丟人過這麼一回。

  許錦喜憂參半,「以後練武時不許想我。」幸好這次沒事,否則她會後悔死的。

  祁景捏捏她手,抬起她下巴,「那你別再無緣無故不理我了。」

  「嗯,知道了……小氣鬼,還跟我耍氣!」想到開始他各種冷淡不理她,現在許錦只覺得好笑,但還是嘟嘴警告道:「祁景,這次就算了,以後你再敢不理我,再敢那樣凶巴巴地瞪我說我,我就不哄你了,再也不來找你!」

  「不會了。」祁景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一次已經夠他受的了。

  許錦滿意地笑,祁景忍了忍才沒有親上去,壞了自己定下的規矩。

  總算和好了,許錦不敢在祁景屋裡多呆,用他屋裡的水巾子洗過臉重新梳了頭就趕緊走了,出去時沒有遇見祁老太太,她也心虛地不好意思去道別,腳步匆匆彷彿逃跑。

  「你崔伯母身體還好嗎?」見女兒進來,江氏隨口問道。

  「嗯,挺好的。」許錦爬到炕上,點點熙哥兒的小臉蛋,然後主動交待道:「娘,我從筱筱家出來時瞧見祁景回來了,龐叔說他滾下山坡摔傷了腿,我就過去看了看,流了好多血,挺嚇人的。」

  江氏大吃一驚,「這孩子怎麼那麼不小心呢?郎中怎麼說?嚴重嗎?」

  許錦搖頭,語氣輕鬆:「還好,郎中說養一個月就差不多了。不過祁爺爺訓了他好一頓,說他再這樣不認真,就不讓他出去了。」

  江氏鬆了口氣,跟著讓女兒守在屋裡看弟弟,她下地出屋了,準備過去瞧瞧。

  屋裡許錦無聲偷笑,這樣母親肯定不會懷疑什麼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3 08:27 PM 編輯

第37章 成長

  下午崔筱過來上課,萬嬤嬤教她們一種新針法,坐下後發現少拿了一色線,回屋取去了。

  屋裡只剩許錦崔筱二人,許錦好奇地跟崔筱打聽,「上午來你們家的那兩個人是誰?」

  崔筱搖搖頭,「我問二哥和大嫂了,他們也不知道。上午我娘跟她們單獨說了會兒話,就讓丫鬟領她們去客房了。我去問我娘,她也沒說什麼,然後整個下午都待在屋裡睡覺,讓我們別去打擾她。」其實母親連午飯都沒吃多少,崔筱很擔憂,心裡莫名有種不安。

  許錦看出來崔筱的擔心,但她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法安慰什麼,想了想猜測道:「會不會又是你們家的哪個遠房親戚?」崔家常常有登門討油水的親戚,有些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有的就很討人煩,許錦常常去崔家玩,都見過的。

  「遠房親戚?」崔筱低頭沉思,「有可能,你不是說看那個姑娘眼熟嗎?現在我記起來了,她跟我是不是有點像?」若是遠房親戚,提出什麼過分要求,母親礙於名聲不好強硬拒絕,心裡肯定不舒服。

  許錦一想還真是,笑道:「這就對了,那等伯父回來,伯母就不用心煩了。」

  崔筱認同地點點頭,父親出面,態度差些也沒關係。

  下課時,兩人把繡好的帕子交給萬嬤嬤檢查,往常萬嬤嬤都會誇崔筱,今日只溫和地提醒她做事要一心一意。崔筱神色黯然地回家去了,因為心裡裝了事,腳步快了很多。許錦本打算跟崔筱一起過去的,快要出院子時碰巧撞上父親回來,便想跟父親待一會兒。父親是舉人,每隔一兩個月就會有一次文人宴請要參加,今日就是去縣城赴約的。

  進了屋,許錦坐在父親身邊跟他一起逗弟弟,這樣一耽誤,等她出門時,卻發現崔家閉門謝客。

  許錦望著大門出神,剛剛她還聽到崔伯父他們回來的馬車聲響呢。

  她納悶地領著大白回去了。

  女兒去而復返,江氏急急推開想跟兒子一起吃.奶的丈夫,迅速理理衣衫,面色正常地問許錦:「怎麼這麼快回來了?」話一出口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倒好像她希望女兒晚點回來似的,悄悄去看許攸,果然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羞惱地瞪他一眼,抱著兒子轉向另一邊。

  許錦沒有注意到父母之間的小曖昧,困惑地將崔家早上來客和現在閉門謝客的事情說了。

  許攸倒沒覺得什麼,江氏身為女子,心思較敏感,不由多想了下,一想便擔心了,但崔家既然閉門謝客,她就不好此時上門打聽,只能多去院子裡走了幾趟,希望能聽到點動靜。倒不是她好奇心強想探究崔家隱私,實在是崔夫人現在身子重,沒有准信兒,她無法安心。

  期間崔家的確有些異動,但距離太遠聽不清楚。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送女兒回屋哄她睡著,江氏這才跟許攸說了她的擔心。許攸面色凝重,可現在天都暗了,他們身為外人,不好過去打擾,況且若妻子猜測為真,崔家肯定更不願意他們過去。

  他安撫地拍拍妻子肩膀:「你先睡,我留意著,有動靜立即叫醒你。」

  江氏點點頭,可是哪裡睡得著……

  崔家的確出了事。

  崔夫人提前發動,難產。

  按理說她已經生了三個孩子,平時身體又保養的好,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太大問題的,奈何現在……

  「梅娘,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次喝醉了酒,等我醒來就……在我眼裡她什麼都不是,我給她灌了絕子湯,我親自盯著的。後來你懷了筱筱,我兩年都沒過去,再去時才發現她竟然生了一個女兒……梅娘,你彆氣,我馬上把她們打發走,賣掉也行,我只求你好好的,以後我隨你打罵,你別跟自己慪火行嗎?梅娘,我真的後悔了……」崔萬元跪在產室榻前,悔恨難以言表。

  「後悔?一次是醉酒?兩次三次也是醉酒嗎?喝了絕子湯都能懷孕,你到底跟她……你走,我嫌你噁心!」一口氣說完,崔夫人狠狠推開崔萬元,控制不住地朝地上吐了起來。一想到她在家孤枕難眠他卻……往前他的那些溫柔那些親近那些曲意討好,如今都只讓她更噁心。

  「夫人,您先別想那些,小少爺還在等您,您往下面用力啊!」接生婆急得滿頭大汗,見崔夫人根本聽不進去,轉而求崔萬元:「崔老爺還是先出去吧,您在這兒只會讓夫人分神啊!」

  「我……」妻子又哭又吐的,崔萬元實在放不下心。

  「出去!」一直攥拳在旁邊聽著的崔康額頭青筋暴露,提起父親衣領連推帶搡把人弄出去了,跟著把崔祿崔筱也趕了出去,他跪在榻前狠狠磕頭,「娘你不為了父親,為了我們兄妹三人努努力吧,等你生了弟第,兒子帶你離開這裡。娘你聽見了嗎?聽見了,兒子在外面等你!」言罷大步離開,喊來下人把曾氏母女捆了起來嘴裡塞了帕子押去柴房。今日若母親出事,他要她們的命!

  半夜子時,崔夫人艱難產子,沒有哭聲。

  崔夫人體下血流不止,郎中產婆回天無力,勉強幫崔夫人搶回了交待遺言的功夫。

  崔萬元跪在妻子旁邊涕淚不止,崔夫人閉著眼睛視而不見,氣若游絲地告誡崔康:「老大,娘不行了,你聽著,以後要好好待你媳婦,不許學他,女人寧可,跟著你過苦日子,也不想跟旁人分你。還有你弟弟妹妹,娘都交給你了。」

  崔康泣不成聲,「娘,你……」

  「老二,老二……」崔夫人閉著眼睛喚道,崔祿一把爬了起來,抓緊母親的手。那手胖乎乎的,一碰就知道是二子的手,崔夫人唇角露出一絲笑,「老二很懂事,娘放心你,好好跟你大哥學,照顧你妹妹。還有,以後多動動,太胖了,人家姑娘都嫌你……」

  崔祿除了哭,發不出半點聲音。

  「筱筱……」崔夫人終於睜開了眼睛。

  「娘,娘你別走,娘……」崔筱伏在母親肩頭,聲音早啞了。

  崔夫人費力地抬起手,輕輕摸女兒長發,眼睛望向外面漆黑的夜,「筱筱,筱筱娘最捨不得你,可娘沒辦法了……筱筱,你記住,記住了,男人,特別是有錢有權的男人,都喜歡三妻四妾,將來你成親了,你,不管那人對你多,多好,你都別把所有心,放他身上,這樣,即便有朝一日,你發現他對不起你了,你也不會沒法,活下去……」

  她想為了子女撐下來,可她受不住了。他對她太好,裝得太好,她全都當真了,所以現在一拆穿,只要一想起他曾經……她比死了還疼。

  「筱筱,你一定要記住,娘的話,別學娘,被人騙了……」

  「娘,娘……」搭在腦頂的手掉了下去,崔筱嚎啕大哭。崔祿崔萬元王氏跟著撲了過來,屋裡頓時哭聲震天。

  只要一人在笑。

  崔康雙眼通紅,死死盯著他的父親。以前他不知道,但這兩年他一直跟著這個男人走南闖北。每次去江南,父親都會離開半個多月,他從來沒有想過父親在外面養了人,習慣地對他這個好父親的藉口信以為真。

  不求名分,只想女兒認祖歸宗嗎?

  崔康淒慘地笑,轉身跑了出去,他跑到柴房,一腳踹開被鎖著的門。

  門轟然而倒,早就被腳步聲驚醒的曾氏母女驚恐地抬起頭。柴房裡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照得門口那人彷彿煞鬼。崔康慢慢走進去,走到跟妹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身前,他盯著她,忽的笑了,對曾氏道:「這是你女兒?你千里迢迢趕過來就是想讓她認祖歸宗?」

  曾氏嗚嗚點頭,身為母親的本能讓她努力往女兒身邊挪,想把女兒護在身後。

  崔康卻猛地伸手掐住小姑娘脖子,將她腦袋擰向曾氏那邊,聲音陰森:「好,我答應你,我這就送她去見崔家祖宗!你別急,送完她我就送你!」是她讓他們兄妹三人眼睜睜看著母親慘死面前,現在他也要對方嘗嘗這種滋味兒!

  曾氏雙眸暴突,使勁兒用被縛住的身體撞崔康……

  一刻鐘後,崔家柴房燃起熊熊大火。

  崔康跪在樹影下,雙手抓進地裡,心頭恨沒有半分削減。

  他殺了她們又如何,他的娘,他的三弟,都回不來了……

  ~

  這晚許錦睡得很不安,不愛做夢的她做了很多夢。

  她夢到了祁景,崔筱,最後又夢到崔伯母。崔伯母摸她的腦袋,笑著說明年還給她送新衣裳。

  許錦突然驚醒,茫然地坐在黑暗裡,直到外面傳來嚎啕哭聲。哭聲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那是崔筱的聲音,陌生是因為她從來沒有聽崔筱這樣哭過。

  院子裡已經亮了燈,許錦迅速穿鞋下地,跑向前院。她隱約明白了什麼,可那個念頭太意外太突然太無法接受。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哪怕她被父親摟到懷裡泣不成聲,依然不願相信。

  上午還摸過她腦袋的崔伯母,就這麼突然的去了。

  次日一早,崔家發喪,隨即整個東湖鎮都為崔夫人難產離世的消息而震驚。

  在那些或感慨或惋惜或幸災樂禍或暗暗得意的議論紛紛裡,沒有人記得曾有一對母女去過崔家,更沒人好奇崔家走水燒死的兩個丫鬟姓甚名誰。兩人來去匆匆,記得她們的,只有因她們認清家人真面目的崔家人,還有崔家的左鄰。

  轉而冬去春來,再大的悲傷也隨著時間淡成了心頭一抹痕跡,而他們的生活,依然要繼續。

  崔康越發老練內斂,崔祿瘦了面容清俊,崔筱也會托著烏龜小黑笑了。

  祁景祁恆兩兄弟即將參加文武科舉。

  許錦長大了更好看了,被人逮到時親的時間更長了。

  熙哥兒會喊爹娘姐姐了。

  就連大白,都長得更加威武雄壯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5 PM

第38章 出雙

  兩個孫子快要參加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科舉考試了,祁老爺子擔心他們壓力太大,決定領他們去游東湖,趁著春風和煦好好散散心。

  他是在早飯時公佈的決定。

  祁景動作一頓,接著神色淡然繼續用飯,心中卻冒出一個念頭。雖然他沒有什麼壓力,但叫上她一起出去走走也很好,她最喜歡熱鬧了。

  祁恆看看大哥,料定大哥肯定會約許錦,便準備順便把崔筱也叫出來。他不指望能跟大哥那般借兩家毗鄰而居的優勢常常跟許錦私會,只要能時不時見上崔筱一面,他就滿足了。

  兩個孫子是什麼心思,祁老太太一眼就瞧出來了。

  論婚事,祁恆有父有母,他們老兩口子是不準備插手的,畢竟兒媳婦蕭氏再大度,她肯定想親自安排祁恆婚事,他們非要管,或許能倚老賣老做了主,可若祁恆媳婦不是蕭氏看中的,將來肯定少不了矛盾,他們老兩口也討了對方的嫌,何必呢?祁恆跟崔筱成不成,單看祁恆自己的決心了。

  至於祁景,以蕭氏的性子,她不會多管,祁老太太一是做得了主,二是無論從家世還是為人上她都完全滿意許錦,所以老人家已經把小姑娘看成准孫媳婦了。她現在就等兩個孩子不想瞞下去或瞞不下去的時候,再去跟江氏開口。別說,看長孫要麼無故傻樂要麼繃著小臉完全被人家小姑娘左右的樣子,祁老太太覺得就跟看戲一樣,也只有這時候,她才看出來長孫孩子氣的一面。

  「我也跟你們去。」祁老太太有些賭氣地看向自家老頭子。人家小孩子都知道約心上人,他怎麼不提讓她同去?年輕時就不會討人歡心,年老了依然沒有半點長進,真想不通倆孫子從誰身上學來的活泛心思。

  對上老妻隱含嗔怪撒嬌的眼神,祁老爺子嗆到了,不受控制地咳了起來。

  真是,都一大把年紀了,還來這套……

  ~

  黃昏時分,陽光沒有那麼強了,許錦跟江氏在院子裡哄熙哥兒。

  「娘,你看熙哥兒走得多快!」許錦藏在樹後,探出頭去看推著學步車樂呵呵朝她這邊顛顛走的弟弟。

  姐弟倆玩捉迷藏呢。熙哥兒得到母親指點後知道姐姐藏在那邊兒,現在瞧見姐姐露出來了,登時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線了,回頭瞅瞅母親,好像在告訴母親說對了,緊跟著小短腿邁得更起勁了,邊趕邊歡快地笑。

  許錦在弟弟快要過來時偷笑著繞著樹轉了起來。

  沒找著人,熙哥兒不由站住了,瞅瞅樹,再扭頭望望四周,大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口中含糊不清地喊姐姐。姐姐沒有回答他,熙哥兒推著小車往前走了兩步,逮著一片綠色裙角。他認出那是姐姐的裙子,興奮地脆叫一聲,推著車追了上去。

  許錦繼續不厚道地躲。

  熙哥兒吭哧吭哧地追。

  江氏在那邊無奈地搖頭,輕聲訓女兒:「你就這麼逗他吧,逗哭了你哄。」

  她剛說完,費了老半天勁兒卻抓不到姐姐的熙哥兒不干了,停住腳步,瞅瞅母親,跟著仰起脖子準備大哭。

  許錦趕緊跑了出來,「別哭別哭,姐姐在這兒呢!」討好地蹲在弟弟身前。

  熙哥兒眼裡都有淚了,但還是笑了出來,一手扶車一手去夠姐姐。許錦伸手將弟弟抱了起來,熙哥兒習慣地在姐姐臉上「啵」地親了一口。

  「真香!」許錦扭頭也親弟弟一口,正要往母親那邊走,忽聽外面傳來馬蹄聲。看著扭頭往外望的弟弟,許錦笑道:「大白回來了,走,姐姐抱你接大白去!」轉身往外走。

  江氏沒有跟上去,低頭,繼續給兒子繡肚兜,留著天熱了穿。

  門外,祁景勒馬停在許家門口,下馬等了會兒,才看見許錦抱著弟弟走了過來。

  他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她身上。

  年後小姑娘長了許多,如今一身白衫兒綠裙,亭亭玉立,俏生生的招人稀罕。

  「看什麼啊,又不是沒見過。」許錦臉上微紅,最受不了祁景每次見面都要用那種彷彿好幾個月沒見過似的眼神盯著她。摸摸大白腦袋,她繞過祁景,抱著弟弟朝門前黑馬走去,轉了一圈後好奇地問他:「今天沒打到東西?」

  「嗯,龐叔讓我射麻雀,那東西不值得帶回來。」祁景緊緊跟著她,知道她馬上要進去了,他伸手去接熙哥兒:「給我抱抱。」說實話,他不是很喜歡這個佔了她大部分注意力的小孩子,可為了多跟她待一會兒,他只好這樣了。

  熙哥兒靠在姐姐肩頭,見那個比姐姐高了一頭的男子雖然伸手要抱他,眼睛卻盯著姐姐,他不高興給他抱,低頭去看大白,「騎,騎……」

  大白抬頭看看主人,沒有躲。

  祁景沉了臉。

  許錦還以為他是因為被熙哥兒拒絕了沒面子,輕聲安慰他:「下次你捉隻麻雀回來,熙哥兒就會讓你抱了。好了,我們要進去了,你也回家吧。」說著提著熙哥兒腋窩將他放到大白背上,熙哥兒靈活地分開小腿,夾著大白胡亂蹭了起來。許錦彎腰扶著弟弟,余光中見祁景還沒走,她扭頭看他,面露疑惑。

  小姑娘喜歡這樣哄弟弟,祁景再不高興也得忍著,只在心裡責怪大白不該縱容旁人騎到它身上。此時見她望過來,他靠近了些,低聲道:「後天祖父祖母要帶我們去游東湖,你也去吧?」

  「後天啊?」許錦隨口問了句,剛要點頭,對面祁恆一身青衫從祁家走了出來,看過來時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許錦瞪他一眼,不料祁恆遠遠朝她揖了一禮,然後指了指崔家那邊,滿臉討好。

  許錦彎了嘴角,故意裝糊塗。

  祁恆已經走了過來,到了跟前,他頂著祁景不悅的目光再次朝許錦揖了一禮,口中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大嫂,你就幫二弟一次吧?」

  「不許你這樣叫我!」許錦小臉登時漲的通紅,狠狠瞪了一眼祁景,隨即抱起熙哥兒逃也似的回家了。

  「這,這是答應幫忙了還是沒答應?」沒有得到准信兒,祁恆心裡七上八下的,回頭向祁景求助,「大哥,你再替我求求情吧?看在我這麼幫你的份上?」

  祁景臉色很難看,「你把她氣跑了,那也叫幫?」若不是他胡說八道,他還能再跟她多說幾句。

  祁恆愣了愣,隨即意識到他又錯把大哥當普通人看待了。後悔地拍拍腦袋,祁恆快走幾步搶先替祁景牽馬,「大哥,你就幫我一次吧?我都半個月沒見過筱筱了……」

  祁景沒理他,走了幾步突然頓住,一把推開祁恆,自己牽馬走了。

  該死的,她還沒說到底去不去呢!

  當祁家兄弟悶悶地吃晚飯祁老太太在一旁偷樂時,許錦正在遊說父母。

  「爹爹,去年我娘懷著弟弟,咱們一家都沒能出去玩,今年你就帶我們去吧?我想坐船了,正好祁奶奶他們也去,咱們像以前那樣賃一艘大船遊湖,行不行?」許錦給父親夾了菜,期待地問。

  許攸吃完女兒夾的魚肉丸子,看向妻子:「你想去嗎?」春光好,悶在家裡的確可惜。

  許錦趕緊也給母親夾了一個丸子。

  江氏笑著看她:「去也成,不過阿錦得幫娘哄你弟弟,不能光顧著自己玩。」

  父母這麼容易就答應了,許錦大喜,連連保證會照顧好弟弟,跟著道:「那明天我也跟筱筱說一聲,讓她跟咱們一起去!」

  江氏當然不會反對。

  崔筱收到邀請後去跟長嫂王氏商量。王氏仔細問了都有誰去,得知許家跟祁家一起,想到崔康臨行前的叮囑,不太想答應,但是看看面前越發嫻靜的小姑娘,她又不忍心讓她一直悶在家中,便柔聲囑咐道:「想去就去吧,到了那邊小心別跟伯母她們走散了。」

  其他的,她不用叮囑,這個小姑安靜守禮,她從不擔心她會做出什麼不合規矩的事。再說有些事情,若真動了心,不是拘在家裡就能忘掉的。左右祁家年底就回京了,等那時小姑認清了現實,慢慢收心也來得及,到底還小呢,眼下不過是一時懵懂而已。

  「大嫂放心,我都懂的。」崔筱自開口便提起的心終於落了下去,眼裡難免流露出感激之情,心中則欣喜又期待。許錦說他為了請她幫忙都行禮了,真是……好傻。

  次日一早,許攸江氏抱著熙哥兒坐一車,祁老爺子領著兩個孫子坐一車,祁老太太跟兩個小姑娘坐一車,都坐好後,三輛馬車慢慢朝東湖駛去,惹來頗多鎮民欣羨。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6 PM

第39章 熟練

  到了船上,男人們面對廣袤湖景暢談,女眷們坐在船艙裡面說話。熙哥兒太小不能吹湖風,連帶著江氏只能抱他在裡面待著。

  許錦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讓寶珠把她帶來的兩個風箏拿過來,笑嘻嘻地對兩位長輩道:「娘,祁奶奶,我跟崔筱去外面放風箏了,等會兒再進來陪你們。」說完牽著崔筱的手往外走。

  目送兩個小姑娘走出船艙,江氏對祁老太太抱怨道:「阿錦這丫頭,學了快兩年的規矩,還是這麼頑皮。」

  這話祁老太太不愛聽,顛顛乖乖坐在她腿上的熙哥兒,替許錦說話:「阿錦一點都不頑皮,這是在咱們親近的人面前才率性坦誠,在外面行事說話都跟大姑娘似的,誰見了都誇好,就你這個當娘的整日埋汰自己閨女。熙哥兒,你說是不是?你姐姐最好了,對吧?」低頭哄熙哥兒。

  熙哥兒似懂非懂,茫然地點點頭。

  「您就慣著她吧。」江氏無奈地笑,不過心裡也認同老太太的話。女兒除了貪玩,平時還是挺懂事的,所以她才放心讓她去外面跑。

  祁老太太看看她,試探著問:「阿錦也不小了,你跟許攸有啥打算沒?」

  江氏搖搖頭,把開始在老人家腿上蹬腳亂跳的熙哥兒接到自己懷裡,輕聲道:「想是想過,只是明年許攸要赴京趕考,前程落在何處還不一定,所以我們暫且就不急著替阿錦定下來。等將來許攸安定了,我們再看看,所幸現在阿錦還小,不是很急。」

  祁老太太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繼續逗熙哥兒。其實她想過早點把婚事定下來,可現在長孫還沒有半點功名,她想等祁景考出功名,那時提親好看些。反正也就是今年的事,小丫頭跑不了的,期間要是有誰敢捷足先登,她就能做出半路截胡的事,反正就算祁景沒有功名,老太太也相信自己的孫子能強過任何人。

  船艙外,許錦牽著崔筱出來後,前後望望,見祁家兄弟站在祁老爺子和父親身側,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便朝那邊揮揮手,高聲喊道:「祁景祁恆,我們要放風箏,你們過來幫個忙!」她早就摸透了,越是遮遮掩掩越容易惹人懷疑,如今她先做出光明磊落的樣子,長輩就不會胡亂猜測了。

  崔筱可沒有她那麼厚的臉皮,紅著臉轉過身去。

  船頭祁景看她一眼,沒說話,也沒表現出要過去幫忙的意思。祁恆很會配合,對兩位長輩道:「祖父伯父,那我們先去幫她們把風箏放起來。」

  許攸點點頭,看看女兒,搖頭笑,繼續與祁老爺子說科考的事。

  待祁家兄弟走過來,許錦故意笑問祁恆:「你來幫我?」才說完就感覺有一道危險的目光落在了身上,許錦不怕的反瞪回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賴皮模樣。

  這裡人多不方便,祁景拿她沒辦法,轉而看向祁恆。

  祁恆輕笑,「你讓大哥幫你吧,否則我怕回去挨揍,我可打不過他。」說完逕自走向崔筱,從崔筱手中接過線軸,然後讓她舉著風箏站到船尾,他邊放線邊往前快走。崔筱配合地跟上去,等祁恆說放手,她馬上鬆開,那蜻蜓風箏便慢慢飛起來了。

  崔筱望著風箏笑。

  祁恆盯著她看了會兒,走過去將風箏遞給她,崔筱垂眸接,看見他的手故意往下移碰到她的。崔筱像被燙了般轉身,細聲催祁恆回去。祁恆沒有多做糾纏,退後幾步,回頭看祁景,聲音清朗:「我等等大哥。」

  崔筱便不再理他了,仰頭看風箏,不看他,卻也知道祁恆一定是在看著她,有些羞,心裡又甜絲絲的。

  那邊祁景就沒有祁恆那麼順利了,這是他第一次放風箏,他先看了祁恆是如何做的,接著有模有樣地學他,結果風箏在空中打了個圈兒沒起來,若不是許錦眼疾手快扯住線,她的彩蝶風箏就要扎進水裡了。

  「你怎麼這麼笨啊!」許錦脆聲叱道,轉身想喊祁恆來幫忙,瞥見祁景陰沉沉的樣子,到底沒敢惹他,換成祁景舉風箏,她來放線。祁景很想挽回在小姑娘心裡的印象,可他摸不準放開風箏的時機,要麼早了要麼晚了,連續試了好幾次才讓風箏飛起來了。

  見祁景還想往自己這邊湊,許錦嫌棄地躲開了,「快回去吧,笨手笨腳的懶得理你!」

  祁景胸口悶得厲害,偏偏此時此刻無可奈何,他原地運了會兒氣,等心頭平靜下來,抬腳往回走,只在路過許錦身邊時稍微停了一下,小聲道:「這個月還沒有親你,就定在今天吧,晚飯後我在後院等你,你要是敢不來,半夜我溜到你房間去。」

  「你……」許錦氣得跺腳。

  祁景深深看她一眼,目光在她唇上頓了頓,滿意地走了。

  「祁景剛剛和你說什麼了?你臉怎麼這麼紅?」崔筱好奇地湊了過來,打趣問道。

  「沒事沒事,來,咱們比比看誰風箏放的高!」許錦怎麼可能告訴她,飛快轉移話題。

  ~

  晌午眾人在船上用了午飯,飯後聚在一起比賽釣魚,許攸跟祁老爺子一組,許錦崔筱一組,祁家兄弟一組,祁老太太和江氏負責給他們評判。半個時辰後,兩位長輩勝出,許錦她們其次,祁家兄弟釣的魚最少,被祁老爺子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說他們做事不專心。

  許錦坐在船艙裡偷聽,一邊聽一邊笑。

  可是她的好心情在回到家後就沒了,眼看天越來越暗,許錦坐立不安。祁景約她,她不敢不去,因為祁景現在越來越膽大了,她怕他真的摸到屋裡來。去了,想到上次被祁景親地差點喘不過氣來,許錦瞬間臉如火燒。真奇怪,以前兩人親親還沒覺得如何,現在……別說親到,單單一個念頭,她的心都是慌的。

  猶豫半晌,晚飯後,許錦還是以看杏花的藉口獨自去了後院,當然,大白依然跟著她。她能安心地跟祁景見面,全靠大白幫忙放哨了。

  瞧見祁景跳上牆頭時,許錦心虛地往花叢角落裡躲。每到這個時候,她都不敢看他,因為知道他肯定會抱她會親她,許錦沒法自欺欺人的騙自己說祁景只是單純地想跟她說說話。

  小姑娘低著頭,祁景笑著走過去,握住她手走到樹下,自己靠在樹上,然後將人扯到懷裡。每個月只抱一次,但他可沒限定每次要抱多長時間。一手摟著她纖細的小腰,一手抬起她下巴,祁景細細瞧小姑娘不知何時紅了的俏臉,再往上看她的眼睛:「以後還罵我笨嗎?」

  「你本來就笨啊!」許錦理直氣壯地回道,不想被他抬著下巴,她主動靠在他胸口,好歹可以少羞一點。

  「我沒有放過風箏,自然不會,以後你教我,我肯定放的比他還好。」祁景替自己辯解。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厲害行了吧?」這人真是不肯服輸,許錦哄小孩子似的道,慢慢仰頭看他:「對了,你們哪天出發去府城?」

  祁景無意識地隔著衣服摩挲她小腰,輕聲道:「後天就走,除了考試,祖父還說要領著我們見見人,所以這一來一去大概要用一個多月。」

  「這麼久啊?」兩人從來沒有分開這麼久過,許錦有點捨不得,不由抱緊了他,「那熙哥兒抓周時,你們能趕回來嗎?」

  祁景點點頭,「應該可以,對了,熙哥兒抓周時結果差不多也出來了,祖父說如果我能考中武秀才,他會送我一把好劍。你呢?你準備送我什麼?」祁景目光灼灼地望著懷裡的小姑娘。

  要送他什麼東西呢?

  考上武秀才是大事,許錦想了想,小手恰好落到他腰間荷包上,她低頭看看,問他:「這是誰做的?」

  「祖母做的。」祁景隨口道,別人做的他也不會戴。

  「那我送一個荷包給你吧,不過你不能戴在外面,只能自己偷偷用。」許錦自覺這個禮物挺不錯的,抬頭,想看祁景期待的樣子。

  祁景一點都不期待,直接拒絕:「我不要荷包。」隨即在小姑娘嘟起嘴時抱緊了她,望著她眼睛道:「阿錦,我發現一個月一次有點不夠了,這樣,如果我考中武秀才,咱們每個月再加一次,如何?」因為太期待,喉頭悄悄滾動。

  「不要!」許錦羞死了,立即搖頭。

  祁景沒有繼續求,而是擔憂地道:「你不答應就算了,只是我怕考試時一直想你,若因為分神失手沒考中,連祖父的劍都得不到了。」

  「那你別想我不就行了……」許錦沒好氣地戳他胸口。

  「我管不住。」祁景握住她手,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蠱惑,「阿錦,每次你拒絕我,我就總忍不住想你。阿錦,答應我吧?你答應我,我一定能考中的,然後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府城比縣城大多了,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帶。阿錦,怎麼樣?」

  許錦縮著脖子,他在她頸窩裡說話,又裝可憐又拿禮物誘惑她,還有那拂在耳朵上的熱氣也弄得她渾身不舒服,有點癢,又好像在渴望什麼。不知是真的怕影響他考試,還是想快點結束這樣的親密,許錦在心慌意亂中點頭,「我,我答應你好了,那你要好好考。」

  「放心,有你這句話,我一定能考上的。」祁景情不自禁笑,直起身,也讓她抬頭。

  許錦不高興地仰頭看他,「你還想做什麼啊,不許再提……」

  剩下的話都被突然俯身的少年吞到了肚子裡。許錦被他提著腰迫不得已地迎接他,由輕輕的碰到用力的吮,再從唇糾纏到舌尖兒,許錦沒有力氣了,什麼都沒法想了,只能緊緊攀著這個在這種事情上越來越巧的人。

  他是從哪裡學的呢?

  暈頭轉向間,許錦迷迷糊糊地想。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8 PM

第40章 歡喜

  祁景出發前,許錦偷偷給他繡了一個荷包。

  白鷺自蓮池往岸邊游,寓意一路連科。

  繡完了,許錦托著小小的荷包瞧了會兒,總覺得這樣單送一個荷包太死板了。想了想,她跑去後院摘了幾朵杏花放到了荷包裡面。她喜歡杏花,衣服上多有杏花繡樣,祁景也常常誇她比杏花還好看,現在她把杏花連同荷包一起送給他,他戴在身上,就好比……

  許錦臉紅紅的,越想越羞,她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兒呢。

  到了黃昏約定見面的時候,許錦實在不好意思當面將東西送出去,所以一聽到那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直接把東西扔了過去,然後飛快跑了。

  對面祁景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臉一沉,看都沒看掉下來的是什麼東西,利索躍上牆頭,卻只瞧見小姑娘跑遠的背影。他不知所以,又恨得咬牙切齒,等望不見人影兒了,這才氣悶地跳了下去。本想一走了之,走出幾步後又停住,轉身掃向牆角地面,見草叢裡趴著個天藍底的荷包,他走過去將東西撿了起來。

  是她繡的?

  祁景提著荷包翻來覆去的瞧,發現上面只繡了一隻白鳥後,臉色更難看了。他見過崔筱送祁恆的,上面有兩隻鳥,原身的記憶告訴他那是鴛鴦成對的意思,而且那些話本裡的小姐們也常常送心上人這種荷包。現在她只繡一隻鳥,莫非……

  感覺裡面好像有東西,祁景打開荷包看了看,入眼是幾片白粉杏花,像她臉紅的模樣,總算讓他心情好了些。仔細想想,除了昨晚親她的時間長了些,最近他好像沒做過惹她生氣的事,祁景多少安了心,將荷包藏到懷裡,準備去找祖母旁敲側擊打聽打聽。

  往回走時碰見老太太身邊的丫鬟,說是老太太讓他過去一趟。

  祁景進屋時,祁恆早在裡面坐著了。祁老太太將長孫叫到身邊,把親手繡的兩個荷包分給了兄弟倆,除了荷包用線顏色針法不同,上面的蓮花白鷺跟許錦送的差不多。這下祁景也不用找藉口了,直接問了出來。聽完祁老太太的解釋,他恍然大悟,知道她是為他著想,祁景決定原諒她不肯守約的事了,跟著隨口問道:「祖母,往裡面裝杏花是什麼說法?」杏與幸同音,是祝他好運?

  「裝杏花?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說話?你從哪裡看到……哦,就是祈求好運氣的意思。」猜到真相後,祁老太太正經八百地道,畢竟祁恆還在身邊呢,她可不能把那丫頭的小心思當著祁恆的面說出來。

  她不說,祁恆也就裝不懂,然後晚上送了一本書給祁景看。其中某頁折了角,而且祁恆怕大哥太傻,特意提醒他看看那頁。

  祁景拿著書回了屋子,坐在案前看,翻完幾頁無聊的故事後便沒了興致,直接翻到折角那一頁。

  看完了,懂了,他從懷裡摸出荷包,越看心裡越美。熄燈後將荷包放在枕頭邊上,聞著那似有若無的香氣,睡著時嘴角都是翹著的。

  次日一早,祁老爺子領著倆孫子早早出發了。許錦在屋裡哄弟弟,聽著馬蹄聲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了,突然覺得心頭好空。以前鬧彆扭的時候,她也曾一個月不見他,但那時她能聽見他練武的動靜,知道他就住在一牆之隔,現在,他一下子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她想見都見不到了。

  「抱,抱!」熙哥兒趴在炕上,仰頭朝姐姐叫。

  許錦回神,瞧見可愛的弟弟,心情沒有那麼低落了,伸手將弟弟扶了起來,笑著親他一口:「熙哥兒快快長大吧,等你抓周時,姐姐準備一大堆東西讓你挑!」那時候,祁景差不多也回來了。

  熙哥兒邊笑邊蹲腿玩,無憂無慮。

  四月過了一半時,許錦迎來了她的初次月事。

  睡覺前江氏親自端了蓮子羹來看女兒。許錦肚子不舒服,喝完微燙的蓮子羹,蒼白小臉上總算多了點血色。看著眉眼漸漸長開的女兒,江氏感慨萬千,等丫鬟收拾好東西退出去後,她替女兒掩好被子,一邊摩挲許錦光潔額頭一邊柔聲道:「別擔心,第一次都不大舒服,以後好好調理,少碰涼的少吃過辣的,再來時就不會這樣了。」

  「嗯,我知道。」許錦朝母親笑,「娘你快回去吧,一會兒弟弟找不著你該哭了。」

  「沒事兒,那邊有你爹看著呢,娘多陪你待待。」江氏捨不得走,突然來了心思,走過去把椅子搬到炕沿前,一手托著女兒綢緞般順滑的烏黑長發,一手持著梳子輕輕替女兒梳頭:「睡前通通頭,睡得香。」

  許錦想翻身,被母親按了下去,她只好乖乖平躺著,嘻嘻笑道:「娘今天對我真好。」

  「我哪天對你不好了?」江氏嗔了一句。

  「反正今天對我特別好。」許錦笑著答,過了會兒,她好奇地問道:「娘,你第一次是什麼時候來的?來這個就表示我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嗎?」

  她啊?江氏頓了頓,很快又笑道:「娘也是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來的。別傻了,你長成大姑娘還早呢,這只是說明你開始長大了。既然大了,以後就要乖乖的,就算在親人面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知道嗎?你看人家筱筱,行走坐立,那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快回去睡覺吧!」聽母親又要教訓她,許錦一骨碌爬了起來,將梳子搶回被窩,然後又將被子扯過腦頂,表明不想繼續說下去。

  「你啊你,早晚我得狠狠打你一頓!」江氏對著被團最鼓的地方輕輕拍了一下,許錦嗷嗷喊疼,跟著露出腦袋跟母親一起笑了起來。

  「行了行了,快睡吧,娘走了。」江氏摸摸女兒腦袋,移開椅子走了。

  許錦趴在炕上目送母親出門,心裡甜絲絲的,肚子好像也沒有白日裡那麼不舒服了。

  那邊江氏出了女兒院子,外面已是明月高掛,斷斷續續的蟲鳴顯得夜裡越發幽靜。丫鬟在前面提燈,江氏慢慢走著,腳步越來越慢直到頓住。她仰頭望月,月色似水朦朧,像時光的鏡子,她好像看到一個少年跳過牆頭,神秘兮兮地把一罐蜂蜜送給她……那時她十二,他十六,如今他們的女兒都十二了,他是死是活,她無從知曉。事到如今,她不恨他也不怨他,只願他還活著,好好活著。

  「阿喬,自己賞月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江氏側頭看去,看見許攸一身寬鬆袍子,懷裡抱著已經睡著的熙哥兒。她收起心頭淡淡悵然,笑著走過去,將兒子接了過來,輕聲問他:「怎麼出來了?」

  「接你。」許攸攬住她肩膀,一起往前走。

  江氏臉熱,小聲提醒道:「丫鬟還看著呢。」

  「她們不敢看,再說看也沒關係,老爺夫人如此恩愛,她們只會替你高興。」兒子都生了,許攸臉皮也早就練出來了,一路摟著妻子回了上房。進屋後他守著兒子,她去側室沐浴,等她熄了燈上了炕,他熟門熟路尋到她胸前,恣意吃了起來。

  「許攸……」江氏難耐地仰頭挺胸,嬌聲喚他。

  許攸哪有空答,只賣力動作,聽她的嬌求低吟。

  ~

  不知不覺又進了五月,今年天熱得早,杏果也比往前熟的早,許錦先給崔家鬆了杏兒,再抱著熙哥兒去看望祁老太太。祁景他們還沒回來,祁老太太一人在家,或是老人去許家,或是她來這邊,反正大家平時也沒什麼消遣,就這樣互相串門吧。

  三人在老槐樹下乘涼。熙哥兒自己坐在小板凳上,背靠姐姐,手裡捧著一個熟透的大杏果啃。他現在長了六顆小牙,喜歡自己啃東西,許錦想喂他他都不干,非要自己吃,弄得手上衣襟上都是汁水。

  許錦對此很嫌棄,祁老太太笑她:「小孩兒都這樣,特別是男娃,越大越淘氣,你以為好姐姐是那麼容易當的?要不怎麼得請奶娘照看呢。偏你們家你娘喜歡自己喂奶,你喜歡親自照顧弟弟,柳二家的遇到你們這樣的主家,真是撿了大便宜。」

  柳二家的是熙哥兒的奶娘。

  「哼,他要是還這樣,我就不管哄了。」許錦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很是懷念那個只會躺在炕上乖乖看她的老實弟弟。現在的熙哥兒當然也有可愛的時候,但不聽話的時候也挺多的。

  小姑娘嘟嘴看弟弟,熙哥兒根本沒聽到姐姐的抱怨,捧著杏果啃得歡,直到外面街上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熙哥兒維持著啃果子的動作,仰頭看姐姐,他好像很久沒聽過這種聲音了。

  許錦心砰砰跳,盼著是祁景回來了,可他們是坐馬車走的,而外面的明顯是單匹馬……

  祁老太太同樣期待又疑惑,皺眉念叨:「誰這麼不懂規矩,這樣疾馳,撞到人怎麼辦?真是……」

  「老太太,老太太,大少爺回來了!」她還沒說完,門房已經派人進來通傳道。

  「就他自己?」祁老太太倏地站了起來,高興又意外。

  許錦是背朝門那邊坐著的,本想跟著站起來,可聽到祁景回來的消息,她突然沒了力氣,只能回頭看。這一看,正好瞧見祁景風塵僕僕大步流星地閃了過來,一身石青色圓領袍子,足踏黑靴,高挑挺拔,英氣勃勃。

  許錦呆呆地坐著,看他先望向自家那邊,接著目光隨意掃向院子,對上她的。那一瞬,她看見他如墨般的眸子裡多了一種名為歡喜的光彩,看見那月餘未見有些陌生的少年先是頓住,跟著快步朝這邊奔了過來。

  許錦心跳快到極致,她很慌,怕祁景不顧一切上來抱她,所以她飛快提著熙哥兒站了起來,轉身時察覺少年竟真的要抱,許錦想也不想便把熙哥兒送了過去,「祁景你回來了啊,快抱抱熙哥兒,他可想你了……」擔心祁景不接,她依然舉著弟弟。

  祁景被迫停住,皺眉看她,再低頭,看按在他胸口的那兩隻濕噠噠黏糊糊的小手。

  熙哥兒無辜地眨眼睛,看完面前有些陌生的男人,立即低頭往下看,找被對方撞掉的甜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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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熙哥兒:你賠我的甜果子!

  祁景:你先把你姐姐給我!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59 PM

第41章 衝動

  「怎麼就你自己回來了?你二弟跟你祖父呢?」眼看長孫一副猴急模樣,祁老太太趕緊打岔道。她是贊成兩個孩子的婚事,但可從來沒打算縱容長孫早早佔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平常多見幾次面沒什麼,想動手動腳,她第一個不讚成。不合規矩不說,萬一被許攸夫妻逮著,他們絕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一個色胚子啊。

  先有熙哥兒礙事,後有祖母詢問,對面許錦還頻頻給他使眼色,祁景退後幾步裝作查看被熙哥兒弄髒的衣裳,待胸口因為見到她而翻騰的渴望稍微平復了,正色答道:「祖父跟二弟坐馬車,大概下午到家。我掛念祖母,就騎馬先回來了。」

  在府城住了一個多月,只有幾日考試,其餘時間都跟著老頭子會友見客,他也學會了一些圓滑處世之道。老頭子早就教過他,當將軍不是單憑自身功夫好就行的,他想真正成為強者,就得學官場那些勾當,未必要跟旁人爾虞我詐,但至少不要能看破他人心裡的齷齪,否則只能淪為被文官戲耍、皇家利用的莽夫。

  可惜任他說的再好聽,祁老太太都是不信的,真掛念她,咋沒看他進來就先抱祖母?

  「考得怎麼樣,知道結果了嗎?」祁老太太瞅瞅孫子,見他非但沒瘦還長高了些,心中已經有了譜。

  祁景唇角微翹,看著許錦道:「我是武試第一名,二弟一甲第三名,祖父說二弟還小,這個名次不錯了。」文試頭名是那個叫謝暉的傢伙,祁景看他莫名不順眼,自然不會提及此事。

  許錦知道祁景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提醒她履行她答應的獎勵嗎?他成了武秀才,許錦真心高興,也不在乎讓他多親一次。但她實在受不了他當著外人面這樣火熱地瞧著自己,便對祁老太太道:「祁景剛回來,您肯定有很多話要問他,我跟熙哥兒就先回了,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爹娘,改日再來陪您說話。」

  祁景登時沉了臉,死死地盯著她。

  許錦裝沒看到,祁老太太也受不了孫子這副德行了,對許錦道:「去吧去吧,明兒個你生辰,奶奶送你一份好東西。」說著親自送許錦往外走,見祁景那架勢好像要攔人似的,祁老太太狠狠瞪了他一眼,訓道:「聽你一身汗味兒,快回屋收拾收拾去,怪不得熙哥兒不肯給你抱呢,肯定是被你熏到了。」

  熙哥兒聽到有人提他,猛地從姐姐懷裡往後歪,好奇地盯著祁老太太。

  許錦跟著回頭,見祁景愣在那兒,傻乎乎好像真信了老太太的話,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眉眼靈動明媚如花。

  祁景痴痴地望著他的小姑娘,直到她抱著弟弟領著大白繞過影壁。

  「回神了回神了!」祁老太太折回來,發現孫子那傻樣,打趣道。

  祁景半點尷尬都沒有,轉身要走,準備回房沐浴洗漱,換身乾淨衣服黃昏時再去找她。臨走前就定好回來那天就要見面的,這麼久沒見,他很想她。

  「等等,」祁老太太打發走丫鬟,笑著看著長孫道:「你想娶阿錦不?想娶的話,明日祖母替你去問問。」

  「想娶,祖母要問什麼?」祁景心跳驟然加快,難道這麼快就可以把她娶回家了?

  祁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長孫,搆不著他額頭,就點他胳膊,「你怎麼這麼傻啊,問啥,當然是問阿錦爹娘願不願意把阿錦許給你啊。」

  「他們自然願意,那祖母的意思是,今年我就可以跟阿錦成親了?」對於小姑娘爹娘的態度,祁景從來沒有在乎過,他覺得只要許錦願意了,他就一定能娶到她。

  祁老太太都不知道這孫子是從哪得到的自信和厚臉皮,懶得跟他多說,簡單解釋道:「沒那麼快,她爹娘答應了,今年只能把親事定下,成親的話,要等阿錦十五六了才行,祖母替你爭取阿錦十五就成親,她爹娘是否答應祖母可就做不了主了。」一般十五歲嫁女兒,但也有捨不得女兒多留一年的。

  祁景皺眉,「不能早……」

  「不能。」祁老太太知道他想問什麼,立即滅了他的傻念頭,跟著嚴厲告誡道:「祖母警告你,在你們成親之前,不管在人前還是人後,都不許你碰阿錦,那樣不合規矩,被外人瞧見了,他們不會笑話你,卻會把各種難聽的話潑在阿錦身上,以前因為這種事出人命的都有,你真喜歡阿錦,就該敬重她。再者,被阿錦爹娘知道你這麼早就想佔阿錦便宜,哼,你就等著看阿錦嫁給旁人吧。這話祖母只說一次,你已經懂事了,自己好好想想。」

  老太太走了,祁景在走廊裡站了會兒,面無表情地回屋去了。

  祁老爺子跟祁恆在午飯前趕回了家。

  祁家本來就是東湖鎮最惹眼的人家,這次兩個少爺同時科考,關注的百姓自然不少,所以短短一下午,幾乎所有人就都知道祁景祁恆考中秀才的喜訊了。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準備把女兒嫁過來的。要是祁家一直住在京城,他們自然不敢奢望攀親,可祁老爺子都搬過來這麼久了,老兩口平易近人似乎也沒有門戶之見,那些有適齡女兒的大戶人家就心動了。大多數都準備端午過後再來試探,但也有心急的早早趕了過來,沒敢直接進祁家,而是來拜訪江氏,想托她探探祁家口風。

  許錦在屋簷下聽裡面那人把她女兒誇得天花亂墜,恨得將手中帕子擰成了麻花。

  是祁恆她為崔筱生氣,是祁景,她就更惱火了!

  沒法拿對方撒氣,許錦把氣撒到了祁景頭上,本想傍晚不去見他的,可自己又很想他,磨磨蹭蹭地還是換了那套最喜歡的桃紅衫兒梨白裙,戴上母親送她的紅玉耳墜,髮髻上再插根杏花玉簪,對著鏡子端詳半晌,這才叫起臥在那邊看她的大白,一起往外走。

  她也不怕被母親瞧見,瞧見了,她先把耳墜簪子藏起來,這樣就沒什麼值得懷疑的了。

  到了後院時,許錦準備像往常一樣去杏樹轉圈做做樣子,大白卻直接走到花叢那邊,回頭看她,再朝裡面伸伸脖子,隨即不等許錦說什麼,它熟門熟路地跑到前面去放哨了。四尺來長的雪白身子臥在走廊拐角下,遠遠觀之像塊兒白石,只有兩隻耳朵偶爾會晃一晃。

  大白越來越好看了……

  「阿錦。」她在那兒望著大白髮呆,早就藏在花叢後的祁景等得不耐煩了,小聲催道。

  許錦臉一熱,低頭走了過去,才瞥見他袍角,人已經被拽進了熟悉結實的懷抱裡,腰上一緊,她受驚抬頭,然後就被人堵住了嘴。

  熟悉的,強烈的,火熱的,一次比一次更讓她心悸。

  從被他摟著到被他抵在樹上,到被他嫌棄個矮不方便被他壓在草地上,許錦覺得有什麼好像要脫離控制了。這種姿勢跟倚在他懷裡不一樣,他壓得那麼緊,她完全沒法動,而且他已經親了幾次了?他連續不停,她記不清了,只在他開始啃她脖子在他一手落在她胸口弄疼她時,終於清醒過來,使勁兒推他,「疼,你別碰我那兒……」

  祁景猛地抬起頭,看著她,氣喘如牛。

  天色昏暗,卻不妨礙許錦看清少年的臉,這一刻她覺得他十分陌生,讓她心慌不安。她閉著眼睛不敢看他:「起來了,咱們好好說話。」

  祁景意識還有些不清楚,他撐在她身上,看她髮髻微亂俏臉酡紅,看她眼睫顫抖紅唇喘息,看她玉頸修長,看剛剛被他分開的衣領下她的精緻鎖骨。這樣的她,讓他發.情了。或許不用她這樣,這麼久沒見,早在看見她時,他就不受控制地有了反應。

  「起來……」許錦真的怕了,因為他下面有東西頂著她。她隱約猜到了那是什麼,所以更害怕,「祁景,你別欺負我……」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她能接受被他親,更多的,她真的沒法再答應,母親知道了,會生氣,會很失望的。一個好姑娘,連摸手都不該允許的。

  「別哭別哭,下次再也不這樣了。」祁景自責又懊惱,趕緊把人扶了起來,替她拍身上的草葉塵土,替她扶正頭頂簪子。都收拾好了,她還在掉眼淚。祁景想抱她,被許錦躲開了,低頭道:「剛剛你已經親了很多次了,這個月都不許你再碰我。」她終於發現,她還小,他已經長成大男人了,雖然他常常被她欺負,但他想欺負她時,似方才那樣,她根本沒法躲。

  許錦覺得,跟祁景單獨相處,除了甜蜜,還有危險。

  祁景不願意,但小姑娘哭得那樣委屈,他只好認了。

  「阿錦,給,生辰禮。」為了打破兩人之間突然襲來的尷尬,祁景把早就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遞給她。

  許錦抹抹眼睛,把匣子接過來,打開,裡面是支步搖,簪頭是赤金彩蝶撲翡翠杏花,下面綴著串串小玉珠。

  「這個很貴吧?」許錦喜歡是喜歡,但太貴重了。

  「我自己買的,不怕。」祁景見她不哭了,想替她戴上。

  許錦瞪他,搶回東西藏到袖子裡,「你傻啊,被我娘瞧見問我從哪裡得的,你讓我怎麼答?」

  祁景無聲笑,突地抱住她,低聲問:「不生氣了?」她瞪他,就是沒關係了。

  「生呢,放開我!」許錦恨恨踩他腳。

  「不放,阿錦,祖母說明天要來你家提親。」祁景滿足地抱著自己的小姑娘,然後用一句話,成功地讓她停止了掙扎。

  「提親?」許錦傻了,這麼快?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0 PM

第42章 定親

  跟祁景分別後往回走時,許錦覺得渾身輕飄飄的。

  祁景已經不止一次說要娶她了,許錦也覺得自己長大後肯定會嫁給他,但現在突然知道這已經不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長輩已經知道了,甚至商量過後很快就要定親了,她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定了親,很快就會嫁人,就會離開家裡,跟他住在一起……

  好像她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姑娘,你想什麼呢?」她呆呆地歪坐在炕沿上,寶珠進來見了,好奇地問道。

  許錦看寶珠,寶珠只比她小一歲,是被爹娘賣了死契的,她都不知道爹娘住在何處。

  「寶珠,你想過將來要嫁什麼樣的人嗎?」許錦將寶珠叫到身邊,小聲問她。

  「姑娘說什麼啊,好好的問人家這個做什麼。」寶珠臉紅了,低頭看腳。她能嫁什麼人啊,等姑娘出嫁了,她肯定是要跟著過去的,到時候要麼嫁姑爺家裡的小廝,要麼嫁替姑娘打理莊子鋪子的夥計,然後運氣好的話被姑娘看中,還能回來當姑娘身邊的嬤嬤。

  她不好意思,許錦也不再問她,放寶珠去側室準備熱水,回頭看看蹲在旁邊的大白,笑了,指著那邊櫃子道:「大白把你的梳子拿過來,我給你梳毛。」

  大白立即站了起來,晃著尾巴顛顛跑過去,前爪搭在櫃子上,大腦袋左右看看,瞅見自己的,伸出一隻爪子往外撥了撥,叼住,然後轉身往回跑。來到許錦身前,它把梳子遞給主人,高興地舔了舔主人小手。自從家裡多了個小孩子,主人陪它玩的時間都變少了。

  許錦揉揉大白脖子,先坐在炕上給它梳腦袋背上的,一直梳到搆不著了,再蹲下去幫它。大白真的很聰明很威武很漂亮,連見多識廣的祁爺爺都讚不絕口,還提醒她除了祁景帶大白去打獵時,往後儘量少讓大白出門,特別是熱鬧的地方,免得招人眼紅。良駒難求,祁爺爺說,大白比良駒還難得。

  而這樣一條厲害的狗,是她的,自小就那麼聽她的話。

  外面寶珠輕聲說水好了,許錦抱著大白蹭了蹭,讓它留在屋裡,她去洗澡。

  「姑娘,你脖子這裡怎麼有塊兒紅了啊?」寶珠替許錦擦背,擦到肩頭時,盯著那塊兒紅瞧了會兒沒看出來是什麼,便疑惑地問了出來,還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平的,應該不是蚊子咬的。」

  「哪裡?」許錦自己摸了摸,感覺不到異樣,便讓寶珠去拿鏡子,鏡子拿過來被水汽弄得更模糊了,許錦本想起身看,可就在她準備出水時,突然想起來了,那是被祁景啃的地方。他開始時一直含著一處吸,她有點疼,扭頭躲開,他才繼續往下的。

  「哦,應該是被我抓的。好了,寶珠你把鏡子放回去,今晚我自己洗,不用你幫忙。」許錦將鏡子交給寶珠,整個人都縮到了水裡,只露出腦袋。等寶珠走了,許錦摸摸發燙的臉,一下子就想起傍晚在草地上那一幕了。

  這次祁景非但親她嘴,還親了她脖子,還摸她那兒……

  許錦羞極了,偏偏越羞越止不住念頭。她摸摸手臂,再慢慢往胸口挪。

  這裡比去年大了很多,但照母親的還差得遠呢,還有點硬,他為什麼要摸呢?

  還有他頂她的那個地方……

  許錦連連搖頭,不敢再想,草草擦遍全身,逃出了浴桶。

  次日的生辰她過得有點魂不守舍,怕祁老太太過來,又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會來。

  祁老太太來了,在後半晌天涼的時候。

  「阿錦抱熙哥兒到院子裡去玩吧,奶奶有話要跟你娘說,你留在這兒聽著也沒意思。」祁老太太笑眯眯地道。

  任許錦平日裡再能裝糊塗,現在也忍不住臉熱,怕被祁老太太瞧出異樣,趕緊抱起熙哥兒出去了。

  「伯母有事?」江氏在祁老太太對面主座上落座,有些驚訝。以往老太太過來都是聊天解悶來的,從來沒有主動打發女兒走過。

  祁老太太也不繞彎兒,直接問道:「你覺得我們家祁景如何?」

  江氏愣了下,隨即誇到:「那孩子最近兩年越來越懂事了,如今又有了功名,前途大好。」

  「那給你當女婿怎麼樣?」祁老太太隨意般問了出來。

  這下江氏是真的呆住了。

  祁老太太趁機解釋道:「不瞞你說,我早就看中阿錦這孩子了,只是以前祁景實在頑劣,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提,現在他長出息了,阿錦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我怕再不提你們給阿錦定了別人,便來問問。我們家的情況你都知道,你伯父是當了幾年官,但我們家沒有那些官家作風,幾個孩子不安排通房也輕易不准他們納妾。至於祁景父母,對他們小兩口不會太疼愛,但也不會挑事,阿錦嫁過去後不用操心什麼。差不多也就這些了,你覺得呢?有什麼不放心的儘管提,別跟伯母見外。」

  「這,這是伯父跟您的主意,還是祁景……」江氏猶豫問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和許攸都覺得,還是要給女兒挑一個她自己喜歡的,當然,對方最好對女兒也有幾分情意。如果是祁景提的,那他是什麼時候喜歡女兒的?這倆孩子可是常常碰面的。

  祁老太太很會說話,「哈哈,提起這個我也納悶,你看平時倆孩子碰面就跟兄妹似的,阿錦把祁景當哥哥,祁景把她當妹妹,偶爾還會氣氣阿錦,咱們根本看不出來什麼。這不,昨日回來,聽說有人想把女兒嫁給他,這小子終於急了,說他只想娶阿錦。」

  「可阿錦還小啊……」江氏還沒做好嫁女兒的準備,忍不住找藉口拒絕。

  「嗯,伯母知道你捨不得阿錦,不急,你跟許攸要是看得上他,咱們就先把親事定了,等阿錦十五再成親,那時祁景會試殿試順利的話,正好也有差事了。」祁老太太當然有備而來。見江氏依然猶豫不定,她也不催,從袖子裡摸出庚帖放在桌子上,起身道:「你別著急回我,這兩天跟許攸好好商量,等熙哥兒抓周那天再給我回信也不遲。行了,那我先走了。」

  江氏出去送她,回來時瞧見女兒正低頭哄懷裡的弟弟,側臉還能看出幾分孩子氣,但真的已經長大了。

  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女兒才十二,就被人盯上了。

  晚上江氏賴在女兒屋裡捨不得走,還是許攸來接的她。回屋後江氏跟丈夫說了這事,許攸聽後,恨聲道:「我早看出來祁景對阿錦有歪心思了,只是那時他太能裝,我看他年紀小,就沒往那方面想!」那時女兒才多大啊!

  「那你說咱們答應不?」江氏心中沒有主意。按理說女兒嫁到祁家是他們高攀,而且祁家知根知底,的確挑不出刺兒。可一想到定親後女兒差不多就是別人家的了,她就忍不住想拒絕。

  許攸沉默,良久才道:「祁景遇事冷靜,小小年紀就沉得住氣,將來至少不會犯大錯。明年春後我十有八.九會留在京城,阿錦跟他在一起,離咱們也近。」

  「你同意了?」江氏很意外,剛剛聽他咬牙切齒的,她還以為許攸不願意呢。

  許攸親親她額頭,柔聲道:「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想法,阿錦的婚事,還得你做主。要不,你去問問阿錦?她這個年紀,也懂點事了。」

  江氏點點頭,閉上眼睛,卻是半夜才睡著。次日等許攸去了書房,她把女兒叫到身前檢查她女紅。許錦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乖乖地繡荷花,直到母親開口問她對祁景有什麼看法,她手一抖,低頭問:「娘問這個做什麼?」

  江氏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兒,這丫頭竟然臉紅了?

  她還沒透露出祁家提親的事呢!

  畢竟是過來人,江氏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女兒估計早就看上祁景了!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祁景的?」她拿開女兒手裡的東西,低聲問。

  「我又沒說我喜歡他!」許錦當然不會承認,仰頭反駁。她自小淘氣,為了不被父母教訓,常常撒謊,知道如何才能騙過長輩。但這次不行了,才跟母親對視了片刻,她就心虛了,低頭道:「今年才喜歡的,那次我去外面接大白,看他騎在馬上,突然就喜歡了……」

  「他知道嗎?」江氏狐疑地問。

  許錦搖搖頭,「我才不讓他知道呢,省著他笑話我。對了,娘你問這個幹什麼?」短暫的慌亂後,許錦已經想到該如何應對母親的質疑了,仰頭,天真地問道。

  江氏半信半疑,緊緊盯著女兒的眼睛:「昨天祁景讓他祖母來提親了。」

  「真的?」許錦又驚又喜,跟著紅著臉撲到母親懷裡,挺不好意思地問:「娘,祁景來提親,是不是說明他也喜歡我?」完全一副天真小丫頭的模樣。

  「傻,不喜歡你他來提親做什麼。」江氏抱住女兒依然還顯得單薄的身子,嘆了口氣。不論如何,看女兒這副樣子,這個親也要定了。

  熙哥兒抓周後不久,祁家請了媒人登門說親。納采問名之後,定在十月初八下聘。

  而五月到七月的這三個月裡,祁景後悔了,早知道江氏會盯女兒那麼緊,派了身邊一個丫鬟隨身服侍許錦,根本不給兩人見面的機會,他寧可晚點提親定親的。

  眼看再過幾日就要去府城準備鄉試了,祁景站在兩家牆根下,心浮氣躁,總覺得臨走前若見不到她一面,考試時他大概會真的分神吧?

  夜幕降臨時,祁景偷偷跳上了牆頭。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1 PM

第43章 夜探

  祁景的第一次夜探閨房以失敗告終。

  倒不是大白壞事,大白原本就肯親近它,後來打獵時祁景跟大白也培養了很深的默契,半夜聽到他的腳步聲,大白根本不會叫。祁景順利地翻過後院門摸到許錦的院子,連院門都翻進去了,卻敗在裡面的門前。正門插著,他撬進去肯定會驚動睡在次間的丫鬟。爬窗,得她從裡面把窗打開才行,但現在夜深人靜,他不敢貿然叫她,被丫鬟聽見回稟了她爹娘,祁景怕親事黃了。

  他靠著牆靜靜立了會兒,期待大白會叫醒她。

  可是大白再聰明也沒聰明到猜出他來意的地步,那條傻狗,興許還以為他就是過來看看呢。它不會管他在外面等多久,它只會事事把主人放在第一位。沒有事,它肯定不會打擾小姑娘睡覺。

  祁景摸黑溜回了家。

  他一走,裡面抬頭望窗的大白重新把腦袋搭在地上,慢慢閉上眼睛。

  第二日祁景準備帶大白去山上打獵。定親後祁老太太叮囑他去許家時不能像往常那樣直接進去,得先讓門房通傳,於是他就在外面等著。裡面許攸聽說了,親自到女兒院裡領大白,然後他都沒出去,只讓大白自己跑去找祁景。

  看著孤零零跑出來的大白,祁景早習以為常,只是這次眼裡裡多了幾分諷刺。不讓他見她?等著吧。

  跟龐叔在山裡逛了半天,祁景將滿身戾氣都撒到了那些獵物上,箭無虛發。

  下午回來後,他也沒下馬,見大白進了許家便也逕自回家了。

  那邊大白回到主人屋裡時,許錦正在炕上無聊地翻書看,聽到動靜,她習慣地先檢查大白是否受傷,檢查完了,剛想繼續低頭看書,大白直起身子把前爪搭到了炕沿上。許錦以為大白想跟她玩,便去摸它脖子,摸著摸著終於發現大白是想讓她看它左前腿了。她好奇地握住它爪子,細細一看,驀地發現那雪白的毛髮裡綁著一根染白的竹筒。

  許錦心跳加快,立即往外面瞅了一眼,確定兩個丫鬟不會進來,她飛快取下竹筒,躲到炕裡頭偷看。

  「今晚亥時,開窗。」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不容拒絕的霸道氣勢撲面而來,讓她心慌,許錦好像看到了祁景那雙幽深的眸子,為許久未見而鬱鬱,為即將抱她而火熱渴望。

  許錦悄悄把紙條燒了,坐在炕頭,忐忑猶豫。

  不開窗,她真的想他了,自定親後她就再也沒有出過家門,也沒能見到他。與之前他去院試的那個月連起來,整整四個多月,她只見了他兩次而已,都沒能好好說說話,問他府城是什麼樣,問他考試時都考了什麼,每項成績如何。

  開窗……哪個好姑娘會半夜私會男子呢,就算是心上人,那也不妥,再說被人發現怎麼辦?

  說實話,許錦的害怕徬徨多過期待,怕祁景被嫁人逮著,可時間不等人,天慢慢地黑了。同父母弟弟吃過晚飯回來,許錦越發不安了。

  她看向外間。

  今晚是玉珠守夜,玉珠是母親身邊的丫鬟,撥給她了,連名字都換了。跟容易受她擺佈的寶珠不同,長她兩歲的玉珠更像是個大姐姐,許錦有什麼不對,玉珠會柔聲提醒她。當然,如果許錦堅持已見,玉珠絕不敢不從,可許錦做不到那樣無理取鬧啊,她也沒有底氣。好比去後院跟祁景私會,若她非要打發玉珠走,這不是直接告訴旁人她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她只能乖乖的,像個真正懂事的大姑娘。

  想到這裡,許錦又有些不服氣了,憑什麼定親了她就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讓她的緊張裡多了點興奮。

  很快,外面傳來玉珠歇下的聲音,許錦趴在被窩裡忐忑不安地等著,等大白提醒她祁景來了。

  屋子裡黑漆漆的,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兒,夜裡又是如此安靜,許錦不知不覺犯困了,然後在她迷迷糊糊睡著時,大白用前爪喚醒了她。

  許錦猛然驚醒,心跳如鼓。

  知道祁景來了,她悄悄下地,身上還穿著白日裡的衣裳。她摸摸大白腦袋,讓它守在屋門口警惕玉珠醒來,然後秉著呼吸挪到窗前。其中一扇窗只是虛掩著,許錦手搭在上面待了會兒,提著心慢慢打開。

  外面有淡淡的月光,她看見祁景一身黑衣立在一側,給她看的是側臉。許錦莫名鬆了口氣,從祁景這個姿勢裡感受到他的體貼。這樣既能讓她知道來人真的是他,又不會因為突然看到正臉而嚇了一跳。

  她推開窗時,祁景轉了過來,慢慢走近,隔著窗看她。近了,模糊的面孔也漸漸清晰,畢竟很久沒見,許錦忍不住盯著他多瞧了會兒,瞧著瞧著對上他幽幽的眼睛,裡面好像有星光浮動,不刺眼,卻迷人神智。

  許錦被他看得低下了頭。兩人越大,她在他面前就越放不開,特別是這種時候,他眼神太火熱,燒人。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許錦是怕被玉珠聽見,至於祁景,她不知道……

  「讓我進去。」她聽見他這樣說。

  不是見個面說幾句悄悄話就行嗎,他還想進來?

  許錦慌得抬起頭,手搭在窗上準備攔他:「不行,我,玉珠就睡隔壁,我怕她聽見。」她很小聲很小聲地道。

  「我動作輕點,她聽不見的。」祁景敢來就有這種把握,見她垂眸咬唇猶豫不定,羞答答的可愛,他忍不住,抬腿跨到窗檯上,半蹲著看她:「你要是再不讓開,她就可能真的聽見了。」

  「祁景……」許錦不得不承認她更怕的是他進來與他獨處一室的事,她仰頭求他:「別進來了,咱們就這樣說說話不好嗎?」

  「不好,我已經很久沒抱你親你了,前兩個月的,這個月的,還有下個月的,今晚你一起給我。」

  「你……」許錦說不過他,急急想關窗,到底不敢鬧出動靜,力氣小的很,祁景直接握住她手,探進去一條腿,低聲問她:「真不怕被人聽見?」

  許錦怕,所以她只能無奈地收回手,然後趁他做賊般跳窗的功夫,提著心趕回炕前。別的地方,她怕他抱她時撞到桌椅發出聲響,炕這邊……許錦迅速抓起枕頭抱在懷裡,打定主意除了抱抱親親,不讓他再碰別的地方。

  夜那麼長,祁景進屋後並不著急,在屋裡轉了圈這才朝她走去。見她抱著枕頭,他有些好奇,不懂她這是要做什麼。不過瞥到炕頭她的被窩,他倒是心中一熱,他早就想抱她睡覺了,這次終於有了機會,而且躺在被窩裡,說話動作都方便。她太矮,站著親她有點累。

  「阿錦,困不困?」祁景坐到她身邊,跟著把人轉到自己雙腿中間,下巴搭在豎在兩人中間的枕頭上,小聲問她。

  許錦本來很困,現在一點都不困!

  「嗯,你快點回去吧,我想睡覺了。」兩人都只動嘴皮子說話,聲音都不是從喉頭發出來的。

  「那我抱你睡。」祁景扯開枕頭,雙手伸到她腋窩下,在她反抗前提醒她:「別說話,小心被人聽見。」說完手上用力,輕而易舉將人抱到了炕上。她似乎是嚇呆了,一動不動,祁景趁機脫了她的軟底繡鞋,輕輕放在地上,再脫了自己的,長腿一抬,面對她而坐。正想抱她進被窩,發現她穿的不是睡衣,疑道:「怎麼沒換?」

  換什麼啊!

  許錦終於反應過來,捂著衣襟防備地看著他:「你,你別胡鬧,快,快點抱……弄好了馬上回去!」

  「好,抱八次,親八次。」她這麼緊張,祁景怕逼她太急把她逼哭了,柔聲應了下來,盤腿坐好,朝她張開雙臂:「過來,我抱著你。」那動作那語氣,像極了平時許錦逗弟弟的樣子。

  許錦不想像個孩子似的坐他腿上,低頭道:「咱們別在炕上,去地上吧。」在炕上總覺得更緊張。

  想了那麼久的小姑娘就在眼前,祁景耐性可不多,她扭捏著不過來,他便往前湊,一把摟住想逃的人,緊接著托起她雙腿將人抱到他腿上。許錦羞得往他胸口躲,祁景任她蹭,抱了會兒,這才一手扣住她後腦一手扶著她肩頭,低頭湊過去,額頭碰著她的,聞她身上的淡淡清香,「阿錦,想我了嗎?」

  許錦攥著他衣襟,沒說話,眼睛早閉上了。

  「想不想?」祁景碰碰她嘴唇,求他想聽的答案。

  「……親一次了。」許錦顫著音答,碰上再離開,那就是一次。

  祁景手一緊,托著她腰將人抬高,「那樣不算,這樣才算。」說完急切地含住她紅潤小嘴兒,由淺而深的吸.吮,探索,捉弄。他以前沒有親過人,但跟她親了那麼多次,每個動作她都會有不同的回應,祁景覺得新奇極了,剛開始時各種嘗試,很快就找到了最讓她抵擋不住的親法。

  許錦被男人熟練地親著,身上漸漸著了火,推他。推不開,抓著他的手也漸漸沒了力氣,只能靠沒有被他禁錮的雙腿發洩身上的癢和熱。襪子被他脫鞋時一起扯了下去,一雙小腳沿著炕單摩,來來回回,雙腿曲起又伸直,是無聲的求饒。

  待那雙腿歸於平靜,許錦已經癱軟在祁景懷裡,只有大喘氣的份了。

  「還有七次。」等她歇夠了,祁景再次覆了上去。

  一次比一次漫長,一次比一次讓她心慌害羞,身上某個地方,感覺不太對勁兒。

  許錦受不了了,這樣的親密是種折磨,第二次結束時,她虛捂著嘴,可憐兮兮地求他:「剩下的,以後再補吧?」否則這樣親下去,她怕明早起來自己的嘴是腫著的。脖子上的紅好歹能藏住,嘴腫了,那太明顯了……

  「不行,不過,如果你讓我抱著睡一晚,那四次就不算了。」祁景誘.惑著道,聲音黯啞。

  「四次?」不是還有五次嗎?許錦腦袋不夠使了,竟先想到了最擔心的次數問題,而不是該不該讓他抱著睡。

  祁景掀開被子,將渾身無力的小姑娘放到被鋪上,人也跟著躺了下去,跟她擠一個枕頭,「睡覺前還要再親一次。」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2 PM

第44章 好奇

  許錦的枕頭不大,躺她一人綽綽有餘,大白小時候也臥在上面過,但現在換成祁景躺下來,好像一下子就不夠躺了。

  「你起來……」許錦急得快哭了,讓他繼續親下去她受不了,可讓他睡在自己的被窩裡,她更無法接受。被他放下後,她迅速扯過身後的被子裹住自己,然後腦袋往後退,伸手推他,因為著急,聲音有點大了。

  「小點聲。」祁景好心提醒她,看看她身後與外間共用的牆壁,他連人帶被子枕頭一起抱了起來,挪到那邊炕頭再放下,離得遠些,更安心些。到了地方,他輕而易舉扯過被子放在下面墊著,然後把起身想逃的小姑娘壓在了上面。

  「阿錦,你選,是讓我親一次抱一晚,還是讓我連續親五次?」他老老實實地壓著她不動,感受她急促的呼吸心跳。怕她誤會,他還啞聲解釋道:「放心,我就抱著你睡覺,不會做不該做的。」在這邊住了這麼久,他懂了很多,知道她怕什麼。雖然他很想,但她真的太小了,那種事還是等她長大點再說吧。

  「真的什麼都不做?」許錦緊張地問。屋裡比外面還要黑,她看不清他神色,無法確定。

  「親你,然後抱著你睡覺,其他的就沒有了。」祁景翻身下去,將人摟到懷裡,深深吸了一口她發間香氣,才摩挲著她背後長發道:「早知道定了親你娘就不讓你出門了,我該晚點提親的,這麼久沒見,你都不知道我過得多難熬。」

  他正常說話,許錦放鬆了很多,乖乖窩在他懷裡,小聲哼道:「怎麼,你後悔定親了啊?」雖然遺憾不能出門了,許錦還是挺為定親高興的。定了親,她注定會嫁給他,那現在不合規矩,她多少可以用此事安慰自己。

  如今祁景已經能準確地根據小姑娘語氣猜測她心情了,忙道:「不後悔,就是太想你了。」往下蹭了蹭,跟她臉對臉。

  許錦臉熱了,第一次跟他這樣躺著,哪怕看不清,她也難為情,低頭道:「那你快,快親吧,親完就睡覺了。對了,你什麼時候走?」

  「那個不用你管,你安心睡就行,我肯定不會讓人發現的。」祁景抱抱她,坐起來脫衣裳。

  許錦眨眨眼睛,明白過來後急了,飛快起身按住他手,「你,你脫衣服幹什麼?就這樣睡,不許你脫,你敢脫,我,我以後再也不讓你進屋!」有一就有二,她自認很瞭解祁景。

  「我不習慣穿衣服睡,你放心,我裡面有單衣,不會脫光的。」祁景捏捏她手,示意她拿開。

  許錦才不拿開,好言好語跟他商量:「只一晚,只穿這一晚,祁景,你別欺負人。」

  「脫衣服睡覺天經地義,不算欺負。阿錦,你要是再不拿開,我可真要欺負你了。」別的事情上祁景能讓著她,這種事情,她得聽他的。祁景分開她手,怕她還要來糾纏,起身走到旁邊去脫衣。許錦追上去阻攔,祁景無聲笑,一邊將外衫輕輕丟在炕上,一邊作勢要解裡面的,「阿錦,你再過來,我就全都脫了。」

  「你……」許錦恨得咬牙切齒,總算知道什麼叫引狼入室了。若是白日裡,他敢這樣對她嗎?

  「祁景,你要是敢胡來,你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她威脅他。

  「你敢不理我,以後我天天胡來。」祁景褪了外褲,只著單衣走到她身前。許錦氣得不想再理他,卻被祁景抓住了手。她疑惑抬頭,祁景彎腰將人抱了起來,走到那邊貼牆放下,身子抵著她:「你也把外衣脫了,這樣睡舒服。」抬手要解她衣裳。

  「不用,我這樣也能睡著!」許錦使勁兒拍他手,拍到了,發出突兀的清脆響聲,嚇她一跳。

  祁景心也提了起來,凝神聽了聽,鬆了口氣:「還好,丫鬟沒聽見。」剛說完,忽聽見她吸氣抽搭聲,祁景心神一震,低頭去摸她臉,「怎麼哭了?別哭別哭,她真的沒聽見……」

  「不許你脫我衣服!」許錦狠狠踢了他一腳,身子低下去,扯過被子摀住臉無聲地哭了出來。她已經讓他佔了很大便宜了,哪有這樣欺負人的?看過那麼多話本,沒見哪個男子非要脫心上人衣裳的,最多也就是親親抱抱。

  「不脫了不脫了,你別哭啊……」祁景嘆了口氣,將人摟到懷裡輕輕拍著她:「好了好了,睡覺吧,不鬧你了。」小姑娘打不過他,可她一掉眼淚,他就不敢再逼她了。

  見他老實下來,許錦得寸進尺,「那你現在回去,否則我還哭。」假裝抹眼睛。

  祁景動作一頓,跟著在她耳邊道:「那你繼續哭吧,我看你能哭到什麼時候。」還當他是起初那個她說什麼他都會相信然後被她用這一招騙了好幾次的人嗎?

  「你,你不喜歡我了?」招數失敗,許錦很是意外,委屈地質問道。

  「喜歡,喜歡到恨不得走到哪都帶著你。阿錦,讓我親親,親完咱們就睡了。」祁景再次扯開被子,將人攬到懷裡堵住她喜歡撒謊騙人的小嘴兒。她嗚嗚掙扎,他按著她肩膀將人放了下去,順勢壓到她身上,捧著她臉親她,捉她的小舌。她漸漸沒了力氣,身子軟成水兒,下面雙腿不自覺地蹭動,噌地他渾身冒火。

  小姑娘意亂神迷,少年握慣弓箭的手慢慢挪到她腰帶上……

  「嘶……」背上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祁景倒抽一口冷氣,「阿錦,你真狠心!」

  「活該,再敢脫我衣服我還能更狠!」許錦是堅決不肯縱容這人胡來的,從他身下掙出來,拉起被子裹住自己,背對他躺著:「好了,親完了,你再胡鬧我就真生氣了。」這事兒不能慣著他。

  「那你讓我進去,外面冷。」祁景揉揉後腰,想鑽到她被窩裡去。

  「不給,你就在外面睡……你,不許你再碰……」被子被強硬分開,許錦迅速後退,結果話沒說完就被祁景拽回了懷裡。許錦怕他沒完沒了,忍不住掙扎,祁景嘆口氣,拍拍她肩膀,閉眼道:「睡吧睡吧,我明天還要早起,保證不鬧了。」

  「真的?」

  「嗯,我也困了。」

  許錦不是很信祁景,雖然乖乖窩在他懷裡,還是小心警惕著,腰部以下特意往後挪了挪,怕碰到他剛剛又頂著她的那個地方。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的呼吸變得均勻了,許錦終於放了心,準備轉身自己睡,她不習慣被人這樣抱著。只是她才動了動,少年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就勒緊了,迫她貼得他更近。

  他的胸膛寬闊結實,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許錦忽然覺得很安心,倚在他懷裡慢慢睡著了。

  「阿錦?」

  她睡著了,祁景「醒」了,確定小姑娘真的睡熟了,祁景扶住她肩膀,小心翼翼將手臂抽了出來,把枕頭墊在她頭下,再慢慢將人放平。有點緊張,祁景躺著平復呼吸,良久才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從決定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好奇小姑娘衣裳裡面長什麼樣了,特別是胸口,他是看著那裡漸漸鼓起來的。旁的女人那裡鼓鼓的,但那些人不是他的,他一點都不好奇,他只想看她。

  祁景輕輕解了她外衣,沒有褪下去,只敞開了胸襟。裡面還有一層單衣,祁景摸黑笨拙地解開,心裡莫名緊張,像探索一處神秘未知的地方。當他覺得應該可以摸到她肚子時,沒想手放上去,還有一層光滑的綢緞小衣,形狀古怪。

  這是什麼?

  祁景順著小衣往上摸,摸到一處小鼓包,是那天情迷時他忍不住去揉的地方。祁景記得她喊疼來著,沒敢多摸,但那裡軟軟的,他情不自禁按了按頂端最軟的地方。

  「嗯……」小姑娘發出一聲輕輕的哼,很輕很輕,卻讓他那裡倏地支了起來。

  祁景又好奇又意外,指腹再次點了下去。

  這次她沒叫,卻伸手來撥他,祁景急急收回手,她什麼都沒碰到,朝對面轉了過去。

  祁景等了會兒,咽嚥口水,貼著她側躺,右手試探著鑽進那件小衣,往上摸。

  又碰到了,小小的一團,比方才平躺時顯得大了些。

  這裡到底長的什麼樣?

  祁景的好奇心徹底被勾了起來,輕輕碰了會兒後鬆了她,準備去炕下點支蠟燭仔細瞧。

  「祁景……不許你,欺負我……」他還沒轉身,小姑娘突然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夢囈。祁景只聽清了他的名字和欺負二字,但也能猜出來她做了什麼夢。他不自覺地彎了嘴角,心柔似水,老老實實躺下去,將她轉過來,親親她耳朵,「阿錦,夢到我對你做什麼了?」

  小姑娘沒答話,腦袋拱到他肩窩,手臂也抱住了他。

  祁景蹭蹭她腦頂,閉上眼睛,真的睡了。

  這晚祁景也做了個夢,夢見她趴在他背上玩他的狗耳朵,他怕癢不讓她碰,她就撇嘴抹淚兒……

  大概是心裡裝著事,第二日許錦天沒亮就醒了,但是身邊已經沒了人。

  她揉揉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被鋪上,屋裡靜悄悄的,那邊窗子也關著,好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場夢。

  是夢嗎?

  許錦想摸摸自己的嘴唇,抬手時感覺卻不大對,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她身上只剩了單衣,衣襟還是敞開的,裡面海棠色的小衣一覽無餘。

  祁景……

  小姑娘氣紅了臉,咬牙切齒,發誓再也不讓祁景進她屋裡來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3 PM

第45章 驚喜

  祁景祁恆兄弟倆又去參加鄉試了。

  似乎這一年,祁家許家的話題大多都圍繞他們的考試轉。祁家看重不必說,許家呢,兩個孩子沒定親之前,祁景祁恆都算得上是許攸的學生,許攸當然希望他們考得好些。定親之後,那就是未來的親家了,怎能不關注?

  不過這場鄉試,祁老爺子只對祁景抱了很高期望。一來祁景表現出的練武、戰場謀略天分太好了,武科舉又是主考自身功夫的,只要祁景如常發揮,考個好名次絕對沒有問題。至於祁恆,本身資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照他親爹和許攸差遠了,再加上他年紀小,這次鄉試就只當是歷練吧,哪怕能過了,明年的會試殿試他也不會讓祁恆參加,少年就該好好練練心性,沉澱三年過後,正是好時候。

  祁景對老爺子的鼓勵期望毫不在意,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不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氣餒或鬥志昂揚的。祁恆自知年紀小,也不太看重這次考試,祖父看好大哥並未影響他心緒,但他還是羨慕甚至有些嫉妒祁景,當然也有些挫敗感,因為大哥如願以償跟心上人定親了,而崔筱還要守孝三年。祁恆本想考中秀才就去崔家提親的,這樣一來就要等到三年後了,然而秋後一家人便要返京,且因為大哥不再跟家人鬧彆扭了,祖父祖母決定以後就住在京城,那麼下次他回來,不知是何時……

  尚未分離,離愁已經爬上心頭。三年不見她,祁恆現在完全無法想像那日子將會有多難熬。且,在他前面,有他連問都不敢輕易問的父母,也有崔筱明顯不看好他的大哥,三年後會是什麼樣,父母會不會答應他,崔筱大哥會不會提前給她定人,祁恆都沒有把握。他能做的,就是先拒絕母親給他安排的任何婚事,然後等功成名就後,父母把他當然大人看後,告訴他們自己想娶的人只有崔筱。

  兄弟倆懷著不同的心情出發了,隔壁祁家頓時安靜了許多。

  祁景走後,許錦待在屋裡悶悶不樂,她已經從祁景口中知曉祁家很快就要離開的事了,還知道祁景打算留在這邊陪她的,但被他祖父強硬拒絕了,說是早早回京就是為了讓祁景在親朋好友間重新露面,廣結人脈,這對將來的仕途有益無害。許錦懂,但哪怕祁景答應她會常常給她寫信然後明年她們過去時還會在京城城門前接她,她還是很捨不得,半年呢……

  「阿錦怎麼不吃菜?今天的菜不和你胃口?」她在那兒捏著筷子發愣,許攸見了,關切地問道。

  「沒,挺好吃的。」許錦回神,隨便夾了塊兒茄夾子放在碗裡,然後小口小口吃飯。

  自家沒心沒肺的女兒何時這樣沒精打采過?

  都是祁景惹得!

  許攸看看江氏,江氏無奈點頭,許攸便道,「阿錦,九月咱們一家跟祁家同去京城。」

  會試殿試都在京城舉行,到了這科舉的最後兩步,不僅僅需要真才實學,也需要對京城各方勢力有所瞭解,特別是主考官的偏好。每年鄉試過後都有很多舉人提前赴京,各展所長贏取名聲或投靠達官貴人門下,如此既能開闊眼界,又能結交一些貴人,於日後做官多有便利,不至於兩眼瞎。

  許攸原本打算年後自己先過去,等一切都安定了再來接她們母女,但祁老爺子去府城前提議他早些啟程,並介紹了一處宅子給他們暫住。許攸跟妻子商量後,決定接受祁老爺子的好意。他是想妻子都在身邊做事情可以安心,江氏則是聽祁老太太說那處宅子位置清幽適合丈夫讀書才心動的。當然,現在看女兒這樣魂不守舍的,夫妻倆都覺得這個決定做對了。女大不中留啊,心都飛到祁景那小子身上了。

  一起去?

  許錦倏地抬頭,目光灼灼地望向父親,「真的,真一起去?」

  「真的,這下高興了?」許攸笑著打趣女兒。

  許錦現在興奮極了,才不會因為一兩句打趣害羞,好奇問:「那咱們住在哪兒啊?」

  江氏替熙哥兒擦擦嘴,回頭接話道:「地方你祁爺爺已經替咱們安排好了,你只要乖乖跟我們走就行,什麼都不用你操心。不過,聽說那宅子離祁景他們家挺遠的,坐車都得走一刻鐘……」

  一刻鐘的路程,跟現在兩家出門走二十幾步相比的確是夠遠的。

  「娘……」

  這回許錦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了,嬌嬌地喊娘,跟著低頭吃飯,不敢看父母別有深意的目光。但她真的很高興,高興到嘴角一直都是翹著的。一起去京城,那她就不用跟祁景分開很長時間了。雖說同在一個地方也未必能常常見面,但想到祁景就在身邊,她心裡就是安定的,與相隔兩地的感覺完全不同。

  飯後父親去了書房,許錦跟母親一起照顧弟弟,熙哥兒睡著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娘,咱們九月就走,那,以後還會回來嗎?」啟程日期驟然提前,她跟崔筱能見面說話的時間就不多了。若父親真的在京城當了官,她跟崔筱豈不是很難再碰面了?

  她跟崔筱一起長大的啊,親姐妹都未必有她們倆好……

  許錦蔫了下來,她是為跟祁景在一起而高興,但跟崔筱分別,她真的捨不得。

  江氏摸摸女兒腦袋,輕輕嘆了口氣,卻沒法安慰什麼,只能道:「趁還是鄰居,走之前多去找找筱筱吧。阿錦你也別太難過,雖然不挨著住了,但你們還能寫信啊,再說筱筱以後也是要嫁人的,若她嫁的地方碰巧離京城近,你們方便了也可以多多走動。」

  人生總有離散,或許一別之後再難相見,或許,某一天突然就偶遇了,誰能說得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3 PM

第46章 啟程

  鄉試結果很快出來了。

  祁景是本府武解元,祁恆文試也中舉了,只是名次比較靠後,但他才十四歲,能在老少雲集的眾多學子中奪一舉人名額,已經足以讓那些熬白了頭髮卻依然落第的老秀才們眼紅嫉妒了。

  家裡兩個孫子都很爭光,祁家擺了三天流水席大宴賓客,很是熱鬧了一番。

  熱鬧過後就要收拾行李返京了。

  祁景奪魁沒見他多高興,得知許家會一起過去後,那喜悅溢於言表的模樣,大概只有瞎子看不出來,如此便一下子得罪了兩個人。一個自然是被沒有機會見崔筱一面和即將分離這雙重壓力弄得嘴角起泡的祁恆,另一個則是去祁家串門的許攸。傻小子高興啥,還不是高興能跟女兒挨得近了?

  可惜他們氣他們的,祁景照樂不誤,白天裝模作樣在屋裡看書,因為心情好還多陪老爺子下了幾盤棋,然後等到夜幕降臨,就偷偷溜去許家抱他的小姑娘。小姑娘依然不讓他脫衣服,但能抱著她,祁景就很滿足了。而且祁景發現一件事情,他越厲害,小姑娘好像就越喜歡他一些,這回中瞭解元第一次去找她時,許錦竟然主動親他了,中秀才那次都沒得到這種獎勵。

  「阿錦,再親親我。」食髓知味,祁景摟著許錦,輕聲道。

  「不親。」許錦狠狠戳了他一下,「這個月你已經來了三次了,去京城前不許再過來。」他來一次她就要提心吊膽一回,那滋味兒真怎麼好過。

  「好,那我乖乖聽你的話,你再親我一下。」祁景說話還是比較算數的。隨著他中瞭解元,現在她給他的獎勵已經變成了每月三次夜探閨房。

  「你都是解元了,還這樣跟我說話,不覺得特別傻嗎?」許錦先輕輕親了祁景臉一下才小聲笑話他。祁景越來越長進,她與有榮焉,他乖,她就願意滿足他一些小要求。

  她的唇溫溫的軟軟的,祁景追著想再親一口,被許錦毫不客氣地擰了腰。祁景頓時不敢再犯,卻故意對著她耳朵說話:「哪裡傻了?況且傻也沒關係,我只在你面前這樣說。」旁人他都懶得多說。至於她,只要能被她親,再傻的事他也能做出來。

  許錦癢得縮脖子,他繼續逗她,許錦沒處躲,往下一滑埋在他胸口,緊緊摟著他腰不讓他追下來。

  被她胸口兩個小鼓包抵著,祁景心癢癢,大手在她背上逡巡,時不時從腋窩下狀似不經意地掠過,「阿錦,我中解元你是不是特別高興?」

  許錦點點頭。

  「那明年我若中了會元,你是不是更高興?」

  許錦繼續點頭,然後多說了一句:「不過我爹說會元很難考的,你在咱們府最厲害,但跟你一起考的還有其他地方最厲害的人,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能進殿試,就很厲害了。」

  聽她不信自己,祁景有些不快,將人提起來,翻身壓住她:「我就是最厲害的,記住了。阿錦,那我中了會元呢,你給我什麼獎勵?」

  他這麼霸道自信,許錦卻一點都沒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只為他聲音動作裡的氣勢所迫,不由道:「再給你加一次?」

  「不要,若我中了,你給讓我……」祁景頓了頓,咬她耳朵,「次數不用加,但你要脫了衣服讓我抱。」察覺她又要掐他,祁景搶先按住她兩隻手,低聲求她:「阿錦,脫了衣服,讓我好好摸摸你,你放心,我只摸,不做旁的……」

  「呸,你做夢吧,你中不中會元跟我有什麼關係?祁景你再這樣壞,我……」沒說完,被祁景堵住了嘴,親到她快喘不上氣的時候才松開,許錦剛想繼續罵人,又被堵住了。如此幾次三番,後來她不罵了,祁景就問她答不答應,許錦才說個不字,他又來親她,彷彿得不到許可就不罷休。

  許錦不想答應的,但她漸漸發現祁景在她身上動了,那種輕輕的撞,用那處硬硬的地方撞她腿間。察覺到這種變化後,許錦嚇得再也不敢掙扎,等祁景再鬆開她讓她喘氣時,忙應了下來:「我,我答應你了,你快下去……」都急得快哭了。

  祁景喘得厲害,他也確實快要憋不住了,她再多擰一會兒,他都怕自己會做出點什麼。不敢再她身上多呆,他利落地翻身下去,仰面喘息,讓自己慢慢平復下來。

  許錦動都不敢動,心頭緊張地砰砰直跳,雙腿悄悄併攏磨了磨,企圖磨掉那種怪異的感覺。

  「阿錦,睡吧,記住你說的話。」

  耳邊傳來他沙啞的聲音,許錦悄悄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睡。

  過了一會兒,那人又貼了上來,老老實實抱著她……

  接下來的幾天,祁景真的沒再來了,許錦漸漸放鬆下來,或是在家看母親安排下人收拾東西,或是去隔壁找崔筱說話。這日早上大白出去又進來,腿上多了竹筒。許錦皺眉,以為祁景說話不算話,打開竹筒後才發現裡面有兩個紙條,一個是祁恆給崔筱的,一個是祁景給她的。許錦因為不知道,不小心都展開了。

  她拿著祁恆的紙條發了會兒呆,好一會兒才回神。

  跟祁恆崔筱相比,她和祁景真是要……順利的多。

  「二哥,筱筱在她房裡嗎?」

  許錦抱著熙哥兒進了崔家,見崔祿手裡托著一塊兒綢布正在吩咐管家事情,隨口問了句。

  「阿錦來了啊。」崔祿朝她笑了笑,快說幾句吩咐管家走了,然後朝許錦姐弟走了過來。「在呢,過來,給我抱抱熙哥兒。過幾天你們就出發了,下次再見面,熙哥兒怕是已經長大了。」到了跟前,伸手接熙哥兒。

  「二哥抱。」熙哥兒並不認生,乖乖去了崔祿懷裡,然後低頭看崔祿腰間的祥雲狀玉珮。這個哥哥最大方,常常送他好玩的東西,熙哥兒都記得的。

  「熙哥兒喜歡這個?」崔祿見了,一手抱人一手把玉珮解了下來。

  「二哥你別給他了,你都給他多少好東西了!」許錦在熙哥兒伸手接之前把弟弟搶了回來,避開道。熙哥兒看看姐姐,見姐姐朝他瞪眼睛,立即朝崔祿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要了。

  崔祿堅持要給,這回不等許錦拒絕,熙哥兒自己扭頭往後躲,堅決不要。崔祿只好收起來,抬頭時見許錦笑嘻嘻的,他突然彈了許錦腦頂一下,「你小時候從我這裡騙了多少好東西去,現在輪到熙哥兒你才知道客氣了?我看你就是嫉妒熙哥兒比你招人稀罕。又狡猾又小心眼,真不知道祁景看上你哪兒了。」

  「疼,二哥就知道欺負我!」許錦假裝喊疼,熙哥兒趕緊替姐姐吹了兩口,還替她揉揉,逗得許錦跟崔祿一起笑了出來。「那二哥繼續忙吧,我去找筱筱了。」

  「等等,」崔祿喊住她,笑著道:「你們這一走,估計就落在京城了,將來你成親的時候,要是還記得二哥,就提醒祁景給我們送份帖子。大哥忙估計去不了,筱筱出門不方便,二哥閒人一個,倒可以去京城討杯喜酒喝。」

  許錦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將熙哥兒交給身後的玉珠抱著,她忍不住抱住崔祿,埋在他胸前哭道:「不會忘的,二哥永遠都是阿錦的好二哥,等我嫁人那天,你一定要來,還得給我送份大禮,送輕了我不給你酒喝!」

  「哈哈,我去祁家喝酒,也不用你給我酒啊,難道你還沒進那小子家門就能做主了?行了行了,別哭了,快起來吧,再抱下去被祁景看見,我就真喝不著酒了。」崔祿拍拍小姑娘肩膀,將人扶正了,低頭看她,聲音也輕了些:「定親了,都是大姑娘了,咱們這邊還好,京城那邊規矩多,過去後更要懂事,別讓人笑話咱們小地方出身。行了,二哥真有事忙,你進去找筱筱吧。」

  「嗯。」許錦現在有些不好意思了,低頭抹眼睛,等崔祿走遠了,她望著對方背影發了會兒呆,這才接回滿臉茫然的弟弟,繼續往裡走。

  崔筱坐在炕上繡東西呢,聽外面傳來好友的聲音,她迅速把快要繡好的帕子藏了起來,藏好了,許錦也抱著弟弟進來了。崔筱看見熙哥兒就笑,挪到炕沿前把熙哥兒接了過來,親親他小臉蛋:「熙哥兒想姐姐了沒?」

  「想。」熙哥兒乖乖地答,扭頭去找崔姐姐家的虎頭枕。

  因為許錦常常抱弟弟過來,有時候兩個小姑娘說話,熙哥兒玩著玩著就困了,崔筱便給他縫了個小枕頭。現在見熙哥兒找,她笑著把小孩子放了下去,指指那頭被鋪旁邊,讓他自己去找,等熙哥兒咧嘴去了,她才轉頭叫許錦到炕上坐。

  「怎麼樣,東西都收拾好了嗎?」丫鬟端了點心過來,崔筱捏了一小塊兒山楂糕,神色輕鬆地問。

  「差不多了,」許錦剛哭過,沒有崔筱那麼輕鬆,吩咐玉珠跟崔筱的丫鬟去外面守著,她湊到崔筱身邊,納悶地問她:「最近我娘盯得我緊,我沒法幫你跟祁恆見面,你家你嫂子看得嚴,又輕易不准你出去。筱筱,我看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啊?你不知道,祁恆考完試回來後瘦了一圈兒,現在嘴角都上火長泡了。」

  崔筱沒心情吃了,放下東西,低頭擦手,「怎麼會不在乎?可我怎麼想有用嗎?他該走還是走,難道我讓他留下來,他就能留下來?再說了,見面也沒用,日後他能否回來還不一定,若一直不回來,現在多見一次少見一次也沒關係。」

  她低著頭,許錦看不到她眼裡到底有什麼樣的情緒,試探著問:「那他真的不回來了,你怎麼辦?」

  崔筱苦澀笑,「我哥哥嫂子對我很好,他們會給我找個好人家的。」

  「那祁恆怎麼辦?」許錦從袖口摸出那張紙條遞過去,催她馬上看。

  小小的紙條,也不了多少字,崔筱幾眼看完,怔怔的。

  許錦心疼了,握住她手,小聲道:「筱筱,你別擔心,我覺得祁恆對你是真心的,既然他求你等他,還說三年後一定來你家提親,那他肯定會做到的。筱筱,你會等他的吧?大哥二哥對你那麼好,只要你不願意,他們不會逼你嫁人的。」

  崔筱盯著紙條,上面的字跡很熟悉,像那年祁恆攔住她時塞到她手裡的那張紙條上面寫的字,只是筆鋒更有力了。

  「嗯,會等的,阿錦你若是方便,替我告訴他,就說我會等他三年。三年後,他來了我會很歡喜,他若不來,我也不會怪他。」似是知道許錦要說什麼,崔筱抬頭打斷許錦的話,「阿錦你別說了,只替我傳話就行。」許錦太幸福,就算她解釋了她也不會懂。崔筱喜歡祁恆,很喜歡,也信祁恆此刻對她的心,但崔筱知道,她跟祁恆之間沒有那麼順利。她只需要等他就行了,祁恆卻要做很多很多,並且最後極有可能失敗。所以就算將來祁恆爽約了,娶了旁人,她也不會怪他的,唯一要怪,只能怪……士農工商。

  「筱筱……」

  「阿錦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崔筱收好紙條,轉過身道。

  她這樣,許錦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話,連崔筱都不敢完全相信祁恆,她一個外人如何敢肯定?

  「那我明日再來找你玩。」知道崔筱現在心裡肯定不好受,許錦將熙哥兒叫到身邊,看看依然背對自己的好姐妹,心情低落地走了,回家讓大白幫忙給祁恆傳了一張紙條,這次,沒有回信。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交好的街坊陸陸續續過來道別。

  臨行前,許錦收到崔筱親手給她繡的四季景緻帕子,她也把自己繡的那幾條最好的給了崔筱。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旁的方式表達心中的不捨。

  啟程那一日,崔家人出來送他們。

  許錦坐在馬車裡,探出頭看崔家人,看自家的房子,看自小熟悉的那條街,看馬車穿過熟悉的坊市漸漸駛出東湖鎮。她依然回頭看,忽然好不捨。

  自此,她就要離開這座熟悉的小鎮了,去一個只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見過的繁華地方。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4 PM

花好月圓

第47章 送花


  東湖鎮距離京城快馬加鞭有五六日路程,眾人坐馬車緩行,時間就要長很多了。

  最初的不捨過後,頭回出遠門的許錦開始被沿路所見吸引,但是很快,她又鬱悶了。因為馬車顛簸,接連顛了幾日,她屁股難受,路途頓時變得枯燥疲憊起來。

  她偷偷掀開車簾,羨慕地望向前邊騎馬而行的祁景。

  「別東張西望的。」江氏發現女兒的小動作,迅速拍掉她手,皺眉告誡道。

  許錦悻悻地縮縮腦袋,百無聊賴,轉身去摸在母親懷裡酣睡的弟弟。還是熙哥兒好,醒了玩,玩累了接著睡,哪像她,想睡覺腿都伸展不開。

  看女兒一副正在受多大苦的模樣,江氏柔聲安慰道:「再忍忍吧,再過三天差不多就能到京城了。」其實她也坐得難受,可這一趟顛簸早晚都得受,現在有丈夫鄰居同路,既安心又可以互相幫扶。像她抱熙哥兒抱累了,還可以交給許攸抱會兒。那個奶娘嫌路遠沒有跟來,江氏沒強留,正好熙哥兒也斷奶了。

  「早知道這麼辛苦我就在家裡呆著了。」許錦伸出雙腿,一邊捶腿一邊抱怨道。

  「行啊,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我讓人送你回去吧。」江氏才不信。

  許錦頓時不覺得苦了,轉過來討好母親,「娘,你也把腿伸直了,我給你捶捶,挺舒服的。」

  江氏看看女兒明媚的眉眼,欣慰地搖搖頭,「不用,你自己捶吧。」剛剛還想提醒女兒坐正的,現在不想管了,反正也沒有外人。

  於是許錦自己毫無形象地左捶腿又捶腿起來,直到外面有輕快的馬蹄聲追了上來。

  她偷偷瞅瞅看不出喜怒的母親,乖乖坐正了。

  「伯母,阿錦,熙哥兒睡覺呢嗎?」祁景熟練地驅馬跟在許錦這邊車窗外,一起往前走。

  許錦知道祁景肯定又有好東西送她了,想到之前那幾次母親雖然不快,但也默許了,許錦便朝母親歉然地笑笑,然後掀開車簾,目光在少年俊朗臉龐上轉了一圈迅速落在他手上:「熙哥兒睡著了,你又想送他什麼好玩意兒?」幸好祁景也沒傻到家,還會拿熙哥兒當藉口。

  她穿了件杏紅色的小衫兒,耳垂上掛著珍珠耳墜,小巧瑩潤的珍珠隨著馬車晃動輕輕搖曳,因為她歪著頭,其中一邊珍珠就會撞到她白裡透紅的細膩臉頰上,一下一下的,像她主動親他時的動作,一碰即離。

  他盯著她耳畔出了神。

  許錦臉紅了,剛要催他快點把東西給她,旁邊江氏輕聲咳了咳。

  咳聲拉回了祁景被迷惑的神智,見小姑娘正紅著臉瞪自己,杏眸瀲灩,祁景咧嘴一笑,把才纔摘的一捧嫩黃野菊遞了過去。

  如今已是九月,外面景物多見蕭條,突然瞧見這樣鮮豔的花,許錦心情雀躍,連接花時被少年飛快摸了把小手都沒怪他。這一捧足有十來朵,許錦放到鼻端聞了聞,興奮地問他:「在哪兒摘得?怎麼沒多摘些?給祁奶奶送去了嗎?她老人家最喜歡花花草草,看見了肯定會高興的。」

  她高興,祁景就高興,「就在那邊野地裡摘的。」另外兩個問題裝沒聽到。那時他就想著她了。

  對上他情意綿綿的注視,許錦明白過來了,臉一熱,飛快撂下簾子遮羞。

  每次見面都這麼短暫,祁景有些失落,繼續跟車走了會兒便去前面祖母車前陪著了。

  車裡,許錦垂著眼簾把花遞給母親看,「娘,你看看,挺好看的,是吧?」

  江氏淡淡地「嗯」了聲,「是啊,可惜你弟弟不喜歡花,要辜負祁景一片好心了。」

  「娘……」許錦有些委屈地替祁景說話,「他也是怕我在車裡太悶啊,你就別怪他了,大不了下次我不讓他送了行了吧?」

  「我有怪他嗎?」見傻女兒當真了,江氏失笑,「阿錦,娘沒生氣,你看祁景對旁人都冷冷淡淡的,娘之前還怕他對你也這樣,不會知冷知熱,要知道兩人過日子就該隨和些,一個天天冷著臉有什麼意思?現在看他還知道哄你開心,娘就放心了。」她也是女人,祁景對女兒好,她只會高興,何來的生氣?

  「那為何他一來你就沉了臉?」許錦又驚又喜又疑。

  江氏一手抱著兒子,一手點了點女兒額頭,教訓道:「娘高興歸高興,但這種事情一次兩次就行了,不能讓他以為長輩同意就得寸進尺。還有你,都定親了,姑娘家得矜持些,心裡再高興也不能表現出來,知道嗎?再有這是在路上,四處沒人,等前面落腳或到了京城時,就不許你跟祁景這樣旁若無人地見面說話了。」

  許錦點點頭,靠著母親手臂蹭了蹭,輕聲保證道:「娘你放心吧,我都懂的,不能讓外人笑話我輕浮是不是?」

  「是啊,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聲,不管你多喜歡他,成親前都要保持距離,否則最後吃虧的還是你。」江氏摸摸女兒頭髮,將這個她年幼時不以為意後來才真正懂得的道理說給女兒聽。有些事情她不後悔,但如果能重來一次,她肯定會有不同選擇。不是每個錯誤都能妥善善後的,她能有現在丈夫疼愛兒女雙全的安逸生活,是她命好。假如沒有許攸,江氏自認能給女兒優越的衣食享受,但名聲壞了,也沒有父親照顧,女兒肯定不會開心的。

  母親聲音有些低,還有種無法描繪的味道,有點像,祁老太太回憶往事時流露出的些許悵然。許錦聽出來了,但她沒有多想,而是想到了她和祁景的秘密約定。被他那樣抱著睡覺,許錦心裡是不安的,怕被父母發現,怕被丫鬟知道。她常常想狠心拒絕祁景,祁景很聽她話,只要她態度夠堅決,他一定不敢再來。可是,每次一碰面,一被他抱住親住,她心裡就只剩下甜蜜緊張滿足了。許錦喜歡那樣的感覺,喜歡祁景寬闊的胸膛,而且她也相信祁景,有大白的幫忙,祁景一定不會讓人發現的。

  母女倆各有所思,馬車依舊緩緩前行。

  黃昏時,眾人到了一座小縣城,祁家先行一步的管家已經選好了院子賃下,所以幾輛馬車進城門後無需停留,直奔目的地。不過這麼多車明顯是大戶人家,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更有人打聽車裡的到底是何來頭。

  下車前,江氏先替女兒戴好帷帽,然後自己也戴上,這才動動有些酸麻的腿,準備下車。

  「把熙哥兒給我吧。」許攸站在車旁,伸手接剛剛醒了正轉著一雙烏溜溜大眼睛茫然四顧的兒子。

  「爹爹……」熙哥兒主動投向父親懷裡,然後扭頭看父親把母親姐姐扶了下來。一家人都站在下面了,許攸再把熙哥兒還給江氏,讓她領著許錦先進去休息,他還要看著下人搬運行李。

  一路上都是這麼過來的,許錦習慣地跟著母親往裡走,走著走著察覺有人在看她,扭頭望過去,果然瞧見了祁景。一身灰色袍子,沉穩又俊朗,如果不是那麼呆的話……

  許錦心里美美的,卻故意躲到母親身側,進去了。

  祁景一直目送她,看不到人了才到准岳父跟前說了幾句話,然後安排守夜的護院去了。

  祁恆扶著祖母,見長輩都已經把祁景當成大人看待,路上大哥騎馬他卻只能坐在車裡陪祖母說話逗趣,心裡有些羨慕。大哥看著高大結實,其實只比他大一歲而已,什麼時候,他才能有大哥那種氣魄?

  因為祁景跟許錦需要避嫌,兩家人分頭吃的晚飯。

  顛簸了一路,飯後許錦沒心思去看這家陌生小院裡有什麼景,直接回房沐浴洗漱,然後懶洋洋趴在被窩裡低頭跟大白玩,順便晾頭髮。路上大白跟父親同車,一天不見,她還挺想大白的。

  等頭髮幹了,她眼睛也快睜不開了,鑽進被窩美美睡覺。

  主人睡了,還發出了在家裡時從來沒有過的輕微鼾聲,大白聽了會兒,晃晃耳朵,臥在了地上,一隻耳朵貼著地面。

  夜色漸深。

  大白突然抬起了頭。

  它抬起前爪搭在炕沿上,想喚醒主人,但不知為何又低了下去,轉頭走到門前,抬起一隻前爪撥開裡屋門栓,這是它早就學會的動作。撥開門,大白四尺來長的身子悄無聲息地出去了,沒有驚動任何人,直到出了院子。

  它想直接去聲音來源處看看,卻聽見一陣很輕很輕卻熟悉的腳步聲,大白立即跑了過去,停在那人身邊。祁景獎勵地摸摸大白脖子,低聲在它耳邊說了幾句,然後一人一狗分頭行動。

  一共來了八個賊人,六個進來了,兩個在外面接應。

  當那六個賊人在牆下聚首低聲安排各自負責的房間時,一聲狗吠如炸雷陡然在耳邊響起。狗叫誰沒聽過,但在這樣的安靜的夜裡,還是準備行竊的時候,乍然聽到這聲恍如雷鳴的叫聲,六人不禁雙腿發軟。

  「快走!」此時此刻,賊首懶得追究探子為何沒發現對方養狗了,轉身要逃。

  「汪!」大白對準其中一人撲了過來,它沒碰到對方,對方自己嚇軟了腿,被大白一下子撲倒。其他五人準備出手搭救同伴,院子裡卻突然亮起了燈,十來個護院凶神惡煞地圍了過來,手裡均拎著手臂粗細的長棒。

  「咱們先走!」賊首大聲喝道,第一個攀上牆頭,還沒抬腿翻牆,被人一腳踢中腦門踹了下去。

  「都抓起來。」

  祁景站在牆頭冷笑,看著護院們把這些賊人捉住綁起,連同外面被他打暈的兩個一起送去衙門。其中被大白撲倒的那個最慘,竟然嚇尿了褲子,熏得大白早早跳開了。不過就算不跳開,大白也不會咬對方的,因為對付這些人根本無需動用它的寶貝利牙,免得白白嚇到主人。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8 PM

第48章 土豪

  許錦睡得香,前面那短暫的動靜根本沒有驚醒她,她是次日洗漱時從寶珠口中聽說的昨夜之事。

  「爹爹,昨晚真的來賊了?」開飯前,許錦好奇地問父親。

  「嗯,昨晚知縣大人連夜審問,證實他們正是此地惡貫滿盈的一夥盜賊,專門挑來往客旅下手,如今已經都關起來了。」許攸表面平靜地道,抱著熙哥兒的手卻暗暗收緊了。既然是慣賊,自然不將那些普通護院看在眼裡,若非祁景大白夠警惕,被他們偷些財物還好,萬一妻子女兒受驚……他都不敢想。

  「幸好大白耳朵尖。」許錦有些後怕地道,自從那年上元節遇到人販子,她現在對這種事情特別緊張。見丫鬟端了一碟醬牛肉上來,許錦夾起一片遞到大白腦頂,然後在大白抬頭時鬆了筷子:「大白吃,這是我獎勵你的。」

  大白直接張嘴接住,吃完了朝主人搖搖尾巴,繼續低頭吃自己盤子裡的牛肉片。

  「獎,獎,我要!」熙哥兒坐在父親腿上,覺得姐姐喂大白東西吃的方式很好玩,扭著小身子也想要,瞧見姐姐轉過來看他,趕緊仰頭張嘴巴。

  許錦偷笑,趁熙哥兒張嘴等著時夾了一塊兒鮮嫩的清蒸魚肉,確定沒刺了,遞到熙哥兒身前,「別仰著頭,仰頭吃容易嗆到,快坐正了,姐姐喂你吃。」那種牛肉片太有嚼勁兒,熙哥兒嚼不動,嚥下去不好。

  熙哥兒大概是聞著飯菜香氣餓了,沒有堅持,乖乖擺正腦袋,張嘴接過姐姐喂的魚肉,小身子前傾,兩隻胖手按著桌子,小短腿踢啊踢的,顯然很高興。許攸默默看著女兒熟練地照顧弟弟,眼中帶笑。江氏從門口進來瞧見這父女三人,笑道:「你們倆也吃啊,別光伺候他。」說著坐到許攸旁邊,把熙哥兒接了過來。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飯後歇了會兒,下人進來說行李已經搬回馬車上了,許攸領著妻子走了出去。那邊祁家四口正慢慢往外走,大家打聲招呼,登車趕路。

  三日後的晌午,一行人終於進了京城,因為兩處宅子挨得很近,祁老爺子順路把許家人送了過去。

  車停下後,裡面負責看宅子的祁家管事迎了出來,朝祁老爺子等人見禮。

  祁老爺子對許攸介紹道:「這就是李大人家的宅子,李大人今年四月離京赴任,急著將宅子賣了,因為沒有合適的買主,就托祁景父親幫忙照看。我知道你們要過來,就讓祁景父親一直給你們留著。你們先住著,若是滿意價錢可以商量,若是覺得有何不妥的,我使人幫你們再尋處合適的宅子。」

  許攸忙道:「伯父客氣了,您已經幫了我們許多,快回府歇息吧,剩下的事我跟阿錦娘會商量著辦的,您就別再為我們費神了。」

  祁老爺子點點頭,留下那個管事跟許家交接,囑咐幾句後上了車。

  彼時許錦已經跟隨母親先進去了,祁景翻身上馬朝准岳父告辭。等馬車即將拐彎時,他勒住馬,將這條街前前後後的大致情況都記在了心裡。不是鄰居也沒關係,只要他記住了路,隨時可以過來找她。

  許家剛搬過來,自然要有一番忙碌。

  下人有父母重新安排,許錦無事一身輕,到了「家」也不覺得累了,看完自己的屋子後便領著熙哥兒巡視這座宅院。三進的宅子,跟老家差不多,不過院中景緻就要有看頭多了,水池湖石假山,另有名貴樹木,足見原來的主人對這裡下了很多心思。

  巡視完了,許錦對這裡很滿意,如果能住下來也不錯。

  知道父母現在正忙著,她抱著弟弟在亭子裡玩,玩累了就帶著弟弟回屋一起睡覺,這一睡便睡到了黃昏。

  「姑娘,晚飯已經備好了,夫人喊姑娘少爺過去用飯呢。」寶珠端著水盆走進來道。

  許錦伸個懶腰,自己洗完臉再叫醒弟弟,然後抱著還不太情願下地的熙哥兒去了前院。

  「娘,都安排好了嗎?」許錦抱著弟弟坐下,見母親要接,她體貼地拒絕了,笑道:「娘累了一天了,今晚我喂弟弟吃飯吧。」

  女兒這麼懂事,江氏覺得肩膀都沒那麼酸了,看看丈夫,問女兒:「你看過這裡了?覺得怎麼樣?」

  許錦點點頭,舀了一勺湯喂弟弟,邊喂邊道:「我覺得挺好的,娘你們說呢?」

  江氏放了心,給女兒解釋道:「我跟你爹都覺得不錯,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咱們就把這裡買下來。對了,之前咱們的新鄰居都送了帖子來,說請咱們有空了去他們兩家坐坐。兩家都有跟你差不多年歲的姑娘,這回你不用擔心沒伴了。好了,先吃飯吧,明早娘再告訴你這兩家都是什麼人。」

  這麼快就要認識新夥伴了,許錦很興奮,次日一早早早跑到父母房裡,纏著打聽。

  許攸起得早已經出去了,江氏便一邊梳頭一邊跟女兒說了起來。

  他們現在住的這條街叫柳蔭巷,整條街上住的多是官宦人家。其中許家左鄰是鄭家,鄭老爺乃靜王府長史,官職正五品。右面住的是都察院孟御史家,官職正四品,且孟御史剛直不阿深得聖上看重,算是朝中紅人了。

  祁景父親祁儼剛升了戶部左侍郎,堂堂三品官。從祁老爺子到祁儼,許錦算是自小跟官老爺打慣了交道,因此即便自家父親目前只是個舉人,她也沒覺得跟兩戶鄰居有什麼距離感。

  「娘,那咱們什麼時候過去啊?」她好奇地問。

  「明天吧,今天讓你爹把宅子地契戶籍什麼都辦妥了,到時候咱們就是真正的鄰居了。對了,你在家裡老實點,別大喊大叫的讓人聽見笑話。」江氏梳好頭,起身,正色囑咐道。

  「娘把我當成什麼啊?我早長大了。」許錦對母親的懷疑很不滿,假裝生氣地去哄弟弟。過了會兒,她又忍不住小聲問道:「娘,那,咱們,什麼時候去看望祁奶奶?」她想知道祁景住在哪裡。在家的時候覺得能跟祁景一起來京城就很滿足了,但是現在,她又覺得她離祁景好遠。

  江氏無奈地摸摸女兒腦袋:「娘可以過去,你祁奶奶蕭伯母也可以領薇薇來咱們家做客,但你跟祁景定了親,成親之前就不能去他們家了。」說完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祁家定在明年五月下聘,便是有意讓女兒十四歲就嫁過去,她跟丈夫都舍不得,想著至少要留女兒到十五歲,但現在看來,女兒怕是也想早點嫁的吧。

  許錦一下子沒了精神。

  江氏捏捏她小臉,安慰道:「行了,以前還知道在娘面前掩飾掩飾,如今臉皮越來越厚了。走吧,今兒個娘帶你去外面逛逛,給你添幾件新衣裳新首飾。」當然還有很多其他東西要買的。

  小姑娘都愛打扮,逛街加衣裳首飾的誘惑總算沖淡了許錦心裡的失落。

  晌午許攸打理好一切回府時,娘仨還沒回來,許攸搖頭苦笑,總覺得女兒的性格其實也隨了妻子的,看著行事端莊,但骨子裡依然有著叛逆,常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過只要她們開心,他就願意縱著她們。

  下午母女倆滿載而歸,除了兩馬車的小件東西,後來還有鋪子夥計送來了大件大件的家具。許攸抱著兒子,在一旁看著妻子女兒商量哪件家具該放在哪兒,那個汝窯花瓶又該放在誰屋裡,再想到買宅子的一千多兩銀子都是妻子出的,突然迫切地渴望權勢起來。有了權,才會有錢,才能養得起她們啊……

  這邊許家忙碌打點新居時,那邊祁老爺子差點被長孫氣吐了血,他不甘心地敗下陣後,祁老太太又進了屋,好言好語對祁景道:「阿景你別不懂事,陸家是你親舅家,你在外面住了那麼多年終於回來了,怎麼能不過去瞧瞧?」

  「這麼多年他們都對我不聞不問,我為何要把他們當親戚?」祁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跟著逕自往外走,到了門口回頭對祁老太太道:「祖母,在我眼裡只有你跟祖父兩個長輩,我會孝順你們,其他人,包括父親,我都不關心。我靠自己的本事考功名賺官位,其他人我不靠,他們也別想靠我。」

  那些雜七雜八的親戚都是原身的,他全都懶得應付。將來等他有了官職,立即搬出去住,只跟她住,誰也別想借親戚之名來煩他。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09 PM

第49章 新鄰

  鄭長史家先給許家送的帖子,所以江氏準備先去鄭家拜訪。

  許錦穿了件淺紫底印花褙子,領著一身寶藍小褂的熙哥兒跟在母親旁邊,興奮地去做客。

  鄭夫人領著三個女兒接待了他們,其中只有長許錦一歲的鄭安安是鄭夫人親生,另外兩個略顯拘謹的都是鄭家妾室所出。鄭家嫡出大少爺鄭徳自小跟在靜王身邊,比鄭大人在家的時間還少。

  許錦不由多觀察了鄭夫人幾眼。比母親年長,身材微胖,面色紅潤,不笑的時候唇角也是微微翹起來的,顯得和善可親。從進府到現在才多少功夫,在鄭夫人的笑容中,許錦已經沒了來時的些微緊張,只覺得兩家好像是故交般。

  東湖鎮許家平時走動的街坊裡,家中很少有納妾的,唯一的兩三家,主婦眉眼間都有笑容也掩飾不了的郁氣。可以說鄭夫人是許錦看到的第一位似乎不在乎丈夫是否納妾的夫人。

  許錦想到了崔伯母。

  母親說,如果崔伯母不是懷了孩子,或許能挺過那一關,就是因為突然承受的打擊天大了動了胎氣,才難產而逝的。但母親也說了,就算崔伯母活著,她肯定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愛笑了。那時許錦對感情多少有了點體會,她懂母親的話,不論是誰,若自己喜歡的人還喜歡別人,怎麼可能高興?

  那時許錦恨過害崔伯母去世的崔伯父,去崔家弔唁時,她都準備再也不喊他伯父了。但當她看到那個彷彿突然老了十來歲的男人,看他對著棺木發呆偷偷流淚,她又覺得這人其實還是在乎崔伯母的。後來崔筱也對她說,崔伯父真的很後悔很後悔,常常一個人關在屋裡不吃不喝,最後是崔大哥看不慣,把人打發到外頭做生意去了。那是他們的父親,就算他們無法原諒他犯的錯,但也沒法看著他百無聊賴自責度日,給他找點事做,平常不見面也就不至於怨恨了。

  「阿錦,你在那兒發什麼呆呢?走,咱們去後院玩。」

  活潑含笑的聲音近在身前,許錦回神,就見鄭安安站在身前,懷裡抱著熙哥兒在喊她。熙哥兒乖乖讓新認識的姐姐抱著,大眼睛盯著她的耳墜看。

  許錦趕緊站了起來,「好啊,不過還是讓我抱熙哥兒吧,這小子可淘氣了……」

  鄭安安笑著躲開她,飛了個眼神示意許錦跟她往外走:「不用,我喜歡熙哥兒,就想抱抱他,再說熙哥兒多乖啊,是不是?」

  「熙哥兒乖。」熙哥兒歪頭靠在她肩膀上,笑著看自家姐姐。

  許錦看了有點吃味兒,心想回家就不理他了,讓他對誰都撒嬌討好,腳上卻趕緊跟了過去,生怕鄭安安抱不穩摔著弟弟。

  姑娘們走了,鄭夫人笑著對江氏道:「這下好了,安安那孩子終於有伴了,平時總嫌家裡的姐妹呆跟她玩不到一處去。就是安安被我跟他爹慣得太嬌縱了,也不知阿錦受不受得了她那脾氣。還是阿錦好,小小年紀就挺穩重的。」

  女兒被誇懂事,江氏忍俊不禁,「夫人這話該我說才是,阿錦看著老實,其實特淘氣,我還擔心安安被她帶壞了呢。」

  「真的?我可沒看出來。」鄭夫人微微詫異,跟著笑道:「那正好,她們兩個興趣相投,正好玩得來。對了,我比你年長,你不嫌棄地話就喊我聲王姐姐吧,夫人來夫人去的太見外。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能住在一起就是緣了,彼此闔眼緣就更是難得,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彼此說一聲,咱們互相扶持。」

  她說的是客套話,但也有幾分真心。昨日聽說新鄰居是從外地鎮上搬來的,當家老爺只是個舉人,她還以為許家只是有錢而已,沒想今日一見這個舉人娘子竟然秀外慧中,穿衣打扮言語談吐均不輸那些官太太。想想也是,祁家老兩口親自為長孫挑選的親家,還能有差?

  對方如此客氣,江氏自然歡喜,報了自己的閨名。

  那邊鄭安安許錦在丫鬟的陪伴下去了後院,兩個庶出姑娘早被鄭安安隨便找個藉口打發走了。

  「你別看她們老實巴交的,好像我跟我娘不准她們說話似的,其實她們那是裝可憐呢,跟她們生母一樣滿肚子壞水,淨想著在我爹面前告我們的狀。」鄭安安毫不掩飾自己對兩個庶出姐妹的厭惡。

  這話許錦就只能聽著了,剛剛認識,她不好對別人家的私事作點評。不過對方沒把自己當外人,她也不好意思不答話,便試探著問:「那你跟伯母有吃虧嗎?」

  鄭安安搖搖頭,嘿嘿笑道:「幸好我爹是個明理的,除了有點花心,其他家裡的事都聽我娘的。以前有個人仗著自己貌美被我爹多寵了些日子,就想騎在我娘頭上,我爹回來知道後,直接把那人發賣了。」小時候她替母親傷心過,覺得爹爹不喜歡母親,但母親說男人都這樣,爹爹已經算不錯的了。母親釋然,她也就不多想了,而且爹爹對她很好,從沒讓她受過委屈。

  看樣子鄭安安還挺親近她父親的,許錦捏捏弟弟的手,心想若是自家父親敢帶別的女人回來惹母親傷心,她就再也不理他了。不過崔家事發後她問過父親以後會不會納妾,然後第一次被父親打了手心……

  鄭安安活潑坦率,許錦跟她在一起不用裝淑女,再加上有熙哥兒這個招人疼的弟弟,兩個小姑娘很快混熟了。聽說許錦養了一條特別聰明的狗後,鄭安安拉著許錦的手就要過去看,是鄭夫人知道許錦她們還要去孟家才攔住的她。

  「那安安你晌午歇完晌來我家玩吧。」站在鄭家門口,許錦笑著邀請道。

  鄭安安連連點頭,目送許家眾人進了隔壁,她抬頭對母親道:「娘,阿錦挺有意思的,我喜歡跟她說話。」

  「那就多過去走走。」女兒難得對剛認識的人有這麼深的好感,鄭夫人表示支持。

  鄭安安咧嘴笑,往裡走時忍不住看向許家,很是好奇被許錦誇成那樣的大白到底長得什麼樣。

  這邊江氏回家歇了會兒便吩咐丫鬟帶上禮物,又去孟家拜訪了。

  與鄭家相比,孟家就要簡單多了,傳說中剛直不阿不苟言笑的孟御史只有一妻三女兩子,其中兩個女兒已經出嫁,三姑娘孟蘭庭今年十四歲,兩個少爺分別是八歲和四歲。

  昨日許錦聽到母親介紹時,第一個念頭就是孟伯母好能生,然後哀怨地看了母親好幾眼。

  而那位很能生的孟夫人並不是許錦想像中的圓腰大屁股,好吧,屁股似乎是大了點,但人家身段很好,容貌跟母親相比顯得平常了些,卻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據說孟夫人是寒門出身,廚藝特別好,當年進京趕考的孟大人餓暈在人家門口,吃了小姑娘親手做的飯菜唸唸不忘,金榜題名後就把救命恩人娶回了家。

  孟夫人很和善,三個孩子就……

  許錦看看對面面無表情端坐的孟蘭庭,總覺得對方不太喜歡自己。

  「蘭庭,我跟你許伯母說話,你跟阿錦去院子裡哄弟弟們玩吧。」孟夫人看出了許錦的拘謹,善意解釋了一句:「阿錦別誤會,你孟姐姐還有兩個弟弟都隨了他們爹的性子,別說對著你,就是對著我,他們也都是這副模樣。其實姐弟三個挺好相處的,你不是見過安安了嗎?安安最喜歡欺負兩個弟弟了,你喜歡的話也欺負欺負他們,能讓他們臉上多點表情伯母還要謝你呢。」

  聽母親這樣說,孟蘭庭扯了扯嘴角,八歲的孟宣警告地看向許錦,四歲的孟守先看了一眼許錦,再瞪向被姐姐牽著手乖乖站在姐姐身邊的熙哥兒,然後再看向許錦,怎麼看都是在拿熙哥兒威脅她。

  許錦有點不敢相信面前這三人就是鄭安安口中看著嚴肅其實很好的孟姐姐,還有看著呆板其實特別好玩的孟家弟弟們。

  她動作略顯僵硬地隨著孟蘭庭往院子裡走。

  孟夫人似乎早有準備,院中石榴樹下已經擺好了竹椅,矮幾上放著瓜果糕點。

  雙方分頭而坐,孟蘭庭看看對面的姐弟倆,道:「喜歡吃什麼就吃吧,別客氣。」

  許錦笑笑,捏了一顆紫葡萄喂弟弟。

  熙哥兒乖乖張嘴,大眼睛骨碌碌望著孟家兄弟,特別是四歲的孟守,那可是他見到的最小的孩子了。吃完葡萄,他從自己的小板凳上站了起來,從碟子中挑了個最大的葡萄,然後有些急切地轉到孟守身前,遞給他:「哥哥,吃葡萄,甜的。」

  他剛說完,孟守白皙的小臉蛋一下子就紅了,像個小姑娘。

  他不知所措,熙哥兒茫然地眨眨眼睛,又喊了一遍,孟守看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紅著臉接了。

  「哥哥吃。」熙哥兒繼續催。

  孟守只好將葡萄遞到嘴前,剛要含,忍不住低頭看看熙哥兒的小胖手,見那手白白淨淨,這才放心地吃了。

  熙哥兒滿意了,拽著他往外面走:「看大白,看大白……」剛剛姐姐就是跟新夥伴這樣說的,熙哥兒也想帶他的小夥伴去找大白玩。

  許錦被傻弟弟逗笑了,見孟守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忙把弟弟抱到自己懷裡,「熙哥兒乖,現在咱們在孟守家裡玩,等下午再請他們去咱們家裡看大白。」隨即向孟家姐三個解釋大白是什麼。

  「不可能,再聰明的狗也不可能聽得懂那麼複雜的人話。」孟宣提出質疑。孟守附和點頭。

  「沒有親眼見過便一口否定,你們兩個有什麼把握?武斷。」孟蘭庭不贊同地訓誡道,順便把二弟孟守嘴旁的一點葡萄汁擦了。

  許錦因她這個體貼的動作放鬆了很多,心想孟姐姐果然很好,雖然看著似乎不近人情。

  不管怎麼樣,雙方總算有了話題,氣氛好了很多。

  回到家裡後,許錦跟母親交流心得:「我跟安安很談得來,孟姐姐有點嚴肅,但我也很喜歡她。熙哥兒很喜歡孟守,孟守好像不太願意跟熙哥兒玩,但熙哥兒去找他,他都願意陪著的。」

  江氏欣慰地舒了口氣,感慨道:「你祁爺爺給咱們安排這處宅子是用了心的,鄰居都好相處。」一番走動下來,她也有種心終於落了地的感覺。

  聽母親提到祁家,許錦神色微黯,又想祁景了。

  祁家,祁景聽說親舅母高氏領著女兒來看他了,眼下正在前面陪蕭氏說話順便等他過去拜見,立即起身離府。

  蕭氏跟陸家只維持表面的客套,祁老太太沒辦法,只好親自替長孫收拾爛攤子。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11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3 08:28 PM 編輯

第50章 糖炒

  祁老太太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高氏了。

  祁景生母產後體虛,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就去了。那時老爺子罷官在家,祁儼還只是翰林院一個小小編修,陸家人跑過來鬧了一場,責怪祁家沒有照顧好他家姑娘。這話其實誅心了,祁儼對妻子敬重愛護,祁老太太也自認不曾苛待兒媳婦,但兒媳婦年紀輕輕走了,祁老太太體諒陸家人傷痛難過,便由著對方惡言相向。可惜經此一事,倆家關係還是鬧僵了。

  後來祁儼在開元寺中偶遇蕭氏祖父,不知怎得入了對方的眼,把孫女許了過來。那時蕭家老爺子高居禮部尚書,絕對是祁家高攀了。陸家見祁家有了身世顯赫的新少夫人,跟祁家的關係更淡了,除了逢年過節送些節禮應付應付,平日裡很少來往。待祁景越大越頑劣,陸家索性連節禮都不送了,好像他家從來沒有這樣一個外甥。

  如今高氏上門,祁老太太當然知道陸家圖什麼。但老人家覺得吧,祁景只有這一個舅舅,現在應該是因為受了多年冷落賭氣不願搭理他們,等日後消氣了,他肯定會跟舅舅家重新走動的,因此打算改善這種僵局。

  「多年不見,老太太您身子骨可好?」高氏領著女兒陸平寧走了進來,笑著朝老太太行禮。

  「好,我跟祁景祖父都挺好的,勞煩你們掛念了。」祁老太太笑容和善,請兩人落座,目光迅速在陸平寧身上轉了一圈。小姑娘臉上略施脂粉,眉目清麗,一身湖綠長裙襯得身段窈窕纖細,不像高氏,倒跟祁景生母有兩分想像。

  祁老太太眯了眯眼。如果她沒記錯,陸平寧在陸家排行第二,只比祁景小一歲,如今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她不由又多看了一眼,發現陸平寧看似端莊大方地坐在那兒,一雙手卻輕輕捏著袖口,緊張不安。

  祁老太太又想到了陸家目前境況。祁景外祖去後,陸老爺依然在工部任職,熬到六品後就再沒有挪過位置。再看看娘倆身上的首飾,都是幾年前京城時興的樣式,想來家境有些拮據,姑娘大概很少出門吧。

  「日子過得真快,一眨眼平寧都長成水靈靈的大姑娘了,可否定了人家?」祁老太太和藹可親地問道,完全一副長輩關心晚輩的模樣。

  陸平寧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高氏看看女兒,笑著接話道:「沒呢,她才十四,不急。對了,祁景呢?那孩子小時候就喜歡跟他表妹玩,還說長大要娶表妹當媳婦,現在倒好,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麼連影兒都看不到?」說著作勢往外望。

  祁老太太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這也叫一個當母親該說的話?別說祁景幼時都沒見過幾次陸平寧,就算他真說了那種話,一個八歲的孩子,大人能當真?

  祁老太太給身邊大丫鬟遞了個眼神。

  那丫鬟常年跟在祁老太太身邊,自然領悟了她的意思,恍然賠罪道:「老太太,你罰我吧,今早大少爺用完早飯就跟龐師傅出去練武,他讓我告訴你一聲,我不小心忘了。」

  「真是練武去了?該不是上山打獵然後找藉口去許家了吧?」祁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笑。

  丫鬟歪頭想了想,掩口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看大少爺好像換了身新衣裳……」

  祁老太太笑出了聲,回頭見高氏母女滿臉茫然,懊惱地拍了拍腦頂:「看我,竟忘了告訴你們了,許家是我們在東湖鎮的鄰居,回來前祁景已經跟許家姑娘定了親。瞧這小子,在家裡我給他備什麼衣裳他就穿什麼,現在現在去未來岳父家都知道要好好拾掇拾掇了。」

  其實以祁儼的身份,祁家若有什麼大動靜,旁人但凡有一點本事都能打聽到,偏偏不包括陸家。

  所以高氏聽完後大吃一驚,暗暗攥緊了手中帕子,連聲問道:「祁景定親了?對方是什麼人家?怎麼沒有人跟我們商量?他母親早逝,那位又不管他,我好歹是他舅母,為何這麼大的事情事先不跟我商量一句?」

  祁老太太氣得想樂,冷臉看著她:「祁景是生母早逝,但他還有親爹,還有我跟他祖父替他做主,照你的意思,我們給他安排婚事還做錯了?呵,我倒是想知會你們一聲,可祁景在東湖鎮住了那麼多年,他的舅舅舅母一封信都沒有去過,我以為你們已經忘了這個外甥,所以沒多事煩擾你們。」

  話一出口高氏就後悔了,見老太太果然動了怒,忙起身賠罪:「您別生氣,是我一時情急嘴笨說錯話了。老太太當然能替祁景做主,我就是擔心東湖鎮那種小地方,姑娘家會不會……祁景小小年紀便中了武解元,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他的妻子,您的長孫媳,太小家子氣了可不好。」

  倒底是誰小家子氣?

  祁老太太瞥一眼低頭不語的陸平寧,淡淡道:「這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還沒老糊塗,既然定了,對這個長孫媳自然滿意。好了,我有些乏了,今日你們來得不巧,等下午祁景回來了,我再囑咐他去探望舅母舅父。」言罷起身,由丫鬟扶著往後頭去了。

  被人冷臉送客,高氏漲脹紅了臉,恨恨離去。

  「娘,現在怎麼辦啊?」出了祁府大門,陸平寧扯了扯母親袖子,氣惱道:「表哥都定親了,早知如此,當初你們就不該嫌棄他沒出息……」

  「說那些還有什麼用?」高氏不悅地甩開女兒,快步上了馬車。坐穩了,見女兒神情懨懨地,高氏放柔了聲音安撫道:「別擔心,定親而已,只要沒下聘,婚事就算還沒成,就算下聘後退婚的事也不少。這事兒終究還要看你表哥的心思。你想啊,那種小地方能出什麼好姑娘?只要你表哥見了你,肯定會喜歡上你的。」

  「那也得讓表哥見到我才行啊!」 陸平寧煩躁地擰著帕子。其實她對這個表哥半點印象也無,但看姑父的樣子,祁景應該也不會太差,況且祁景有本事了,就算他長得差一些,她也不會太計較了。嫁人嫁人,男方身世最重要,相貌得排在後面。

  高氏並不擔心,隨口道:「這還不容易,等他來咱們家的時候,你……」

  陸平寧冷笑:「娘你想的太簡單了,表哥回京已有三日,他真想咱們的話早去了。我看表哥是因為咱們家冷落他那麼多年生氣呢,不想搭理咱們。」

  高氏還真沒想到這一層,愣了愣,轉眼又有了新主意:「沒事,明天咱們早點來,我就不信他一直躲著咱們。他敢躲,祁家可不敢讓他擔不敬長輩的臭名聲,肯定會幫著勸他的。」

  陸平寧沒回話,過了會兒才輕聲道:「娘,你說咱們要不要先打聽清楚跟表哥定親的那戶人家是什麼樣?打聽清楚了,咱們心裡也有底。」

  「行,明天去祁府時娘仔細問問,若你表哥依然不肯露面,咱們就去那家瞧一瞧。我是祁景母,去見他們是應該的,正好也讓她們看看京城裡的姑娘是什麼樣,哼。」高氏根本沒將對方看在眼裡。

  陸平寧聽了,手指捲住一縷碎髮輕繞,秋水般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得意。論容貌,她自信不輸對方,論氣度,一個小鎮上的土姑娘,她隨便戴個稍微好點的耳環都能讓對方羨慕吧?真不知祁家老兩口腦子裡在想什麼,就算前幾年他們看不上表哥,現在表哥都有出息了,他們怎麼還如此草率安排長孫婚事?

  ~

  日落西山,祁靜獨自在外面逛了整整一天才往回走。早上出門後,他在柳蔭巷藉口逛了兩圈,因為沒有合適的藉口去許家,便騎馬去京郊散心了。歸來路上看見街上在賣各種小吃,香氣逼人,祁景不自覺地嚥口水,最後買了包糖炒栗子揣入懷中,留著晚上見到她時再吃,一個人吃沒意思。

  剛進大門,祁老太太派來守在門口的丫鬟便請他過去。

  祁景無奈,路上早早做好了聽一通嘮叨的準備,不想祁老太太並未繼續勸他去陸家。

  「我看你舅母好像屬意把她女兒許配給你,你自己看著辦吧,你去不去他們家我不管了,但他們肯定會來糾纏你。說實話,你那個表妹長得挺好看的,你小心別被她迷住了,否則傳到阿錦耳朵裡,那丫頭怕是不願再嫁給你了。」

  這個孫子在感情上有些犯傻,祁老太太不得不把話說直白了。在她看來,男人有兩面,有些人在官場上可能很老道很聰明很狡猾,但就是在女色上看不清楚。祁景到底如何,事情沒發生前,祁老太太也不敢保證自家孫子不會受色相迷惑,只能出言警告。

  「你沒把我跟阿錦訂親的事情告訴她?」祁景臉色很難看,為憑空多出來的麻煩。

  祁老太太很無奈,「我說了啊,被你舅母反過來訓了一頓,說我不該給你挑一個鄉下土姑娘,人家嫌棄阿錦呢,覺得阿錦配不上你,一心想讓你退親然後娶你表妹呢。」看清高氏為人後,祁老太太毫不客氣地在長孫面前說她壞話,努力消除長孫被拐過去的危險。

  「我去跟門房說,下次陸家再來人,直接轟走。」祁景冷冷道,

  「那可不行,陸家名義上是你的長輩,咱們不能讓別人挑禮節上的錯處。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不被她們迷惑,其他的事都交給祖母就行了,祖母替你看著他們。」家裡好不容易和睦了,祁老太太堅決不允許誰來惹是生非。

  祁景聽出來了,祁老太太不相信他,但他懶得多做解釋。他的心意,只要她一人知道就夠了。

  「那勞煩祖母了。」扔下這一句,祁景轉身往外走,怕被老太太聞到栗子的甜香味兒。

  祁老太太笑眯眯目送孫子走遠,心想這孩子嘴饞的毛病到現在一直都沒好,還會自己偷偷買東西吃了。他以為藏在懷裡她就聞不到味兒了?個傻小子……

  祁景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露了餡兒,悶在屋裡悄悄把所有栗子都剝開了。剝完了,他洗洗手,換上一身黑衣,再把數十個園園的果仁兒重新包好藏到懷裡。外間長順鼾聲如雷,祁景悄無聲息走出門,翻牆而出,直奔許家。

  人影身後,有糖炒栗子的甜香氣息在夜裡漸漸飄散。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13 PM

第51章 栗子

  祁景許錦開始偷偷約會後,祁景來的次數多了,不用許錦囑咐,大白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也會叫醒主人。

  其實這幾晚許錦睡得都比較淺,怕祁景來了她聽不見,所以大白的爪子剛碰到她,她就醒了,由側躺改成趴著,伸手摸摸大白腦袋,輕聲問:「祁景來了?」

  大白舔舔主人手心,等主人坐起來後,它乖乖走到內室門口,臥下。

  許錦開心極了。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雖然交到了新朋友,但因為都是新的,她特想以前的生活。想崔筱,崔筱不在,許錦就只能盼著祁景快點來找她,她好跟他說她的不習慣。

  今晚她睡得有點晚,因為一直都在等祁景,祁景沒來,許錦覺得他不會來了,就換了睡衣。眼下怕祁景在外面等急了,許錦沒有時間穿衣服,隨便披了件褙子,就趕緊放輕腳步去開窗。

  九月底的夜裡已經很涼了,打開窗時,寒氣隨風漫了進來。許錦打個寒顫,不由攥緊了衣襟,暫且沒有心思看祁景,匆匆避到一旁讓他進來。

  「是不是很冷?」祁景熟練地爬窗,關好窗後走過來抱她。察覺到她在輕輕哆嗦,祁景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邊往炕頭走邊在她耳邊問。

  許錦點點頭,習慣地想貼上他胸口,腦袋卻碰到一包硬硬的東西。她摸了摸,好奇地問他:「這裡藏了什麼?」圓圓的好像小石頭。

  祁景笑,他從來沒有晚上給她帶過吃的,難怪小姑娘沒有往吃食上想。沒有回答,他先把她放進被窩,隨即自己脫了外衫外褲鑽進去,緊緊抱著她:「等會兒再告訴你,先讓我暖和暖和。」被窩裡是她的溫度是她的氣息,聞著就安心,祁景覺得,她的被窩就是他最舒適的巢穴。

  許錦這才想起祁景連夜過來,肯定比她剛剛那會兒還要冷。她有點心疼,反手抱住他:「現在天越來越冷,這幾個月你就先別過來了,別把身體凍壞了,等明年開春了再來。」怕他誤會自己又在趕他,許錦一口氣說了下來。

  「沒事,就幾步路,再說我也不怕冷,不信你摸摸。」祁景抓住她手,直接塞到了裡衣裡,讓她細膩掌心緊緊挨著他胸口。她從來沒有摸過他,祁景也沒想過讓她摸,現在這樣只是單純地想告訴她自己身上不冷而已。不過……祁景握著她手沿著胸口挪了挪,意外發現這種感覺很不錯,立即攥緊了那隻想躲的小手,不讓她走,「怎麼樣,是不是很暖和?」

  確實很暖,像冬日裡用的暖婆子,可是……

  「嗯,行了,我知道了,你放開我。」許錦羞得縮在他胸口。掌下少年胸口是出乎她意料的結實,跟她同樣細膩,但她的是軟軟的,他的是硬硬的,這樣碰著,許錦很是緊張。當然也有好奇,原來男人跟女人摸起來差別竟這樣大。

  「那我給你暖暖吧。」祁景鬆開她手道。

  既然要幫她暖,怎麼還放開了?

  許錦疑惑地都忘了把手拿出來,還是祁景往後退了些她手才自己掉出來了。許錦有點失落,可下一刻,聽出祁景又在脫衣服了,她登時急了,撲過去攔他。祁景正好將貼身裡衣甩開,伸手一抱就把主動撲過來的小姑娘抱住了,雙腿夾住她的,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擁著她,「既然你這樣怕冷,以後我天天來給你暖被窩。」親親她耳朵。

  他語氣自然無比,許錦聽不出他是裝傻還是故意的,氣悶道:「誰讓你脫光的?快點穿上!」她都不求他放開自己了,因為知道他不會聽話。這傢伙,只要佔了便宜,不得寸進尺她就該燒香拜佛了。

  「我沒脫光,褲子還在,不信你摸……別掐,我不說了。」腰上又被用力擰了半圈,祁景急忙閉嘴。真的很疼,他是遇到她後才知道可以這樣教訓人的。

  「那你放開我。」他嫌疼,許錦還嫌擰著費勁兒呢,他腰上都沒有肉,她好不容易才捏起來這麼一塊兒,隨時都有可能脫手。

  祁景在猶豫,或許她一會兒心疼了就不擰了?

  他默默堅持,許錦除了繼續擰著他,一動不敢動,怕他那東西越來越大,心中是羞憤交加。今晚親都沒親呢,他就這樣了,真不知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

  「疼……」祁景無比不甘心地率先放棄了。

  許錦立即轉到一側,背對他不搭理他。撒嬌也沒用,是他活該。

  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好像伸出手去拽衣服了,然後不知在做什麼。許錦想起了他帶來的那包東西,很是好奇,卻又不想主動湊過去,便硬忍著,等祁景過來。

  小姑娘賭氣,祁景可捨不得跟她生氣,反正他皮糙肉厚早忘了那點小疼。摸黑打開紙包,他捏了個栗子出來,跟著回到她身後,一手撐著身子,一手送到她嘴前,「張嘴,嘗嘗這是什麼。」

  許錦已經聞到味兒了,笑著張嘴接,栗子比她想像中的要大,不由又張大了點。

  祁景便將栗子遞進去,小姑娘含住了,收口時,他的手指還沒有退出來,被她軟軟的溫溫的唇瓣夾住。有種異樣觸感瞬間衝到全身各處,祁景不受控制地將手指往裡探去,被她迅疾扭頭躲開。

  「你幹什麼啊?」許錦嘴裡含著栗子,含糊不清地罵他。

  祁景轉身去拿栗子,自己吃了一顆,乖乖地不說話。他不知道怎麼解釋,實話實話,估計又要挨掐。

  許錦哼了聲,開始嚼了起來,吃完了小聲喊他:「再給我一個。」栗子已經涼了,涼了,那甜味兒反而更清晰,許錦喜歡吃。

  祁景忙捏了兩個,一個喂到她嘴裡,一個自己吃,順便躺在她身邊不走了。

  「還有多少?」一連吃了三個,許錦小聲問。

  「挺多的,夠你吃的。」祁景轉身去拿。

  許錦把枕頭挪開,讓他乾脆把栗子拿到這邊來,「下面有東西墊著吧?」

  「有。」祁景可不敢弄髒她的炕單被子,自然做了準備。

  許錦很滿意,備好帕子,然後捏了一個伸到炕沿外。早就聞到味兒的大白立即走了過來,張嘴接住。

  「行了,別餵牠太多,甜的吃太多對它身體不好。」祁景等許錦喂了幾個後開口阻攔。

  如何養大白,許錦都聽祁景的,因此沒有繼續喂,用左手摸摸大白腦袋讓它回去了。自己又吃了兩個,忽的問道:「你從哪兒買的栗子?竟然都剝好了,這不錯,你告訴我,我以後就讓人去那裡買。」

  「這是我剝的,買來時都帶殼。」祁景隨口道。

  「這樣啊,那你剝的時候肯定先吃了吧?」許錦頓了頓,打趣道。

  「沒有,等著跟你一起吃的,給。」祁景又給她遞了一個。

  許錦沒有再說什麼,乖乖接住,聽耳邊他發出的聲音,自己發出的聲音,越吃越甜,好像看見祁景自己躲在屋裡偷偷剝栗子的情形。祁景很饞的,而且也愛吃栗子,但這樣他都能忍住……

  吃完這一個,她用帕子擦了手,對他道:「栗子太乾了,咱們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先收起來吧,我留著明天吃。」

  祁景正要拿新的,聞言動作一頓,過了會兒道:「被丫鬟看見怎麼辦?」他還沒吃夠。

  許錦知道他在想什麼,偷偷地笑,「放心,我不會讓她們瞧見的,你快點收起來。」

  祁景只好聽命,重新包好了放到一側。

  「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擦。」許錦輕聲道。

  兩人剛開始在一起時,祁景笨手笨腳的,她沒少這樣照顧他,甚至幫他剪過指甲,所以祁景也是習慣了,乖乖把手給她,感受她溫柔細緻的動作,每根手指都仔仔細細地擦拭。擦完了,祁景想抱住她,許錦卻先一步按住他肩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栗子很好吃,獎勵你一次。」他對她這麼好,她也要對他好,知道他最喜歡這個了。

  祁景確實很喜歡小姑娘毫無預兆的獎勵,但他貪婪地想要更多,湊過去,嘴唇摩挲她的,「為什麼不獎勵這裡?以後都獎勵這裡吧?阿錦……」

  那樣的碰觸有點癢,許錦本想退開的,又被他一聲輕喚喊得心尖兒發顫,便捧住他臉,飛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好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不滿意,你要這樣獎勵我……」祁景將被子高高扯過兩人腦頂,然後翻身壓到她身上,恣意地親了起來,告訴她他最想要的獎勵。

  許錦被他親的意亂神迷,像以前那樣抱住他背,卻直接碰到了他裸.著的背脊,緊繃有力。她慌亂挪開手,過了會兒身體漸漸不受控制,又抱了回去,腦子裡迷迷糊糊,只剩他給的火熱。她無意識地沿著男人寬闊的背脊上下摩挲,肩膀太硬,她往下挪,從背部到低下去的腰,那弧度觸感無端端讓人著迷。直到她小手指指端無意劃過他腰側換來他重重一個挺身頂撞,許錦才回了神,趕緊推他,「下去……」

  「阿錦,摸我,像剛剛那樣摸我……」祁景還沒嘗夠,追著她唇索取,下面迫切地想要發洩。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14 PM

第52章 心軟

  「你下去……」

  許錦左右搖頭不讓祁景親。夜裡兩人打打鬧鬧耳鬢廝磨,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怕祁景控制不住,想過不讓他來的,是祁景信誓旦旦說他不會做旁的,而且祁景的確沒有多磨過,基本上她推兩下他就乖乖下去了,許錦這才放心給他開窗。但今晚他好像不太一樣了,許錦心慌,知道祁景越親就越興奮,所以她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得逞。

  「下去……」

  「阿錦,摸我,一會兒就好,快點像剛剛那樣摸我……」祁景雙腿夾緊她的,迫使她緊緊併攏方便他來回動作,那裡繼續撞著,上面就有點顧不上了。他沒想的,但突如其來的刺激太強烈,他想要,也想她手在自己背上遊走的滋味兒。可是她不肯配合,小手推不動便來抓他,抓得他又疼又沖動地想做點什麼。

  怕動靜太大傳到外面去,祁景緊抵她腿間不動,對著她耳朵喘氣:「阿錦聽話,我,再讓我動五次,動五次我就下去,真的,阿錦,我就動五次,很快的!」

  許錦下面只穿著薄薄的綢褲,他又把外褲脫了,隔著兩層綢緞衣料,她完全能感受到他那裡的形狀。還說什麼五次,一次她都害怕,緊張地求他:「我不,祁景,你說什麼都聽我的的,快點下去,我……」

  「我難受,阿錦,我真的難受,你就答應我這一次,行嗎?下次,下次我來的時候不上炕了,就在下面坐著跟你說話……阿錦,求你了,給我動動,我真難受……」祁景緊緊抱著她,趴在她耳側連聲哀求。他不想強迫她,他就在外面動動。

  「真有,那麼難受?」他語氣太可憐,許錦不爭氣地心軟了。

  祁景沒動,卻一直蠢蠢欲動,聽她似乎有所鬆動,忙道:「嗯,比被你掐幾十下都難受。阿錦,讓我動動,動幾下就行,然後你像剛剛那樣摸我腰那兒,我保證很快就好。阿錦,快點幫我,我要忍不住了……」那裡抵著她腿間左右磨蹭。

  許錦害怕不想給他動,又心疼他,左右為難眼淚流了下來,「五次,你說的,就動五次……」

  「就五次,那你快摸我……」祁景歉疚地親親她小臉,暗暗決定今晚之後成親之前再也不這樣欺負她了。

  許錦心裡還是生氣的,扭開頭不給他親,兩手放在他腰上敷衍,一動不動。

  她不動祁景也不動,只磨她,「阿錦,你動一動……對,就是那兒……」熟悉的強烈刺激再次傳來,祁景悶哼一聲,一手摟著她脖子,一手撐炕,急切地撞了起來。

  許錦被他大力的動作撞得又羞又驚又怕,他那麼快,她都數不清到底撞了多少下,「夠五次了,你……」

  「再等等,馬上,馬上就出來了,阿錦你別停,阿錦……」祁景聲音沙啞,一邊撞她求她,一邊掀開被子歪著身子去摸剛剛褪掉的裡衣。許錦急了,她聽不懂他那話是什麼意思,只為祁景的言而無信而生氣,此時見他找東西都不忘了那樣,她氣得在他背上狠狠抓了一把。

  「再抓!」祁景回身,反正已經惹她生氣了,索性將褲子扒了下去,跟著又是幾次快速動作。黑暗裡傳來她細細弱弱的哭聲,委屈的害怕的隱忍的,而背上是火辣辣貓抓一樣的疼。祁景又快活又內疚又著急,終於在她無意抓到他腰側時有了洩意,忙用裡衣摀住下面,悶聲弄了出去。

  結實的身體終於下去了,許錦急忙扯過被子矇住自己,咬著被角嗚咽低哭。他坐在外面不知在搗鼓什麼,許錦悄悄摸摸被他撞的地方,褲子中間都濕了,肯定是他的東西,他口中那種要出來的東西!收回手指,許錦忍不住又聞了聞,好像沒什麼味道……

  被子突然被掀開,許錦想躲,祁景動作卻比她快,摟住人賠罪:「阿錦,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他這樣一說許錦更委屈了,眼淚越流越凶,「你到底弄了什麼東西在我身上,褲子都濕了……」

  祁景大吃一驚,想也不想伸手去摸她下面,許錦沒料到他會偷襲,也就沒能及時躲閃,被他摸了個正著,不知怎的身子一抖,差點叫出來,下面好像流出了點什麼。她為這種反應茫然不解,祁景則聞了聞手指,鬆了口氣:「這是你的,不是我的。」

  許錦不信,顧不得去想身體反應,罵他:「就是你的,以後我再也不給你開窗了!」說著又想轉身。

  祁景摟住人,將放在一旁裹起來的裡衣提到她面前:「這個是我的,你聞聞,跟你那裡的味道不一樣。」

  「什麼東西啊,拿開!」那怪異的味道不難聞但也絕對說不上好聞,許錦鑽到祁景懷裡,狠狠擰他。

  祁景悻悻將東西放回去,湊到她耳邊解釋:「阿錦,那是,是我剛剛弄出來的,要是弄在你裡面,你就會懷小孩兒了。不過你放心,成親前我不會要你的,你還小,我等你長大一點。」

  弄在她裡面?怎麼弄在她裡面?

  許錦再不懂,經他這樣提醒,她也明白了,頓時惱羞成怒:「你走,以後不許你再來!」

  祁景只當她不信他的解釋,急得抱住她:「你那裡真不是我弄濕的,不信你自己摸摸裡面。」他褪掉褲子重新抵住她時,就察覺到那裡濕透了。這個念頭讓祁景有點心癢癢,好奇她那裡到底是從何處流的水兒,可他不敢再惹她,老老實實不動。

  許錦現在根本不想聽他再提那個,摀住耳朵不理他。

  祁景無奈,輕輕拍拍她肩膀,默默等著她消氣,真的後悔了。

  「我要睡覺了,你現在就走吧,把你的東西拿走,別在我屋裡留下味道。」平靜下來後,許錦悶悶地道。

  「那以後你還讓我來嗎?」她聲音太冷,祁景心裡發慌。

  許錦咬咬唇,不理他。

  「阿錦,你別不理我,我以後真的不那樣了,你讓我過來吧?」祁景低頭親她臉頰,小心翼翼:「阿錦,你不知道,不跟你住隔壁,這兩晚我都不習慣,總擔心你出事情我聽不見。要是你不讓我過來,我會睡不著。」他最想讓她待在他眼皮子底下,這個辦不到,挨著她住他也勉強能接受。如今兩家離得遠了,就算有大白在她身邊,他也不放心。

  跟之前的強勢不同,這回他親得很輕很輕,特別溫柔。許錦漸漸地就不忍心跟他發脾氣了,但還是故意冷著聲音警告道:「再有一次,我就真的不給你開窗了,到時候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不信你試試看。」

  「不了不了,以後我絕對老老實實的。」祁景連忙保證。

  許錦撇撇嘴,總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又道:「這次你欺負我,我要罰你以後過來時不准親我,等你明年考中會元再給你親。萬一你考不中的話,那就做夢親我吧!」

  祁景悔得腸子都青了,偏偏此時不敢反駁她,「好,考中會元再親你,不對,你不是答應……」

  「那個不算數了,誰讓你惹我生氣!」許錦理直氣壯地反悔。他還說只動五次呢,結果都快有五十次了!

  「阿錦……」祁景湊到她耳邊哀求,總算知道什麼叫得不償失了。

  許錦搖頭,像熙哥兒曾經喜歡玩的撥浪鼓,反正祁景說什麼她都不聽。

  「別搖了,我都聽你的。」祁景被她這樣可愛又賴皮的動作弄得心軟又無奈,乖乖認輸。不怕,還有狀元呢,大不了把原本狀元的獎勵換成會元的,看她如此反感那事,她肯讓他脫了衣服摸他就滿足了,別的事情,成親後再說吧。

  許錦並不知道祁景心中所想,為自己勝出沾沾自喜,偷樂會兒繼續催他離開,她是怕屋裡有味道。

  祁景只好起身穿衣。

  許錦裹著被子聽他的動靜,等他穿好鞋立在下面後,有些擔心地問:「這樣回去會不會冷?」

  聽她關心自己,祁景舒服多了,「不冷,那,我走了?」

  他聲音裡的期待非常明顯,許錦低頭不說話,只在他轉身時忍不住伸手拉住他:「栗子呢?」

  祁景擔心她從炕沿上掉下來,忙將捲成一團的裡衣丟在地上,轉身抱住她,抵著她額頭道:「在那邊炕上放著,你明天記得早點起來,藏好了,別被人瞧見。」他捨不得走,以前都是抱她睡到天快亮時才離去的。

  許錦在他懷裡乖乖待著,良久才道:「你把栗子帶走吧,回去自己吃,我這邊藏不住的,萬一被玉珠發現就完了。」他那麼喜歡吃,她本來就準備讓他帶走的。

  「……嗯,那以後我再給你帶。」祁景鬆開她,走過去摸到紙包,想了想,拆開紙包捏出一個遞到她嘴邊,「再吃一個?」

  許錦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撲到他懷裡恨恨擰他腰:「不用你裝可憐裝聽話,今晚先讓你睡我這兒,再有下次,你看我還會不會心軟!」

  她用了很大力氣掐他,祁景疼得直吸氣,嘴卻越咧越大,若不是地方不對,他都想把小姑娘高高拋起來讓她知道他有多高興。

  「阿錦,你對我真好。」等她鬆手,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歡喜又感激。

  「栗子呢,我再吃一個。」許錦哼了聲,張嘴道。

  祁景笑著把栗子送了進去,自己趁機也吃了一個,然後準備上炕。

  「等等,你把那東西放到一邊去,別熏到我!」許錦紅著臉道,當然祁景是看不見的。

  祁景尷尬地去了,許錦躺回被窩裡,躺著躺著突然想到一件事,猶豫了會兒,悄悄摸向身下……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15 PM

第53章 自信

  祁景將裡衣放在椅子上後很快就走了回來,許錦心情複雜地收回手,摸出炕頭另一條帕子在他上來之前飛快擦了擦。絲帕碰到她沐浴時也不曾仔細碰過的地方,有種異樣的感覺,許錦咬緊唇忍著,在祁景掀開被角後及時收回手,偷偷將帕子塞在被縟下面。

  真奇怪,為什麼她下面濕了,而且還被他知道了……

  許錦羞得縮脖子。

  「阿錦。」祁景不知她的羞,挨上去,從後面抱住她。今晚能夠重新回到小姑娘的被窩,對他而言無異於失而復得,抱著許錦軟軟的身子,祁景只覺得心滿意足。「阿錦你真好,還是兩個人一起睡暖和。」

  許錦沒應聲。藉口,他身上那麼熱乎,怎麼可能會怕冷?就是想抱她呢。

  「阿錦,你睡著了?」祁景忍不住親了親她耳朵。

  「說過不許你親我的!」許錦用胳膊肘使勁兒撞了他一下。得寸進尺的傢伙,別以為她讓他留下就會繼續縱容他做旁的。

  「不親不親,那你轉過來跟我說說話,我現在一點都不困。」祁景把人往自己這邊掰。

  許錦不想讓他那裡挨著她屁股,就乖乖轉了過去,賭氣地問:「說什麼啊?」

  祁景察覺到了她防備的小動作,上半身不動,腰下主動往後面退了退,「我想你了。」

  「我知道,說點別的。」許錦很滿意他的老實,也喜歡聽他說想她,但總覺得繼續聽下去又會心軟,便及時打斷他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另有所圖的討好。

  別的?

  祁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以前兩人在一起都是她說個不停,他更習慣聽她說。

  就算看不見,許錦也能想像祁景現在的樣子,肯定又呆又傻。她偷偷地翹了嘴角,小聲問他:「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家裡住著習慣嗎?有沒有跟你父親吵架?又出去見人了?」這是她本來就想問的,眼下正好用來轉移注意力,免得老想著剛剛身體的異樣。

  「除了離你遠了,住在哪裡對我來說都一樣,沒什麼不習慣的。昨天去拜訪了祖父的幾位故交,今天想來找你,怕你爹娘不讓我進來,就去郊外跑了一圈。你呢?」祁景更想知道她是怎麼過的,有沒有想他。

  「我很好啊,鄰居也都很好相處。」許錦興奮地跟他講新認識的夥伴。

  「孟宣多大了?」聽說孟家有兩個男娃,雖然她說是弟弟,他還是忍不住打聽。

  「八歲,孟守五歲,熙哥兒可喜歡他了。」許錦並沒聽出祁景的小緊張。

  祁景稍微放心了,繼續聽她說,等她說完,他想了想,怕她以後從旁人口中聽說高氏母女的事情後生氣,便簡單地告訴了她。有些地方他故意說地含糊,卻被她揪住細問,祁景只好都說了,最後聽她呼吸都急了,連忙保證道:「你別生氣,我不把她們當親戚,更不會理她們,看都不看。」

  許錦本來有點困了的,現在睡意全消,躺著難受,索性坐了起來,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她的未婚夫被人家盯上也就罷了,對方竟然還如此看不起她!住在鎮上怎麼了,住在京城很了不起嗎?

  「躺下來,別凍著。」祁景嘆了口氣,將人拽回懷裡,緊緊摟住,「怕你生氣才告訴你的,早知道就不說了。」他以為聽了他的保證,她就不會多想,難道她也不信他?祁景很是頹喪,「阿錦你信我,我只喜歡你。」

  許錦雖滿腔怒氣,好在還夠冷靜,知道這事怨不得祁景,悶悶問道:「那個陸平寧長得怎麼樣?」

  「沒見過,不知道。」祁景聽她在意這個,趕緊道:「不管她長什麼樣,在我眼裡你都是最好看的,誰也比不上你。」剛來這裡的那會兒,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她。當時祁景就在想,他活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小雌性,白白嫩嫩的,眼裡轉著淚兒將落未落,驚慌害怕,讓人看了就想護著她。若不是看到自己的身體被她抱住他震驚非常,肯定還會多看一會兒的。

  甜言蜜語也無法讓許錦消氣,她輕輕掐了他一下,氣呼呼警告他:「是你說不想跟他們家認親戚的,那以後不許你喊她表妹,也不許你多看她,你要是敢搭理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祁景連同父異母的祁薇都沒有叫過妹妹,許錦絕對受不了他朝一個對他意圖不軌的姑娘喊表妹,那麼親暱的稱呼。

  「放心,你不說我也不會理她。阿錦,祖母不信我沒關係,你要信我,別因這個跟我賭氣。你等著,祖父說將軍都有將軍府,等我當了將軍,就咱們兩個住,那些人來了我讓門房直接趕走,不讓他們煩到你。」

  又說傻話了……

  許錦不置可否,祁景有時候很傻,很多事情都想的太簡單。要知道官當得越大,各種應酬就越多,怎麼可能跟小孩子似的說不理誰就不理誰?不過她也懶得跟他解釋,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他肯這麼想,她就知足了。

  「好了,睡覺吧,真困了。」她縮到他熱乎乎的懷裡,閉上了眼睛。祁景對她好,她相信他。

  她睡了,祁景卻睡不著,她沒說到底信不信他……

  第二天許錦醒來,祁景已經走了,屋裡沒有他來過的半點痕跡,除了,枕頭邊上放了五個栗子。

  許錦心裡甜絲絲的,喂了大白三個,自己吃了兩個,不敢給熙哥兒留。熙哥兒越來越話多了,吃什麼新鮮東西時都要問一問那是什麼。最近家裡沒買栗子,許錦怕熙哥兒突然要栗子惹母親懷疑。

  上午鄭安安來家裡玩,許錦跟她在屋裡一直逗熙哥兒,鄭安安走後都快晌午了。許錦抱著弟弟去找母親,然後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地聽母親說,祁景舅母遞了帖子,下午要過來拜訪。

  無事不登三寶殿,許錦在心裡哼了聲,面上露出一副疑惑模樣:「祁景還有舅母啊?」

  江氏點點頭,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女兒。來京之前,祁老太太跟她介紹過祁家都有哪些親戚故交,其中就有陸家。那時祁老太太還抱著改善兩家關係的心思,說的自然比較客氣,所以江氏對祁景舅母這次拜訪很是看重,準備好好接待地方,日後當親戚走動。

  許錦乖乖聽著,並不擔心母親上當受騙認賊為友。既然高氏母女存了那種心思,下午肯定不是單純地套近乎來的,只要她們露出一點點瞧不起許家的意思,母親那麼聰明,肯定能看出來。屆時她再添油加醋表達自己的不喜,母親自然會遠著對方。

  飯後許錦在自己屋裡逗大白,等丫鬟傳話說高氏來了,她親自到櫃前挑衣裳,最後選了那套白裙配水紅底子繡牡丹花的對襟褙子。這是當年崔伯母送她的料子,來京城前母親特意給她做的,許錦喜歡的不得了。那天逛京城繡樓時她還仔細找過,發現根本沒有賣,跟掌櫃的打聽,才知道蘇州那家繡樓只給王孫貴族做料子繡衣,尋常人再有錢都買不到。崔伯母能訂到,應該是跟繡樓有交情。

  想到崔伯母,許錦有些悵然,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好好打扮自己,打定主意要讓對方自慚形穢知難而退。對自己的相貌,許錦還是很有信心的。

  許家明亮寬敞的廳堂裡,江氏跟高氏佔了主座,陸平寧乖巧地坐在母親下首。

  跟來時耀武揚威的心情相比,現在母女倆臉色都不太好。

  知道許家住在柳蔭巷,高氏馬上認定是祁家幫忙找的宅子,許家只是暫住而已,因此隨著江氏往裡面走時,高氏誇了幾句宅子裡的景,便狀似無意地問江氏這宅子租金貴不貴,貴的話她可以幫忙賃處便宜點的。她想著,無論許家是用祁家銀子白白住的還是死要面子自己賃的,江氏肯定都會難堪,卻沒料到江氏竟然說他們已經買下了宅子,還說家裡人口少,買大宅子也住不滿,這裡就挺好的……

  高氏第一反應就是不信,賠笑兩聲沒接話,然後等她進了廳堂,發現裡面都是嶄新的上好家具,擺著的都是名貴的古董瓷器,就知道許家是真的有錢了。畢竟祁家再熱絡,也不可能連家具都幫著置辦。

  高氏羨慕的眼睛都紅了。憑什麼一個小鎮上的舉人家都這麼有錢,而她公爹做過四品官,眼下家底也才千兩銀子?恐怕都不夠買下這裡!

  高氏專門盯著這些身外之物琢磨許家家底,陸平寧則忍不住偷偷看了江氏好幾眼,有點不敢相信那個美麗的女人竟然是一個十二歲姑娘的母親。如果許錦容貌隨母……陸平寧捏緊帕子,眼睛不時望向門外,迫不及待想看看許錦到底長什麼樣。

  母女倆眼神都不太安定,江氏默默看在眼裡,聯想進門時高氏眼裡的高傲鄙夷,再想到祁老太太隱晦提起祁家跟陸家關係不和,多少猜出來了幾分。祁家人都很好相處,那麼能跟祁家鬧僵的人家,恐怕就……

  想明白了,江氏態度就不怎麼熱絡了,對方不說話,她也就捧著茶,好像突然發現了茶杯的妙處。

  「娘,我來晚了。」許錦很快就來了,進門時目不斜視,不緩不急走到母親身前,站好了,有些好奇地看向兩位客人,面帶淺笑,落落大方。

  江氏笑著給她介紹。

  許錦甜甜地喊陸伯母,陸姐姐,然後乖乖坐在母親下首,坐姿端正又自然。

  高氏視線落在許錦身上就挪不開了。小姑娘身上的衣料,頭上的珠玉首飾,沒有一樣不是好東西,她自己雖然沒有,但眼光還是有的,心中越發吃味兒。一個還沒長開的孩子,穿戴這種東西簡直是浪費!

  陸平寧盯著對面朝她和善微笑的人,一顆心沉到了谷底。雖然不願意,但她不得不承認,除了因長對方兩歲而擁有的玲瓏身段,她沒有一樣能比得上這個小姑娘。如果表哥並不是聽從祖父祖母安排才答應的婚事,而是自己喜歡許錦,陸平寧覺得自己沒有半點勝算。

  話不投機半句多,江氏許錦不主動說話,高氏察覺到人家的不待見,坐不住了,領著女兒狼狽離去。

  許錦跟母親一起出去送客,請陸姐姐有空再過來玩時,笑得格外燦爛。

  哼,祁景除非瞎了眼睛,才會變心!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17 PM

第54章 起鬨

  喬遷新居,一切收拾妥當後自然要請親朋好友過來溫鍋。

  這日晚飯後,一家四口坐在暖呼呼的炕上,許錦抱著熙哥兒,聽父母商量都要請誰。她以為只請五六家就夠了,沒想到母親記下十來戶了竟然還在寫,有的人家母親不確定,會問問父親,父親自然解釋,然後許錦也就知道了,要請很多官宦人家。

  「爹爹,那些人你都是怎麼認識的啊?」許錦好奇極了。

  許攸感慨道:「有些是我當年同窗,有的是來京城後祁景祖父引薦的,還有新認識的一些應屆舉子。」

  來京城已有半個多月,許攸幾乎每日都會出門會客,有祁老爺子祁儼幫忙,很快就結交了不少貴人,對京城局勢也有了大致瞭解。所以說他跟祁家結親雖然不是為了借勢,但確實佔了很大便宜,難怪有些人背後鄙夷他靠裙帶關係謀前程。對此,許攸不以為意,他是什麼樣的人,妻子兒女親戚知道就好,他犯不著為那些閒言碎語抑鬱。若因置氣便拒絕祁老爺子的好意,只在家悶頭讀書,那是傻。他不小了,如果有堂堂正正得來的捷徑,有多少他走多少。至於能走多遠,那就要看真本事了。

  「對了,謝暉也來京城了,那孩子說這兩天要來拜訪咱們的。」許攸補充道,他教了那麼多年書,謝暉算是最有出息的一個。

  江氏便在名冊上添了謝暉,寫完抬頭,笑著打趣丈夫:「我記得你說謝暉鄉試成績不錯,他是你的學生,明年會試你可得努力啊,萬一考不過學生,被人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就好看了。」

  許錦忍不住笑,跟著附和道:「是啊是啊,爹爹你千萬別被謝暉比下去!」

  許攸瞅瞅二人,嘆口氣,仰頭看屋頂,「既然你們娘倆對我抱了如此高的厚望,我決定今晚開始懸樑刺股挑燈夜讀,到時候你們誰也別來勸我。」

  「好啊,那你去書房讀書去,我們娘仨睡一屋。」江氏故意道。

  許攸目光哀怨地看向她,江氏不理他,低頭假裝看冊子。

  父母感情這麼好,許錦心裡也甜蜜,低頭偷笑,卻見熙哥兒乖乖靠在她懷裡已經睡著了,白嫩嫩的小臉,細密的眼睫,可愛又好看。她低頭親親弟弟,小聲對母親道:「娘,弟弟要睡覺了。」看看外面,原來天已經徹底黑了。

  江氏忙放好名冊,把兒子抱到自己懷裡。

  「那我睡覺去了,娘你也早點睡。」許錦穿鞋下炕,臨出門前才笑嘻嘻地對父親道:「爹爹,你不是要去書房挑燈夜讀嗎?要不要一起走?」

  許攸看看低頭偷樂的妻子,輕聲咳了咳,一本正經地道:「你先走吧,爹還要跟你娘繼續商量名單,定下後再去書房。對了,你路上慢點走,小心別摔著。」

  真狡猾!

  許錦才不信,撇撇嘴,不再為難父親,跟在寶珠身後走了。

  女兒走了,許攸主動放下被子,等江氏把熙哥兒放進去後,他直接將人按在了炕上。燈光下江氏美眸似含水,攥著衣襟不讓他脫,「你不是要懸樑刺股嗎?」

  「懸樑不方便,刺股……這樣可算?」許攸扯過被子蓋上,矇住了妻子的嬌聲嗔罵。

  ~

  許家宴請這一日,晴空當照,天藍如洗。

  許錦跟母親在後院招待女客,單官家夫人舉人夫人就來了二十多位,很多又都帶著女兒,許錦喊完這個伯母又喊姐姐妹妹,真有種應接不暇的感覺。

  好不容易客人都到齊了,許錦終於可以坐下來招待那些姑娘們了,但也只能歇歇腿,嘴上還得說話。人太多,才十歲的祁薇也認不全,好在孟蘭庭跟鄭安安都認識,偶爾許錦記不清人名時,二人便會巧妙地提醒她,著實幫了許錦大忙。其實許錦記性不錯,可一下子招待這麼多新夥伴,這真是第一次,免不得有些吃力。

  「阿錦,聽說你跟薇薇大哥定親了,你見過他嗎?」問話的是李翰林家的姑娘,臉圓圓的,看著跟許錦年歲差不多。她一問,其他姑娘便停了說話,不約而同轉向許錦。大家都是即將談婚論嫁的年紀,對這種事情很好奇。

  鄭安安笑許錦,得意地道:「何止見過啊,他們倆是青梅竹馬呢。」她跟許錦最談得來,早打聽過了。

  「就你話多!」一個兩個許錦不覺得如何,被這麼多人一起盯著,她就受不住了,小臉瞬間紅了個透,惱羞成怒地要打鄭安安。鄭安安狡猾地逃了,躲在孟蘭庭身後,「我實話實說,你打我做什麼啊,薇薇你說是不是?」

  祁薇坐在許錦身邊,當然要向著自己最喜歡的許姐姐:「讓你話多,活該挨打!」

  「嘖嘖,果然是一家人啊,聯合起來欺負我!」鄭安安嬉皮笑臉地道。

  姑娘們發出善意的笑聲,許錦臉上更熱了,羞惱地瞪鄭安安一眼,低下頭去,暗暗決定下次絕不輕易給她抱熙哥兒。

  「好了好了,別鬧她了。」孟蘭庭看不過去,回頭對鄭安安道。

  鄭安安嘿嘿一笑,鬆開扶著孟蘭庭肩膀的手,準備往回走。李姑娘好奇心強,見許錦難為情,便將鄭安安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神秘兮兮地問:「那你見過祁大少爺嗎?我聽我爹說他今年才十五歲,已經是武解元了呢,真厲害。」

  鄭安安一臉惋惜:「我天天悶在家裡,往哪去見他……對了薇薇,你大哥肯定也來了吧?」

  祁薇點點頭。大哥騎馬來的,穿了一身石青色圓領袍子,從馬車裡望過去特別威風。如今大哥不欺負人了,祁薇漸漸也就看他順眼起來,可惜大哥依然不愛搭理他們,冷淡淡的讓她不敢靠近。祁寧膽子大,主動找大哥求大哥教他練武,被大哥毫不留情地拒絕了,祁薇沒有祁寧那麼厚臉皮,不敢湊過去。

  鄭安安靈機一動,回頭望望花園那邊的月亮門,提議道:「這樣,薇薇你去前面把你大哥叫到花園門前,讓我們都瞧瞧。阿錦這麼好看,你大哥也不能長得太差了,否則我第一個不同意!」

  「我大哥很好看的,跟許姐姐很般配。」祁薇馬上替祁景說話。

  許錦忍不住了,抬頭狠狠瞪鄭安安:「你再說一句試試,以後我不讓你登門!」哪有這樣的!

  鄭安安才不怕她,給李姑娘使個眼色讓她去攔住許錦,她則把祁薇拽了過來,慫恿她去喊祁景,「既然你大哥好看,那你還怕什麼啊,讓她們都瞧瞧你大哥,好更羨慕你許姐姐!」主要是她真的很好奇許錦未來相公長什麼樣啊。

  祁薇扭著身子拒絕:「我不去,前面都是男客,我……」

  「什麼男客不男客的,你才多大,快去,否則就是你大哥太醜,你不好意思讓他出來見人!」鄭安安直接將祁薇推到月亮門外,雙手叉腰趕她,然後朝那邊揮手,示意夥伴們過來藏好了等著看人。

  除了許錦孟蘭庭還有祁薇親表姐蕭蓉,其他人都興奮地跑過去了。

  祁薇見了,只得跺跺腳,接下了這個任務。

  「對了,見了你大哥就說是阿錦讓他過來的!」怕小姑娘太傻實話實說導致祁景不來,鄭安安好心提醒道。祁薇腳步微頓,馬上又走了。

  亭子裡,蕭蓉看看月亮門那邊隱隱若現的各色裙角,再看看明顯不放心的許錦,笑道:「這個,其實我也很多年沒有見過大表哥了,阿錦,我過去湊湊熱鬧行嗎?」

  「蕭姐姐……」許錦愁眉苦臉地喊道。蕭蓉比她大一歲。

  蕭蓉掩口一笑,走過去拉住她手,「知道你不放心,走吧,咱們一起過去,萬一大表哥被他們鬧得抹不開面子,你也能勸上兩句。蘭庭,你去不去?」

  孟蘭庭站了起來,看看也好,自己留在這邊倒顯得她不合群。

  就這樣,許錦很扭捏地藏在一叢竹子後,等著偷看她的未婚夫。不過她是又緊張又期待,祁景都是晚上來,她真的很久沒在白日裡見過他了。

  「阿錦在哪兒?」一牆之隔,忽然傳來祁景平靜無波的聲音。

  那一瞬,許錦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

  「在,在裡面……」被大哥隱含懷疑的犀利目光盯著,祁薇哪裡敢說這是騙局,胡亂指著門口道。反正,反正許姐姐真的在裡面……

  祁景皺眉,雖然覺得有古怪,還是走了過去。

  高大的藍袍身影突然拐進門,許錦心頭一顫,剛想出聲催他回去,背後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卻是鄭安安不知何時繞到了她後頭,大聲笑道:「祁景,你的阿錦在這兒呢!」

  許錦真是要急死了,可鄭安安用了大力氣,她竟然無法收住衝勢,慌亂間腳下一絆,直直朝前撲了出去。

  「阿錦!」祁景幾個箭步衝了過來,穩穩扶住她,習慣地想把人往懷裡帶。

  「我沒找你,你快回去,下次誰喊也不許你信她們的!」那麼多人看著,許錦怎麼可能讓他抱,站穩了就把祁景往外推。

  祁景不明所以,聽到周圍有壓抑的笑聲,他看過去,只瞅見一片五顏六色的衣角。

  「阿錦……」

  「別問了,你快走!」許錦氣得直跺腳。

  祁景滿腹疑惑,但見她真的急了,只得聽話地走了。

  「鄭安安!」

  人走了,許錦恨恨轉身,朝罪魁禍首望去,見鄭安安正偷偷往亭子那邊跑,許錦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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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心情不錯,送上個小劇場,希望你們喜歡~

  熙哥兒:姐姐,晚上我想跟你睡。

  許錦:為什麼啊?

  熙哥兒:爹娘屋裡半夜總有怪聲音。

  祁景:你姐姐屋裡也有怪聲音。

  熙哥兒:哭,那我跟誰睡啊?

  祁景看向大白,大白默默把熙哥兒叼到了自己的狗窩。

  許錦:等等,我們家啥時候搭了狗窩?

  祁景:我剛搭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38 PM

第55章 怪你

  午宴結束,賓客陸續散去,祁家跟許家關係不同,自然要多逗留會兒。

  大人們在屋裡說話,許錦、蕭蓉領著祁薇在院子裡逗熙哥兒,大白閉著眼睛在樹下睡覺。之前人多怕嚇到客人,許錦一直讓大白待在屋裡,等女眷們都走了只剩自家親戚,才把它叫了出來。

  祁薇抱著熙哥兒在大白身邊玩,熙哥兒喜歡撲在大白身上,祁薇便趁抱熙哥兒起來時偷偷摸了大白兩把。大白睜開眼睛看她,她趕緊縮回手,等大白閉上眼睛,小姑娘歡喜極了,回頭對許錦道:「許姐姐,大白讓我摸了!」

  許錦回以一笑,沒忍心告訴祁薇大白那是看在熙哥兒的面子上才給她摸的,如果沒有熙哥兒在那兒,大白都不會讓祁薇走到三步以內。

  蕭蓉真心讚道:「之前就聽阿寧薇薇念叨你家有只最通靈性的大白,今日總算見到了,果然與眾不同。」

  「那蕭姐姐以後常來玩啊。」許錦笑著道,祁薇這位表姐溫柔知禮又不呆板,大家說話也談得來。

  蕭蓉點點頭,「嗯,你有空了也去我家裡坐坐……啊,二表哥他們來了。」那邊走廊裡走過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蕭蓉詫異地道,站了起來。

  許錦心頭一跳,跟著起身,緊張地看過去,卻只瞧見祁恆跟祁寧。有點失望又鬆了口氣,許錦笑著看向眼睛緊緊盯著大白明明很想跑過來卻被祁恆看住的祁寧,「阿寧,很久不見,還認得我嗎?」

  「許姐姐!」彷彿得了赦令,祁寧丟下二哥歡快地跑了過來,都沒走台階,直接從一側花壇邊上跳到了院子裡。大白早站起來了,祁寧朝它討好地笑,瞅著大白對許錦道:「許姐姐,我可想你了。」說完就跑到祁薇旁邊,準備跟她一起逗大白。

  「瞧,他就是這麼想我的,敢情我還沒有大白受歡迎。」許錦假裝傷心道。

  蕭蓉笑,看向祁恆:「二表哥怎麼過來了,前面有事?」

  「嗯,大哥喝醉了,在廂房休息。祖父讓我過來跟祖母母親說一聲,讓咱們先走,他在這兒等大哥醒了一起走。」祁恆簡單解釋道。他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衫子,面色不錯,淺笑的模樣溫潤如玉,只是比上次許錦看到他時瘦了很多。似是怕許錦擔心,他又飛快補充道:「大哥沒事,就是灌酒的人太多,現在他已經喝了醒酒茶,睡一覺就好了。」

  許錦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卻在小聲嘀咕,祁景常常在她面前吹噓酒量多好多好,原來這麼容易醉。剛想讓祁恆進去找祁老太太稟告,卻對上他略帶乞求的複雜眼神。許錦不由看向蕭蓉,蕭蓉冰雪聰明,猜到兩人有話說,便道:「我去那邊看看,阿寧薇薇常常吵架,我怕他們吵起來忘了熙哥兒。」

  「阿錦,筱筱有給你寫信嗎?」大家的事情彼此一清二楚,祁恆也不遮掩了,他沒有時間。

  許錦搖搖頭,有些歉疚地道:「臨別時我說等家裡安定下來就給她寫信,但最近一直比較忙,忘了,不過你放心,我本就準備今晚寫的。」

  「那你幫我把這個給她,就夾在你的信裡。還有,大哥讓你去花園裡找他。」祁恆飛快把一封信塞到許錦手裡,隨即不再耽擱,轉身上了台階,進屋去了。

  望著他消瘦的背影,想到遠在家鄉的崔筱,許錦莫名地心酸,心酸到呆呆地佔了半天才明白過來祁恆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什麼叫祁景讓她去花園裡找他?他不是喝醉了……

  這個傢伙,越來越壞了!

  猜出祁景是為了見面裝醉,許錦頓時忘了別人的事,收好信,走過去對蕭蓉道:「蕭姐姐,我的帕子好像落在亭子裡了,我過去找找,你幫我照看熙哥兒吧?」

  「好啊,不過你叫上丫鬟們跟你一起去吧,許是落在別的地方了也說不定。」蕭蓉提議道。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回來,讓她們留在這邊伺候吧,否則被我娘知道了又該說我不懂事了。」許錦頗為無奈地拒絕道,言罷快步朝花園裡趕去,暗暗責怪祁景也不說清楚他在哪裡,花園那麼大,她往哪裡去找他?

  祁景當然不用許錦找,他就躲在花園門口之前那些姑娘們藏身的地方,所以許錦一進門,就被他拉到了竹叢後。而且祁景吸取了姑娘們的教訓,往裡面走了些,並且將許錦抱到懷裡坐在地上,儘可能減少被發現的危險。

  「你找我做什麼?有話快說!」許錦做賊似的道,也不浪費時間反抗,回頭盯著外面。

  祁景不滿意,將她腦袋掰了回來按在胸口,「別管那邊,他們看不見的。阿錦,你那時到底有沒有叫我?」她都不知道他聽祁薇說了後有多高興,未料最後好像把她惹生氣了,宴席上祁景一直在琢磨為什麼,可惜沒有半點頭緒。祁恆在這種事上很聰明,但祁景不想問他。

  一提這個許錦就來氣,瞪著他道:「你傻啊,今天這種日子,我怎麼可能會叫你?是她們想看看你長什麼樣,逼著薇薇去喊你的。」

  「她們看我做什麼?」祁景皺眉道,心中失望又有點委屈。他當時只顧得高興了,還以為她想他了。

  許錦抿抿唇,垂眸道:「你,你是我未婚夫,又有本事,她們好奇就想看看唄。」晚上怎麼說話都行,因為看不見彼此面龐,說起來也沒那麼羞,現在大白天的,許錦臉上開始熱了,扭著道:「你就想問這個啊?好了,既然知道了,趕緊回去吧,我先走。」

  祁景不松手,的確問清楚了,但他就是不想鬆手,「阿錦,我不傻,我只是以為你想我了才找我,我太高興了,沒多想別的。」所以現在知道她沒想他,他不高興了。

  他聲音裡的委屈太明顯,許錦詫異抬頭,就對上了少年幽怨的黑眸,像她拿吃的逗熙哥兒等熙哥兒伸手接卻拿開時熙哥兒可憐巴巴的眼神,也像小時候大白準備往她身上撲她怕弄髒裙子不讓它過來時大白水汪汪的黑眼睛。許錦突然覺得自己剛剛太過分了,是鄭安安李姑娘她們胡鬧,祁景只是因為沾到她才容易犯傻……

  知道他最喜歡什麼,許錦用左手摀住祁景覆在她右手上的大手,低頭道:「我,我又沒說不想你……只是我再想,都不可能在這種人多容易被撞見的時候找你啊……再說就算我找你,也會讓大白幫忙,除了大白,我不會指使任何人,你記住了,以後別再上當。」

  祁景失望的心立即雀躍起來,「記住了,以後絕不再犯傻了。」被她這樣一說祁景也覺得是他傻,他們有大白,哪裡輪到一個外人幫忙。見她低頭不給他看,祁景抬起她下巴,目光貪婪地在她眉眼臉蛋紅唇上游移,最後望進她水靈靈的杏眼,「阿錦你說,說你想我了。」

  他的頭低下來,嘴唇快要碰到她,許錦臉紅如霞,慌忙閉上眼睛:「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你只說你沒說過不想我,我要聽你說想我。」祁景近距離地盯著他的小姑娘,她的身子跟晚上一樣軟,但晚上他看不見她臉紅的模樣,像藤曼上還帶著朝露的打碗花,清麗的白,嬌嬌的紅,她都有。

  許錦心砰砰直跳,她說不出口,「你退開點,酒味兒好難聞!」其實不難聞,只是酒氣隨著他呼吸落在她臉上,許錦覺得他是裝醉,她則真的要醉了。

  她聲音本來就嬌氣,現在刻意壓低了,更是嬌嬌柔柔的,簡直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祁景聽得骨頭都酥了,怕真的熏到了她,他埋到她脖頸間,不敢依循本能舔她,卻壓抑不住某種衝動,便只用鼻尖碰她細膩溫熱的肌膚,一寸一寸挪移輕嗅,「說你想我,否則我還對著你說話。」

  許錦靠在他臂彎,因他的動作不得不朝後仰頭,露出脖子讓他像,像大白嗅骨頭那樣在她身上胡鬧,偏偏又讓她心尖兒發顫。許錦禁不住睜開眼睛,望見頭頂碧藍的天深綠色的竹葉。她再迷茫地看向一側,地面的草都黃了,的確是秋天啊,為什麼她覺得這麼熱……

  她怕了,近乎哀求地說想他,「我想你了,你快放開我,祁景……」

  「我也想你,阿錦。」祁景扣住她後腦,幫她抬高了,然後順著她動人的脖頸往上移,來到她下巴,來到她唇下,來到她唇上,含住,輕輕地吃了起來。

  「不許你親,你還沒考上會元呢……」許錦還記得兩人的約定,扭頭躲。

  「阿錦,你太好看了,我忍不住。」祁景捧住她臉,不再讓她說話。

  許錦嗚嗚掙扎,掙不開,漸漸地也沒力氣掙了。好不容易熬到祁景鬆開她,許錦看都不敢看他,急急站起身,確定外面沒有人,逃也似的跑了,開始時雙腿發軟如踩雲端,好在秋日清風颯爽,很快便吹散了她臉上雲霞。

  竹叢裡,祁景目送她跑出門,輕輕一笑,朝一側歪了下去,愜意地躺在草地上,等下面慢慢平息。

  秋風從竹梢吹過,竹葉沙沙作響,有幾片打著旋兒飄了下來,看樣子要落在他身上。

  祁景閉上眼睛。

  這種日子,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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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有只小姑娘跟他撒嬌耍賴的祁景真幸福啊,當然被一隻祁景又哄又寵又佔便宜的阿錦也很幸福~

  祁恆:都滾遠點行嗎?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49 PM

第56章 恐嚇

  秋風掃落葉,冬風寒徹骨。

  京城的冬天比東湖鎮還要冷,走在街上,寒風迎面吹來,沒一會兒便吹得人臉頰發僵。這時許錦便心甘情願呆在家中了,要麼在屋裡看書,要麼哄弟弟,偶爾父親有空便跟父親下棋。至於晚上……

  許錦真是受夠了祁景!

  他就不嫌冷嗎?

  睡得正香時被大白用爪子碰醒,許錦眨眨眼睛,迷迷糊糊往被窩裡面縮。大白扒在炕沿等主人起來,等了會兒見主人沒動,它往前挪了挪,伸長爪子繼續叫主人。許錦扒開那隻不安分的狗爪,扒掉了又伸了過來,氣得她只好繼續往裡縮。大白搆不著了,前爪落回地上,後退幾步再跳上炕,懂事地不睬主人被子,只站在一旁撥主人腦頂。

  許錦猛地將被子拉到脖子以下,望著頭頂恨得咬牙。她就不該心軟,早知道就該告訴大白讓它以後不用喊她的,到時候祁景等不到她,肯定會乖乖回去。

  可是,萬一那個傻子一直等或等很久怎麼辦?

  許錦仰頭望向黑暗中根本看不清的窗子,半點歡喜都沒有,多希望這是她在做夢,祁景並沒有來,那樣她就不用鑽出被窩了。

  萬分不情願地下地開窗,冷風嗖地吹了進來,許錦渾身發抖,看都不看祁景,踮著腳尖兒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炕上,鑽進被窩緊緊裹住自己,打完幾個哆嗦後,終於又暖和了,許錦心滿意足。

  然後祁景就進來了,雖然他老實地躺在一側,等著身上暖了再來抱她,許錦依然覺得被窩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熱乎了。她伸腳去碰下面的暖婆子,還有點溫度,便把腳搭在上面,沒好氣地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啊?」

  「還差半個時辰敲二更。」祁景很確定地道,冬日天短,百姓睡得早睡得沉,他可以早點出來。

  「那我才睡著一個時辰啊,祁景你開春後再來行不行,這麼冷,我真不想起來給你開窗。」許錦閉著眼睛抱怨。窗子太高大白夠不到,她沒法讓大白幫忙,不關的話,祁景不許,怕旁人闖進來,然後祁景又說他只會從外面把窗關上的法子,不會像小偷那樣開窗,所以每次都得讓她去開。許錦很懷疑祁景是故意不學開窗的,好以開窗的名義叫醒她,讓她陪他說話。

  「沒事,一會兒我身上就熱了,我給你捂。」祁景兩隻手貼著胸口磨,熱了就可以抱她了。

  「我不用你捂,我就想一直睡到天亮。」許錦撒嬌似的嘟囔道。

  「可你也說抱著我睡更暖和啊。」祁景有些得意地道。早上醒來被她死死抱住不肯讓他走的感覺太好了,哪怕她只是貪戀他身上的溫度,祁景也高興。「阿錦,你摸摸,我身上比你那個暖婆子還熱乎。」手差不多暖和了,祁景急切地貼上去,抓住她手往懷裡塞,然後緊緊抱住她。

  好吧,確實又熱又舒服。

  「不理你了,睡覺。」許錦緊緊貼著未來的丈夫,很快就睡著了。

  祁景也不是次次都要鬧她,聞聞她發間的味道,跟著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動靜。祁景睜開眼睛,側耳傾聽,好像是隔壁鄭家大少爺鄭徳回來了。鄭徳是當今聖上胞弟靜王身邊的長隨,深更半夜他不在靜王府回家做什麼?不過下一刻,祁景就沒有心思想鄭家的事了,因為他聽見有人說下雪了。

  祁景悄悄出了被窩,先替她掩好被角,然後披上外衫快步走到窗前,熟練地翻了出去。細細密密的雪花迎頭落下,祁景彎腰,手指在地面上劃過。還好,雪應該剛下不久……

  暗嘆一聲晦氣,祁景重新進了屋,也不上炕了,直接站在地上穿好衣服,俯身在許錦耳邊道:「阿錦,醒醒……」

  「嗯?」許錦迷迷瞪瞪的,鼻端發出輕哼。

  祁景親親她臉頰,嘆息道:「外面下雪了,我先走了啊,免得明早離開時留下腳印。」

  許錦點點頭,繼續睡覺。

  祁景挨著她腦袋待了會兒,隨即悄然離開。

  次日許錦醒後聽說外面下雪了,嚇了一跳,沒穿外衣就跑到窗前開窗往外看,待發現雪地上一片平坦並沒有祁景留下的腳印,這才想起昨晚祁景臨走前說的話。

  祁景是怎麼知道外面下雪的?難道他一直都醒著?

  雪化之前,許錦百思不得其解,雪化之後,祁景又來了。

  聽完他的解釋,許錦心中一陣後怕。大冷天的,誰知道老天爺什麼時候下雪?上次是隔壁鬧出動靜,祁景耳朵尖兒聽到了,否則兩人肯定會一覺睡到早上,到時候……

  許錦怎麼想都覺得沒法子幫祁景悄無聲息地離開許家。

  「祁景,聽我的,明年開春再來。」她很鄭重地道。

  祁景猶豫半晌才道:「以後我會看天色,若白天陰天,晚上我就不來了。」

  許錦哼了聲,轉身道:「隨你,只不過你來我也不給你開窗,我也不會讓大白叫我,你敢翹窗,說明你之前都是騙我的,那樣我就不理你了。」這次許錦是下定決心了,一是害怕再出意外事情暴露,二則心疼祁景冷哈哈地跑夜路,擔心他凍壞身子,當然她也想好好睡覺。

  「阿錦,你不開窗我就在外面等你一晚。」祁景抱住她道。

  「你等啊,反正我不會開的,你來我也不知道。」許錦狠心道。

  雖然說了狠話,許錦還是怕祁景真犯傻,次日晚上並沒有特別囑咐大白,所以祁景來時,大白還是叫醒了她。許錦躺在被窩裡不動,聽外面的動靜。外面靜悄悄的,只有風聲。許錦越躺越不安,祁景身手好,來去無聲,她無法判定他到底走沒走,便在心裡默默數數。數到一百,她悄悄穿鞋下地,裹上家中繡娘用祁景獵到的狐皮做成的裘衣,偷偷來到窗前,又數了一百才賊一般開了窗。

  祁景在外面。

  此時不讓他進來,許錦沒有那麼狠心,回到屋中卻沒有理他,他糾纏,她就直接咬。祁景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沒敢多做糾纏。

  睡前許錦依然放了狠話,第二天又不爭氣地等他。這次她真的狠了心,悄悄點了早就備好的香。香才多細,那一點微弱光亮根本傳不到外面。許錦連續點了三根,第三根香燃完了,外面碰巧傳來二更更響。半個時辰了,祁景應該走了吧?

  許錦忐忑地去開窗,一眼看見外面熟悉的身影。

  許錦哭了,生氣又心疼。她又不是不准他來了,只是等幾個月,他擰個什麼勁兒?有什麼好抱的,天天抱都不夠嗎?

  她在他懷裡無聲抽泣,祁景也心疼,「別哭別哭,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人發現的。以後只要陰天,我就不來。」

  許錦搖頭,有時候大晴天還會突然下雨呢,這個根本不能用來斷定是否會下雪。

  「祁景你說,我要怎樣你才肯定聽我的話?你說吧,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聽話就行。」許錦在他身上抹了眼淚,無奈地道。勸阻的話她說了多少遍都不管用,她放棄了,只能換種法子。她知道他最想什麼,她不介意用那種事換個安心。

  祁景愣了,不可置信地重複道:「什麼都行?」

  他這樣一問,許錦忽然又退縮了,她可記得祁景想脫她衣服摸她的……

  是給他摸,還是讓他,那樣撞一次?如果讓他說,他會不會提別的更過分的要求?

  許錦咬唇權衡,最後掐著他腰道:「我,我讓你,讓你,像那天那樣,動,動五次,然後你武科舉結束前都不許再來了!」

  那天那樣動五次……

  祁景不爭氣地嚥了嚥口水,某個地方一下子就支起來了,抵在她腿上。

  「你……」許錦又羞又惱,推著他想往後退。

  祁景沒有追,他在權衡。是抱一整個冬天,還是像那晚那樣快活一次?

  理智告訴他,前者是他最想要的,可,可難得她主動願意給他,祁景真的很想要……

  許錦知道祁景在選擇,她緊張地攥著被角,都不知道該期望哪種結果。

  「阿錦……」身後傳來他低啞的聲音,變得太快,快到許錦已經知道了答案。

  「阿錦,我,我聽你的,考完再來,我聽你的……」祁景很熱,熱得他含住她的唇,讓她知道他有多渴望,然後褪了自己所有衣裳,在她的徒勞抗議中褪了她的棉睡褲,只剩一層薄薄小褲。他撐在她身上,抵住她一下下地動了起來,小聲教她:「阿錦,你把腿收緊一點,你摸摸我,這樣我出來地會快一些……」

  「別說了,你,你快點的!」許錦摀住耳朵,不想聽,恨不得現在自己是睡著的,睡不著,便強迫自己去想旁的事情。想熙哥兒,想大白,想白天讀的書,想崔筱上次寫來的信,想……啊,那裡又被他頂到了,單薄的紗褲好像都要陷到裡面了……

  為什麼會這樣……

  許錦被這種新奇的禁忌的事情弄得快哭了,小手在他腰側亂摸,低低地求他:「你快點……」明明上次就很快的,為何這次他弄了這麼久還在動……

  「阿錦,我,我要出來了……」知道她著急,祁景啞著聲音道,動作越快。

  許錦根本不想說話,只求他這次說話算數,別像前面那兩次,說了快出來了,結果又動了好久。

  祁景真的忍不住了,壓在她身上動的瘋狂,「阿錦,你等著,等著,等我中了狀元,一定要看看你下面到底長什麼樣!」

  他在她耳邊丟下一句讓她為之忐忑了一整個冬天的霸道話語後,終於出來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52 PM

第57章 待啃

  一夜好眠,黎明時祁景滿足又不滿足地走了,走之前沒忘叫醒許錦,反覆重申他中狀元的獎勵,生怕許錦記不住似的。許錦想反對,他就威脅她夜夜都來,恨得許錦悔不當初,在東湖鎮的時候,她就不該答應他中榜了就給獎勵的。從摸一次親一次抱一晚到兩次三次到夜夜都抱,她分明是被祁景騙進了火坑。

  可後悔有什麼用,她已經在坑底了。

  那邊炕頭熙哥兒在跟大白打滾,熙哥兒想撲到大白身上,被大白用兩隻爪子按在炕上無法翻身,熙哥兒用小胖手推大白,大白便舔他,熙哥兒怕癢,被舔得咯咯直笑,小短腿踢啊踢的。

  許錦本來在看書的,看見大白跟熙哥兒親暱的動作,突然想到了祁景。她覺得,現在她就是一根肉骨頭,祁景則是大白,她被祁景藏在窩裡哪都不能去,而祁景出去跟別的狗搶地盤了,如果他勝了,她就是他獎勵自己的美餐。

  許錦不想被啃……

  她賭氣地放下書,跑到那邊幫熙哥兒對付大白。姐弟倆一起跟它玩,大白高興地直搖尾巴,猛地站了起來,一下子將許錦撲倒了,然後用肚子壓著主人,前爪繼續按著主人最喜歡的弟弟,尾巴掃來掃去。

  許錦好想哭,彷彿看見了自己注定要被啃的命運。

  ~

  鞭炮聲中,許家四口迎來了他們在京城的第一個新年。

  新年新年,除舊迎新,不管去年過得是好是壞,年後都是新的開始,所有人都要為了新年過得更好而努力。

  這個年許錦過得還是挺快樂的,父親科舉胸有成竹,母親為她添了許多好看的新衣裳,又長大一歲的弟弟說話更利索了,左鄰右舍夥伴們聚在一起看煙火也很是熱鬧。

  但她還是有些悵然,更懷念東湖鎮的大年夜。有些舊的是除不去的,因為無法重來無法復得,越發珍貴。

  年前崔筱來了信,她在家守孝,除了日常瑣碎沒有什麼新鮮事,唯一算是新鮮的是小黑長大了些,崔筱還畫了張小黑的畫像。許錦對著畫笑,展開給大白看,大白貼過來嗅了嗅,大概是沒有聞到熟悉的味道,它轉身走了,臥在地上,前爪卻不知為何在地上撥棱了兩下。

  原來大白也懂得思念。或許它只是喜歡捉弄烏龜小黑,但大白記得,許錦就莫名的欣慰。

  崔筱沒有給祁恆寫信,只在信中托許錦轉告祁恆,說她一切都好,讓祁恆專心讀書。三言兩語,無論如何都看不出私情。

  許錦有點替祁恆惋惜,但她理解崔筱的做法。姑娘家名節最重要,不能給人留下把柄,年少不懂事時可能還會送個荷包,現在大了,忌諱就更多了。如果不是祁景犯傻犯倔那麼厚臉皮對她那麼好後來兩人又定了親,許錦也不會一次次縱容他的。況且許錦看得出來,雖然崔筱很喜歡很喜歡祁恆,她對兩人的將來似乎真的沒有多大信心,反而有種被動的無奈。

  年後請客,祁家過來時,許錦跟祁恆說了崔筱的話。祁恆並未見多少失望,許錦不由面露詫異,祁恆笑著道:「寫信不方便,能讓她知道我心裡始終想著她,知道她看見了,我已知足。對了,京城上元節花燈會更熱鬧,你去嗎?」

  許錦立即搖頭,那種熱鬧,她再也不去了,不管心中多渴望。

  「那大哥要失望了。」祁恆打趣道,被許錦趕走。

  十五晚上,知道許錦因為那年的事不敢出門,許攸江氏買了各種花燈掛在院子裡,一家人在家賞燈。許攸抱著熙哥兒,江氏牽著女兒,邊走邊說,偶爾猜個燈謎,小小的院子竟然逛了小半個時辰才賞玩所有的燈。冬夜寒冷,江氏夫妻倆把女兒送回屋便回去睡覺了。

  許錦心裡歡喜,躺在被窩裡時依然有些興奮,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各種事情。所以大白用爪子碰她後,她一下子就坐起來了。那傢伙不是答應考完再來的嗎?

  或許是因為今天日子特殊?

  那年祁景將她拉到胡同裡說喜歡她的情景忽然浮上腦海,許錦不自覺地笑,迅速下地給他開窗。如果他真的記得上元節對他們的特殊意義,她可以大方地准他留下來抱她睡一晚。

  「你怎麼來了啊,不是說不讓你來的嗎?」她站在窗前,故意問道。

  「先讓我進去,外面有燈,我怕被人看見。」藉著燈光,祁景看著將近兩月未見的小姑娘,低聲道。

  許錦的院子裡只有她和丫鬟們,或許是確定她們都睡了,或許是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記不記得,許錦就是不讓開,一手扶著窗扇威脅他:「你不說為什麼來,我就不讓你進。」她這話是認真的,如果他的回答不讓她滿意,害她白歡喜一場,她絕對能狠得下心。

  祁景心生疑惑。開窗時她明明是笑著的,他還以為她很高興他來,怎麼現在又瞪了眼睛?

  他只好將藏在身後的花燈遞給她:「找了一條街的鋪子才找到,給你。」

  許錦愣住了,接過這只現在看起來並不算多出彩的貼有彩蝶剪紙的燈籠,喃喃道:「這個……」

  「你不是喜歡這種嗎?」祁景翻窗進來,關上窗,忽然有些忐忑。他記得沒錯啊,那年去縣城逛燈會,她盯著這只燈籠出神,走路差點被人撞到。

  「嗯,最喜歡了。」就憑他記得兩年前她喜歡的一盞小燈,許錦也決定留他過夜了。將燈籠放到櫃子上,許錦咬咬唇,低著頭將他拉到屏風後面,在朦朧燈影裡小聲問他:「你,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咱們都做了什麼嗎?」

  「記得,你差點被人販子擄走,受了很多苦。」祁景至今都後悔沒有打死那個讓她怕到現在的人販子。

  「除了這個呢?」許錦頭垂得更低了。

  祁景錯愕,跟著不受控制地將人抱到懷裡,抬起她細膩的小下巴,看著她不安顫動的眼睫,聲音發啞:「阿錦,你,你害羞了?」

  「沒有,我問你話呢!」許錦躲開他手,埋到他懷裡緊緊摟著他。跟兩年前相比,這個身體更高更結實了,摟起來更加安心。

  祁景心砰砰直跳,她只會為他的親密動作害羞,現在主動提醒他,莫非是想要他再做一次?

  「阿錦,那我說了,你讓我再那樣做一次,行嗎?」

  再做一次啊,燈籠都有了,許錦羞澀地點點頭。

  祁景心花怒放,一把將小姑娘打橫抱起塞到被窩裡,他跟著壓了上去,捧著她臉親吻:「阿錦你真好,我還以為要等考上狀元才能碰你……阿錦,你真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邊說邊親,親的她喘不上氣了,祁景雙手來到她腰間,想把衣裳解開。

  「你幹什麼啊!」終於可以說話了,許錦狠狠掐了已經把衣服脫了的男人一把,趁他疼地吸氣時骨碌鑽出被子,咬牙切齒:「誰讓你脫我衣服的?你個,你個……」她沒罵過人,說不出口。

  祁景很是委屈,抓過被子裹住光溜溜的自己,一邊揉腰一邊道:「你答應讓我做的啊,那天晚上我幫你舔肚子了。」雖說那時沒有動旁的心思,但舌尖兒碰到她細膩肌膚帶來的悸動,祁景記得清清楚楚。

  「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許錦又羞又惱,什麼人啊,只會記得佔她便宜的事!

  祁景茫然不解:「另外一件?」

  許錦賭氣地用枕頭砸他,祁景怕動靜鬧得太大,忙將枕頭搶過來,再把人扯到懷裡安撫:「到底什麼事啊?」

  許錦委屈地掉眼淚:「你把我拽到巷子裡,說喜歡我,還說要摸我手的!」

  祁景恍然大悟,無奈地哄道:「這我當然記得……」

  「呸,我都說出來了,你不記得也會說記得的。」許錦認定了祁景不記得,見他還想像哄小孩兒似的騙她,氣得搶過被子,自己蒙上,把人推了出去。大流氓,讓他脫光光,挨凍也活該。就算是讓他舔肚子,他脫褲子做什麼?許錦越想越氣,死死捂著被子不讓他進來。

  祁景只好先把脫掉的衣服再穿上,看看炕頭扁饅頭似的鼓包,再看看櫃子上的燈籠,穿鞋下地,將燈籠拎了過來,站在炕前等她。

  外面遲遲沒有動靜,許錦眨眨眼睛,過了會兒,實在太好奇,便探出了腦袋。

  「你拿燈籠做什麼?」見他提著燈籠站在炕前,許錦裹著被子坐了起來,撇嘴問。

  祁景直接將燈籠舉到她臉側,快要貼上她,然後盯著她眼睛問:「阿錦,你怎麼臉紅了?」

  「我哪有……」許錦摸摸臉頰,剛要反駁,忽的記起這話他曾經說過。

  她抬頭,看向祁景,祁景也在看她,眼神無奈又寵溺。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摸她手,怎麼可能不記得?

  許錦真的害羞了,重新躲回被子裡,等祁景再進來時,她討好地主動鑽到他懷裡,摟著他道:「是我錯怪你了。」

  祁景大手在她背上摩挲:「那你讓我摸摸?」

  「做夢!」許錦馬上推他。

  祁景嘿嘿一笑,老老實實摟著人不動了:「睡吧睡吧,我不急,最多再有兩個月……」

  「少得意,你未必能考中呢!」許錦哼道,想咒他考不中,到底沒衝動開口。她要嫁給他的,他越有本事,她越自豪越高興。

  「你等著。」祁景只說了三個字,就閉上了眼睛。

  今春京城注定忙碌而熱鬧,文科武科會試同時進行,二月底會試發榜,緊接著便是三月殿試。

  接下來,許府喜報連連,先是報喜差役送來許攸被聖上欽點文狀元的消息,次日許家派人看榜的下人又咧著嘴跑回來,說准姑爺中了武狀元,聖上賜明日文武一甲前三名同時遊街。

  街坊們得了信兒紛紛過來賀喜,鄭安安更是拉著許錦的手說她是有福之人,文武狀元都被她佔了,一個是照顧她長大的父親,一個是即將護她大半輩子的未來相公。

  許錦笑的臉皮發僵,心中則有小鹿在撞。

  她相信祁景的確會護她大半輩子,可是,他馬上就要來欺負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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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景:那不是欺負,那是情.趣。

  許錦:你滾!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53 PM

第58章 明珠

  宮中消息一向傳得快,祁景殿試後回家不久,他鬧出的笑話就傳到了許府。

  江氏正在招待前來賀喜的街坊,聽說後撫額嘆息,這臭小子,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等送走客人,她領著熙哥兒去了女兒屋裡。

  許錦坐在炕頭犯愁呢,祁景中了狀元,今晚不來,這兩天肯定也會來的。她該怎麼辦啊?

  「想什麼呢?」見女兒愁眉不展的,江氏將熙哥兒抱到炕上,她也坐了上去,笑著問道。

  「娘,前面忙完了啊?」許錦忙收起自己的小心思,神色如常。

  江氏點點頭,盯著女兒瞧了會兒,道:「文武殿試一甲各有三名,都是當場授官的。阿錦你猜猜,祁景今日封了什麼官?」文科舉封官有定例,武科舉因為開設的年頭較短,封官有些隨意,不過品階都很高,歷屆中武探花最低也是六品官,比文狀元的從六品還要高一級。

  「什麼官?」許錦好奇地問。她哪裡懂得這種事啊,雖然祁景很有自信,但擔心最後白歡喜一場,父母都不曾跟她提起過祁景可能封的官,她則怕給祁景壓力,祁景不提,她也就沒問。

  想到聽來的消息,江氏哭笑不得:「名次敲定後,皇上問祁景是想在京謀職還是外放,若是外放,有兩處參將補缺,對了,參將是正三品官。若是在京,暫且沒有三品給他,皇上想任他為四品御前帶刀侍衛,隨扈左右。這兩個官職,御前侍衛看似低,卻是實打實的天子近臣,一旦得了皇上信賴倚重,將來很容易陞遷的。」

  「那祁景怎麼答的?」許錦真是太意外了,祁景才十六歲,竟然一下子就要當那麼大的官了,自家父親才從六品,祁景父親熬了這麼久也才正三品啊。

  「祁景啊,那臭小子說他想外放當將軍,帶兵打仗,但他剛定親還沒娶妻,懇求皇上讓他當一年侍衛,明年成親後再外放。聽說皇上被他逗得噴了茶,問清咱們家情況後,就准了,不過說要看看祁景這一年的表現,表現好了明年可能加官,差了連侍衛都做不成。」

  許錦張大了嘴,「他,他這是跟皇上討價還價嗎?」怎麼有這麼傻大膽的人?

  江氏睨了女兒一眼,點點她額頭,「他那叫有恃無恐,仗著自己本事好,父親又是皇上身邊紅人。不成,皇上最多給他定死一個官,成了,他在皇上面前說明年成親,皇上默認了,這邊我跟你爹還能強留你?哼,我看祁景就是故意的,猜到我們打算多留你兩年,他等不急了。早知道他這麼奸猾,當年就不該答應他!」

  祁景的確挺急著娶她的……

  許錦紅了臉,低頭,過了會兒忍不住替祁景說話:「還好他也算懂得分寸,沒說今年……」他們這樣的人家,十三歲嫁女兒的不多,十四歲還算比較常見的。若祁景真說今年,許錦都要生氣了,這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太早嫁女兒,特別是她這種高嫁,會顯得父母有巴結祁家的意思。

  江氏看看乖乖坐在身邊的女兒,疼惜地抱住她,嘆道:「娘氣得不是你得早嫁一年,娘是氣祁景自作主張。祁家來提親時,你祁爺爺祁奶奶都說祁景將來會到兵部任職,你爹問過祁景,問他將來有什麼打算,他也說會努力留在京城。現在好了,他張口就說外放,明顯是早有打算,可見當初不但騙了咱們,連他祖父祖母都騙了!你說,明年他外放,你是跟他走還是留下來?」她是女人,知道女兒會怎麼選擇,所以捨不得。

  「我……」許錦張了張嘴,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隨祁景去任上,就必須遠離父母弟弟,不跟著,豈不是沒法跟祁景在一起?

  江氏知道女兒為難,拍拍她肩膀:「算了,事到如今……明年再說吧,現在愁也沒用。」

  「娘……」一想到明年就要離開父母了,許錦突然十分不捨,埋在母親溫暖的懷裡不肯鬆開。

  「我也要抱!」熙哥兒見了,飛快跑了過來,推開姐姐想往母親懷裡鑽。

  有他打岔,母女相視一笑,方才生出愁緒立即散了。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

  許攸在外面應酬了一日,回來時已有醉意,許錦替母親照顧了會兒弟弟,然後就回自己院子了。

  進屋時,她看看那邊牆頭,咬唇,吩咐寶珠準備熱水。

  不管祁景來不來,她都得做好他會來的準備啊!萬一真的逃不掉,她,她也要讓祁景摸一個……乾乾淨淨香噴噴的自己。

  這個念頭讓許錦臉上著了火,沐浴前一個人悶在屋裡,根本不敢喚丫鬟進來服侍,怕被她們瞧出異樣。待熱水兌好了,許錦坐在浴桶中,將渾身上下仔細清洗了一遍,包括他發誓說要看清楚的……那個地方。擦著擦著,無可排解的羞澀緊張變成了賭氣,摸就摸,反正現在是晚上,誰也看不見誰,他摸的時候她躺著裝死就行了。至於旁的,不管祁景怎麼求怎麼裝可憐,她都不會答應,他敢糾纏她就咬他!

  擦拭時許錦想的挺好的,鑽進被窩後,一顆心又急促地跳了起來。

  天暖了,被子薄了,睡衣也薄了。許錦小手探進睡衣,摸摸肚子再摸摸大腿,想到今晚祁景將肆無忌憚地摸她,許錦羞得快哭了。以前祁景再胡鬧,也只是親親她隔著褲子撞撞她,從來沒有碰過她身上,有幾次他似乎想摸她胸口,被她警惕地撞開了。可今晚,他不但要摸,還要把她脫.光光……

  許錦寧可再被祁景撞一次啊……

  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聽到大白起身的動靜,許錦受驚般坐了起來,緊張地望向窗戶。

  這個傢伙,果然來了,一晚都不想耽擱!

  許錦咬牙,穿好衣服後走到窗前,右手抬起碰到窗扇,竟不受控制地打顫。

  她遲遲不開,外面那人大概等得不耐煩了,也可能是猜到她不想開,便走了過來,很輕很輕地敲了一下窗,「阿錦,開窗,我知道你在後面。」

  許錦猶豫不決。

  「阿錦……」

  許錦被他叫得心慌意亂,視死如歸地迅速開窗,轉身就想走,可走了兩步,她就沒了主意。現在去炕上,祁景會不會覺得她是迫不及待給他摸?不去炕上,地上擺著桌椅屏風,一會兒他肯定要抱她的,不小心撞到什麼東西發出聲響怎麼辦?

  身後傳來他落地關窗聲,許錦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情急之下蹲了下去。祁景來扶她時,她撲到他懷裡,羞得哭:「祁景,祁景,我求你了,不摸行不行?咱們換一個獎勵,我,我再給你撞一次,你別那樣欺負我行嗎?」

  行嗎?

  祁景沒有回答,逕自將人抱了起來放到炕沿上,他則站在炕前緊緊夾著她腿,雙手捧住她不肯正對他的臉,然後俯身貼上她額頭,喃喃道:「阿錦,今晚你什麼都不用說,因為我只想摸你,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都不會跟你換。阿錦,我考了狀元,你高興嗎?我很高興,我當官了,今年先當侍衛,明年成親後就去外地赴任,帶你一起去,到時候家裡就只有咱們兩個,做什麼都沒人管。」

  他好像喝酒了,呼吸裡有淡淡的酒氣,但他說得低沉又清晰,字字都傳遞了他的滿足和歡喜。

  許錦的緊張變成了甜蜜,可沒等她細品他描繪的屬於他們的將來,腰帶突然被人扯住了。

  「別脫……」甜蜜瞬間變成更強烈的緊張,許錦急急攥住他手,不讓他繼續。

  「阿錦聽話,這是你答應我的。」祁景親親她額頭,鬆了她腰帶,卻在她稍微放鬆時將她雙手掰到背後用左手攥住,右手再次拉起她腰帶,輕聲對呼吸急促的小姑娘道:「別怕,我就摸摸。阿錦,你都不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多久,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好奇你裡面長什麼樣了……阿錦,你這麼好看,衣服裡面肯定也很好看……」

  許錦緊張地快要無法呼吸了。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不停地說著話,每個字都像一團火,燒得她全身發燙。許錦不想給祁景脫,可她沒有他力氣大,腿被他夾著,雙手被他扣著,求他又沒用,便只能感受他抽走她腰帶的動作,然後又來褪她外衫。這次他終於鬆開了她的手,卻是為了順利把衫子脫下來,許錦趁機狠狠推他一把抽腿往炕裡面爬,才爬兩步就被人拉住腿。她急得踢他,被祁景緊緊按住小腿,許錦想翻身,他突然壓了上來,那麼重,害她一下子撲在了炕上。許錦剛要掙,下一刻不敢動了。

  有熟悉的硬東西抵在她腿間,是無聲的威脅。

  「祁景,你說只摸摸的……」許錦捂著臉哭,此時此刻,面對被他用那個東西撞的危險,她又寧可被他摸了。

  「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我絕不做旁的。」祁景親親她耳朵,起身跨坐在她腰上。

  許錦看不見,但她能聽見,他脫衣服的聲音,衣服落在炕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清晰。許錦緊張地聽著,後知後覺才察覺到不對,扭頭驚問:「你脫衣服做什麼?」

  祁景貼在她背上,一邊脫褲子一邊道:「太熱了,再說我不能白白佔你便宜,阿錦,一會兒如果你也想摸我,不用問儘管摸,摸多少次摸什麼地方我都給你。」

  他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許錦快要喘不上氣,「你下去……」話未說完便頓住了,目光落在祁景甩在那邊的袍子上,「你,你袍子裡有什麼,怎麼那麼亮?」

  脫完褲子,祁景改成單手撐炕,聽她問,他轉過去,隨即好像突然記起來般,一邊把袍子扯過來一邊道:「皇上賞了我很多東西,其中有顆夜明珠,我覺得你一定喜歡,就帶來了。阿錦你看,好看嗎?」扯掉珠子外面已經鬆開的黑紗,祁景將散發著幽幽亮光的珠子送到許錦面前。

  許錦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等寶貝,當然喜歡,可就在她扭頭想問祁景是否真的要送她時,她看到了他俊朗的臉龐,還有那雙黑眸裡的笑意。

  她眨了眨眼睛,終於明白過來了,伸手就去搶。

  祁景挪開手,不給她。

  「你不是說要送我嗎?」許錦恨得牙根癢癢。

  祁景將夜明珠塞到旁邊的被窩裡,外面頓時又黑了。他將她翻過來,趴在她身上道:「是送你,不過今晚我要先用用。」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56 PM

第59章 骨頭

  黑燈瞎火的,祁景用夜明珠做什麼,那還用問嗎?

  「祁景,你,你快把珠子給我,否則我不喜歡你了!」許錦使勁兒往被窩那邊歪,想把東西拿出來裹上。

  「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祁景扒掉她鬆鬆垮垮的睡衣,在她耳邊小聲道,唇碰到她耳垂,再往下,輕輕親她露出來的肩頭。細細滑滑如珠似寶,更有珠玉沒有的暖熱。

  微癢的碰觸立即將許錦的注意力從夜明珠上拉了回來,雙手費力繞過他腦袋交疊抱住肩頭,「你幹什麼親我肩膀,你說只摸摸的……」

  親不到肩膀,祁景就親她手背,「阿錦你不聽話,你不聽話我也不聽話。」挪開她手準備繼續。

  「別,我聽,我聽還不行嗎!」許錦氣得七竅快冒煙,力氣不如人,她認了,閉上眼睛乖乖躺好,開始裝死:「你,你脫吧,快點的,不許再親。」

  她這樣乖,祁景無聲地笑,將她兩條胳膊從睡衣衣袖裡掏出來,輕輕一扯,她上面就只剩那件奇怪的小衣了,只能遮住前面,腰側背後都露著。祁景摩挲她肩頭,手指有意無意碰著她脖子上的綢帶,認真請教:「阿錦,這件衣服是做什麼用的?」

  許錦臉上著火,扭頭道:「不用你管。」

  祁景現在也不怎麼想知道,扯了扯那根帶子,「那這個東西怎麼脫?我看不見,你教我。」

  「你……會脫就脫,不會脫算了!」許錦怎麼可能幫他,懶得聽他說話,扯過被子蓋住腦袋。

  小姑娘不配合,祁景只好自己「琢磨」。其實以前他趁她睡熟仔細研究過,知道怎麼脫,但怕脫得太熟練了惹她懷疑,這才聰明地裝傻。故意往上掀肚.兜衣擺,掀到一半被勒住了,祁景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放下衣擺,往她腰側摸,手掌貼著她腰側肌膚,拇指壓在肚兜上,「阿錦,原來不脫這件也能摸到裡面。」說著,祁景雙手從腰側探了進去,準確地握住那兩團小果子,惹來她一聲輕叫和全身顫抖。

  雖然做好了準備,可第一次被人碰這麼羞的地方,許錦忍不住去拽他手。祁景捧著他的果子不動,任她徒勞掙扎,他只感受手心的滑膩柔軟。比之去年,果子長大了不少,雖說依然不能塞滿他一隻手,卻也圓了鼓了,軟軟嫩嫩的,讓他心神蕩漾,「阿錦,這裡摸起來真舒服。」

  他在那兒蕩漾,許錦受不了了,幾乎是羞憤欲死,「已經摸完了,你快拿開……」

  祁景笑,聽話地移開手,左手托起她脖子,臉貼著她的臉跟她說話:「沒有摸完,你沒說我只能摸多少下,所以今晚我要摸到夠為止。阿錦,我好像知道怎麼脫了,是不是這兩根帶子?嗯,果然能解開。」右手從她脖頸往下移,來到她背部,熟練地把那裡也解開,起身時,連著肚.兜一起摘了下來。

  現在才三月,晚上還有點涼,上面最後一件遮羞的小衣沒了,許錦身上立即起了一層小疙瘩。祁景一走,她便飛快將剛剛被祁景扯開的被子再次拉下來,連肚子也蓋住,為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緊張不安。祁景變壞了,越來越壞了,她該怎麼辦啊……

  正想著,褲腰突然被他拽住,許錦大吃一驚,忙緊緊併攏雙腿連帶著使勁兒往下壓屁.股,企圖阻止祁景。可她的武狀元明顯沒把她那點小力氣看在眼裡,大手用力一扯,她的睡褲褻褲便全都被拽了下去,被他直接拉到腳踝,然後徹底甩開。

  快得根本不給她做好準備的功夫!

  她現在全身都光著啊,許錦瘋了,逃命般鑽到被窩裡攢成一團,將被子四角緊緊壓在身下。但沒等她鎮定下來準備禦敵,被子就被一股她完全不能抵擋的大力扯開了,差點沒把她也提起來。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叫出聲,還想逃,祁景翻身就將她壓在了下面,扯過被子遮住兩人,也遮住夜明珠發出的皎皎光輝。

  於許錦而言,他進來的太突然太急切太霸道,她一時頭腦昏眩,沒法作出任何反應。

  於祁景而言,他盼這一日盼了那麼久,如今終於把人剝光了終於可以看清她裡面了,他需要時間平復心中激動。

  所以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被窩裡只有交纏在一起的急促呼吸。

  許錦最先回神,她沒說話,這個時候,她知道她說什麼也沒用,只用枕巾矇住臉,哭著求他:「你,你下去,別讓,別讓那,那裡碰到我……」兩人誰都沒穿衣服,他那根東西虎虎生威搭在她大腿上,說話時又抵在了她腿間,沒有褲子的阻隔,許錦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形狀熱度,她真的怕。

  「這……」祁景呼吸粗重,想了想,好像不管他在她上面還是身後,那裡都不可能不碰到她,便親親她脖子道:「別哭,碰到你也沒關係,我不會胡來的。阿錦,你忍忍,我要開始摸你了。」許錦瞭解祁景,祁景何嘗不瞭解她,知道她越清醒就越會拒絕,等他摸得她渾身發軟迷迷糊糊任他為所欲為了,她就乖了。

  不再耽誤時間,祁景跨坐在她腰上,左手拿過明珠照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右手隨著視線在她身上移動。她抬手遮住,他挪開,她再遮住,祁景再挪開,如此幾次,她放棄了,祁景終於得償所願。

  皓頸修長,鎖骨精緻,肌膚如玉……

  祁景吞嚥著挪到她身側,將她全身上下每處都照亮,只覺得她是他撿到的最大的寶貝,若是在他原來的那個地方,有了她,無論旁人用多少食物多少地盤換,他都不會換。

  看完前面,他將小姑娘翻了個身,接著看後面。後面更好看,長發如瀑鋪散在背上,他一縷一縷地撥到一側,露出她光滑脊背,雙手可握的小腰,還有……

  所有地方都看完了摸完了,只剩一處,但她無論如何都不給他看不給他摸,他想強來她就哭,真的哭。祁景心疼,將夜明珠丟到一旁,將細聲啜泣的小姑娘摟進懷裡,親她淚水。

  「摸完了,我要穿衣服。」被他像鑑賞瓷器真偽那般檢查了個遍,許錦又羞又委屈。

  「阿錦,你真好看,比什麼花都好看。」好看到他想吃了她。

  低沉沙啞的笨拙誇讚讓許錦的委屈多少散了些,她撇撇嘴,「快點放開我,我要穿衣服了。」

  「等等,我才剛摸一遍,還沒摸夠。阿錦,這次我不看了,我就摸。」祁景保持側躺的姿勢,一手摟著她脖子,一手在她背上摩挲,然後閉上眼睛埋在她胸口,親她脖子,親她鎖骨。

  「不許你親……」許錦扭著躲他,身體上異樣的感覺讓她哭了出來,卻是哭都不敢大聲哭,只能默默掉淚,只能說悄悄話那般求他,「不許你……啊……」喉頭終於發出一聲清晰的叫,許錦慌忙摀住嘴,伸手抓他背,「拿開,拿……」果尖兒被他用力嘬了一口,許錦頓時沒了力氣,手只能像熙哥兒小時候那般無力地拍他。

  「阿錦,別叫,別叫,我親完這一次就給你穿衣服。」祁景喘息著將她放平,說完不給她開口阻攔的機會,繼續含住他的果子,隨心所欲恣意的又吮又咬,時輕時重,卻將許錦弄得頭目森森,唯一還能做的就是咬住枕巾,不讓自己叫出來,連鼻音都不能發。太響了,太羞人了,她不想聽。

  什麼聲音都發不出,身體裡面又難受,許錦只能做些動作來排解。雙手已經沒有力氣抱他,只好緊緊抓著褥單,可抓都沒有力氣,隨著他又親又咬,偶爾似乎夾帶著舔的胡鬧,她的手抓緊又鬆開,渾身發軟。被他弄得無法忍受時,她扭著身子躲他,卻被他長了繭子的大手死死扣住,只有扭腰他才不會阻攔,因為那樣他便能趁機在她腿間磨來磨去……

  當他終於鬆開她胸口,許錦拿開口中早已被她咬濕的枕巾,大口大口喘氣,覺得這折磨總算結束了,卻沒想他突然鑽到她兩腿中間,下一刻,便分開她腿湊了上來……

  「別……」

  許錦死死摀住嘴,挺胸仰頭,踢打雙腿想踢開他。可他像大白舔粥那樣一下一下又舔又吸,她的力氣好像都被他吸走了……

  某一瞬,許錦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被他折磨的難受的要死了。

  但她沒有死,難受到盡頭是一種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舒服,下面好像流了什麼,被他一口一口全部吃掉,害她又流了一次。眼看他還要吃,許錦真的受不住了,緊緊夾住他腦袋:「祁景,祁景,別弄了,好難受……」

  祁景戀戀不捨地舔了最後一下,爬上去躺到她身邊,將柔弱無骨的她摟到懷裡,將堅硬似鐵的自己塞到她腿間,在她耳邊一聲一聲求她:「阿錦,我給你穿衣服,你給我撞一次,就一次。」

  許錦又累又困,不想說話。

  祁景以為她不同意,含住她耳垂:「阿錦,你下面真好吃,我還想吃。」

  「不許……」許錦迷迷糊糊搖頭。

  「那你給我撞一次?」祁景小聲道。

  「……你快點,我要睡覺了。」許錦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睡覺。

  祁景歡喜極了,爬到被窩外面找她裡褲,替她穿好後,便伏在她身上,熟練地動了起來。

  許錦就在他漫長的動作裡,搖搖晃晃地睡了過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8:56 PM

第60章 朝晴

  「姑娘醒了嗎?該起來了。」

  門後傳來寶珠的聲音,許錦頭往裡縮,過了會兒,又冒了出來。

  她仰頭看向外面,天果然亮了。

  「知,知道了,馬上就起。」喉嚨有些干,許錦吞嚥了兩下,這才能正常說話。得了她應聲,寶珠轉身去準備洗漱的東西,許錦呆呆地平躺著,腦子慢慢清晰起來。掀開被子,裡面睡衣穿的好好的,許錦撇撇嘴,紅著臉提起衣領,果然瞧見一片被嘬出來的紅痕,這一抹那一抹,胸口最多,無聲地提醒她昨晚發生了什麼。

  許錦恨恨地咬牙,鑽出被窩跑到鏡子前,撩開肩頭長發檢查脖子,確定上面沒有祁景留下來的痕跡,輕輕舒了口氣。看來他也記得那次她的抱怨,知道不能讓人瞧見。

  她轉身想走,不知怎得,朝鏡子裡看了一眼。

  裡面是個不大不小的姑娘,長發披落在白底繡玉蘭花的睡衣上,有點亂,透露著剛剛睡醒的慵懶。目光上移,對上熟悉的臉龐,白裡透紅。眼睛有點腫,是昨晚哭的,眼裡彷彿還含著淚兒,委屈可憐,

  「阿錦,你真好看,比什麼花都好看……」

  少年低啞的誇讚忽然響在耳畔,許錦摀住臉,快步回了炕上,躲到被子裡又羞又喜。她知道她跟祁景做的這些事不被世俗允許,傳出去肯定會聲名掃地,可祁景再三保證不會讓人發現,他又是她喜歡的人,所以不管夜裡她如何羞如何不肯,事後想起來,甜蜜竟然多過羞惱。反正,反正她明年就要嫁給他了,又不是跟不相干的人私會,應該不算太壞吧?

  不過這事還是不能縱容他多做的,太羞人了。

  她在被子裡胡思亂想,腳下忽的碰到一顆圓圓的珠子。許錦忙把珠子弄了上來,外面是亮的,被窩裡還很暗,夜明珠則像小小的月亮,皎潔美麗,是他送她的禮物,也是他欺負她的幫凶。許錦將夜明珠放到一旁,小手蓋住它,挪開,再蓋上……

  就是這個珠子,被他拿來照亮她全身,最後也照了她下面。許錦想躲來著,奈何那時她被他弄得根本沒有力氣阻攔,稍微一躲他就再次堵上來吃她,害她捂著臉被他撥來弄去,看了個徹徹底底。

  他怎麼就那麼壞呢,有什麼好看的……

  許錦羞於再想,起身穿衣,將夜明珠藏在自己最寶貝的櫃子裡,連同這兩年祁景陸陸續續送她的珠釵玉墜一起鎖好,暗暗決定成親之前,不再拿出來。

  收拾好了,她開門到外間洗漱,準備去前院跟家人用飯。

  祁家此時也在用飯。

  寬敞的偏廳裡擺了兩張黃梨木八仙桌,左邊祁老爺子為首,跟祁儼並長孫次孫坐一桌,右邊祁老太太跟兒媳婦還有龍鳳胎兄妹坐一桌。家裡人口少,祁老太太又喜歡熱鬧,所以吃飯時並不要求食不言,她會跟孫子孫女們說話,祁老爺子偶爾也會提點教訓晚輩幾句。

  但今早兩張桌子上異常沉默,祁薇看看三哥祁寧,兩人再一起偷看對面臉色極為難看的祖父。

  祁老爺子臉色當然不會好看。

  自從祁景發奮練武並展現出驚人天分後,祁老爺子便想著等祁景考中武進士,靠祁儼的關係安排他到兵部任職,做個京官。祁景年少,即便最開始官職不高,一步一步總能熬上去。他從未打算讓祁景上戰場,當初祁景揚言要當將軍,被他一口否決。將軍將軍,聽起來威風,但那是戰場廝殺拚命拼出來的,一不小心便淪為刀下鬼,他寧可長孫一事無成,也不願……最初祁景不同意,後來他威脅祁景說許攸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要去戰場的人,祁景才改了主意,誰料臭小子竟然口是心非,在皇上面前擺了他一道!

  祁老爺子那個氣啊,得信後把祁景臭罵了一頓,可他罵他的,祁景堅決不肯改口,只面無表情立在那兒,他說什麼他都充耳不聞。祁老爺子想打人,祁老太太又不讓,沒辦法,他讓祁儼去教訓兒子,結果祁儼還不如他,祁景連說廢話的機會都不給父親,直接走了……

  祁老爺子因為此事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眼底一片青黑,然後就在這邊兒看到了祁景。臭小子滿面春光神清氣爽,氣色竟比昨日還好,祁老爺子越看越氣,半點胃口都無,狠狠瞪祁景一眼,起身離席。

  祁景筷子頓了一下,目送祖父離去,垂眸,繼續吃飯。

  祁儼皺眉:「阿景,你祖父是為了你好,你去勸勸他老人家,就說你改主意了。」

  祁景頭都沒抬,自顧自夾菜下飯。

  祁儼面色一沉,想訓斥兒子,目光掠過祁景清冷的眉眼,忽然又說不出口。兒子早已不是當年的頑童,他大了,有主意了,他這個父親的話,他更不會聽了。挫敗無力感油然而生,祁儼嘆口氣,也走了,背影蕭索。

  祁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等飯後祁景換上御賜狀元袍準備門時,他從影壁旁閃了出來,正色道:「大哥,戰場上危險重重,相信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不再贅言。只是你要想想,阿錦一直都跟父母住在一起,你留在京城,她嫁過來後還可以常常回家探望父母,你去那麼遠的地方,阿錦自然也要跟著你去,你忍心讓她跟父母分離?」

  畢竟一起生活了兩年多,祁景對祁恆沒那麼冷淡,但也說不上多客氣,聞言冷聲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言罷繞過祁恆,大步離去。

  帶許錦離開,祁景知道她捨不得,但她會習慣的。她有他就夠了,他要她的心全都放在他身上,而他會給她新的生活,給她孩子,給她無拘無束。再說他們總有回京述職的時候,到時她就可以跟父母團聚了。

  門口下人早已備好馬,祁景翻身上去,去宮門口與今日同要遊街的文武一甲匯合。

  眾人中祁家離皇宮最近,祁景第一個到,下馬不久,遠遠瞧見未來岳父策馬過來了。

  看在許錦的面子上,祁景主動迎了上去。

  許攸輕哼一聲,將馬交給出來接應的牽馬小太監,看都沒看祁景。他養了十三年的女兒,祁景一句話就要拐到千八百里外了,指望他給他好臉色?若不是女兒被祁景迷了心竅,許攸都想悔婚。

  祁景自討沒趣,卻也沒敢給許攸冷臉,知道岳父大人不待見自己,便沒有湊上去。

  沒過多久,時辰到了,人也齊了,眾人上馬,在鑼鼓聲中朝御街緩緩行去。

  御街兩側早已擠滿圍觀百姓,有住京城裡頭的,也有特意從附近村縣趕來一睹文物狀元風采的。

  許錦也來了。

  其實她沒打算來的,是鄭安安非要拉她出來,還不知用什麼甜言蜜語哄了母親應許。當然,她們不可能擠到人群裡去,鄭家馬車直接停在御街邊上最氣派的茶樓前,兩人戴上帷帽下車上樓,進了鄭家早就給女兒定好的雅間,邊品茶邊等人。

  鄭安安還在說她:「兩個狀元,一個是你爹,一個是你未來相公,千載難逢的運氣,你怎麼能躲在家裡?」

  許錦低頭,老老實實聽她嗔怪,眼睛盯著面前定窯茶杯出了神。她當然想看啊,但昨晚才跟祁景做了那種事,她怕一會兒被祁景瞧見,祁景指不定怎麼想她呢。

  「啊,來了來了,阿錦你快過來,你爹他們來了!」外面忽然人聲震天,鄭安安噌地跳了起來,跑到窗前朝外張望,然後大聲喊許錦。許錦怕旁人聽見鄭安安的聲音,趕緊走過去不許她再喊,接著也忍不住朝那邊望。

  人生鼎沸中,一隊衙役或提狀元燈或舉青色華蓋或吹吹打打簇擁著六匹駿馬朝這邊緩緩行來。駿馬兩兩並行,打頭的正是她熟悉的那兩個男人。

  父親許攸身著御賜綠袍,頭戴高帽,面容白皙清雋,如青柏臨風而立。祁景則穿了一身大紅袍,乍一看像個新郎官……這個念頭讓許錦臉上發熱,卻還是盯牢了他。高頭大馬,少年凜然而坐,眉眼清冷。如果父親給人的感覺如春風,他就是秋霜。

  許錦看著二人笑,這翁婿倆,一個顯得年輕了,一個顯得老成了。

  「聽說武狀元是文狀元的女婿呢,真羨慕許夫人跟她女兒,要是我,別說倆,給我一個我就知足了。」

  「敢情你知足,別說狀元,就是把探花給我,我都願意減壽十年!哎,你別說,其實那個武探花長得挺俊的,可惜被前頭那倆狀元比下去了……」

  樓下傳來婦人們毫不遮攔的渾話,許錦覺得好笑,低頭去找,好不容易順著聲音找到人,鄭安安忽然攥住她胳膊,喜道:「阿錦你看,祁景朝這邊看過來了,他肯定看見你了,眼睛可真尖啊,你爹都沒發現咱們呢!」

  許錦慌得抬頭,驚覺隊伍已經到了茶樓近前,而她的目光正好跟祁景對上。

  想到昨晚的親密,許錦本能地想往後躲,只是沒等她躲開,祁景突然笑了。此時已經日上三竿,春日陽光溫暖燦爛,馬上少年的笑容卻比春光還有明媚晃眼,直讓人暖到心底。許錦不自覺地笑,笑到一般祁景忽然被人擋住了,擋他的正好是她父親……

  彷彿做錯事的孩子,許錦撒嬌般朝父親扮個嘴臉,嘿嘿笑著躲到了一側。

  「哈哈,你爹好像很不高興呢,這下祁景完了,他肯定是哪裡惹你生氣了。」隊伍漸漸走遠,鄭安安回到座位上,幸災樂禍道。

  許錦跟她說了會兒話,因為不方便在外面多做逗留,兩人品完茶就回柳蔭巷了。

  許攸祁景卻還要參加晚上御賜的瓊林宴。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9:19 PM

第61章 晚雨

  華燈初上,皇宮西苑文武百官陸續到場。

  因為當初祁老爺子的引薦,許攸跟席上不少官員都打過交道,不愁有話可聊,談吐間從容大方。祁景則是不管誰跟他說話,他都一副清冷表情,內斂沉穩。如此一來,跟其他多少都有些拘謹的同科進士相比,兩位狀元儼如鶴立雞群,給人實至名歸之感。

  「皇上駕到……」

  遠處傳來內官特有的尖細聲音,百官立即止了談笑風生,齊齊起身恭迎,口中高呼萬歲。

  明帝登基八年,今年才過而立,很是俊朗挺拔。落座後,他朗聲請百官平身,說罷朝左側下首位置看去,眉峰微蹙:「靜王怎麼還沒到?」他是踩著點來的,眾臣均應比他早,一般人不敢遲到,而這個皇弟,莫非又……

  負責設宴的公公忙俯首彎腰解釋道:「回皇上,靜王殿下眼疾復發,兩刻鐘前派人前來告假。」

  明帝心中一緊,「可否請了太醫?」

  「請了,呂太醫領人去了。」

  三言兩語,明帝神色已恢復正常,擺擺手,打發人下去,開始同朝臣暢談對飲。靜王眼疾是老毛病,他這個皇兄擔心也沒用,只恨尋不到良醫治好他。

  酒過三巡,看看近前新科文武狀元,明帝忽的想起一事,笑著對許攸道:「文遠,你可是永平縣人?」

  文遠是許攸的字。

  許攸忙起身回話:「微臣正是。」

  明帝點點頭,讚道:「永平縣果然人傑地靈,已經出了個戶部侍郎,這次又同時送給朕兩個狀元,況且朕沒記錯的話,平西將軍也是永平縣出身?」最後一句話是對身邊的曹公公說的。

  曹公公哈腰道:「皇上您日理萬機還記得平西將軍故里所在,平西將軍聽聞定會感激涕零,為朝廷鞠躬盡瘁。」

  明帝聽慣了此等拍須溜馬之言,一笑置之,再次看向許攸:「平西將軍與你年紀相仿,文遠可否聽說過?」

  許攸心中咯噔一下,隱約有個猜測,面上卻十分平靜,微微詫異後問:「回皇上,微臣初到京城,尚未聽聞平西將軍豐功偉績,不知其高姓大名?或許微臣有幸見過。」

  明帝並未露出任何意外神色,簡單道:「他姓榮,單名一個征,南征北戰的征。」

  榮征……

  與那人同名,又與他同鄉,還能有第二個人嗎?

  許攸強迫自己露出驚喜的笑容,「回皇上,微臣確實與榮將軍見過幾面,可惜未能深交。」說完,他轉身望向武官所在位置,似是尋覓。

  「哈哈哈,文遠不用找,平西將軍常年鎮守西北,已有多年未曾回京。不過你放心,明年朕宣他回來,屆時你們二人再把酒言歡。」明帝朗聲笑道,示意許攸落座,隨即目光移向別處,繼續跟其他臣子說話。

  許攸穩穩地坐了下去,但周圍人在說什麼,他已經聽不太清了,腦袋裡只有六個字。

  榮征,平西將軍。

  有宮女過來給他倒酒,酒水落入杯中,映著燈光,微光粼粼,如夢似幻。

  榮征還活著,那他現在是不是在做夢,等明年榮征回來,他的夢就醒了?

  許攸對著尚未平靜下來的酒水發呆。

  沒人注意到他的變化,除了坐在他一側的祁景。

  祁景從未見過岳父如此失魂落魄,而這種變化,是他聽皇上提起平西將軍後才起的。

  平西將軍?

  祁景垂眸沉思。他聽龐叔提起過平西將軍,那人行伍出身,從軍兩年升任千戶,第三年正趕上朝廷與胡人交戰。當時定西侯領兵,輕敵冒進遭敵人圍攻,身邊只剩龐叔一人時,榮征帥千人來救,冒死救出了老侯爺,自此得到定西侯提拔,一步步升為將軍。榮征是本朝悍將,祁景本來就敬佩他,此時越發好奇,難道岳父跟對方有交情?

  散席後,他不動聲色地跟在許攸身後。

  許攸旁邊就是祁儼,快到宮門口時,許攸忍不住將祁儼叫到一旁,低聲打聽道:「守正兄,那個平西將軍,為何我來京城這麼久都沒聽人提起過他?」

  「他啊?」祁儼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解釋道:「平西將軍性格孤僻,京城與他有交情的人不多,況且他常年鎮守在外,除非邊疆有戰事,否則很少有人會想到他。怎麼,你跟他很熟?」他自幼在京城長大,雖與平西將軍同鄉,卻沒有說過話。

  許攸隨意笑道:「因是同鄉,好奇而已。對了,平西將軍可有家眷在京?若有,我也好遞個帖子。」

  祁儼搖搖頭:「據我所知,平西將軍父母早逝家中並無親戚,而他至今未婚,在京城只有座將軍府。說來也怪,平西將軍位高權重,這麼多年有不少權貴想與之結親,就連皇上都想給他指過婚,但都被他拒絕了。」

  「這是為何?我記得他比我長三歲。」許攸順口問道,其實心中已有答案。

  祁儼並沒發覺許攸的心不在焉,邊走邊道:「據說他自小定親,對方在他從軍後搬走了,杳無音信,平西將軍堅持要做守信之人等對方回來,所以現在依然孤身……哦,下雨了,文遠你是坐車來的還是騎馬來的?若是騎馬,我送你一程吧?」

  許攸笑著謝絕:「多謝守正兄好意,雨不大,我自己回去就好……」話未說完,忽見斜對面一人朝他招手,正是家中小廝,後面還停著一輛馬車。

  「想來弟妹擔心夜路難走,派人來接你了,文遠你好福氣啊。」祁儼打趣地拍拍許攸肩膀,拱手道別,轉身走開前,他看向祁景,想邀騎馬而來的兒子跟自己坐車回家。可祁景看都不看他,祁儼無聲地嘆口氣,走了。

  許攸立在宮門口,對著祁儼離開的方向,似是目送,對漸漸加大的雨勢渾然未覺。

  「雨大了,伯父還是先上車罷。」祁景在旁邊瞧了會兒,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許攸回神,本能地笑道:「嗯,你也……」說到一半看清了是誰在跟他說話,頓時變了臉色,拂袖而去。

  祁景望著岳父背影,心生疑惑。

  那邊許攸上了車,坐在馬車裡,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榮征,原是江家一名小廝,本名榮七。榮七準備去外面打拚前,她央求父親走動幫他改了奴籍,並親自為他取了個新名字,榮征,字行安。

  南征北戰,得勝歸來,一路平安,字字都蘊含著她的良苦用心。

  「轟……」

  外面雷聲滾滾,雨越來越大了。

  許攸挑開窗簾,恰好一陣風吹過,雨水落到他臉上,清清涼涼,涼得能喚醒任何醉酒之人。

  許攸閉上眼睛。

  如果她知道他還活著,她會怎麼做?

  怕她傷心,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問過她。

  但現在,他是不敢問了……

  路上人少,馬車急行,很快抵達許府。車伕在外面道:「老爺,夫人出來接你了。」

  許攸這才回神,急急探身出去,就見車外兩個丫鬟提著燈籠,燈光裡江氏手撐一把青傘在等他,笑眼盈盈。雨落織成簾幕,恍惚了他的眼,但他依然看清了,她一身煙紫色衣裙站在那兒,像朵剛剛盛開的花。

  風吹雨斜,怕她被淋濕,許攸收起心頭複雜,迅速跳了下去,一手攬住她肩膀,一手接過傘,邊往裡走邊問:「這麼大的雨,你出來做什麼?阿錦睡了嗎?」

  「睡著了,今晚熙哥兒纏著姐姐,睡在阿錦屋裡了。」江氏笑著道。她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他,所以迫不及待想見他,吩咐人在門口守著。自家馬車剛拐進巷子,小斯已經來報,她立即就趕了出來。

  換做以前,夫妻二人能單獨相處,許攸定會跟妻子咬幾句耳朵,但今晚他真的沒有心情,即便妻子出來接他,他也覺得妻子的這份溫柔馬上就要沒了,她會交給另外一個人。

  進屋後,江氏替丈夫褪微濕的外衫,脫著脫著發現丈夫異常老實,她不禁抬頭,然後一眼就看出了丈夫的不對。她沒說話,先將外袍掛在屏風上,再回來握住他手,目光擔憂:「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阿喬,阿喬……」

  許攸緊緊抱住她,埋在她肩頭道:「阿喬,今晚在席上,我聽到他的消息了,他還活著。」他沒法瞞她。

  江氏身體一僵,呆立半晌才輕聲道:「活著好啊,這樣我也放心了。」知道丈夫最擔心什麼,江氏伸手抱住他,聲音格外輕柔:「你別胡思亂想,我既然已經決定跟你在一起,就是喜歡你了。」

  「他還沒有成親,一直都沒有。阿喬,當年他一定是看見咱們兩個在一起了,誤會你了,可即便這樣,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成親……阿喬,如果你想去找他,我,我放你走。」許攸慢慢鬆開懷中人,低頭,很慢很慢的道,似是下了極大決心。

  江氏默默看著他,「你真的願意放我走?」

  許攸久久沒有說話,最後微不可查地點點頭。他知道她對那個男人有多喜歡,倘若她心不在這裡,他就算強留她,她也不會幸福。他不要她在自己面前假裝開心,那樣他會更難受。

  江氏笑了,很輕鬆地道:「好啊,那我現在去收拾東西,明天就帶著阿錦去找她親生父親,熙哥兒我也帶走,你自己過罷!」說完轉身要走。

  即便下了決定,看見她轉身,許攸還是忍不住拉住她手。江氏掙扎,他猶豫心疼,依然不捨得放,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留她,怕她不想留,放她,他真的捨不得。

  他這副樣子,江氏又氣又心疼,撲到他身上打他:「許攸你混蛋,你把我當什麼?你以為如果我不喜歡你,就憑你對我好了十幾年,我就會跟你在一起嗎?現在你讓我走,那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用身體感激你的那種女人?你就是這樣瞧我的?」江氏越說越委屈,無聲流淚變成了小聲抽泣。

  「不是,阿喬,我只是怕你心裡還有他,怕你知道他還活著就不要我了……阿喬,我不想你走,我想跟你過一輩子夫妻……」許攸緊緊抱住妻子,他當她丈夫才當了三年,他還沒當夠,他也當不夠。

  「既然不想,你為何要趕我走?許攸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就算此時他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跟他走。我現在只喜歡你,你不要我,我就帶著阿錦跟熙哥兒回東湖鎮,我們娘仨自己過!」

  「我要!你們娘仨我都要!」許攸喜出望外,抬起妻子下巴,「阿喬,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喜歡我。」

  江氏還在流淚,去聽話地說給他聽:「我喜歡你,喜歡你這個大傻子……」

  「阿喬……」許攸心都醉了,低頭吻了下去,親著親著,情動,雙手熟練地探進江氏衣擺,想往裡摸。

  「別……」江氏趕緊推開他,起身躲開,見男人愣住,好像又要丟魂兒,她破涕為笑,拉過他手放在肚子上,眉眼溫柔又俏皮:「最近你都不能碰我了,因為,你又要當爹了。」

  許攸被這一連串的驚喜震得快要傻了,低頭看兩人交疊在妻子腹部的手,「真的,真又懷上了?」

  江氏笑著點頭,靠在他身上小聲問:「這次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許攸毫不猶豫地答,「祁景那小子太混了,咱們多生幾個兒子,萬一將來祁景敢欺負阿錦,就讓他們一起去幫姐姐做主,哼,再生女兒,將來還不知要被誰搶走。」妻子女兒都不走了,許攸終於恢復了正常,想起祁景,又恨得咬牙。

  江氏笑,「好,那咱們就繼續生兒子,讓祁景知道阿錦身後有人給她撐腰。」

  她一笑,許攸更安心了,想了想,又抱緊她道:「阿喬,不管他回不回來,阿錦都是我女兒,是吧?」

  江氏沒說話,仰頭親了上去,溫柔似水。

  許攸雖得了保證,心裡依然不安,次日早早去了女兒院子等她起來。

  許錦聽寶珠說父親來了,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簡單洗漱後就先跑了出去,「爹爹,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要去翰林院當值了嗎?」

  「那個不急,阿錦昨晚睡得可好?熙哥兒沒鬧你吧?」許攸不錯眼珠地瞧著寶貝女兒,見她還沒有梳頭,就道:「爹很久沒替你梳頭了,走,今早爹幫你梳辮子。」

  「啊?」許錦不由自主地隨父親往裡走,總覺得今天父親有些怪啊。

  熙哥兒睜開眼睛時,就聽父親跟姐姐在吵著什麼。他揉揉眼睛,仰頭望去,瞧見姐姐坐在梳妝台前,父親立在一側在姐姐頭上弄來弄去,剛插上個簪子,就被姐姐摘掉了,嫌父親手笨插歪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9:22 PM

第62章 下聘

  許攸堅持要為女兒梳頭,可他會梳小女娃那種簡單辮子,會梳妻子那種婦人髮髻,就是不會梳十三四歲小姑娘們喜歡的少女髮髻。許錦嫌父親手笨也不是很配合,說說笑笑躲躲閃閃,害許攸好幾次前功盡棄。

  前面早飯都準備好了,江氏見父女三人遲遲不來,過來喊人,進屋就見兒子趴在炕頭還沒洗臉,丈夫跟女兒在那兒為插哪根簪子各持已見。她無奈地搖搖頭,一邊催許攸去照顧熙哥兒,一邊按住女兒肩膀,三兩下就幫女兒弄了個溫婉又不失活潑的發髻。

  「還是娘手巧,爹爹真笨,還非要搶著做!」許錦抱著母親胳膊朝父親撇嘴。

  熙哥兒聽了,扯過衣裳跑到炕裡面,學姐姐說話:「爹爹笨,我要自己穿!」

  那嫌棄的小模樣,把江氏許錦逗得差點笑出眼淚來,只有許攸立在炕前對著兒子瞪眼睛。都收拾好後江氏想抱兒子,許攸將熙哥兒提到地上,摸摸他腦袋道:「熙哥兒長大了,以後要自己走路。還有你娘懷了小弟弟,不許你再往她身上撲。」

  「啊,娘,我爹說的是真的?」一大早聽到這麼大的好消息,許錦高興地大聲問道。

  江氏笑著點頭。昨日她趁女兒出去看狀元遊街時請的郎中,確定後準備先告訴丈夫,然後再跟倆孩子說的。

  許錦笑的合不攏嘴,一把抱起熙哥兒狠狠親了兩口:「熙哥兒熙哥兒,很快你就要當哥哥了,將來你也要像孟宣照顧孟守那樣照顧咱們二弟,知道嗎?」

  三歲的熙哥兒扭頭看向母親肚子,大眼睛裡滿是期待:「二弟在娘肚子裡嗎?什麼時候出來?」

  「大概九月底十月初的樣子,熙哥兒好好吃飯,長高一點就能抱動弟弟了。」兒子太可愛,江氏忍不住親了一口。

  熙哥兒捧著母親臉也親了一口。

  許攸看了吃味兒,將兒子拎到自己懷裡,領著妻女去前院了。

  飯後許攸去翰林院當差,江氏先給花壇裡的花草澆水,她喜歡侍弄這些。澆完了,就坐在樹下,笑著看許錦姐弟倆鬧大白。一開始她只是隨意地看,看著看著目光漸漸停在了女兒身上,女兒的長眉,像極了榮征。

  平西將軍,不錯,沒辜負當初她給他起的名字。

  性格孤僻?江氏苦笑,回憶裡榮征幾乎每天都在笑,女兒活潑的性子就隨了他,她還真想像不出性格孤僻的榮征是什麼模樣。唉,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當初他既然不信她不找她問個清楚,如今又何苦不娶?她等了那麼多年,真的對得起他了,所以她沒有任何負擔地放下了,跟了許攸。現在她只希望榮征也能放下,好好過下半生,她只希望,女兒永遠快樂無憂。

  風從樹梢吹過,江氏抬頭,天空湛藍如洗。

  端午將近,天漸漸熱了起來。

  晚上穿的衣服也越來越薄了,所以許錦最煩夏冬這兩個季節。

  冬天太冷,她懶得給祁景開窗,夏日太熱,因為顧忌祁景,她就得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隨時準備一套裙子放在炕頭以備他來時穿上。她也不想穿,可夏日睡衣大多輕薄,隔著一層光滑薄紗都能瞧見裡面肚.兜上的繡樣,更不用說手臂跟背後了。去年還可以借夜色掩飾,今年祁景每次來都帶著夜明珠,真是氣壞了她。原來當初皇上賞了他一對兒,那傢伙猜到她會藏起來,故意留了一個自己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祁景現在當侍衛晚上要當值,每月只有上半月可以過來,而這十五天裡有個打雷下雨的,怕留下腳印,他也不會來。如此,許錦難受的日子就少了許多。

  「阿錦,你穿這麼多不熱嗎?」紗帳裡,祁景脫得只剩一條褻褲,摸著許錦手臂問。

  許錦背朝他躺著,挪開他手悶悶道:「不熱,但你身上太熱,所以你離我遠點,不許挨上來。」大夏天的還非要摟著睡,他受得了,她受不了。

  「可你身上涼,我喜歡抱著你。阿錦,我白天跟著皇上走來走去曬了一天日頭,你就讓我涼快涼快吧。」祁景一把將人抱住,手腳並用。

  被他這樣抱著,許錦裡面外面都熱,氣得掐他:「你騙誰啊,皇上會讓自己曬著?」

  「皇上當然不用曬,他出門有人給他舉華蓋,我們就不行了,穿得又多,每次回去身上都一身汗,怕熏到你,我都是洗完澡才來的。」祁景解釋完畢,將人轉了過來,讓她的小臉貼著他胸口,有些討賞地道:「阿錦你聞聞,一點汗味都沒有,是不是?」

  許錦當然知道他身上沒有汗味,所以直接咬了上去,可惜祁景胸口太結實,她愣是沒有叼起來,動了兩下嘴倒像是在啃他。聽他又發出那種舒服的輕輕哼聲,許錦暗暗懊惱,拽過他胳膊想咬那裡。

  祁景卻按住她腦袋不讓她動,「阿錦,再親親……」

  誰要親他啊?

  許錦推他,「快點放開我,熱死了!」

  「那我幫你脫衣服。」祁景翻身就想壓在她身上。

  許錦一動不動,冷眼看他:「你脫啊,你脫了以後就別想進來。」相處了這麼久,許錦已經摸出門道來了。她越是害羞求他,祁景就越是得寸進尺,這樣嚇唬他,他反而不敢動了。

  祁景確實怕她這樣,悻悻地退後些,過了會兒握住她手道:「阿錦,五月初十我就要來你家下聘了。這兩個月皇上賞了我很多東西,我都當成聘禮送給你。」

  「很多嗎?會不會太貴重?你有跟祁奶奶商量嗎?」許錦扭頭問他。聘禮也講很多規矩,她怕祁景隨心所欲又鬧出笑話。

  祁景趁機往她那邊挪了挪,就著夜明珠發出的光輝,凝視她水亮的杏眼道:「說過了,祖母說可以。不過祖母把我訓了一頓,說我有什麼好東西都只想著媳婦,不知道孝順孝順她。」

  許錦又羞又甜蜜,瞪他一眼,轉身道:「誰是你媳婦啊,咱們還沒成親呢。」

  祁景厚著臉皮追上去,摟著她腰道:「你是我媳婦,在我眼裡,你早是我媳婦了。」說完壓住小姑娘,堵住她不知想說什麼的小嘴兒。失敗了這麼多次,祁景也摸到如何讓她變乖的訣竅了,先哄她開心再親,她輕輕掙扎兩下就沒力氣了。

  「阿錦,你這裡好像又長大了些……」

  一隻手探了進去,又揉又捏,捏得她嗔罵都細細弱弱的,像是撒嬌。

  這邊祁景用自己攢的聘禮哄了未婚妻賞他,那邊祁儼也正在跟蕭氏商量長子聘禮的事。

  「阿景是長,他又自小跟隨祖父祖母離家在外,我對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這次他成親,給許家的聘禮就多出些吧,你看如何?」

  「理當如此。」出多少都是祁家的東西,蕭氏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斤斤計較,只有那種目光短淺的人才會盯著家產不放。蕭氏看得很明白,若祁恆祁寧爭氣,他們會自己掙前程,若兩人一事無成,她給他們爭再多的家產也沒用。不過蕭氏對自己的兩個兒子有信心,他們不會讓她失望的。

  妻子賢惠大度,祁儼滿足地捏捏她手,想了想,道:「阿恆也不小了,你仔細留意著,有合適的人家早點定下吧,早定早安心。」

  「嗯,知道,現在先忙阿景的事,阿恆那邊,我已經有了幾個人選,到時候一起說給你聽。」蕭氏靠在丈夫懷裡,柔聲道。

  次日早上,蕭氏拿著她跟丈夫商量好的聘禮禮單去給祁老太太過目。

  「這禮是不是有點厚了?」祁老太太心中滿意,嘴上卻假意問。人跟人相處就是那麼回事,兒媳婦把事情做好了,她這個婆母自然要提出來誇誇她,兒媳婦或許不在乎,但聽著肯定也會高興的。她若一副本該這樣的態度,對方心裡反倒會膈應。

  蕭氏笑道:「阿景是咱們家的長子,他現在又在皇上跟前當差,本該鄭重些。其實兒媳第一次辦婚事,也不知道準備地是否妥當,母親您幫著看看?不足了我跟他父親商量著再添些。」

  「夠了夠了,你辦事我向來放心。不過你剛剛那話也有道理,這樣吧,我跟他祖父再添些,不用你們再費事了。等將來老二老三成親,我們也都按這份例來,東西不多,就當是祖父祖母的一份心意。」祁老太太笑眯眯地道。

  蕭氏附和著笑。公公婆婆都很好相處,給孫子添聘禮完全可以按自己喜好來,她不盯著這個。

  一番忙碌後,祁家的聘禮準備妥了。到了約定下聘那日,祁景換上一身鮮亮的精緻衣袍,騎著高頭大馬,率領抬著聘禮的眾家丁朝許家去了。送聘隊伍浩浩蕩蕩,一抬抬纏著紅綢的木箱吸引了無數百姓旁觀。

  「哎,那不是武狀元嗎?真好啊,年初金榜題名,轉眼就要洞房花燭了,大登科小登科連著來。」

  「是啊,不過我看狀元郎好像更期待小登科啊,你看他嘴角是翹的,那次狀元遊街可是一直冷著臉……」

  「胡說吧,我聽人說武狀元遊街時笑了一下,迷倒一片小姑娘,可惜據說人家是瞅見未婚妻了才笑的。嘖嘖,我猜許家姑娘定是花容月貌,這才迷得狀元郎神魂顛倒,眼中只有她一人。」

  「你不是廢話嗎,長成你閨女那樣,早把狀元郎嚇跑了,哈哈哈……」

  「你再說一遍!你閨女還不如……」

  圍觀的百姓各種說笑指點,祁景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只想著一會兒到了許家,能見上她一面就好了。昨晚她說她做了一套新衣裳專門留著今天穿,她最喜歡打扮自己,既然特意說出來,那肯定是很好看很好看的裙子,他想看,雖然她穿什麼都好看。

  當然,她不穿的時候更好看。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9:41 PM

第63章 哄他

  許錦的確穿上了那套專門為下聘這日準備的衣裙。跟嫁衣一樣的大紅色,樣式要簡單很多,但那鮮亮的顏色依然襯得她肌膚白皙瑩潤,明眸瀲灩似水。像所有待嫁姑娘一樣,她羞答答地坐在炕頭,任前來賀喜的女眷們打量品評。

  下聘是成親前最重要的一步,男方送了聘禮,兩人的親就算成了一半了。生平第一次經歷這些,許錦挺不好意思的,連呆坐的無聊都忘了。等這波夫人們看完了出去了,屋裡難得安靜下來,前頭的喧鬧就變得格外明顯。許錦聽見有人喊祁景的名字,至於喊他做什麼,她就聽不清了。她只能老老實實坐在炕頭,客人不走,她門都不能出,真不知是哪門子規矩。

  「姐姐,姐姐,外面很多人要祁大哥喝酒呢。」熙哥兒邁著小短腿跑了進來,扒在炕沿前對她道。

  「那他有沒有喝啊?」屋裡只有姐弟倆,許錦伸手將弟弟抱到炕上,笑著問。

  熙哥兒點點頭,「都喝了,仰脖子一口喝完的,那些人都叫好。姐姐,祁大哥真厲害,我喜歡他當我姐夫。」

  許錦臉上一紅,捏弟弟的臉蛋,「誰教你要管他叫姐夫的?」她可沒教過。

  「孟守說的。」姐姐捏的一點都不疼,熙哥兒咧著嘴笑,然後不知道又想起什麼,小男娃翻身跪了起來抱住姐姐,仰頭問:「孟守還說姐姐嫁過去後就不能常常回來了,是真的嗎?可我想姐姐住在家裡,不想你住到祁大哥家裡去。」

  許錦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兩個弟弟都來得太晚,就算她晚兩年嫁人,也沒法照顧他們太久,沒法一天天地親眼看著他們長成歡蹦亂跳的男娃,長成乖乖讀書的少年。

  「姐姐別哭,爹爹說了,就算你出嫁了,我跟二弟長大後也可以去找你,幫你打祁大哥。爹爹還說如果祁大哥惹你不高興了,就讓我們把你接回來住。」熙哥兒掏出自己的小帕子,伸手給姐姐擦眼淚。

  「嗯,姐姐等著你們去打他。」許錦擦了淚,低頭親弟弟小臉,摸摸他腦袋道:「好了,熙哥兒去前頭幫父親招待客人吧,晚上過來跟姐姐睡,姐姐給你講故事。」一會兒還會有客人過來,她怕熙哥兒繼續說下去她忍不住淚。

  「嗯,我去找孟守玩。」熙哥兒乖乖點頭,自己跳下地跑走了。

  許錦目送弟弟,心頭是無法形容的複雜滋味兒。祁景不喜歡跟父母住,他只想跟她在一起,那就只有外放這一條路走,她注定要離家遠去。可她能怎樣呢,生活總不能事事稱心如意,跟祁景走,她確實要忍受遠離親人的思念,但她也會有新的生活,不用孝敬公婆,完全自己當家作主。如祁景所說,她想做什麼,他就陪她做什麼。

  外面再次傳來女眷的談笑聲,許錦低下頭,嫁人嫁人,還是期待多一點吧?

  這日許家熱鬧非凡。

  祁景到底沒能見到未婚妻,因為岳父大人盯得太緊了,但他也有驚喜。本以為她父母會儘量往後拖延成親的日子,他都準備好好爭取了,沒想岳父主動提出將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十八。

  許錦聽父親說後也很是意外,「這麼早?」

  江氏給女兒夾菜,疼惜又不捨地看著她:「不得不早啊。祁景有本事,很得皇上看重,他那麼盼著外放,明年皇上肯定會給他安排的,那你們早點成親,便可以早點出發。若是拖到天冷時候動身,路上更辛苦。」

  「娘……」許錦說不出話了,淚眼婆娑。

  父母總是處處為她考慮,不管心裡有多捨不得她,卻都以她的方便為先。

  第一次,許錦有點埋怨祁景了。她不怪他求外放,但他可以晚點再提啊,那樣她就可以在家多陪陪父母,教熙哥兒寫字,幫母親照顧九月裡即將出生的二弟,還能看他的抓周禮。熙哥兒當時抓了硯台,二弟又會抓什麼?

  飯後一家四口說了會兒話,許錦牽著弟弟回自己屋裡去了。她親自給弟弟沐浴,然後跟弟弟睡在一個被窩裡,給他講故事。熙哥兒現在對什麼東西都特別好奇,她講狐妖報恩,熙哥兒問她狐狸尾巴是什麼樣,許錦說跟大白的差不多,只是要短一些粗一些,熙哥兒就問為什麼那麼粗……小傢伙關注的地方跟她想講的地方完全不一樣。回答的次數多了,許錦漸漸有些疲於應對,幸好熙哥兒很快就困了,躺在他的小枕頭上甜甜睡去。許錦親親弟弟額頭,握著他胖乎乎的小手,越發不捨,瞧了很久才去吹燈。

  大白來叫她的時候,許錦真的不想去開窗,雖然最後還是去了。

  「有事嗎?沒事兒你先回去吧,今晚熙哥兒跟我睡,我怕吵醒他。」打開窗子後,許錦一手扶著窗扇擋在窗前,擺明了不想讓他進來。

  祁景察覺到了她的不高興,低聲問她:「怎麼了?」

  許錦搖搖頭,垂眼不看他,只道:「我想睡覺了,你快點回去吧。」他那麼盼望外放,她不忍心責怪他,況且他都在皇上面前提了,她現在求他推遲恐怕也沒用。可她越捨不得家人,對他就越氣。這人也太擅作主張了,關係到兩個人將來住在哪裡的大事,他為何不先跟她商量一下?出嫁從夫,她還沒嫁呢,他就想事事都他說了算嗎?

  許錦越想越胸悶。

  祁景一直盯著她,知道她下定決心了,便討好地道:「我聽你的,那,阿錦,你換上那身衣服給我看看行嗎?看完我就走。」他惦記了一天了。

  「改天吧,今天我真困了。」許錦才懶得折騰。

  「……那你快去睡吧,我走了。」祁景嘴上說走,腳卻沒動,眼睛緊緊盯著她,期待她會挽留,或親他一口。

  許錦直接將窗關上了,鑽回被窩抱著弟弟睡覺。

  祁景在窗外站了片刻,失落地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許錦都跟弟弟黏在一起,祁景過來她便以弟弟為由打發他走。等過了十五,祁景開始晚上當值了,根本沒空過來,許錦便安心地陪家人,照顧弟弟,照顧已經顯懷的母親,倒也沒有太想他。明年她都要跟他走了,現在把更多心思放在家人身上,許錦心安理得。

  但出乎她意料,祁景突然找她來了。

  許錦不可置信地開了窗,「你今晚不用當值?

  「熙哥兒在嗎?」祁景語氣很淡,跟以往快要貼到窗上不同,今晚他站得遠了些。

  許錦因為太意外,並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點點頭,等他解釋。

  果然如此,祁景無聲冷笑,但很快又抿了嘴角,側身道:「那沒事了,我這就走。對了,後日皇上要去塞外行宮避暑,我也跟著去,接下來的兩個月不能來看你了。」言罷抬腳要走。

  「祁景!」許錦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到了,不由出聲喊他,那一刻她恨不得身在窗外,可以拉住他。

  祁景頓住腳步,卻沒有轉身。

  祁景生氣了……

  許錦總算看出來了。皇上出宮那種大事,肯定要提前很多天就傳告下去的。以祁景的性子,如果他沒有生氣,他早就告訴她了,然後趁她不捨想盡辦法留下來,佔她便宜。

  「你站到這邊來。」許錦沒好氣地道。明明是他做錯了,她都沒忍心指責他,不過是冷落他幾日而已,他不想著賠罪,竟然先跟她耍起氣來了。

  祁景冷著臉走了回來,別開眼不看她。她明明答應過他的,如果他做錯了什麼,她會直接告訴他,而不是什麼都不說,直接不理他。

  「後天就要走嗎?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許錦盯著他臉問。

  「早告訴晚告訴不都一樣嗎?反正你也……不在乎。」最後三個字祁景沒有發出聲音。

  許錦不用他說完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她不說話,只盯著這個大男人一樣的高大少年,看他眼睛瞧過來又飛速看向別處,想要裝生氣卻委屈又可憐。

  許錦忍不住笑了,打趣問道:「那你怎麼不明晚告訴我?是不是想讓我捨不得,然後明晚乖乖等你?」

  心思被猜中,祁景卻一點尷尬羞惱都沒有,抓住她手緊緊握住,急道:「那你等不等我?」只要她不生氣,他什麼都不怕被她知道,他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大傻子……

  許錦親親他手,「等,所以你別生氣了。」真是,這麼大了還要裝可憐,不來哄她,還要她反過來去哄。

  被她軟軟的唇碰著手背,祁景心都要飄起來了,繼續提要求:「那你不許再讓熙哥兒過來,還要穿上那身衣服等我。」

  他要走兩個月呢,許錦當然什麼都依著他,他說什麼她都笑著親他手,表示同意。

  「那你現在就讓我親一口。」熙哥兒在裡面,祁景是不指望進去了,只提了個簡單要求。

  許錦笑著閉上眼睛,扶著窗楞踮起腳尖,仰頭等他。

  祁景想拿出夜明珠照照她,仔細瞧她現在的樣子,可他等不及了,捧著她臉親了上去……

  次日晚上,為了哄小心眼的男人高興,許錦不得不忍羞又讓他摸了一次。當然這傢伙貫會得寸進尺,最後又弄得她渾身軟綿綿任他為所欲為。這次他太用力,許錦捂著臉哭,求他小點力氣,可祁景不知為何發了狠,一次比一次用力,許錦都擔心他那東西會頂破裡褲直接撞到她裡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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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送上一個小劇場,嘿嘿~

  小姑娘:大白這兩天都很氣人,不能慣著他。

  祁大白:主人莫名其妙不理我了,那我也不理她,我要離家出走。(淚眼汪汪)

  於是祁大白一步三回頭地朝門口走去,小姑娘心軟了。

  *

  小姑娘:大白乖,我今天給你準備了好吃的肉骨頭哦~

  祁大白:才不過去,主人不道歉我就不理她。(用尾巴擋著偷看一眼,嚥口水)

  小姑娘:少裝蒜,不是想離家出走嗎?你怎麼還不走?

  祁大白:你明知道我捨不得走的!(豆大眼淚掉下來)

  小姑娘:好了好了,以後不欺負你了,快吃吧(心疼死啦)。

  祁大白高興地搖尾巴,翻身平躺,兩條後腿大大岔開,求主人撫摸肚皮(?)……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9:43 PM

第64章 受傷

  祁景跟隨皇上去行宮了。

  許錦又開始想他。

  她覺得挺奇怪的。同樣是見不到面,兩人鬧彆扭時,她不會怎麼想祁景,現在和好了,他離得那麼遠,日子好像一下子難熬了起來。而且他這次走的那麼是時候,許錦偶爾忍不住猜想,祁景是不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她,讓她知道,離開父母弟弟她會難過捨不得,離他遠了,她卻是吃飯都沒胃口了?

  當然,祁景沒那麼大權力,他是御前侍衛,自然皇上去哪兒他就去哪兒。他也沒那麼狠心,那傢伙對她最狠的,就是生氣不理她,等她想他或心疼他忍不住理他了,他立即就會順桿子湊過來佔便宜……

  不過這個夏天確實挺熱的,不僅皇上跑去避暑了,那些喜歡串門做客的夫人們也不出門了。

  鄭安安不嫌熱,有空了就過來找她,許錦便停下手中為明年成親準備的繡活,跟她到水池邊樹下乘涼。

  「孟姐姐要定親了,你知道不?」鄭安安一邊吃葡萄一邊道。

  許錦吃了一驚,接著喜道:「跟誰家?」

  鄭安安搖搖頭,「咱們都不認識的,我聽我娘說是京郊一戶地主家。」說完見許錦面露詫異,她趕緊解釋道:「你別誤會,不是孟伯父不喜歡她,孟家另外兩個姐姐嫁的都是差不多的人家。孟伯母說了,孟伯父身為御史,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官場上各家之間關係複雜,跟官家結親,萬一女兒婆家或親戚家被牽連了,對方拿孟家沒辦法,卻會給三個女兒氣受,所以寧可她們嫁到普通人家,不求富貴顯赫,只求平穩安定。」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許錦不禁感慨道:「孟伯父孟伯母對三個姐姐真好。」她也是快嫁人的姑娘,越發懂得父母對子女的苦心,況且她見過孟家另外兩個姐姐,夫家敬重兒女成雙,過的都挺好的,相信孟蘭庭嫁人後也會同樣幸福。

  大家都要嫁人了,許錦笑看鄭安安,打趣道:「你呢,你娘也開始替你安排婚事了吧?」

  鄭安安滿臉無所謂的樣子,「這個我不急,反正我跟我爹娘說了,對方必須入我的眼,否則不管他家裡多好,我都不嫁。」

  許錦笑她:「怎樣算入你的眼?」她沒有相看過,據說是女方躲在簾子後偷瞧,其實也只能瞧個長相,具體性格如何,還不是要等成親後才知道?

  鄭安安也知道這個理,看看對面面色紅潤的夥伴,不由托著下巴羨慕道:「還是你好啊,青梅竹馬,祁景什麼事情你都知道,為何我沒有遇到一個年歲差不多的鄰居呢,那樣或許我也能有段青梅竹馬了。」

  青梅竹馬嗎?

  想到她跟祁景小時候,許錦忍不住笑了。剛開始那幾年她最厭惡祁景,巴不得他回京城才好,哪裡想過後來會喜歡上他?判若兩人,這個用在祁景身上最恰當不過了。

  「啊啊啊,受不了了,看你笑得那麼幸福!不行,我回家去了!」鄭安安嫉妒地往口中塞顆葡萄,狠狠嚼了幾下,吐籽,起身要走。

  許錦紅了臉,好在大家相熟,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出去送她。

  快到門口時,碰巧撞見家中小廝領著一青袍男子走了進來,許錦不由腳步一頓。

  是謝暉。

  許錦聽父親提過,謝暉現在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是新科進士裡最年輕的一個,前途光明。

  「謝大哥,你來找我父親嗎?」今日父親沐休,微怔之後,許錦大大方方問道,問完到底忍不住多看了對方兩眼。

  十七歲的謝暉身姿挺拔,當初俊秀的眉眼越發出眾,一雙鳳眼掃過來,彷彿含了情意。

  許錦別開了眼,雖然她知道謝暉看誰都是那種眼神,不是他心裡真有情,而是天生一雙多情眼。

  小時候許錦一直覺得謝暉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後來也不知是跟祁景和好的緣故,還是越來越喜歡他的緣故,她心裡那個最好看的人慢慢就變成了祁景。而且懂的事情多了,許錦覺得謝暉的眼睛太勾人,不如祁景沉穩,看旁人都冷冷的,只會情意綿綿地望著她,讓人甜蜜又安心。

  許錦看謝暉的時候,謝暉也飛快打量了她一番,不禁心生惋惜。

  當年初見時許錦還是個小丫頭,雖一眼就能看出日後必定是個美人,但因年紀太小,他沒有多想。後來考中功名後去許家拜訪先生,也無意見過幾次,每次見面小姑娘都給他驚豔的感覺,奈何那時對方已經跟隔壁祁家大少爺訂了親,他心中那點悸動便被理智穩穩壓了下去。

  「嗯,昨日先生叫我過來找他。許姑娘送客嗎?那我先進去了。」收起心中淡淡悵然,謝暉笑著道,眼眸低垂,規規矩矩。大家都大了,對方又已經定了親,再喊妹妹不太妥當。

  許錦點點頭,「那謝大哥快去吧,父親在書房。」言罷拉著鄭安安站到一側,給他讓路。

  謝暉拱手而去。

  許錦繼續往前走,走了兩步發現鄭安安沒有跟上來,回頭,就見她對著謝暉的背影發呆呢。

  許錦偷笑,她小時候看謝暉也看呆過,所以還是祁景那樣的好,若是祁景走到哪兒也都這麼招人,她該不放心了。

  「怎麼,看他順眼了?」她放輕腳步走回去,在鄭安安面前揮揮手,戲謔問。

  鄭安安難得臉紅了,不過她並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既然好奇就要問個明白,「那人是誰?」

  許錦邊走邊跟她解釋,卻也沒有多說,免得鄭安安私底下做些什麼,若她真有意告訴了父母,鄭伯母自然會多加打聽。送完人,許錦慢慢往回走,邊走邊胡思亂想,最後還是放棄了。她跟謝暉不算太熟,無法想像謝暉跟鄭安安在一起後的情形,八字沒一撇的事,還是算了吧。鄭伯父雖然只是五品官,卻是皇上唯一胞弟靜王的人,托鄭家辦事的人還是挺多的,而謝暉目前只是個庶吉士,怕是無法入鄭伯父的眼。

  回了屋,許錦繼續繡嫁妝,距離成親不到一年了,她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呢。

  從六月繡到七月中旬,終於聽說皇上啟程回京了。

  許錦開始盼著祁景來找她。

  皇上八月初抵京,但到九月初,祁景都沒有來找她,連個信兒都沒有。

  從月初安慰自己祁景剛回京宮中事情多他太忙太累沒有精力起夜,到下半旬祁景要當夜值無法抽身過來找她,許錦越來越不安,待進了九月祁景不用守夜卻依然沒有來,許錦終於等不下去了。

  她提前準備了藉口,主動去找母親。母親肚子已經很大了,產婆說要多走走,許錦就陪母親在院中散步。母女倆坐在椅子上休息時,許錦輕輕摸摸母親的肚皮,有些擔憂地道:「娘,祁景是不是出事了?」說完緊緊盯著母親。

  她問得突然,江氏來不及掩飾面上詫異,頓了頓問她:「為什麼這樣說?」許攸只跟她一人說了,她又早叮囑過知情的下人們不許在姑娘面前提,女兒怎麼知道?

  許錦靠在母親胳膊上,眼淚無聲浸透母親繡著纏枝海棠的衣袖,「我這幾天都夢見他從馬上摔下來,娘,你跟我說實話吧,祁景是不是受傷了?」他那麼喜歡抱著她睡覺,現在不來,要麼是受傷了想來來不了,要麼是喜歡上別的姑娘了,後者許錦不願相信,祁景不是那種人。他們一起長大,祁景從來沒有多看過旁的姑娘,肯定不會的。

  江氏知道女兒哭了,長長地嘆了口氣,莫非這就是心有靈犀?

  「別哭,祁景沒事,就是皇上出去狩獵時遇刺,刺客太多,當時跟在皇上身邊的又只有祁景等四個侍衛,寡不敵眾,祁景護駕時腹部挨了一刀,傷勢有些重,不得不留在行宮靜養。你放心,皇上留了太醫照顧他,一旦能行動了,以他的性子,馬上就會回京的,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阿錦,別哭了,娘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你再哭,你二弟聽見該著急了,你想讓他踢我嗎?」江氏說完,故意捂著肚子喊難受。

  許錦知道母親是故意的,卻還是趕緊抬起頭,一邊拿帕子捂眼睛一邊道:「娘你別急,我就是忍不住想哭一會兒,你放心,我知道他會回來就行了。只是娘,以後萬一,萬一他再出事,你跟我爹別瞞我,都告訴我行嗎?什麼都不知道,我更擔心。」

  江氏接過帕子,親自給女兒擦淚,嘆道:「知道了知道了。」她一直覺得女兒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對祁景也只是孩子間懵懂的喜歡,沒想到祁景出事女兒都能有所感應,這得多喜歡才會連夜夢到?看來女兒是真的長大了……

  祁景受傷,許錦擔心地不得了,但她不敢表現出來,怕父母還要擔心她,只有晚上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翻來覆去睡不著,不停地起身看大白,期望大白會走過來碰她腦袋。

  這一晚,她依然趴在炕頭望著大白,怕看不清,她特意把夜明珠翻了出來,每晚抱著睡覺。大白見她醒著,又想過來陪她玩,許錦不讓,只吩咐它聽到祁景的腳步聲後才許過來。狂喜又失望的心酸,體會一次就夠了。

  趴著盼著,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在她快要睡著時,大白抬起頭,側耳聽了會兒,過來叫主人。

  許錦醒了,但她沒有抬頭,順勢抱住大白腦袋哭了起來。

  他終於捨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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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為何不讓我媳婦抱著我哭?白挨刀了嗎?

  佳人:本來就是抱著你啊,你不是一直將大白看成自己麼?

  祁大白:大白就是我,可它福利比我多!

  佳人:既然都是你,大白的福利就是你的福利,你別自相矛盾哦~

  祁大白:汪!

  佳人:救命啊,講不通道理的男主要咬作者啦……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9:46 PM

第65章 害羞

  許錦無聲地哭夠了,覺得見到祁景也不會哭了,才用帕子擦了臉,起身去給祁景開窗。

  晚風清涼,順著漸漸開大的窗縫吹了進來,許錦努力不眨眼睛,想要看清站在窗邊的那個身影,可是才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兒,眼淚就又湧了上來。

  天上明月快圓了,皎潔月光將她眼中的淚照得清清楚楚,晶瑩的,將落未落。

  隔著窗子,祁景捧住她臉,輕輕親她眼睛,吃掉一邊淚抹掉一邊淚,「阿錦,你哭的樣子最好看,可我不想看你哭,別哭了,啊?」那一聲「啊」輕輕的,是疼惜的商量,像母親小時候哄她那樣。

  略顯粗糙的熟悉手心貼著她臉,許錦抿抿唇,忍住淚意仔細端詳祁景。他瘦了,面頰明顯凹了下去,她試著捏他,根本捏不起肉。往下摸他下巴,棱角分明,雖然這樣瘦下來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可她心疼。剛想再摸摸他臉,他突然抓住她手吃她手指,兩人還互相望著,被他這樣輕輕的舔,許錦臉上一熱,試著往外抽,他不放,她也不想強求,就那樣任他像熙哥兒小時候喜歡吮自己手指般玩她手指,小聲問他:「疼不疼?」

  祁景乖乖放開她手,看著她道:「疼,從來沒有那麼疼過。」上輩子接觸過的最鋒利的武器是牙齒,這輩子見過刀用過刀,被抹卻是第一次,那種疼,祁景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疼得他絕不想再挨第二次。

  許錦破涕為笑,邊笑邊掉淚。

  他說不疼,她自然不會信,卻沒想到他居然實話實說,一點都不裝堅強。

  「進來吧,給我看看。」許錦退後道,疼也好不疼也好,他回來了,她就放心了。

  祁景動作不太自然地爬了進來,還沒站穩就過來抱她。怕碰到他傷口,許錦不敢動,過了會兒才試探著環上他腰。那麼細,真是讓人……

  「你腰都快比我的還瘦了,咱們換換吧。」許錦悶悶地道。

  「不換,我喜歡你這樣,肉再多點就更好了。」祁景捏捏她腰,輕聲道。這兩年她長高了腰也細了,除了越來越鼓的胸口,其他地方他都覺得肉太少。現在他是沒法跟她一起吃飯,等成親了,一定要盯著她多吃些,把她養胖,像她小時候那樣圓潤可愛。

  「真胖了你該不喜歡了。」許錦懶得跟他說這個,抱了會兒,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傍晚剛到,洗完澡換身衣服,騙他們都走了就來找你了。」祁景握著她手走到炕前,示意她上去。她只穿了睡衣,他怕她冷著。

  許錦鑽回被窩才問他,「傷口癒合了?可以洗澡?」

  祁景脫了外衣跟著鑽進去,將夜明珠放在兩人中間,親親她嘴道:「快好了,不能碰水,我只擦了擦,怕你嫌我身上難聞。」

  許錦將自己那顆也拿了出來,往下蹭了蹭,對著他胸口道:「你把衣服掀起來,我看看。」

  「你要看我?」祁景有點不敢相信,她從來沒有看過他,每次他脫衣服,她都緊緊閉著眼睛。

  「是看你的傷。」許錦紅著臉解釋,看他跟看傷,意思差遠了。

  祁景低頭,因為兩人的姿勢,他只能看到她腦頂。她難得主動想看他,祁景想多給她看一點,但又怕她生氣,所以遲遲下不了決定。他磨磨蹭蹭的,許錦還以為他傷勢太重怕嚇著她,越發著急了,伸手去掀他衣擺,「快給我看看!」

  祁景及時握住她手不讓她碰,見她仰頭滿眼不滿,祁景忽的有了決定,別開眼道:「你轉過去,我脫給你看,傷口太長,不脫了容易碰到。」

  許錦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傷口太長」四個字上了,急急轉過身不讓他看她眼淚的淚,偷偷地用被子擦掉。身後是他緩慢脫衣的響動,那麼慢,是不是因為傷口還沒有好,他怕動作太大弄疼了?

  許錦心急又耐心地等他,腦海裡全身他傷口的樣子,是怎麼樣的形狀?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何武官那麼容易往上升了,完全都是拿命換來的啊,祁景是命大,換成那些死掉的侍衛,封再大的官又有什麼用?若非知道祁景很早以前就想當將軍,她真想像祁爺爺那樣勸他去兵部選個比較安逸的職位。

  「阿錦,我脫好了,你轉過來吧。先閉上眼睛,免得嚇到你。」祁景往後挪了挪,啞聲道。

  到底多嚴重的傷啊,這麼久了還會嚇到她?

  許錦心疼壞了,聽話地閉上眼睛,慢慢轉了過去。

  「你再往下挪點。」祁景撥開她散亂的長發,方便自己看她。

  「好了嗎?」他說什麼許錦做什麼,眼睛看不見,她本能地想去扶他,卻碰到了他褲子。她有些詫異,原來她已經挪到這麼下面了,便開口問道。傷在腹部,這個位置應該差不多了。

  祁景只想讓她看看自己的,卻沒想看著她臉龐嘴唇離自己那麼近,竟然一下子就……她似乎很怕自己那裡,要是突然看到,會不會真的被嚇到?

  想把褪到胯骨的褲子拽上來,不想她等不及了,突然睜開了眼。

  那一瞬,祁景忘了動作,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被窩裡兩顆夜明珠,一顆被祁景「體貼」地放在腰側,一顆許錦一直握著準備照他傷口,所以她一睜開眼睛,便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是什麼形狀。粗粗長長的一根,威風又猙獰,還示威般跳了跳,差點碰到她……

  許錦想像了各種傷口,斜著的,豎著的,已經癒合結疤的,還沒有癒合透著血絲的,甚至是被紗布包著的,就是沒想到會看到這個。

  她呆呆地看著它,然後平靜地抓起兩顆珠子,不急不緩地轉了過去,眼淚滾落。

  她都擔心地快死了,他竟然還想著那個,給她看是什麼意思?覺得光用它欺負她還不夠嗎?

  許錦恨恨地抓著兩顆珠子,恨不得捏碎它們。

  祁景慌了,心頭火熱迅速冷了下去,提起褲子將同時發蔫的兄弟捂好,湊過去抱她。她哭她罵她打人他都不怕,最怕她不理他。知道現在他說什麼她都只會更生氣,祁景親親她脖子,「阿錦,這次回來皇上肯定會賞我東西。那些金銀珠寶我都不想要,想跟皇上換一樣,你有什麼想換的嗎?有的話你告訴我,皇上一定會答應的。」

  許錦一聲不吭,他以為轉移注意力她就不生氣了嗎?若不是顧忌他傷口,她早就推他了。

  祁景正是知道這點,才膽大地抱著她求,「阿錦你說話啊,你想要什麼賞賜?」

  她想讓皇上天天都命令他守夜!許錦咬牙切齒地想。

  「阿錦,你不說話,那我跟皇上提我最想要的了。」祁景閒談般地道,聞一聞她身上的香,繼續道:「明年成親太晚了,我等不急,明日見了皇上,我就請他下旨賜婚,咱們這個月就成親。阿錦,你說是月中好,還是月底好?你的嫁衣還沒繡好吧?那月底好了,你爹娘也好準備……」

  「你敢提試試,信不信我不嫁你了!」許錦再也聽不下去了,猛地坐起來,狠狠瞪他,瞪他臉。

  祁景跟著坐了起來,握住她左手照自己下面,是認錯也是替自己找理由:「阿錦,我穿好了。剛剛真不是故意的,紗帶不知何時散了落到了褲子裡,我解褲子拿了出來,剛想提上,你突然睜開眼睛了。」說著,把剛剛急中生智弄散的紗帶一頭遞給她看,為了讓她心疼,他還狠心使勁兒按了按因為趕路沒能徹底癒合的傷口,然後用紗帶沾了血。

  許錦看到紗帶上的血了,心疼了,但也沒那麼好糊弄,忍著淚罵他:「不用你使苦肉計,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要是不想,那裡怎麼會……下流!」怪不得一直讓她往下挪!

  「阿錦,我真不是存心的,你也知道,我那裡……」

  「閉嘴,我懶得聽!」許錦捂著耳朵扭頭,不想搭理他。

  祁景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幾圈,提起被子替她披上。

  許錦盯著他手,心中泛酸。這人一直都是這樣,無賴的時候特別壞,好的時候又特別好。

  偷偷看一眼他腹部,見紗帶上的血跡好像在擴散,許錦也顧不得跟他生氣了,將裝老實的人按躺下去,瞪著他道:「乖乖躺著,不許你再動一下。」說完讓他舉著夜明珠照亮,她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解開紗帶,在他的指點下白著臉替他止了血,最後再小心翼翼纏上。

  「祁景,你以後小心點,別再嚇我了。」他受傷是一個多月前的事,現在傷口還那麼瘆人,當時得多疼啊。許錦心中一陣陣後怕,靠著他胸口,不放心地叮囑他,一點都不想再為方才的事情跟他生氣了。

  祁景胸口暖暖的,腦海裡全是她剛才溫柔體貼照顧他的樣子。想翻身抱她,被她用力按著肩膀不能動,只好用右手抱著她腰,左手握住她搭在他胸口的小手,舉到嘴前親了親,「放心,這種事情絕不會有第二次。對了,阿錦,那裡有道疤會不會太醜?」那麼重,肯定消不了了。

  許錦被他逗笑了,想了想道:「是很醜,所以你身上最好不要再添新的,太醜了我就不想嫁給你了。」提到這個,忽的記起他之前的話,忙抬起頭,警告地看著他:「不許你跟皇上提賜婚的事,明年五月已經夠早了,我想在家多陪陪我爹娘弟弟們。」

  祁景看著她笑,「那個是我故意逗你跟我說話的。其實在行宮時皇上就說要賞我了,你猜我跟皇上換了什麼?」

  「什麼?」許錦好奇極了,一雙杏眼不錯眼珠地盯著他。

  祁景不自覺地摩挲她腰,目光閃爍,在她快要急了時才開口:「若我換的東西很讓你滿意,阿錦,你,你怎麼賞我?」

  「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老想著那個?」許錦真的生氣了,賭氣地捶他一拳。這傢伙口中的賞,不是讓他摸一次,就是讓他撞一次,雖說這兩種賞過程和結果都差不多。

  祁景一點都不疼,握住她手道:「阿錦你別誤會,這次不摸也不撞,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

  「什麼問題啊?」許錦狐疑地看著他,這個賞聽起來太簡單,不像他。

  祁景難得不好意思了,用裡衣摀住兩顆夜明珠才道:「你,你告訴我,我那裡……」

  「你大點聲,我沒聽清。」他後面聲音太小,許錦不由歪頭把耳朵湊了過去。

  祁景緊張地嚥口水,最後鐵了心,飛快在她耳邊道:「我換的賞讓你滿意了,你就告訴我,我那裡,好不好看……」前面說的的確很快,後面又不爭氣地蔫了。

  但是許錦聽清了,聽清了,臉如火燒。

  「不好看!」都不用聽他換來的賞,許錦馬上回道,言罷飛快轉過身去。什麼人啊,臉皮厚的都沒法要了。

  她又羞又氣,悶悶地躺了半天,後知後覺察覺到了不對。身後沒有任何動靜,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過來纏她……

  「好了,我回答完了,你該告訴我你跟皇上提了什麼吧?」他遲遲不說話,許錦主動問道。

  祁景沒有任何反應。

  許錦扭頭催他:「你說話啊?」

  祁景還是不理她。

  許錦轉過來,戳了戳他胳膊。

  這回祁景有動靜了,他甩開她手,朝那邊轉了過去,留給她一個硬邦邦的背脊,像極了熙哥兒跟她賭氣時的樣子。

  許錦懂了,這傢伙生氣了,至於為何生氣,大概是因為她說他不好看?

  這個猜測讓許錦心都快化成了水兒,扒著他肩膀湊過去,小聲問他:「祁景,你生氣了?因為我說你不好看,你不高興了?」

  祁景依然沉默,呼吸卻突然重了。

  「祁景,你,你,我喜歡死你了!」自己的男人難得如此單純可愛,許錦情不自禁掰過他臉,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不用你親我,我不會告訴你的。」

  不知她親了多少下,那個不高興的男人才無比委屈地回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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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主人不喜歡我最寶貴的部位,我生氣了!

  小姑娘:不是我不想喜歡,實在是太醜了啊……

  祁大白:你還說!(淚眼汪汪)

  小姑娘:……好,我不說了。

  祁大白:不說也不行,你要說喜歡!(淚眼汪汪)

  小姑娘:好吧,我很喜歡大白的寶貝。(無奈)

  祁大白:哼,說的一點都沒有誠意。

  小姑娘:那怎樣才算有誠意啊?

  祁大白:翻身平躺岔開雙腿,爪子指著某根東西,你對著它再說一次喜歡!

  小姑娘:我打你這條壞狗!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9:49 PM

第66章 寵你

  祁景很……委屈。

  她說他不好看。

  他喜歡她,所以在他眼裡,她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好看,當然,她的確處處都好看,好看到他天天都想看,特別是她下面,他喜歡極了。換成自己,許錦也誇過他長得好,誰想他自信滿滿地問她,她竟然毫不猶豫地說不好看!

  那是他最重要的地方,即便跟大白一個身體時都輕易不會露出來,如今露給她看,她卻不喜歡……

  祁景真的很委屈,委屈到都不想聽她說話了。

  許錦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祁景以前也跟她撒過嬌耍過氣,卻沒有哪一次像眼前這般外露,活脫脫一個受氣的小媳婦。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祁景,許錦又好笑又喜歡,他不理她,她就不停地鬧他,邊親邊逗:「別生氣了,雖然你那裡……但你臉長得很好看啊,真的祁景,你這次瘦了很多,以後身上快點補回來,臉上就不要再長胖了,現在這樣特別好看。」她說的是真心話,什麼臉如刀削,大概就是祁景現在這樣子。

  什麼叫「雖然你那裡……」?

  「你睡覺吧,我走了。」祁景真的不想再聽下去,推開她,起身要走。

  許錦愣住,見他背對自己飛快穿衣服,她終於知道祁景是真不高興了。兩人這麼久才見面,許錦哪裡捨得他走?她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話呢。

  眼看他站起來準備穿外褲了,許錦忙從背後抱住他,不讓他套褲子,「祁景,我不說了,你別生氣了,快點躺下來,我想抱著你睡覺。」她想他。

  祁景停了動作,但也沒有躺下去。

  看來他真的很在乎她的回答了。

  許錦咬咬唇,貼著他背,小聲道:「我,我剛剛是生氣才那樣說你的,其實不是,不是不好看,只是太,太嚇人,再說那種地方,哪有姑娘家想看的?羞死人了。」知道他傻他倔,許錦不得不解釋清楚。

  嚇人……她的確很怕他那裡。

  這個解釋祁景勉強可以接受,想躺回去,又覺得這個答案還是不怎麼入耳,便問:「那,那你喜歡不?」

  「不喜歡」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只是想到真說了他估計頭也不回就走了,許錦強忍著羞惱,點點頭,額頭點下去便會碰到他背,不信他感覺不到。

  「我要聽你說喜歡。」祁景淡淡地道,黑暗中嘴角卻高高翹了起來。

  「……喜歡。」許錦恨聲說完,耐性已經耗盡,「你到底躺不躺下?」

  祁景慢慢轉過身,握住她手,小心商量道:「阿錦,既然你喜歡,那你摸摸它?」

  「你走吧,趕緊走!」許錦立即甩開他手,自己鑽回了被窩。得寸進尺的傢伙,她就不該心軟。

  祁景悻悻地站了會兒,才捨不得走,慢慢脫了剛剛穿上來的衣服,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不方便抱她,就只把手搭在她腰上,「阿錦,皇上想給我加官,我想將來我可以靠軍功陞遷,就沒有答應。」

  許錦不禁歪頭,認真聽他說。

  「只論肩高,大白現在高兩尺有餘,遠非普通家狗可比,你都不敢讓它出門不敢讓它見客,擔心它被顯貴人家看上惹出事端。那我告訴你,明年大白就滿五歲了,咱們成親前,它大概還會再長一次,肩高三尺左右。」

  許錦早已轉了過來,緊張地握住他手,「三尺?那麼高?」祁景懂得太多大白的事,而且次次都說中了,許錦現在已經習慣了,根本不會質疑祁景的話。

  祁景點點頭,親親她額頭,「你不是一直想騎馬嗎?等大白長大了,你可以直接坐在它身上。」他還沒有告訴她,前五年是大白長得最快的時候,等大白滿二十歲時,肩高可達四尺,那時才不會繼續長了。

  許錦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行啊,被人知道大白一定會被搶走的。」鳳毛麟角,大白長那麼高,是真正的鳳毛麟角,而自家父親目前只是個小官,就連祁伯父的三品官在權貴遍佈的京城都算不上什麼,更不用說那座皇宮裡的人了。現在許錦敢讓鄰居家的夥伴看大白,是因為此時大白雖然好看,卻沒到逆天的地步,傳出去也只是一條聰明的大狗而已。但真長三尺高的話,她連鄰居都不敢請過來玩了,甚至必須將大白關在屋裡不見天日,免得傳出去。

  「祁景,明年咱們成親後你馬上請皇上調你去邊疆吧,越遠越好,到時候比你官大的不多,大白就安全了。」許錦靠在祁景肩窩,只覺得祁景外放這個決定做的太對了,她捨不得讓大白不見天日,那就只能遠離京城這片是非之地,去一個祁景能隻手遮天的地方。

  「放心,我跟皇上求的就是這個。」祁景安撫地拍拍她背,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將剛剛藏到懷裡的東西遞給她,「我跟皇上說,你有一條好看的白狗,整天擔心它會被人搶走,都不敢帶它出去玩,然後求皇上賜你一樣東西,證明大白是你的,誰都不能搶。」

  「就是這個東西嗎?」許錦摩挲著手中凹凸不平顯然刻了紋絡的牌子,覺得如果祁景說的是真的,這將是她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祁景點頭,一邊摸過夜明珠遞給她,一邊解釋道:「皇上在行宮時吩咐人打造的,你仔細看看上面的字。」

  許錦立即接過夜明珠,就那樣靠在祁景身上,仔細端詳。

  是塊嶄新的金牌,只有巴掌大小,後面刻著明帝何時因何御賜等字樣,正面除了一個威風凜凜的狗身刻案,左上角還刻著幾行小字。許錦瞪大眼睛湊近看,不自覺地輕念出聲:「永平縣許攸之女、祁景之妻許氏之愛犬,可在外自由行走……」

  「皇上欽賜,就算將來皇上看了喜歡,他也不好開口索要,所以阿錦,你不用擔心大白被搶走了,它這輩子都是你的。」見她盯著牌子發愣,祁景輕聲道。當然,皇上還說若大白無故傷人,一樣要受罰,但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不用特意告訴她。

  「祁景,你對我真好。」許錦抱住祁景脖子,緊緊貼著他。大白再好,最多也只是條狗,但祁景為了她,寧可不要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祿,不怕被朝臣取笑兒女情長,特意為她求了塊兒牌子。她都可以想像,他開口求時,皇上,皇上身邊的人會怎樣看他,這個大傻子……

  「是啊,皇上也這麼說的,說我是他見過的最寵妻子的人。」祁景親親她,笑道:「皇上還說了,若將來哪天咱們倆吵架你不理我了,他就賜我一塊兒牌子,命令你不能不理我。」明帝這人,處理政事時從容不迫,對待朝臣恩威並重,一旦得了他信賴倚重,明帝便變得平易近人起來,朋友般打趣說笑。祁景原本對明帝只存利用之心,現在卻開始欣賞對方了。

  許錦不信,笑著看他,「你騙人,皇上怎麼可能跟你說這話?」

  祁景也笑著看她,「不信?那你明年見到皇上時親自問他吧,嗯,皇上說了,咱們成親後,特賜進宮拜見。」

  他說的很認真,許錦慌了,她,她竟然有進宮的機會?

  「別緊張,明年的事明年再說。」祁景翻身側過來,握著她手把玩,「阿錦,這個禮物你喜不喜歡?」

  「最喜歡了。」許錦主動親了他一口。

  「那你摸摸我那兒?」祁景輕輕親她耳朵,含住耳垂輕咬,「阿錦,我真的想你喜歡它,你摸摸它吧,讓我知道你喜歡。」說著拉住她手往下送。

  「祁景……」

  「阿錦,就摸一下。」祁景不給她拒絕的功夫,直接按著她手覆了上去。

  碰到了……

  就跟剛見到時一樣,許錦震驚地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過了會兒才慢慢回神,咬他肩頭:「你什麼時候脫的褲子?」說著要往回抽手。

  祁景按牢她,讓她握著自己,聲音黯啞,「阿錦,你喜不喜歡?」在他原來的那個地方,他雖然沒有接觸過雌性,卻聽人說她們都喜歡大東西,用這邊的話說她們都是女人,也都會跟男人做同樣的事,那喜好應該差不多吧?祁景自覺他那裡還是挺威風的。

  「你先放手!」許錦羞得快哭了,手心裡的東西自己會動,似乎還在變大,真的讓人發慌啊。

  「不放,你先告訴我喜不喜歡。」祁景非但沒放,還憑著本能動了兩下,哼出了聲。

  他的哼聲很好聽,但真的羞人啊,許錦沒辦法,只好咬唇說喜歡。

  祁景咧嘴笑了,改成平躺,握著她手繼續動,開心地道:「那你多摸摸,阿錦,被你這樣摸很舒服,比隔著褲子撞你還舒服,阿錦,你也用點力……」

  「放開我!」許錦使勁兒甩手。

  「不放,這是你該賞我的。」祁景理直氣壯,按得牢牢。

  許錦掙不過他,他身上又有傷,忍了會兒只好隨他去,卻恨聲警告他:「不許你再哼,再發出一點聲音我就掐你!」

  祁景連忙不哼了,那裡跟腰不一樣,他不敢讓她掐。

  兩人都不說話了,屋裡就只剩那裡來來回回的動靜。許錦聽得心慌,繼續開口企圖轉移注意力,「這樣你傷口會不會疼啊?」這傢伙還在挺腰往上頂,真是讓人擔心。

  「不疼,舒服……」祁景說了幾個字就不說話了,怕自己忍不住叫出來。

  許錦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

  祁景傷還沒有完全恢復,皇上給了他一個月假,待他重新進宮當值,已經進了十月。

  這期間,祁景用救駕之功給未婚妻換狗牌的事早已在京城傳遍。男人們有的說他傻,有的說他看似傻實則風流多情手段高超,女人們則無一不羨慕祁侍衛養在深閨的未婚妻,能對心上人好到這種地步的,怕是真的難以再找到第二個。

  許錦待在屋裡出不得門,但鄭安安會把外面的傳言說給她聽。許錦心裡甜絲絲的,繡嫁妝時都嘴角帶笑。另有一件開心的事,之前父母因為祁景擅作主張對他多有埋怨,經此一事,母親徹底滿意了這個女婿,父親也不再明顯冷落祁景,偶爾祁景過來領大白出門時,父親還會把祁景叫到書房談上一刻鐘左右。私底下許錦問祁景父親都跟他說了什麼,祁景很誠實地說都是廢話,換來未婚妻一頓掐。

  祁景當值去了,許錦心思慢慢又回到了家人身上。

  十月初六這日晌午,江氏順順利利產下一子,滿月時起了小名叫睿哥兒。許錦對白白胖胖的睿哥兒喜歡的不得了,整日帶著熙哥兒守在二弟身邊,指著二弟跟熙哥兒一起回憶他小時候的樣子。姐弟倆在睿哥兒身上戳戳碰碰,睿哥兒心情好時就老老實實忍著,不高興碰時就張嘴大哭,迎來許家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歡歡笑笑中,不知不覺又到了隨時都有可能下雪的時節,安全起見,許錦不准祁景晚上過來了,當然為了讓祁景答應,她又手酸了一次。次日黎明送走精神抖擻的侍衛大人,許錦鑽回被窩,暗暗慶幸明年就成親了,否則除了最後一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賞祁景什麼。

  安安穩穩睡了二十多天完整的好覺,沒想臘月初祁景毫無預兆地又來了。許錦開窗時已經做好了罵他的準備,那傢伙進來後卻興奮地抱住她,「阿錦,你還記得平西將軍嗎?」

  許錦睡意早被開窗時吹進來的寒風席捲而走,聞言點點頭,「記得啊,你說他是本朝最厲害的將軍……」小時候他就在她耳邊提,她想不記得都難。

  「對,就是他。阿錦,這個月十五平西將軍領兵進京,到時候街上肯定比我們狀元遊街時還要熱鬧,你想不想看?我帶你去看。我小時候見過一次,特別壯觀。」其實見過的是原身,但祁景憧憬很久了。換成別的將軍,他不會如此好奇,但平西將軍真的是靠自己的本事從一個小兵升上來的,他敬佩強者。

  「我娘肯定不讓我出門的。」許錦先是興奮再是頹喪,她當然想看熱鬧了。

  「放心,這事交給我。」祁景信心滿滿地道。

  那邊上房,許攸摟著妻子,嘆息道:「阿喬,你想不想見他一面?」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1:20 PM

第67章 落馬

  有些事情發生過,有些人他存在過,注定無法徹底遺忘或忽視。

  對於榮征,許攸有過羨慕嫉妒,也有過責怪同情。

  第一次對妻子心動,是在上巳節上。當時父母雙亡,他在家讀書讀累了,就想趁春光明媚出去走走,走著走著看到一個穿白衫綠裙的姑娘站在湖邊樹下,湖風吹動她衣裙飄飄,翩然若仙。時至今日,許攸都記得妻子當時仰頭望向樹梢的樣子,修長的脖頸,白皙的側臉,期待擔憂的眉眼,更記得,當一個高大少年拿著風箏從樹上跳下來時,她歡喜的笑容。

  那年他十五,她十四,榮征十八。她是絕戶江家的大小姐,行事不像一般閨閣小姐拘謹,而榮征是她父親為她安排的家生小廝,專門負責她出門時的護衛。

  許攸羨慕榮征跟她的青梅竹馬,責怪榮征一去不回惹她傷心,待得知榮征尚未娶妻,得知妻子對榮征真的沒有別的念頭了,許攸心安的同時,又有些同情榮征。嘗過遠遠看她跟旁人兩情相悅的酸澀,他完全可以想像榮征知曉他跟妻子真正在一起後的心情。

  可惜同情歸同情,他不會放手。

  至於妻子,許攸相信她真的不會再為榮征動心了,但心裡肯定還有牽掛。所以他願意讓妻子跟榮征見面,解開彼此的心結,然後各過各的。如果放得開,日後兩家當故交走動也可,但同為男人,許攸覺得,榮征能獨身至今,他多半是放不下的。

  「他回京那日,我先遠遠看一眼吧。」江氏靠在丈夫懷裡,輕輕地道。

  榮征長她四歲,她先是把他當成可以依賴的大哥哥,後來賴著賴著就變成了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如果當初她沒有懷孕,她不會給許攸照顧她的機會,會一直等榮征,十年二十年都無所謂。可她懷了女兒,為了給女兒最好的生活,她嫁了許攸,嫁了,就難以避免地接受了他的照顧。人非草木,那邊榮征遲遲不來,這邊許攸十年如一日,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給了許攸。今時今日,她對榮征沒了那份火熱,但兩人畢竟一起生活了將近十七年,不是戀人,也是親人。她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親眼看見了,才安心。

  「要,帶上阿錦嗎?」許攸儘量平靜地問。妻子跟榮征有牽絆,他不會再吃沒有道理的醋,可女兒不一樣,那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不想讓她知道,怕她傷心怕她不喊他爹爹了。

  江氏搖搖頭,「不帶,特意帶她去看,我怕她多想。」女兒很在乎容貌,小時候就抱怨為何她沒有一處像父親,得了弟弟,眼看熙哥兒跟許攸越來越像,女兒更是暗暗氣了一次。平時她跟榮征無意碰上還好,若專門帶女兒去看,萬一被她發現她跟榮征的相似處,那丫頭鐵定會多心。

  「好。」許攸抱緊妻子,良久才道:「其實,我也不想你帶阿錦。」

  江氏偷笑,她就知道,現在丈夫對女兒比對她這個妻子還緊張。

  臘月十五這日,常年鎮守西北的平西將軍回京,皇上率文武百官在太和門親迎。京城主街正中早已肅清,百姓們密密麻麻擠在兩側,等著迎接本朝第一悍將和他手下的鐵軍雄兵。

  許攸替江氏在茶樓裡定了雅間方便她看,安置妥當後,匆匆趕去宮中等著跟朝臣一起接人。

  祁景則早早跟皇上告了假,躲到許府後牆根下等她。京城難得有大熱鬧,家中下人們也都好奇外面,許錦就趁著這個機會,抓住空子溜去了後院。屋中她以睡覺為由不許丫鬟打擾她,外面有大白守在牆裡側等著接應她,所以許錦放心地爬上牆,跳到了祁景懷裡,笑眼盈盈,「走吧!」

  祁景一身普通布衣,許錦也換了身男裝,混在人群裡趕向主街,乍一看並不太惹眼。街上人多,越靠近主街越難走,好在祁景人高馬大有的是力氣,穩穩護著許錦擠到了最前面。

  「啊,我看見我娘了!」兩人剛巧不巧站在茶樓對面,許錦無意朝那邊瞥了一眼,正好看見母親隱在窗後的身形,趕緊拉著祁景彎腰躲避。

  「那咱們往那邊走走。」祁景護著她往旁邊挪了一段距離,讓她站在前面清道的衙役身後,他扶著她肩膀站在她身後,看了看,道:「這樣應該看不見了。」

  許錦卻有些疑惑,「我娘說今日要去李府做客的,怎麼來這裡了?」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祁景問。那人頭上遮著紗帽,許是身形相像,她又心中有鬼,所以認錯了吧。

  「怎麼可能,那是我娘,我絕不會看錯的。」許錦沒好氣地瞪祁景一眼,再次望向那邊茶樓。

  真是她娘嗎?

  祁景忽的記起一事,「對了,你爹好像認識平西將軍,或許你娘也認識?」反正等人無聊,他小聲把那日瓊林宴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奇怪啊,我爹我娘從來沒有提過榮征這個人……」許錦皺眉,仔細回憶家中平時來往人家。

  「你一個孩子,他們當然不會什麼事都跟你說。」祁景不想看她皺眉,伸手去按她眉毛,撫平。

  許錦臉上一熱,小聲叮囑他:「你別動手動腳的。」

  「你穿成這樣,他們只會把你當成我弟弟。」祁景笑道,不過還是收斂了,不再鬧她。

  經這一打岔,許錦暫且忘了剛剛的疑惑。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遠處終於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所有人都朝那邊伸脖子張望,祁景用肩膀擋住許錦另一側的人,不讓對方碰到她。

  腳步聲越來越響,有種無形的肅穆威嚴,之前還竊竊私語的百姓們都安靜了下來,屏氣凝神,注視著領頭那幾匹高頭大馬不緩不急地靠近,然後看向戰馬上昂首挺胸的將軍們。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平西將軍榮征。

  榮征目視前方,面無表情。上次回京還是三年前,不過每次回來都是這個陣勢,沒什麼新奇的。

  走著走著,路邊一個小孩兒忽然哇哇大哭起來。榮征側目看過去,對上孩子一雙懼怕的眼睛,黑白分明,緊接著就見那孩子被他臉色蒼白的父親捂著嘴抱走了,如懼猛獸。他習以為常,平靜地收回視線,卻瞥見親隨眉頭緊皺。榮征自嘲地笑,他這個嚇哭孩子的人都沒生氣,他氣什麼?抬手摸摸臉上那條陪了他十幾年的猙獰疤痕,將軍神色淡然。

  江氏卻因他這個動作摘下紗帽,不可置信地探出身,想要看清那人的臉。

  看清了,淚如泉湧。

  他離開的那年二十一歲,已經長成了大男人,是她眼中最好看的男子,所以那晚他不知為何情動想要她,她亦受他蠱惑受心蠱惑給了他。一別十數年,他跟當初差別並不是很大,只是黑了些,五官更深邃硬朗了,如果,如果沒有那道疤,依然是她心底那個最好看的男子。

  不肯見她,到底是因為誤會了,還是因為那道疤?

  江氏心中一陣翻滾,忘了退回去。

  於是榮征順著那道過於執著的視線望了上去。

  是個婦人,他淡然地別開眼,只是戰馬剛剛抬起的前腳還沒落下,他身形一震,迅速看回去,恰好看見晶瑩淚水從那張依然年輕依然嬌豔的熟悉臉龐滑了下來。

  榮征怔怔地望著對方。

  不是她吧,她應該在東湖鎮,怎麼會來京城?

  可是,如果不是她,天底下還有哪個女人,會為了他落淚?

  身形一晃,習慣了十數年戎馬生涯的平西將軍從戰馬上栽了下去。

  人群嘩然。

  「停下,後面眾將士立即停下!」震驚過後,身材魁梧的親隨急忙大聲喝道,中氣十足,吼完急急下馬去扶人,「將軍,將軍你沒事吧?」

  「滾,我能有什麼事!」榮征一甩馬鞭,迅速抬腿上馬,勒馬坐了會兒,到底忍不住撓撓頭,尷尬地朝茶樓望去。這麼久沒見,剛見面就讓她瞧見自己狼狽落馬,她肯定笑了吧?

  江氏的確在捂嘴笑,見他望過來,及時躲到窗後,免得被時刻關注他的百姓們瞧見。笑了會兒,江氏呼口氣,擦了淚重新戴上紗帽。什麼威名遠颺的平西將軍,什麼性格孤僻不苟言笑,她就知道,其實他就是當年那個常常犯傻的笨傢伙。

  「祁景,你看見了嗎,剛剛我娘好像哭了。」許錦握住祁景的手,喃喃問道。

  祁景沉默,他的確看見了。

  「你說我娘為什麼哭,是不是這個將軍是他們很好的朋友啊?但如果是故交,我爹他們怎麼一句都沒提起過?」許錦逕自問道,眼睛緊緊盯著重新前進的馬隊,盯著最前面那個臉上長了一道疤卻依然引人矚目的高大男人。那人越來越近,近到她只能看見他完好無損的左臉,想到他剛剛也是因為回頭望母親才摔下馬的,許錦心中有種怪異的感覺。

  榮征心裡有事,並沒有發現路邊有個小姑娘一直在盯著他。

  馬隊過完是身披戰甲的士兵,祁景看了會兒發現沒什麼意思,問許錦還想不想看。

  許錦搖頭,現在她只好奇這位將軍跟自家到底有何關係。

  「那我送你回家。」祁景護著她往外走。蹲在牆邊準備給她踩著肩膀上牆時,見她還一副出神的樣子,不由安撫道:「別想了,你爹娘跟榮征應該是故交,因為榮征上戰場杳無音信,他們以為他死了,就沒有跟你提過。現在知道他還活著,你娘一時激動就哭了吧。」

  「那我娘為何要騙我說去李府了?」許錦也想過這種猜測,只是解釋不通母親騙她一事。

  祁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算了,問你你也不知道,回去吧。」許錦跟祁景道別,利落上牆,悄悄溜回了屋,換好衣服後去看睿哥兒。

  江氏很快回來了,神色如常。

  許錦隨口問道:「娘,我聽說平西將軍今天領兵回京,你去李府時有沒有順路去看看熱鬧啊?」

  聽女兒提平西將軍,江氏心口一跳,聽完了才笑道:「有什麼好瞧的,你當娘還跟你似的?怎麼樣,睿哥兒今天乖不乖?」脫了鞋子上炕,江氏抱起小兒子親了一口,溫柔恬靜。

  「嗯,睿哥兒可乖了。」許錦低頭答,心頭彷彿有大白的毛在撩,好奇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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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佳人:祁大白你闖禍了你知道麼?

  祁大白:我不知道,少誣賴我。

  佳人:那你最大的「情」敵或燈泡來了你知道麼?

  祁大白:誰?一腳踩碎他!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1:46 PM

第68章 翁婿

  榮征在朝堂上見到了許攸。

  他就知道,一定是許攸來了,她才會跟著過來。

  當晚明帝為他準備的洗塵宴上,榮征以故交的名義跟許攸坐在一桌,一杯一杯不停地灌酒。

  這個白面書生,榮征知道他喜歡阿喬,卻從未將他看做對手,因為那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因為知道她的心在他身上,他不怕任何人來搶。可是,許攸成功了,他娶了他的大小姐,娶了他的阿喬。他想把她搶回來的,可遠遠望著那對神仙眷侶般的身影,看著許攸一手抱著一個女娃一手牽著她,再摸摸自己臉上的刀疤,他連上前攀談的勇氣都沒有,落荒而逃。

  「許攸,既然你想當官,怎麼今年才來考?」榮征趴在桌子上,側頭看許攸,似醉非醉,似夢非夢。

  如果許攸早點來考,那年他得勝歸來回京封官時就會知道他娶了她,就不用日以繼夜趕回去兌現他給她的諾言,卻只得一個她已經嫁人的消息,也不用傻傻地跑去東湖,看他們一家三口說說笑笑。那時他真恨不得死在了戰場上……

  許攸知道榮征沒醉,因為他酒量沒有榮征好,他才醉了三分,榮征更不可能醉倒。但他也沒有拆穿他,頓了頓,不答反問:「你見過她了?」

  榮征蹭著桌子點頭,「是啊,她跟那年一樣好看,她還……」打了個酒嗝,沒有說下去。

  許攸替他說,聲音平靜:「她哭了吧?看見你臉上傷成這樣,她肯定會難受的。」

  榮征微眯著眼睛看他,「你別多想,她心善,就算我是陌生人,她看了也會難過的。」他說的是真心話,既然她嫁了許攸,他就希望她過的幸福,不想因自己一時衝動口無遮攔害她遭許攸懷疑。

  許攸笑了,看向他,「你不用顧忌,我知道她曾經喜歡你,很喜歡,但現在她心裡只有我,對你不過是故人之情,我不會為她一時不忍落淚而誤會什麼。對了,上個月我次子滿月,你要是早點回來,我就請你喝杯滿月酒了。」他願意讓妻子同榮征解開心結,卻不希望榮征自作多情。

  榮征也笑了,苦澀地笑:「你不用急著說你們有多恩愛,既然當年我沒把她搶回來,就是準備成全你了,看你將她照顧的那麼好,我也沒什麼遺憾了。」再多的不甘再多的遺憾,早在時光中沉澱了下去。他只是想不通,她明明那麼喜歡他,怎麼他一走,她就變了卦?

  許攸看看繼續灌酒的男人,沉默半晌,道:「你是第一次封官後回東湖鎮的吧?其實,如果那時候你肯見我或見她,不用你搶,她都會跟你走。」至於榮征為何沒有現身,看到人後,許攸就猜到了大概,相信她也明白了。

  榮征緊緊盯著他,慢慢坐了起來,沉聲問:「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們還有個女兒,她過完年十四歲,五月初五生辰。」許攸回視他,見男人在那兒皺眉,他苦笑,「你別算了,我都告訴你吧,當年你走後不久,她就有了身孕,為了江家的名聲,為了女兒,她答應了我的提親,並提出等你等到女兒十歲,屆時如果你沒回來,她就真正嫁給我。榮征,她真的等了你十年,你可知道?她給你生女兒的時候差點去了,你可知道?阿錦十歲時,她抱著我哭了整整一晚,你可知道?」

  榮征呆若木雞。

  許攸自顧自說了下去:「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後悔,也不是讓你跟我搶她們母女,只是不想讓你怨她,因為你沒有資格,不管你有多少苦衷。同理,阿喬跟我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你不用指望把她搶回去,而阿錦,你除了給她血肉之軀,沒有盡過半點父親之責,是我跟阿喬將她一點一點拉扯大,所以你也別想把她搶走。我告訴你,阿錦性子像你,活潑好動,她從小到大受到的最大委屈就是隔壁少爺一直欺負她,除此之外她幾乎每天都是笑的。你若真心為她好,真心想盡點父親的責任,就別讓她知道她的身世,別讓她傷心。」言罷,許攸放下酒杯,提前離席。

  榮征呆呆地望著外面瀰漫的夜色。

  原來,他孤枕難眠十幾年,都是他自找的,非但如此,他還差點害死了她。

  原來,是他親手將她讓給了許攸。

  原來,那個他根本不曾多看的小女娃,是他的女兒。

  阿錦,她叫榮錦……不,她叫許錦。

  榮征重新趴了下去。

  阿喬,女兒,都是許攸的,他什麼都沒有,他親手弄丟了她們娘倆……

  這一晚,平西將軍酩酊大醉,是被親隨抬回將軍府的。

  許府。

  許攸將他跟榮征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轉述給妻子。

  江氏靠在丈夫懷裡,靜靜地聽著,雙手無意識地把玩他修長手指。等許攸說完了,她握住他手,靠著他胸膛道:「這樣也好,我跟他之間再也沒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地方,他回來過,證明我沒有白等,他沒有對不起我,我等了他,我也沒有對不起他,相信他會慢慢想明白的。以後如果他想來看看阿錦,就以咱們故交的名義,不想來的話,就算了。」

  許攸頷首。雖然不想讓榮征跟女兒見面,但那怎麼可能?他已經得了她得了女兒,不至於小氣到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榮征。

  「許攸,你真好,君子如玉,說的就是你。」江氏側過身,抱著丈夫脖子道。她何德何能,在錯過一個男人後,又遇到這麼好的他。

  「我可不是君子。」許攸壓住妻子,用力扯掉她小衣,在那綿軟之處輕輕咬了一口,然後埋在裡面道:「阿喬,以後不管因為什麼,別再為他哭了,我不,不喜歡。」

  「不喜歡?那我走了。」江氏作勢要推他。

  「阿喬……」許攸大急,死死壓著她。

  江氏輕笑出聲,抱住他道:「放心,今天已經哭完了,以後心裡都是你。」

  像得了賞的孩子,許攸滿足地衝了進去,酣戰到夜深人靜。

  ~

  平西將軍回京後偶感風寒,在府裡悶了三日後才給許府下了帖子,準備過去拜訪。

  年關將近,此時朝中已經休朝,至來年上元節後才重新開朝,所以帖子送來時,許攸跟江氏都在家。

  許攸在心裡哼了聲,他就知道這傢伙會來,面上卻是平靜地問妻子,「咱們要怎麼跟阿錦介紹他?」

  江氏將懷裡乖乖自己玩的小兒子遞到丈夫懷裡,輕聲道:「實話實說,只隱去那部分,免得不小心出漏子。」

  「隱去哪部分?」許攸不確定地問。

  江氏無奈地親他一口,「放心吧,不會讓阿錦知道我喜歡過她爹以外的男人的,就說我跟他是兄妹之情。」

  許攸這才滿意,只是看著妻子的眼神,分明是巴不得連兄妹之情都不曾有過。

  江氏懶得理這個明明說過不再吃味兒卻還時不時撒嬌裝委屈的男人,去女兒院子找女兒說話去了。許攸不放心,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兒子跟了上去,換來妻子一路笑。

  許錦給熙哥兒縫了過年的新衣,正給他試呢。許家來京城不久萬嬤嬤就走了,經過她的指點,許錦女紅雖然比不上崔筱,卻也拿得出手了。如今趁還在家裡,知道熙哥兒多高多大,就認真給弟弟繡了衣裳。

  「這邊袖子好像長了點,脫下來吧,姐姐再改改。」

  「姐姐真好。」熙哥兒甜甜地誇到,脫完衣裳便迫不及待地跑去跟大白玩。大白不是很喜歡理這個孩子,但畢竟也算是它看著長大的,主人又那麼喜歡他,只好勉為其難地甩甩尾巴,任由熙哥兒撲在它身上打滾。

  外面傳來父母說話的聲音,許錦連忙催弟弟起來。熙哥兒明年就要正式啟蒙了,被父親看見他這副淘氣樣,肯定要挨訓。

  熙哥兒心領神會,快跑幾步爬上炕,抓起書本假裝看了起來。

  夫妻倆進來,見女兒再給弟弟改衣裳,長子老老實實看書呢,相視一笑。

  一家四口聚在炕上說了會兒話,江氏把帖子遞給女兒,然後抱著靠在懷裡的熙哥兒柔聲解釋道:「這位平西將軍叫榮征,原是江家護院。你們也知道,你們外祖母早早就去了,外祖父常年忙生意沒有多少時間陪我,娘小時候就喜歡跟家裡的下人們玩,其中跟榮征關係最好,情同兄妹。後來他去參軍了,一去數年未回,娘跟你爹都擔心他出事,便沒有跟你們提過他。現在他回來了,以後咱們跟將軍府就當故交走動,你們都要喊他一聲榮叔,知道嗎?還有,他現在是將軍,以前當護院畢竟不光彩,你們姐弟自己知道就行,別跟旁人提。」

  情同兄妹啊……

  怪不得娘會激動地落淚,那位榮叔也落了馬,許錦暗暗地想。

  抬頭看看父母,見兩人都神色如常,許錦又覺得之前她想太多了。母親騙她說去李府做客,大概是怕實話實說,她會纏著母親同去吧?

  許錦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沒了疑惑,心裡一下子輕鬆起來,仔細打聽這位平西將軍,最後試探著問:「娘,祁景,祁景他小時候就很敬仰榮叔,要不明天讓祁景也過來拜見一下榮叔?榮叔是將軍,說不定可以指點指點他。」

  「你啊你,還沒嫁過去呢,就處處為祁景打算了。」江氏捏了捏女兒臉頰,拿話羞她。

  許錦跪爬到父親身邊,嘿嘿笑著逗睿哥兒。

  江氏看向丈夫,「你覺得如何?」她倒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知道祁景是未來女婿,榮征肯定會全力提點他,如此祁景會早走很多彎路,而祁景越有本事,女兒過得就會越安心越好。

  許攸很想說他的女婿有他指點就夠了,但想到明年那小子不定被派到哪裡去,邊疆戰場的事他又的確瞭解不多,便很勉強很勉強地點了頭。江氏偷笑,悄悄撓了撓丈夫腰,被丈夫威脅地瞪了一眼。

  於是第二天,平西將軍騎馬從柳蔭巷西巷口緩緩行來,皇上身邊紅人祁侍衛從東巷口拐了過來,兩人遠遠地互相打量,最後在許府門口同時停下。

  「你是誰?」看著前面氣勢不凡的高大少年,榮征莫名有些不安,冷著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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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你想做什麼?

  佳人:請人指點你啊~

  祁大白:不需要。

  阿錦:怎麼不需要啊,你謙虛點行不行,人家榮叔……balabalabala……

  祁大白:忍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1:54 PM

第69章 佔

  以榮征現在的身份,想查祁景的話甚至能將祁家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可他回京那日先是意外見到心上人,晚上又在心上人相公那裡受了一番打擊,於是這三日就悶在家裡各種後悔懊惱痛心傷懷了,還是女兒這兩個字讓他又找到了點盼頭。

  振作後,榮征立即給許家下了帖子,得到回信兒便開始琢磨見到女兒後該如何討她歡心,該送女兒什麼禮物等等,根本沒想過再打聽旁的,也就不知道有祁景這號人。或許是覺得女兒過完年才十四,他都沒往婚事那方面想過。

  所以一大早在女兒家門口碰到個正當婚齡的少年,他突然生出了一種危機感。莫非這小子覬覦女兒美貌,準備了各種藉口前來勾搭了?當然,榮征還沒見過女兒,但他信心滿滿,他跟她的孩子,定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榮征不認得祁景,祁景認得他。

  對於榮征,祁景之前只是慕名,雖有敬重,卻也不是將對方奉為天神那般。昨日榮征那個跟頭已經讓他對平西將軍的敬佩淡了三分,今日這人高坐馬上神色冷傲,而且被質問的還是他,祁景頓時半點好感全無。

  兩人都穿常服,祁景見榮征不下馬,他也就繼續穩穩地坐在馬上,同樣冷聲問他:「你是誰?來許家做什麼?」反正沒有正式碰過面,他裝不認得又如何?

  榮征氣得差點倒仰。當了將軍後,還沒有哪個晚輩敢這樣對他!

  正想答話,裡面門房聽到動靜探出頭,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先認出了准姑爺,趕緊跑出來牽住馬繩請祁景下馬:「您來了,快請快請,老爺囑咐過,您來了直接去廳堂就行。」門房是許家老人,對準姑爺自然無比熱情。

  祁景看都沒看對面的人,逕自下馬,都不用下人領路,熟門熟路往裡走。

  這一看就是常來的啊!

  榮征迅速下馬,將門房拽到一旁,低聲問他:「剛剛那人是誰?跟你們老爺是什麼關係?」此時此刻,他終於有點後悔沒事先打聽打聽許家近況了。確實,許家江家都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但架不住許攸現在當了官,認識的人多了啊。

  他身上氣勢太足,門房仰頭瞧了兩眼便反應過來了,雙腿發顫,「您,您是將軍大人?都怪小的有眼無珠,老爺昨日就叮囑……」

  「廢話少說,剛剛那人是誰?」榮征懶得聽他扯那些虛話,沉聲打斷他。

  「是,小的這就說,那是戶部侍郎祁大人家的大少爺,去年跟我們姑娘定了親,今年已經下聘,明年五月就要成親了。將軍,您,您還有什麼想問的?」眼看將軍臉色越來越難看,門房說話都不利索了。

  榮征鐵拳哢哢作響,都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兒。

  他的女兒啊,他還沒有哄過疼過,本想趁她嫁人前好好補償補償,然後親自給她挑個乘龍快婿,沒想還沒見到女兒,先見到了女兒的未婚夫!明年五月成親,這都年底了,距離她嫁人半年不到,哪裡有時間給他補償?

  他該怪誰?

  怪他先丟了她們娘倆。可那都是陳年舊事了,榮征不願再想,不願再往自己心窩插刀子,遂把所有怒氣都轉到了許攸身上。女兒十二歲就訂了親,許攸是多巴不得趕緊把他的女兒嫁出去,好跟她跟他那倆兒子關門過日子啊,所以給女兒挑了個看著人模狗樣其實半點規矩禮貌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不行,這樁婚事他不滿意!

  甩開門房,榮征大步往裡走,正好撞見許攸跟祁景一起朝這邊走了過來。

  榮征慢慢頓住腳步,長眸微眯,認真打量許攸身邊的那個少年,方才他都沒有太仔細瞅。不想這一看,在門口那會兒還覺得人模狗樣的人,現在越看越不禁看。這小子大概十六七歲吧,個頭似乎沒他當年高,身體似乎沒他當年結實,長得更是不如他俊朗,哪裡配得上他女兒?

  祁景則跟沒注意到對方挑剔的目光般,隨著准岳父來接人。

  「這是我準女婿,姓祁單名一個景,現在在皇上身前當侍衛。」許攸先跟榮征介紹祁景,然後不等榮征開口,又對準女婿道:「祁景,他就是平西將軍,是我跟你伯母的故交,私底下你喊聲榮叔便可。」這二人都是跟他搶女兒來的,許攸沒心思多說,言簡意賅,各自知道對方是誰就算了。

  「榮將軍。」祁景淡淡地喊了聲,不卑不亢。

  榮征沒應聲,寒著臉將許攸拽到一側,不悅道:「阿錦才多大,你怎麼就給她定親了?許攸我告訴你,我答應不搶阿錦,是以為她過的好,但如果你對她的婚事都如此敷衍,那就別怪我把女兒搶回來,親自給她挑女婿!」

  口氣倒不小。

  許攸冷笑,「你看不上祁景?論本事,他今年才十六歲,是皇上欽點的武狀元。論情意,他跟阿錦是青梅竹馬,小時候阿錦出門看燈差點被人販子拐跑,是祁景領人把阿錦救回來的,今年盛夏皇上狩獵遇刺,祁景用護駕之功給阿錦換了塊兒狗牌,免得阿錦最寶貝的狗被人搶走。你真想給阿錦換女婿,阿錦第一個恨死你,再說你有什麼資格?榮征我警告你,今日你敢在阿錦面前說錯半句話,以後休想再登許家大門!」

  「你……」

  「你好歹是個將軍,做事之前先動動腦子,你懷疑我不關心阿錦沒問題,難道你也懷疑她?」許攸直視男人憤怒的眼睛,聲音淡了下來,「想看女兒就安安分分隨我走,想搶女兒馬上回你的將軍府去。」

  他冷言冷語說得一氣呵成,榮征聽得肺都要炸了!若不是這幾日打擊太多,今日又毫無準備地撞見個女婿,他會衝動成這樣?動腦子,他還沒碰面的女兒都快被人娶回家了,他哪有心思動腦子?只恨不能把那小子踢回他娘肚子裡去!

  懶得看許攸那張臉,榮征轉身,望著遠天默默運氣。不行,許攸是文狀元,扯嘴皮子他肯定說不過他,女婿到底如何回去後他再仔細打聽再想辦法,今日最重要的是看女兒。媳婦是搶不回來了他也沒臉搶,但女兒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親爹當不成,當個乾爹總成吧?

  「走吧,在門口待著做什麼。」平復後,榮征開口道,再次恢復了冷峻大將軍模樣。

  許攸警告地看他一眼,叫上那邊明顯不耐的女婿往裡面走了。

  三人進了廳堂,分開而坐互不理睬,那邊自有丫鬟去告知江氏。

  江氏正跟兒女細聲說話,聞言點點頭,親自替睿哥兒裹好衣裳,交給奶娘抱,然後她在前面走,後面許錦牽著熙哥兒好奇地跟著。

  「娘,咱們就這樣過去?」許錦小聲問。祁景也在前面呢,定親後兩人白日裡幾乎就沒有光明正大見過面。

  「沒事,沒有外人,你們見見也無妨,不過不許你跟他擠眉弄眼,今日是讓你們拜見長輩的。」江氏柔聲道。其實此舉的確於理不合,只是榮征性子霸道,若不讓他親眼看見女兒對祁景有意,她怕榮征會親自試探祁景反惹祁景生疑。

  「誰跟他擠眉弄眼啊……」許錦撇嘴道,在客人面前她可一直都規規矩矩的。

  江氏笑而不語。過了會兒,眼看快到廳堂門口了,江氏又轉身對女兒補充道:「阿錦,你榮叔小時候將娘當成親妹妹對待,而你跟娘長得特別像,他肯定會特別喜歡你。他那個人呢,喜歡一個人後就會很熱情,等會兒你別被他嚇到啊。」眼含笑意,是再自然不過的打趣。

  「娘你放心吧,榮叔真肯喜歡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就怕他不喜歡。」許錦雀躍地道。她還記得那日馬上平西將軍威風凜凜的英姿,看起來那麼冷的一個人,她想像不出他對人好時會是什麼樣。

  「一定會喜歡的,咱們阿錦最招人疼了。」

  江氏朝女兒溫柔地笑,心裡還是挺放心的。女兒打小就不怕生,跟誰都能迅速交好,現在她又提前做了準備,相信一會兒即便榮征失態,也能矇混過去。至於女兒會不會親近榮征,那就看榮征自己的了。雖然不準備讓女兒知道身世,但若女兒肯像對其他長輩那般親近生父,她還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這些年榮征過得也苦。

  熙哥兒看看母親跟姐姐,有些忐忑地問:「娘,那榮叔會喜歡我嗎?」

  「哈哈,熙哥兒這麼可愛,榮叔肯定會喜歡你的。」許錦被弟弟可愛的樣子逗得心都軟了,彎腰捏了捏弟弟的小臉蛋。小娃娃身穿藍底繡祥雲的褂子,脖頸一圈毛絨絨圍脖襯得那小臉蛋白裡透紅粉嘟嘟喜人,這樣的弟弟怎麼會不招人喜歡?

  熙哥兒害羞地靠到了姐姐身上。

  許錦心情好,進門時臉上依然帶笑。

  「伯母。」祁景立即起身,喊完人便看向躲在江氏身後的未婚妻,一點都不知避諱。許錦還是挺會裝老實的,眼睛盯著身前母親衣擺,對一側來自心上人的灼灼注視恍然未覺,心裡卻罵了祁景好幾遍。這傢伙,定親前還懂得在父母面前掩飾情緒,現在這樣,算不算有恃無恐,吃準了她注定要嫁給他?

  她卻不知道,此時此刻,三個長輩誰也沒有心思盯著祁景是否守規矩。

  江氏跟祁景打過招呼後,視線緩緩旁移,掠過丈夫,最後落在丈夫身邊一身灰袍的男人身上。目光相碰,她怔了怔,心中百轉千回又歸於平靜,上前一步,口中急切問道:「榮大哥,你的臉……」急切是裝的,關心卻是真的。

  榮大哥,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叫他。

  兩人幼時配合過無數次,榮征明白江氏的意思,貪婪又飛快地看她一眼,隨即移開視線,笑著摸摸那道疤:「這個啊,剛從軍時不小心傷的,放心,早沒事了。哈哈,還是阿喬你厲害,這麼多年好像都沒變……這幾個都是你的孩子?快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就怕我這樣子嚇到他們。」強忍著沒繞到她身後去看那個小姑娘。

  「還嚇到孩子們呢,你當自己是洪水猛獸嗎?不過你以後小心點,若是那邊臉上再添一道,別說他們,我怕自己都認不出你了。」江氏笑著打趣道,如多年未見的故友。說完側過身,將女兒跟長子叫了過來,自然要先介紹最大的,「這是我女兒,小名阿錦,阿錦,他就是你榮叔。」

  「阿錦見過榮叔。」許錦甜甜地喊人,福禮後仰頭,大膽地打量這個魁梧高大的男人。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似是懷念似是激動,跟母親說的一樣,許錦忽然沒了那種面對生人的些微侷促,親暱道:「榮叔放心,你這樣一點都不嚇人,反而很有英雄氣勢呢。」

  女兒不嫌他醜還誇他了,榮征手指輕顫,看看江氏,再看向女兒,失了音。

  除了那雙隨了自己的眉毛,女兒簡直就是她小時候的樣子,而這樣好的女兒,他今日才見到,錯過了她蹣跚學步時的稚嫩,錯過了她讀書認字時的乖巧,也錯過了她對父親各種撒嬌時的由衷依賴。眼前的她,都這麼大了,他連抱抱都沒有理由。

  他不受控制地彎了腰,平視女兒,仔細端詳她眉眼:「阿錦,你跟你娘生的真像……」

  「一點都不像,你離她遠點。」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距離未婚妻不過尺許,祁景看不下去了,不顧岳父岳母在身前,一把將許錦拉到身後,冷聲警告道。許攸是她父親,她抱父親他無可奈何,可這人算什麼?用那種眼神看她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敢挨這麼近?

  祁景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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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榮苦逼:這兔崽子,反了天了!

  祁大白:罵也沒用,你最好馬上就走。

  許老爹:呵呵呵呵……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1:55 PM

第70章 狡猾

  誰都沒料到祁景會突然將許錦拉開。

  榮征努力親近女兒,江氏許攸都持旁觀態度,畢竟血濃於水,他們跟榮征又沒有仇,不至於心狠到不給他機會,所以事情突然被祁景從中破壞,兩人都愣住了。

  面前的人瞬間從寶貝女兒變成待查女婿,榮征更是差點吐血,剛剛險些忍不住的眼淚立即沒了。正待發作,卻見女兒著急地轉了過來,一雙杏眼焦急又責怪地瞪著祁景,那種看似生氣實則恨鐵不成鋼的動人眼神,跟她娘小時候一模一樣。

  榮征心中一軟,胸口戾氣散去,站直了,擺出一副無辜疑惑模樣對著祁景道:「賢侄這是何意?阿錦是我侄女,我見她第一眼就打心底裡喜歡她,想跟她說說話,有何不妥嗎?」

  祁景還沒說話,許攸聽傻了眼,榮征這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許攸忍不住想上前幫準女婿。祁景那小子遇到女兒的事就容易犯傻,肯定鬥不過老奸巨猾的榮征,只是他還沒抬腳,手突然被人拉住了。許攸疑惑地看向妻子,江氏朝他搖搖頭,示意他旁觀。她最瞭解榮征,若論討小姑娘歡心,祁景的直白坦率跟許攸的溫柔赤城加起來都比不上榮征的花樣多,但祁景鬥不過榮征,女兒會護著他。所以江氏既想給榮征哄女兒的機會,又想讓他知道女兒有多喜歡祁景,日後好多多關照女婿。

  夫妻倆繼續旁觀。

  許錦急著替自己的傻男人跟榮征賠罪,並未留意到父母的反常,「榮叔你別生氣,祁景他不懂事,不是故意頂撞你的,你……」

  「阿錦!」祁景不喜歡她這樣,將人往自己身後扯。

  許錦氣得甩開他手,扭頭瞪祁景,用眼神威脅他閉嘴。什麼人啊,她還想著跟榮征打好關係然後請他指點祁景呢,這傢伙倒好,也不看看對方是什麼人,那是她父母的故交是她的長輩,他吃哪門子飛醋?再說了,剛剛榮征那麼激動,他看她的眼神,是長輩對晚輩由衷的疼愛,許錦很暖心,即便榮征不肯關照祁景,她也很想親近這位長輩。

  見祁景老實了,許錦忙又朝榮征賠笑,「榮叔,祁景知錯了,你別怪……」

  榮征看看旁邊冷臉的少年,爽朗地笑了起來,然後很是自然地摸摸女兒腦袋道:「阿錦放心,榮叔沒那麼小氣,況且榮叔我看出來了,祁景是緊張你呢,他對你好,榮叔只會高興。」心裡則把祁景罵翻了天,看重女兒是好事,可臭小子防著他做什麼?甭管祁景知不知情,敢妨礙他親近女兒,以後有他好果子吃!

  聽他這般說,許攸扯了扯嘴角,祁景眉頭皺的更深。

  許錦則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都怪祁景,這下連頭回見面的長輩都看出來了。小姑娘害羞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余光中見熙哥兒好奇又期待地站在那邊,趕緊把弟弟叫了過來,介紹道:「榮叔,這是我弟弟熙哥兒,馬上就四歲了。熙哥兒,這是咱們榮叔。」

  「榮叔」。熙哥兒剛看見男人臉上的疤時的確有點怕,但現在已經習慣了,姐姐說完,他便乖乖喊了聲。

  清脆稚嫩的童音,叫得榮征心裡翻江倒海。自己的女兒是寶貝,許攸的兒子……

  到底也是她的兒子,榮征忍著心中酸澀,俯身,提著熙哥兒腋窩將人抱了起來,認真端詳了會兒笑道:「不錯不錯,你姐姐長得像你娘,好看,熙哥兒長得像你爹,將來肯定也會像你爹一樣風流倜儻。」如果沒有許攸,她獨自帶著女兒肯定更難過,所以榮征對許攸的嫉妒感激一樣多,所以,他認了。

  被誇了,熙哥兒很開心,指著那邊奶娘抱著的二弟道:「二弟在那兒,他叫睿哥兒,還不會說話。」

  倆兒子啊,榮征心裡淌血,臉上卻笑得越發開懷,抱著熙哥兒去看那邊的小娃娃。

  許攸跟了上去,江氏望著兩個男人的背影,目光移向窗外。

  許錦見父母都沒留意這邊,趁機扯扯祁景袖子,小聲哄他:「彆氣了,他是長輩,你酸什麼?你不是很敬重他嗎?」

  「他不喜歡我,我也看他不順眼,阿錦,你別跟他說話。」祁景攥住她手道,凝視她的眼睛委屈又哀求。榮征當著她的面裝好人背地裡卻對他橫眉豎眼,肯定別有所圖。

  這人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在父母面前對她動手動腳!

  許錦迅速拍開他手,飛快道:「別說傻話,榮叔對你那麼客氣,怎麼不喜歡你了?好了,不說了,你乖點,否則一會兒因為不敬長輩被我爹娘趕走,你別怪我不幫你求情。」言罷快步走到父親身旁,一起陪榮征說話。

  祁景看著她跟她父親笑,跟那個男人笑,攥拳,扭頭望向窗外,沒看一會兒又湊了過去,故意擋在榮征身側,不許他靠近自己的未婚妻。

  等著吧,等他把她娶回家,這些人誰也別想再見到她,他要她只對他一人笑。

  可惜祁景目前還沒娶到小姑娘,所以他只能忍著,震驚惱怒又無可奈何地親眼目睹榮征如何三兩句話就把許錦的注意力搶走了……

  晌午用飯時,許錦跟榮征已經很親了,原因無他,只因這位榮叔跟她接觸過的男性長輩都不一樣,不是父親那樣的溫潤,不是之前崔伯父那般謙和中透露著圓滑,也不是祁景父親那樣平和又威嚴。榮征性格爽朗愛笑,嗓門比較大,好像天生就知道她最喜歡什麼,說的全是她感興趣的奇聞異事,時不時還會說些母親小時候的趣事。許錦真是聽入了迷,用飯時也親暱地坐在榮征旁邊,給他夾了好幾次菜。

  許攸心中醋罈子早打翻了,咕嘟咕嘟冒泡。

  江氏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他手。榮征再喜歡女兒,也不可能天天來,他就稍微忍忍吧。

  未婚妻還沒給他夾過菜,祁景根本沒有胃口吃飯了,目光幽怨地盯著許錦,旁若無人。

  許錦假裝沒看見,卻抬腿用腳尖蹭蹭對面他的,算是安撫,心中也納悶祁景到底氣什麼。榮叔比父親年歲都大,他的緊張完全沒有道理啊。祁景才不管,用兩條小腿夾住她鞋子不放她走,直到一頓飯結束才松開了她。

  飯後品完茶,許攸笑著對妻子道:「好了,我們三個去書房說話,你們娘倆先去歇歇……」

  「哈哈,難得見面,去書房說什麼,那些朝中事我都聽煩了,你想說你跟祁景說吧。」榮征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扭頭對許錦道:「榮叔聽說你有條愛狗?走,榮叔現在去院子裡坐著,阿錦快去把你的愛狗叫過來給我看看,然後榮叔繼續給你講故事。」

  「好啊,那榮叔你等著,我這就去喊大白!」許錦興奮地道。臘月裡天寒地凍,悶在屋裡沒什麼新鮮事,難得遇到說話這麼有趣的長輩,她很想多跟他相處一會兒。

  目送女兒出門,榮征嘿嘿一笑,對許攸道:「那我去院子裡等阿錦了,咱們改日再敘舊。」言罷誰也沒有多看,毫無留戀地出門了。

  祁景馬上跟了出去,他才不會讓這人跟未婚妻獨處。

  許攸恨得咬牙,也想跟過去,江氏無奈搖頭,拉住他手道:「你就別去湊熱鬧了,讓他們兩個鬧吧,走,你跟我回屋哄兒子們睡覺去。」

  「阿喬……」

  「我跟阿錦解釋過了,他對她再熱絡,阿錦也不會多想的。」江氏知道丈夫擔心什麼,輕聲道。

  許攸看著她不說話。

  江氏坦坦蕩蕩回視他。

  許攸心中輕嘆,握緊她手。她要是能對榮征徹底狠心,那也就不是她了。既然榮征能放下她,哪怕只是明面上,他也該大方些,分一些女兒的注意力給他。

  院子裡,榮征真心實意地把那條不屑正眼瞅他的大白狗狠狠誇了一頓,誇得許錦眉開眼笑,不知道有多開心。雖然抱著大白坐在榮征跟祁景中間,卻是扭頭跟榮征說話的時候多,偶爾被祁景扯了衣角,她才回頭瞪他一眼。讓他說話他不說,裝得再委屈都沒用!

  祁景不說話,榮征也真正當他不存在,貪婪地享受跟女兒在一起的時光。

  用兄妹的口吻說完一段往事,榮征低頭看女兒,幽幽道:「阿錦,你長得這麼像你娘,看到你,我就想到了我們小時候。你知道嗎,在外面打了十幾年仗,榮叔好幾次差點堅持不下去,被困在城裡沒有援軍,被敵軍追殺無路可逃,那種絕境,好像除了放棄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可我不甘心啊,那時候我就想,我榮征早早沒了爹娘,只有阿喬一個不是親妹子卻勝似親妹子的親人,我答應回去喝她喜酒的,答應給她做娘家人的,我怎麼能食言?於是我就拚死跟他們打,拼了,然後活了下來。」

  許錦早就不自覺地哭了,「那榮叔你回來了怎麼不去東湖鎮找我們啊?你不回來,我娘都不知道你還活著,小時候我記得她常常發呆,肯定是在惦記你呢。」

  是啊,她肯定在惦記他,可惜他……

  榮征彎下腰,捂著臉道:「我不敢回去,阿錦,榮叔那時還有個很喜歡的姑娘,我答應她打了勝仗封了官就回去娶她的,可你也看到了,榮叔臉上被砍了一刀,現在丑,那時候更醜,我怕嚇到她,就沒敢去找……」

  「胡說,榮叔一點都不醜,她若喜歡你,肯定不會嫌你醜的,只會心疼你。」那麼威武的將軍那麼親切的長輩在自己面前哽咽落淚,許錦忍不住抱住他,哭著問:「那榮叔你喜歡的人現在怎樣了?你都沒有再見過她嗎?」

  「沒,沒有,後來我被派去西北,因為太想她,派人打聽她的下落,打聽的人卻說她已經搬走了,去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搬走的時候,依然沒有嫁人。阿錦,當時已經過了十年啊,她一直都在等我,我卻因為這道疤丟了她。我後悔,派了無數人去找,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她,阿錦,榮叔自己把最喜歡的姑娘弄丟了,榮叔是不是很傻,是不是活該……」

  「不是,榮叔你別哭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別哭了……」許錦泣不成聲,緊緊抱著這個可憐的男人。有了祁景,她已經懂得思念的苦,跟祁景分別兩個月都受不住,那個姑娘等了榮叔十年,她替她心疼,榮叔因為自卑雖然沒有去見那個姑娘,但他這麼多年肯定也一直在想她,現在又在她和祁景面前哭成這樣,她更心疼。

  「榮叔,你別哭了,我好難受……」面前的寬闊肩膀不停地抖,他不停地哭,許錦心疼地都快抽了。

  祁景就在旁邊坐著,他想把她拉開,可看著那個埋頭痛哭的男人,他竟然無法動手。

  不知過了多久,榮征哭夠了,用袖子擦了臉,轉身安撫還在抽搭的女兒,扶著她肩膀道:「阿錦,榮叔喜歡你有你娘的關係,也有她的關係。你發現了嗎,你的眉毛跟榮叔的很像,可你不知道,你的眉毛跟她的幾乎一模一樣。當年我出發時,我就想,如果我能回來,如果我能如願娶到她,那我一定要跟她生個女兒,然後我們女兒的眉毛肯定跟我們一樣。阿錦,榮叔找不到她了,這輩子注定孤身一人,可.榮叔真想有個女兒,阿錦,你喜歡榮叔嗎?榮叔想認你做乾女兒,你願意嗎?榮叔不用你給我養老送終,只要你有空多陪陪我,讓我嘗嘗做爹的滋味兒,榮叔這輩子就知足了。」

  許錦眼睛都哭腫了,一邊掉淚一邊點頭,「願意,阿錦願意,等榮叔老了,就跟阿錦一起住,阿錦給你養老……」

  榮征咧嘴笑,再用袖口抹了一把眼睛,顫著音道:「阿錦真乖,那你先叫我聲乾爹聽聽。」

  「乾爹……」許錦淚眼模糊地撲到了男人懷裡。

  「哈哈,我有女兒了,我榮征也有女兒了!」榮征高興地喊出聲,抱起女兒嬌小的身子在院子裡四處走,邊走邊說個不停,「阿錦喜歡騎馬嗎?明天干爹帶你去騎馬,你還喜歡什麼,都告訴乾爹,乾爹什麼都陪你,不用顧忌你爹娘也不用避諱那些狗屁規矩,只要你喜歡,乾爹陪你去玩,誰也不敢說你閒話!」

  「真的?那我想學騎馬!」喜悅會感染,榮征那麼高興,許錦也破涕為笑,抱著乾爹脖子撒嬌。

  「當然是真的,不就是騎馬嗎,阿錦等著,明天干爹送你一匹好馬!」榮征豪爽地道。

  「乾爹真好!」許錦開心極了,祁景自那次之後就沒教過她騎馬了。想到這裡,她回頭看去。

  祁景呆立在樹下,也在看著她,看著她剛剛認的乾爹。

  他有點不明白,為何前一刻他還覺得榮征可悲可憐,怎麼一眨眼,他就恨不得撕了對方?

  乾爹,她的乾爹,是不是意味著,他又多了個岳父?

  他低頭看大白,很希望大白能告訴他,乾爹跟父親是不一樣的。

  大白眨眨眼睛,重新臥了下去。

  主人不哭了就好,其他的跟它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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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主人,我不想要干爹!

  小姑娘:啥,你也認乾爹了?

  祁大白:你明知故問,你的乾爹不就是我的乾爹嗎?

  小姑娘:哦,差點忘了。

  祁大白:那你快點把他趕走!

  小姑娘:那不行啊,乾爹很可憐的,他balabalabala……

  祁大白:那我還很可憐呢,汪汪汪……

  小姑娘:你可憐什麼?我不是在你身邊嗎,你又沒弄丟我。

  祁大白:可我想你只抱我陪我喜歡我一個!

  小姑娘:……做夢吧。

  祁大白:你,我要去咬他!

  榮乾爹:來啊來啊,打不死你!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11:59 PM

第71章 戀愛

  榮征飛速認了乾女兒,女兒也答應了,許攸江氏不管心裡怎麼想都只能默認,但聽說榮征想教女兒騎馬時,夫妻倆立即一致反對。女兒眼看都要嫁人了,這時候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能出去亂逛?旁的或許可以商量,騎馬那種危險的事,榮征就是磨破嘴皮子許攸也不會答應的。

  其實許錦也懂,那日不過是太高興才興致勃勃附和了榮征,此時見榮征在父母那裡受了挫蔫搭搭的,她趕緊笑著哄人去了。得了女兒安慰,榮征迅速振作起來,心想等將來女兒到了自己的地盤,他才不會用這些規矩束縛她,一定要讓女兒隨心所欲,怎麼開心怎麼來。

  鞭炮聲裡,新年再次來臨。

  這個年,許錦過得開心又不捨。

  多了個乾爹,家裡好像一下子熱鬧了,或者應該說她的生活熱鬧了許多,因為榮征每次過來都只是找她,送她各種各樣的禮物,給她講京城各種趣事,很少會跟父親說話,跟母親更是見不了幾次面。這個許錦懂,乾爹跟母親小時候情同手足,但現在畢竟大了,常常碰面不太合適。

  至於不捨,她當然不捨,這是她陪父母弟弟們過的最後一個年了,以後再過年,陪在她身邊的將是祁景,還有,她跟他的孩子們。那時她會有新的身份,祁夫人,而不是安心待在父母身邊無憂無慮的許家姑娘。

  除夕守夜時,許錦牽著熙哥兒站在院中看煙火,由衷希望時間過得再慢點。

  可惜日子還要一天一天地過。

  新年頭幾天注定忙碌又繁瑣,許錦要幫母親照顧睿哥兒,還要繼續跟父母看她的嫁妝。祁家在京城落腳,母親為了她日後打理嫁妝方便,特意在京城給她置辦了新鋪子和田地,於是她要認地方認掌櫃莊頭們,一番忙碌下來,都已經是正月初八了。

  難得有空,許錦鋪好宣紙,提筆給崔筱寫信。

  算算時間,崔筱此時已經出了孝,許錦邊笑邊寫,打趣說五月成親時讓崔筱跟崔祿一塊兒過來。如今那邊崔伯父鮮少回家,兩個哥哥又疼崔筱疼得不行,只要崔筱想來,大可以趁古板大哥不在家時,好好求求二哥帶她出門。崔祿最疼她們,很好說話,帶崔筱同來的可能還是挺大的。

  不過崔筱可沒她這麼喜歡胡鬧,就算沒人管她,她應該也不會來的。兩人再見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許錦對著信惆悵,腦海裡全是那些快樂無憂的童年,回神時紙上墨跡已干。許錦輕輕嘆口氣,將自己寫的同初二那天祁恆悄悄交給她的一起裝進信封。祁恆這傢伙,每月一封信,從未間斷過。今年崔筱出孝,祁恆也十六了,大概會去崔家提親吧?不過她聽母親說很多人都想跟祁家攀親,也不知祁恆能不能說服他父母。

  許錦默默替好姐妹憂心,但大多時候她都沒有心思去想這些,這不,榮征跟祁景又一起來了。

  聽丫鬟通傳時,許錦真的覺得頭疼。

  以前祁景再想她白天都不敢來找她,現在只要榮征來,他就肯定會跟過來,也不知他怎麼得到的消息。到了這邊又次次都要找茬,她跟榮征多說一句話,祁景都要不高興。一開始榮征讓著他,後來大概是明白祁景怎麼都不會敬重他了,也開始跟祁景頂著幹了起來。聽說倆人年前還去郊外賽過馬,回來後都說自己贏了,到現在許錦也不知道該相信誰。

  其實論理吧,是祁景做的不對。最初許錦幫理不幫親,希望祁景能改變對榮征的態度,可祁景就是倔啊,她越替榮征說話他就越不高興越委屈,以致於後來兩人再碰面時,祁景的眼神漸漸從幽怨委屈變成了冷淡疏離。許錦知道,祁景又要拿那一套對付她了,偏偏她還真怕哪次祁景真的生氣到再也不想理她,只好兩個誰都不搭理,她就在院子裡坐著,裝木頭。

  祁景在人前不愛說話,只盯著未婚妻看,看她給大白順毛,暗暗將大白想成自己。

  榮征話多,若不是大白不喜歡他靠近,他都想跟女兒一起玩狗。

  「阿錦,馬上就要上元節了,我聽說你小時候差點被拐走,現在都不敢出去看燈。你放心,今年乾爹親自陪你賞燈去,保管不讓你遇到危險。」說著,榮征意味深長地掃了祁景一眼。這段時間他早把祁家許家的事情打聽清楚了,知道祁景就是那個常常欺負女兒的少爺,哼,若非這小子後來改好了,他肯定要替女兒教訓他。

  祁景冷了臉,懶得為當年的事解釋,直接道:「不勞榮將軍大駕,我會陪阿錦出去。」

  許錦就跟沒聽到一樣,自顧自給大白順毛。忍忍吧,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兩人就都要上朝了,她也可以清靜下來。

  榮征站了起來,悠閒地圍著女兒轉圈,口上笑道:「你想帶阿錦出門?我告訴你,若不是我在這兒,你岳父岳母會給你接近阿錦的機會?還想帶阿錦出去,做夢吧。」禮法就是好啊,乾爹帶女兒出去那是照顧寵愛,未婚夫帶未婚妻出去,許攸肯定不答應。

  許錦偷笑,抬眼看向祁景,想知道他怎麼說。

  祁景收到她的眼神了,想起身湊過去,再看看旁邊暗暗提防他的人,怕動手嚇到她,只好忍住,問許錦:「阿錦,就算我不能陪你,你也不會跟他出去看燈,是不是?」去年上元節兩人是一起過的,今年他還打算來。

  許錦低頭,依然不說話。

  榮征哈哈大笑。

  祁景臉色難看極了。

  許錦無奈地站了起來,對二人道:「要麼咱們三個一起賞燈,要麼就不去了。」睿哥兒還小,父母肯定要在家裡陪他,以前她既是不敢也是沒法出去,現在有兩個厲害的男人願意陪她,許錦當然想好好玩一次。榮征是必須要帶的,因為沒有乾爹,父母不會讓她出門,那麼帶了榮征,祁景也必須帶上,否則許錦擔心祁景一氣之下跑得沒影了。

  三人一起……

  榮征祁景互相看了一眼,都不願意。

  「大白走了,咱們回屋裡去。」許錦都猜到了,轉身要走。

  祁景抿唇,榮征則主動投降,跑到女兒前面道:「別走別走,算了,誰讓你喜歡他,那乾爹就便宜他一次,也帶他去賞燈好了!」一副大人寵小孩兒的語氣。

  「多謝乾爹!」許錦開心地笑,回頭問祁景:「你去不去?你若不去,那我就跟乾爹去了。」

  祁景臉色鐵青,不想答應也不想讓未婚妻跟榮徵去,正想用眼神威脅她,忽見她朝自己眨了下眼睛,狡黠可愛。

  她是什麼意思?

  祁景疑惑地同意了。

  到了十五那一晚,榮征祁景索性來許家蹭了晚飯,飯後許錦去屋裡換出門要穿的衣裳,許攸沉著臉警告二人:「是你們挑唆阿錦出去的,這次要是再嚇到她,祁景你另娶旁人吧,榮征你也別想再見到她。」

  被警告的兩人誰也沒理他。

  許攸憋了一肚子火,等看見女兒一身男裝走過來,燈光下如芝蘭玉樹清麗脫俗,心都快化了,忍不住將人叫到自己身邊,一邊替她正正頭頂玉簪一邊商量道:「阿錦,爹不放心你跟他們走,要不爹領你出去?這樣你娘也放心。」

  許錦趕緊在那兩個男人反駁前勸道:「不用,爹你還是在家陪娘吧,否則弟弟睡著了娘一個人多孤單啊。好了,我們走了,爹你等著出來接我啊!」笑嘻嘻說完,轉身往外面跑了。

  祁景榮征飛快追了出去。

  許攸一路跟到門口,看那兩個人一左一右護在女兒身側,心中複雜。

  那邊許錦走出柳蔭巷後便悄悄握住了祁景的手,一是她想,二是當年的事讓她心有餘悸,這樣牽著祁景,她就不怕再被人抱走了。

  祁景腳步頓了一下,隨即迅速反握她手,小小的,軟軟的,一碰上,他的心就跟著軟了。

  許錦輕輕撓撓他手心,然後開始陪榮征說話。祁景得了賞,心里美美的,反正他不喜歡說話,既然榮征能逗她開心,他也就不在意了,他真正在意的從來都是她對旁人比對他好。現在她只給他牽手,祁景很高興。

  榮征當然瞧見了兩人的小動作,身為父親,他不想讓女兒被臭小子佔便宜,可他也年輕過……

  算了,祁景雖然不會討岳父岳母歡心,對女兒卻是掏心窩子的好,如今他沒妨礙自己親近女兒,他也就懶得計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最重要的,是女兒喜歡。

  三人邊走邊聊,怪異又和諧。

  京城的花燈會的確讓人眼花繚亂,但祁景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小姑娘身上。待走過不知第幾個街口,他趁榮征扭頭時飛快在她耳邊道:「阿錦,我想親你,一會兒你找個藉口支開他,我帶你跑。」

  跑?

  許錦心頭亂跳,仰頭看祁景,對上他映著璀璨燈光的眸子,俊美誘惑。

  她紅著臉垂眸,良久良久才點點頭。

  這樣做似乎有些對不住乾爹,可她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晚上,很想被祁景用那樣的眼神注視著,被他溫柔又霸道地親一親。

  「乾爹,我喜歡那個……彩蝶燈籠,你去幫我買來好嗎?」街上人來人往,燈鋪繁多,真的下定決心,藉口隨時都有,誰讓她說什麼榮征都會照做?被祁景拽住往一側巷子裡跑時,許錦心虛愧疚又興奮緊張地收回視線,快步跟在祁景身後。

  乾爹,這次我幫祁景欺負你,下次再幫你欺負他,絕不會讓你吃虧的。

  晚風迎面吹來,前面是祁景高大挺拔的身影,後面是榮征氣急敗壞又隱含寵溺的大喊和追趕,許錦忍不住笑出了聲,連聲催祁景跑快點。跑著跑著沒了力氣,被祁景一把扛起,她興奮地啊啊大叫,因為周圍喧鬧因為巷子裡黑暗而肆無忌憚。

  明明在做壞事,可她好快樂。

  待祁景終於停下,許錦早已笑得沒了力氣,靠在牆上大口喘氣,「甩,甩開了嗎?」

  「嗯,我早,早說過,他跑不過我。」祁景同樣氣喘吁吁,卻迫不及待地貼上她,捧著她臉喃喃道:「阿錦,我要親你了。」好久沒親了,他很想。

  許錦閉上了眼睛,在他覆上來時,情不自禁抱住他腰。

  溫柔的,綿長的,因為得之不易而珍惜。

  急切的,霸道的,因為太過美味而衝動。

  巷子外,一個黑影靠在牆壁上,後腦抵著牆仰對夜空,眼睛卻是閉著的。

  阿喬,咱們女兒真的長大了,你說,我該讓他們胡鬧多久?

  回答他的,是遠處街上的喧囂,是身前清冷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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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戀愛的滋味兒啊……

  榮爹:但願長醉不復醒。

  許爹:守得雲開見月明。

  祁大白:很好吃,很甜,一輩子都想要。

  小姑娘:你就不能高大上一點嗎?你是男主啊!

  祁大白:汪汪汪汪汪!

  小姑娘:說人話!

  祁大白:我以為會一門外語就是高大上了,好委屈。

  小姑娘:……骨頭在那邊,去啃吧。

  祁大白:汪!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12:00 AM

第72章 好傻

  正月十五一過,百官重新上朝議事,祁景也繼續在皇上面前當差。

  從年後進宮第一天開始,祁景就盼著皇上盡快召見榮征,或是榮征主動過來辭行。

  榮征派人查過祁景,殊不知祁景也查了他。除了榮征從軍前在許家的經歷因當初他默默無聞沒有幾人知曉,他在江家下人口中又打聽不到,祁景幾乎把所有與榮征有關的事都打聽清楚了,知道榮征每次回京在京逗留不會超過一月,基本上上元節一過他就匆匆回西北。現在祁景就盼著榮征快點回去,他寧可白天見不到未婚妻,也比看見榮征百般討好她好受。

  可惜榮征這次一點都不想走,更難得這兩年西北平靜地不能再平靜,給了他稍微懈怠一下的機會。

  在祁景的盼望中,榮征進宮了,明帝在御書房見了他。見榮征一副神秘兮兮彷彿有大事要跟他商量的樣子,明帝立即想到是不是胡人又不老實了或朝中出了內奸等等,趕緊把裡面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所以,等榮征開口說什麼他難得有了個乾女兒想在京留到女兒出嫁時,他好一會兒沒能開口。

  「皇上,臣一個人過得真的苦啊!當年定親的姑娘跑得沒有蹤影,偏偏臣除了她看不上別人,這麼多年都只能自己住一座空蕩蕩的將軍府,眼下好不容易在許攸那兒認了個闔眼緣的乾女兒,轉眼又要被祁景那小子娶回家了!皇上您就成全臣這點愛女心意吧,臣這輩子注定無兒無女了,真的想多體會兒幾日當爹的感覺。」榮征聲情並茂,差點酣然淚下。

  「許攸女兒到底有多好,竟讓你們一老一少兩個大男人失態到這樣?」平復後,明帝好奇地問道。榮征對朝廷再忠心不過,在外鎮守那麼多年,左右現在西北沒有戰事,別說半年,一年他也答應。

  榮征心中警鈴大作,咳了咳道:「皇上,臣的乾女兒當然好,可她已經跟祁景定親了,皇上你……」

  「荒唐,朕是那種人?」明帝佯怒,隨即君臣相視,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明帝招招手,示意榮征坐到近前,思忖道:「朕觀祁景是個將才,但這小子一會兒表現的沉穩堅毅一會兒又有些憨傻,倒讓朕不太放心。去年他說想要外放,朕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他派到你那邊去,既然是你幹女婿,你就好好帶帶他吧,過兩年再給朕培養個大將軍出來。」

  他不提榮征也想求這個呢,此時聽了立即保證道:「皇上放心,臣定會好好收……全心栽培那小子。不過皇上,如今祁景嫌我這個岳父礙眼跟我不對付,所以這事您還是暫且不要讓他知道吧,當然,祁景肯定不敢抗旨,可臣就怕他來找我麻煩,等他們成親了,皇上一道旨意下去,出發在即,他只得乖乖跟臣走。」

  明帝看著他笑,「有了女兒就是不一樣,朕終於在你身上感受到人情味兒了,以前都是朕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一句廢話都不說,現在都會跟一個小輩耍心眼了。」

  榮征尷尬地撓了撓頭。

  明帝心生感慨,揮手道:「去吧,朕會為你辦妥的。」

  榮征謝恩離去。

  次日,明帝下旨到將軍府,稱平西將軍征戰多年身體有損,特賜在京修養半年。

  祁景聽說後冷笑。半年,正好趕上她出嫁,榮征還真是有辦法啊!

  可惜他生氣也沒用,未婚妻莫名親近這個乾爹,榮征又慣會討好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兩個人身體間的距離,其他的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聽著,誰讓那是許家不是他家?祁景現在只能期待成親後帶她走得遠遠的,明帝那麼器重他,他求一個離榮征遠的地方應該不難。

  因為這個消息,祁景回府時臉色很難看,不是平常那種冷漠,而是陰森森的。但不管心情多不好,他還是朝兩位老人的院子走去了。離京在即,知道兩位老人心中不捨,每次從宮中回來,祁景都會儘量陪陪兩位老人家,特別是祁老太太,雖然大多時候都是他不說話,聽祖父祖母各種嘮嘮叨叨。

  到了院門口,迎面撞見祁恆走出來。

  「大哥回來了,快進去吧,剛剛祖母還念叨你今天回來地晚了。」祁恆笑著跟他打招呼。

  祁景點點頭算是回應。

  祁恆習以為常,目送祁景進去後朝父母院子走去,母親找他,不知何事。

  「二少爺來了,姑娘在陪夫人說話呢。」

  祁恆「嗯」了聲,直接挑開簾子跨了進去,抬頭就見妹妹跟母親正坐在窗邊說話。黃昏餘暉漫進來,為兩人身上披了一層柔光,十二歲的妹妹偏頭笑看他,已經有了幾分大姑娘樣子,母親則依然端莊秀麗,看著他的眼神有溫柔有自豪。

  氣氛恬靜溫馨。

  「娘,你找我有事?」祁恆摸摸妹妹腦袋,笑著問道。

  「娘有大事要跟二哥說呢,二哥快坐下!」祁薇快嘴道,說完起身,將祁恆按到椅子上,她嘿嘿笑著出去了。

  大事?最近家裡跟他有關的大事,就只有他的婚事了……

  祁恆心中不安,面上卻是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疑惑地看向母親。

  兒子大了,自當談婚論嫁,蕭氏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阿恆,你覺得你表妹如何?」

  「娘問哪個表妹?」祁恆問得平靜自然,將蕭家那邊所有表妹都想了一遍。

  蕭氏笑他:「自然是你蕭蓉表妹。阿恆,你今年十六,該談婚事了,那麼多想跟咱家結親的人家,我跟你父親都覺得你表妹不錯,你們兩個又是一起長大的,彼此知根知底。你若滿意,咱們兩家就先交換庚帖,等忙完你大哥婚事後再定親。」

  眼前浮現蕭蓉明媚笑臉,祁恆苦笑,表妹確實好,但他從來沒有動過旁的心思。

  「娘,我對表妹只有兄妹之情,況且我現在只想讀書考功名,不想因婚事分心,等我……」

  明顯的拒絕。

  蕭氏皺眉,盯著兒子道:「什麼考功名?你現在已經是舉人了,有你祖父親自指點你,下屆會試考個進士沒問題。至於你跟你表妹,成親後相處下來自然會有感情。阿恆,娘跟你說,你表妹年紀到了,若咱們家不抓緊,你二舅極有可能把她說給……」

  「那正好,讓二舅為表妹挑一個喜歡她的人吧,我對表妹真的無意。」祁恆起身道。

  「站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你跟你表妹這樣成親前就見過面的,根本不多,那些人談什麼感情?難道他們都不成親了?阿恆,娘看上你表妹,一是她人品好端莊賢惠,二是兩家互相扶持親上加親,對你將來大有裨益,你別意氣用事。」

  「我的前途我會自己掙,不用靠旁人幫忙。」祁恆背對母親道。

  蕭氏笑了,走到兒子身前,正色問他:「你自己掙,你拿什麼掙?就算你考上狀元,也不過是個從六品小官,如果只靠你自己,你覺得你需要多久才能爬上去?別人不說,就說你父親,他同屆那個狀元現在只是個五品禮部郎中,而你父親從一個探花到三十幾歲就當上三品大員,這樣的人朝中有幾個?阿恆,你已經懂事了,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你父親能有今日成就,除了他有真才實學,跟你外祖父的扶持也有很大關係!」

  祁恆回視母親,緩緩道:「我只想靠我自己,升地慢一些也無所謂。」

  「你說的輕鬆,如果你只是個普通進士,這樣做也無可厚非。」蕭氏將兒子按回椅子上,淳淳教導:「阿恆,在娘心裡,你自然是最好的,但你想想,若你真的靠自己慢慢熬,外人會不會拿你跟你大哥比?你大哥只比你長一歲,現在已經是四品侍衛,娘聽你父親的意思,今年他外調時皇上多半會給他個三品官。十七歲,三品,跟你父親一樣。阿恆,有你父親和大哥在前,你問問自己,你真能心平氣和地慢慢升,真能受得了旁人的閒言碎語嗎?」

  祁恆垂眸,沉默良久才道:「娘,你說的我都懂,可我真不想靠姻親為自己謀前程。娘你放心,兒子會努力,即便不能大哥那樣出色,也會努力上進,不讓你跟父親失望。」

  他說得再好聽,蕭氏都無法理解,這樣明顯一舉多得的婚事,她不信她這個聰明懂事的兒子判斷不出利弊,若外甥女不招人喜歡也就算了,可兒子分明很照顧他表妹啊,兩人也談得來……蕭氏越想越不解,不知怎得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脫口問道:「阿恆,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思來想去,只有這一種可能。

  祁恆眼皮一跳。

  蕭氏越發肯定了,想了想,儘量平靜地道:「是哪家的姑娘?傻孩子,有喜歡的為何不早說,若是合適,娘不會反對的。」

  祁恆胸口各種情緒交匯,快要喘不過氣,索性跪到母親身前全都說了:「娘,兒子心裡是有了人,早就有了,我喜歡筱筱,希望娘能成全我!」

  「筱筱,哪個筱筱?」蕭氏震驚地忘了扶起兒子,喃喃問道,努力回想自己見過的各府姑娘們。

  母親都不記得她了……

  祁恆心沉了下去,卻只能壓下心中為她生出的委屈,低聲解釋道:「娘你見過她的,祖母住在東湖鎮時不是很喜歡兩個姑娘嗎,其中一個是阿錦,一個就是筱筱,娘你也誇過她……」

  「那個商家女兒?」蕭氏恍然大悟,隨即一口否決:「不行,你娶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個商家女!阿恆,你將來是要走仕途的,你的妻子也要幫你出門走動,如果知道她是商家女出身,沒有官家夫人會願意跟她打交道,連帶你都會被同僚恥笑!阿恆,娘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娘是不願意約束你,但該守的規矩一條都不能差,你想娶她,門都沒有,我不答應,你父親也不會答應!」

  「娘,筱筱她……」

  「她就是仙女下凡也不行,長得比她好身份比她高的人比比皆是,就算你看不上你表妹,我也不會讓你娶她進門!阿恆,娘向來很對你們兄弟二人很放心,特別是你,你別讓娘失望。」

  母親的手搭在他肩頭,明明那麼輕,祁恆卻覺得有千鈞重,壓得他頭都抬不起來,痛苦地求她:「可我只喜歡筱筱,娘,你就成全兒子一番心意吧,我喜歡她,早就喜歡……」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不會同意的。阿恆,我跟你父親都贊成你娶你表妹,提前告訴你,是想讓你心裡有個準備,可你如此不懂事,只好由我跟你父親替你做主了。你若真懂事,就趁這幾天好好想想,到底是你那少不更事時的感情重要,還是將來的官場前途更重要。娘不管你得到什麼結果,還是那句話,你想娶崔筱,除非你不要我這個娘不要這個家,否則若你沒有好的理由說服我,三日後我便去跟你二舅母提,定下你跟你表妹的婚事。好了,你回去吧。」

  「娘……」

  「阿恆,你雖是咱們家的次子,卻是我跟你父親最看重的兒子,娘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還有,你表妹是個好姑娘,你別辜負她。」蕭氏心神疲憊,說完這幾句話便去內室了,徒留祁恆跪在窗前,跪到天色漸暗。

  三日後,祁家蕭家為子女交換了庚帖。

  許錦是在吃飯時從母親口中聽說的,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祁恆,祁恆答應娶蕭姐姐了?」

  江氏點點頭,她並不知道孩子們的事,反倒覺得祁恆跟蕭蓉不錯。

  許錦失魂落魄地回了屋,翻出這兩年崔筱回她的信。

  每一封,最後一句都是簡簡單單得幾個字,「我很好,勿念。」

  許錦對著信哭。

  崔筱寫這幾個字時,到底有多想祁恆?是淡了,還是始終未變?

  可憐她之前還同情祁恆,覺得他寫了那麼多字只換來這五個字很是可憐,現在想想,寫那麼多字,每個月都寫,就是喜歡嗎?

  怎麼會呢,寫信多簡單啊,就跟那些她曾經幫忙轉達的承諾一樣,不費任何力氣就做完了。

  這就是祁恆信誓旦旦的喜歡。

  她是傻了才會相信他,許錦氣得胸口發堵,只盼崔筱沒有她這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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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崔筱會很幸福,但她的幸福不是祁恆給的,大家別擔心!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12:03 AM

第73章 重逢

  祁恆跟蕭蓉真的定親了,雖然只是交換了庚帖,但事情已經傳了出來。兩家都是京城大戶,又本是姻親,只要沒有太大的意外,這樁婚事已經成了。

  許錦心裡憋了火,希望祁恆能給她個解釋,可她出不了門,祁恆也不再過來拜訪父親,兩人徹底沒了說話的機會。想托祁景問他一句,祁景也很久沒來了,直到榮征當著祁景的面跟她告狀,說半夜發現祁景離家不知要去做什麼,許錦才知道這倆人已經鬧到互相盯梢的地步了,以後祁景都不可能再過來抱她睡覺……

  說一點都不失望,那是假話,但兩人半夜私會這事確實不對,許錦總不能責怪榮征不該盯著祁景啊,那不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許錦可沒那麼傻,非但如此,為了表明祁景出門跟她沒關係,許錦還假裝氣呼呼地審了祁景一通,直接把人氣跑了。

  跑就跑吧,反正過不了多久就成親了,許錦不怕哄不好他。

  如此一番折騰,轉眼已是二月。眼看離婚期越來越近,為了避嫌,父母不許祁景再往這邊來。

  婚前新郎新娘不許見面,誰家嫁女兒都是這麼過來的,祁景再委屈許錦也沒辦法,只能在最後一次見面時強忍著羞意偷偷塞了他最喜歡的那條肚兜給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許錦覺得自己已經不正常了,可誰讓她的男人不正常?沒有賞根本別指望祁景乖乖等到她嫁過去。

  肚兜是上好的綢緞織成,入手細細滑滑,像她身上摸起來的感覺。看看那邊被她支開的榮征,祁景一邊將肚兜藏到胸口一邊湊到她耳邊道:「娶你之前,晚上我都抱著它睡覺。」

  許錦羞得耳根都紅了,卻還是得叮囑他:「那你這幾個月都老老實實的,不許再惹事,也不許生我的氣。」

  「我沒生你的氣,只是氣他……」

  「氣我什麼?你離我女兒遠點!」榮征聽到話音,瞪著眼睛朝這邊走來。

  許錦頭疼,懶得理他們,轉身躲到屋裡去了。

  之後祁景不來了,榮征偶爾過來也就是陪陪她說話,許錦的生活清靜下來,清靜了,就又想到了崔筱。

  這個月的信還沒有寄出去,已經比之前晚了幾日,再不寫,她怕崔筱擔心。

  可是,她該怎麼寫?

  其實事已至此,祁恆是否解釋如何解釋又有什麼關係?不管他有多少苦衷,他都對不起崔筱。

  給崔筱寫信時,許錦猶豫再三,還是沒提祁恆跟蕭蓉的婚事,但她相信,這次沒有祁恆的信,崔筱那麼聰明,肯定能猜到緣故。

  她二月底寄出去的信,三月裡收到了崔筱的回信。

  從母親手中接過信封,許錦悻悻地回了屋,將信放在桌子上,扭頭看向窗外。窗外杏花燦爛,白中透粉,間或有蜂蝶起起落落。這兩顆杏樹是自家搬過來後父親新移栽過來的,跟老家後院那兩株幾乎一樣,只看枝頭繁花,許錦有片刻失神,好像回到了東湖鎮,回到了那個住了十多年的家。可目光落到杏樹遠處的院牆上,許錦又醒了過來,這裡是京城,這裡沒有那個會跟她一起賞花說笑的好姐妹。

  輕輕嘆口氣,許錦拿起信封,準備拆開。

  「姑娘,鄭姑娘來看你了。」

  寶珠話音剛落,鄭安安已經笑著跨了進來,許錦忙將信封放到一側,起身去接她,兩人順勢坐在炕上說話。炕上擺著桌子,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繡活,鄭安安拿起一條抹額瞧了瞧,讚道:「這是送給祁景祖母的吧?阿錦你真厲害,女紅越來越好了,嫁過去後肯定招長輩喜歡。」

  這一年許錦都被打趣慣了,臉都不紅一下,直接看向她放在桌上的匣子:「裡面是什麼?」

  鄭安安嘿嘿一笑,打開匣子,將裡面一對兒圓渾渾胖乎乎的彩繪泥娃擺了出來,「這是我大哥從惠山託人送回來的,我看它們這麼喜慶,就送你了,祝你跟祁景早生貴子,兒女成雙。」

  她說的這麼直白,許錦有些不好意思,一邊將泥娃娃放回匣子蓋好一邊轉移話題:「你大哥不是跟在靜王殿下.身邊嗎,為何去了南邊兒?」

  「因為殿下去了唄,奇怪,我沒有跟你提過嗎?」鄭安安疑道,見許錦搖頭,便小聲解釋道:「殿下幼時遭人陷害落了病根兒,每隔一段時間眼睛就會看不清楚,同時頭疼欲裂痛苦非常,太醫院束手無策,只能壓制不能根除。今年年初殿下聽說南方有名醫,親自過去尋醫了。」

  「還有這種怪病啊?那他們找到了嗎?」許錦奇道。

  「嗯,找到了,現在估計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鄭安安點點頭,跟著很是同情地道:「殿下這麼多年真是受盡了苦,眼疾發作時受不得半點聲音,哪怕一點點輕微動靜都會讓他越發頭疼,所以殿下雖貴為王爺,卻深居寡出鮮少露面,甚至至今尚未娶妻,就連皇上賜婚他都不要,身邊只有幾個老僕伺候。跟皇上相比,那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許錦聽了不免唏噓,再大的富貴權勢又如何,照樣也有解決不了的煩惱。

  送走鄭安安後,許錦倒是想開了些,回到窗前看信。

  信中依然是些瑣事,只提了崔祿四月底會動身赴京。許錦飛速看完,目光落到最後一行。

  那幾個特意寫給祁恆的字,這次沒有寫。

  明明崔筱什麼都沒說都沒問,許錦眼淚卻一下子湧了出來。

  崔筱一定猜到了,哪怕她故作隨意地問一句,許錦都會好受些,她不問,許錦好心疼。

  除了所謂的身份,崔筱哪裡配不上祁恆?

  因為這封信,許錦心情低落了好幾天,好在婚期越來越近,她實在有太多事情要忙,忙碌緊張興奮不捨憂慮,各種各樣的甜蜜煩惱,讓她暫且忘了好姐妹的委屈。況且就算她擔心又如何?她什麼都不能替崔筱做,不能安慰她,也不能替她出氣。對於祁恆,許錦也懶得再問了,在她心裡,是祁恆配不上崔筱。

  忙忙碌碌中,天漸漸熱了起來,又是一年端午將至。

  初四這日,許錦正在自己的院子裡哄兩個弟弟,母親突然派人來喊她。

  許錦抱著睿哥兒,旁邊熙哥兒乖乖跟著,姐弟三人一起過去了。

  「娘,你找我有事?」許錦將睿哥兒交給奶娘,目送奶娘帶兩個弟弟下去,疑惑地問。

  江氏笑著道:「今天家裡來客人了,你猜是誰?」

  母親臉上帶著打趣的笑,許錦最先想到了祁景,兩人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了。可轉念一想,既然父母不讓他來,祁景肯定不敢來啊,那能讓母親特意喊她過來見的客人……

  許錦一下子跳了起來,「二哥來了是不是?」

  江氏笑著點頭。

  許錦轉身就往外跑,繞過影壁,一眼瞧見門前站著個穿天藍色杭綢直輟的微胖男人。那人正負手打量許家牌匾,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他靜靜望了過來,一雙長眸瞬間彎成月牙,笑著看她。

  「二哥,你怎麼又長胖了!」許家設想過好幾種再見面後的情景,但真見了,那些想像中的生疏客氣什麼都沒有,只覺得大家彷彿昨日才見過,彷彿從未分開過太久,打趣的話更是脫口而出。

  崔祿先朝緊隨其後的江氏打招呼,喊完伯母后才摸摸下巴,低頭對許錦道:「胖了不好嗎?我還是覺得自己胖一點更好,出門時會清靜很多,否則被一堆大姑娘小姑娘追著看,太吵。」

  許錦忍不住盯著他笑,「哪有你這樣故意弄丑自己的!趕緊趁現在還能看的時候給我娶個二嫂吧,真胖起來就沒人喜歡你了!」

  「不急不急,我又不是祁景。」崔祿搖搖手中扇子,親暱熟稔。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去裡面說吧。」江氏笑著打斷兩個彷彿還沒長大的孩子,見外面停著一輛馬車,問崔祿:「是今日剛到京城的嗎?正好,伯母家客房多的是,你就住這邊,給阿錦當娘家人了。」

  崔祿忙道:「不勞伯母費事,我跟筱筱是昨日到的,已經賃了宅子,離這邊還是挺近的。」

  許錦愣了一瞬,「筱筱也來了?」說完終於明白了,飛速跑到馬車前,邊跑邊喊:「筱筱你居然跟我賣關子,還不快下來!」

  「都快嫁人了,怎麼還咋咋呼呼的?」崔筱從車裡探出頭,無奈地看著她,嘴角卻是翹著的。

  「廢話少說,快點下來,看我不教訓你!」許錦開心極了,等崔筱一下車,她便抱了上去,「筱筱我好想你啊,為什麼我還是沒你長得高!這幾天你都別回去了,讓二哥自己住,你跟我睡一屋!」

  「跟你住跟你住,行了,咱們進去說話,別讓人看了笑話。」崔筱乖乖讓許錦抱了會兒,然後推開她,握著她手道。

  許錦高高興興領著崔筱往裡走,走了幾步,忽的想到祁恆,心裡突然冒出個念頭,崔筱這次來,多半還是有祁恆的關係吧?

  她偷眼看去。

  夏日灼熱的日光裡,崔筱一身白底繡蘭花長裙,眉眼婉柔,唇角帶笑,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郁氣。

  但許錦知道,崔筱一向擅長掩飾情緒。

  晚上只剩兩人時,許錦忍不住坐了起來,「筱筱,你怎麼都不問我祁恆的事?」

  屋裡沒有點燈,崔筱側躺著,看對面模模糊糊的影兒,輕聲道:「他定親了,還是成親了?你跟祁景還沒成親,他應該只是定親了吧?」

  「定親了,跟他表妹。筱筱,你準備怎麼辦?」許錦哭了出來。

  崔筱嘆口氣,坐起身,摸出帕子給她抹淚,笑她:「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她這麼說,許錦眼淚流的更凶了。

  「阿錦,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娘死的時候,告訴我不要相信男人,說那樣日後得知對方騙了自己,就不會傷心了。我覺得我聽我娘的話了,所以不管祁恆對我多好,不管我多高興,我都告訴自己不要信他。你看他給我寫那麼多的信,我都告訴自己不要信,可為什麼他真的沒做到時,我還是會難受呢?」

  「阿錦你別哭,沒有他我也會過的好好的,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我也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我不責怪他,也不會逼他娶我,就是想在他成親前見他一面。就是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子。」

  只有見了現在不要她了的他,她才能忘了那個偷偷往她手心裡塞紙條的少年,才能忘了那個站在船上把風箏遞給她然後看她放風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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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此時崔筱跟靜王已經見過面了,番外裡會細寫~

  楚臻:據說本王是崔姑娘的歸宿,那何時才讓本王正式露面?

  佳人:等番外吧,番外裡你就是崔筱的男主啦!

  楚臻:她對本王一見鍾情?

  佳人:這個有點難度,你媳婦那時心裡有人呢~

  楚臻:是誰?本王要殺了他!

  崔筱:這人這麼凶,能拜託阿錦親媽給我換個人嗎?

  楚臻:姑娘別誤會,其實本王很,溫柔……

  祁大白:都滾滾滾!我是男主吧,是男主吧?主人我要洞房我要洞房!!!

  小姑娘:丟死人了,跟我回家去!

  祁大白:洞房嗎?

  小姑娘:……明天,嫁給你……

  祁大白:汪汪汪!叼起小姑娘撒腿跑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12:07 AM

第74章 並蒂

  姐妹兩個一直聊到半夜才睡,次日醒來,眼睛都是腫的,互相瞅了會兒,都笑了。

  「阿錦,今天是你生辰,我祝你跟祁景和和美美,每日都開開心心的。」崔筱側躺著對她道。

  「筱筱,你也要開心,你這麼好,肯定會遇到一個真心疼你護你的人的。」許錦由衷地道。

  崔筱看著她笑,眼波似水,聲音也似流水潺潺,輕柔動聽:「放心,我會過的很好的。對了阿錦,這幾日你家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我跟二哥就暫且不過來了,等你出嫁那天再來送你。」

  許錦雖然不捨,卻也知道家裡的確忙,崔筱留下來她也沒法好好招待她,便拉住她手問:「那你們準備何時離京?能多住幾天嗎?我剛嫁過去那幾日怕是沒空出來,回門後皇上外放的旨意估計很快也就到了。筱筱,跟祁景離開之前,我想跟你多待待,這次分開後,咱們真的不知何時再見了,你就多留幾日吧?」

  崔筱苦笑,改成平躺,望著頭頂帳子出神:「阿錦,就算我跟二哥想走,暫且也走不了了。」

  許錦聽不懂了,坐起來問她:「這話怎麼說,你跟二哥出事了嗎?」

  崔筱嘆口氣,跟著皺眉問她:「阿錦,你在京城也住了兩年了,可曾聽說過靜王這個人?」

  「啊?我前陣子還聽人提過他,難道是靜王不讓你們走?你們得罪他了?」許錦大驚,睡意全消。

  崔筱搖頭,示意許錦躺下來,姐妹兩個湊在一起小聲說話。「不是得罪,就是來京路上遇到了。當時驟雨突至,我跟二哥躲在亭子裡,後來靜王他們也到亭中避雨。王爺,王爺有眼疾你知道嗎?」

  「知道,聽說發作時很痛苦,可這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啊,我記得他發作時容不得半點聲音,難道你跟二哥說話無意衝撞他了?」許錦心都提了起來,那人再可憐,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該不會因此要處罰崔家兄妹吧?

  聽她如此緊張,崔筱忙道:「不是不是,是他眼疾突然發作,外面雨聲又太大,他頭疼不止,連跟在身邊的神醫都壓制不住,然後,然後他就喊人命我過去給他唸書,說什麼聽我的聲音能止痛……」

  許錦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種事?

  崔筱也很是無奈,「不可思議吧?我開始也以為他是裝的,故意借頭疼欺負,欺負我,不想去,他的侍衛就拿刀抵在二哥脖子上威脅我,我沒辦法只好去了。後來才知道他是真的難受,而且他還算通情達理,一直讓二哥在旁邊陪著我,只是不讓二哥發出聲音。就這樣,我們一起進了京,分別前王爺說了,在他眼疾徹底治癒之前,不許我們擅自離開京城,等他病好了,無論我們要官要錢,他都給。」

  「這,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許錦哭笑不得地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管是好是壞,他是王爺,他說什麼我跟二哥就得做什麼。」崔筱沮喪地道。

  許錦不知該如何安慰崔筱了。據說皇上很心疼靜王,靜王想做什麼他都縱著,所以就算她托祁景求到皇上面前,皇上為了弟弟的身體,也會默許靜王的做法吧?想了想,許錦繼續好奇道:「那你就一直給王爺唸書嗎?不過筱筱你聲音的確好聽,聽起來特別舒服,我有時候聽你說話時間長了,都舒服地想睡覺。」

  這話以前許錦就對她說過,崔筱並不意外,反倒有點後悔自己生了這樣的聲音,「如果我聲音再難聽點就好了。阿錦,實話跟你說,那個王爺也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偏偏他入睡前不喊停,我就不敢擅作主張,只好一直唸下去,又累又困。」

  「啊,他睡多久你就念多久,那豈不是要念一整晚?二哥都陪在你身邊嗎?」許錦擔心地問,崔筱這麼好看,孤男寡女,別說那個王爺會不會對她做什麼,就算什麼都沒做,此事傳出去崔筱的聲譽也完了。想到這裡,許錦一點都不同情靜王了,如此霸道不講理,等他眼疾真的好了可以出門了,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崔筱沉默片刻,道:「放心,二哥都陪著的,而且王爺保證過,只要我們不自己傳出去,這事不會有人知曉。」 她跟許錦說,只是想發洩一下心中的委屈,二哥已經很心疼她了,她不想再讓他難受。

  「算他還懂些規矩。」許錦小聲哼道,哼完目光落到崔筱身上,見她身段纖細玲瓏,露在外面的脖頸修長美麗,臉龐更是因為長發散亂而顯得慵懶嫵媚,她不知怎得冒出個念頭,湊過去悄聲道:「筱筱,你這樣好看,聲音還能治王爺的頭痛之症,你說王爺會不會喜歡上你啊?他現在還沒有娶妻呢,聽說人長得跟神仙似的……」

  「別胡說了,起來吧。」崔筱自嘲地笑,不再說話,起身穿衣。她這種身份,連一個三品官員家的少爺都配不上,更不用說高高在上的王爺了。她也從來沒有肖想過,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只是個商家女,無權無勢任人擺佈而已。

  許錦自知失言,拉住她袖子乖乖道歉:「筱筱,我錯了,你別生氣。」剛剛真是鬼迷心竅了,崔筱已經那麼委屈了,她竟然還說這種話。有祁恆負心在前,崔筱怎麼可能短短時間就對另一個男人動心?更何況是個仗勢欺人的王爺?

  崔筱並沒生氣,捏捏她臉繼續收拾,下炕時瞥見臥在一旁的大白,不由感慨道:「阿錦,大白怎麼長得這麼大啊?若不是我見過它小時候的樣子,知道它聰明懂事,乍然看見它,恐怕都不敢進來了。」

  許錦笑著將大白叫到炕沿前,抱著它腦袋親暱,「我也不知道大白怎麼這麼大。對了筱筱,你怎麼沒把小黑帶來啊,大白很想它呢,是不是?」最後一句話是對大白說的。大白甩了一下尾巴,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

  崔筱笑她:「我跟二哥是來喝你的喜酒的,帶著烏龜出門多不方便啊,虧你說得出口。」

  她笑的那樣開心,許錦也笑了。她看得出來,祁恆另娶旁人,崔筱是真的難過,但她也是真的堅強,這樣她就放心了。只要崔筱放得下,她這麼好的姑娘,一定會遇到一個懂得她的好然後視她如寶的好男人,就像她有祁景,崔筱肯定會同樣幸福。

  吃過早飯,許錦還想再跟崔筱說會兒話,外面崔祿早早來接妹妹了。

  許錦依依不捨地送二人出門,回來後開始全心準備婚事,同時珍惜跟家人在一起的最後幾天時光。

  她在家裡忙,祁景在宮中也沒閒著,這日他換上一身常服,陪明帝微服出宮去了,目的地是靜王府。

  明帝來過不止一次,王府門房直接請人進門。

  靜王在花園裡見的明帝。

  祁景跟在明帝身邊,終於見到了那個聽說過無數次的靜王殿下。

  本朝皇姓為楚,靜王單名一個臻字。祁景隨明帝往那邊走時,遠遠望見楚臻一身月白繡雲紋長袍立在丁香花樹下,風是靜的,樹上卻有碎雪般的丁香花瓣無聲落下,落在楚臻肩頭。而楚臻眼前蒙著黑紗未能看見,只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然後慢慢朝這邊轉了過來,「皇兄。」言簡意賅兩個字,清朗動聽。

  明帝讓祁景停在這邊,他自己走了過去。

  祁景巴不得自己待著,逕自望向遠天,暗暗期待成親的日子。快了,再忍幾日,她就是他的了。

  沒站一會兒,那邊兄弟二人說完話了,祁景回神,跟在明帝身後往外走。

  楚臻並沒有出去送人,等客人的腳步聲徹底遠去後,淡然吩咐道:「鄭徳,去請崔家兄妹過來。」

  「是。」有人在遠處沉聲回道。

  楚臻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而此時的崔筱正坐在馬車裡,順著窗簾縫隙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面,臉上帶淚。

  馬車停在一家小小的茶寮前,茶寮外面一張略顯破舊的桌子旁,坐著她的二哥,還有祁恆。

  崔筱淚流不止。

  十六歲的祁恆,比分別那年高了很多,卻也瘦了很多,面頰消瘦蒼白沒有半點血色,看起來失魂落魄,根本不像初見時那個滿身清貴氣韻的如玉少年,更沒有半點為定親而高興的樣子。

  崔筱心裡一陣陣地疼。

  這樣的祁恆,讓她心裡那一點點怨,都散了。因為她知道,祁恆還是喜歡她的,答應娶他表妹,他一定也很無奈很難過。就像她早就明白的那樣,祁恆想娶她注定艱難,現在他只是敗了,而不是忘了她,不是歡歡喜喜地喜歡上旁人。

  崔筱不怪祁恆,要怪只能怪兩人有緣無分,知道祁恆曾經努力過,他就沒什麼遺憾了。祁恆很快就要娶妻生子,她也會在兩個哥哥的照顧下嫁給他們為她挑好的良人。祁恆給她的那些年少懵懂,雖然短暫,卻會是她小心珍藏的回憶,她大概忘不了,可祁恆最終選擇了旁的,他沒能做到,所以她牢牢記在心裡的,只是那個大膽喜歡她的少年,而不是眼前這個人。

  今日之後,她跟祁恆再也沒有關係。

  最後看祁恆一眼,崔筱輕輕放下車簾,默默地等二哥上來。不會等太久的,因為二哥跟祁恆無話可說,而她交待二哥替她說的,只有三言兩語,是道別,也是祝福。

  「你真的不見他一面?」崔祿上車後,看看依然呆坐在茶寮裡的少年,回頭問妹妹。自家妹妹對祁恆的心,他是知道的,若不是真的喜歡,向來乖巧懂事的妹妹不會求他帶她一起來,也就不會遇到那個霸道的王爺。崔祿氣祁恆也氣自己,早知路上會遇到變故,他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妹妹。

  崔筱搖搖頭,垂眸道:「二哥坐好,咱們回去吧。」既然他已經做了選擇,何必再讓他知道她來看過他?那樣他只會更難過。她跟他只是無緣,沒有仇恨,崔筱真心希望祁恆會好好過下去。

  崔祿無聲嘆息,將淚流滿面的妹妹抱到懷裡,「筱筱放心,二哥一定會給你找個好夫婿,二哥給你挑。」

  「嗯,二哥眼光向來都是最好的,我信二哥。」崔筱哭著笑道。

  馬車轆轆動了起來,清風拂動車簾,車簾被吹開了一條縫。崔筱靠在哥哥胸口,怔怔地望著那窗簾,最終還是沒有看出去。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如何?她真的決定忘了。

  待馬車在他們賃下的宅子外緩緩停下,崔筱已經平靜了下來,只是眼圈泛紅。

  崔祿先下去。

  崔祿理理髮鬢,正要下去,卻聽外面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崔少爺,崔姑娘在裡面嗎?如果在的話,請崔少爺重新上車,我們主子請二位去府上做客。」

  崔筱動作一頓,隨即懊惱咬唇。

  她雖然是個商家女,卻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從來沒有做過那種侍奉人的事,那個王爺真是欺人太甚。奈何不管她怎麼想,兄妹二人還是乖乖地去了王府,至於在王府裡發生了什麼,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有人不甘不願,有人緊張期待,日子依然一天一天過了下去,轉眼到了五月十八,許錦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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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汪汪汪,我要娶媳婦了,咬尾巴轉圈圈,跟主人洞房好開心!跟主人過二人世界好幸福!

  榮爹:你真是圖樣圖森破啊。

  祁大白:你什麼意思?

  榮爹:你不是懂外語嗎?

  祁大白:……不理你,汪汪汪,我要娶媳婦了,繼續咬尾巴轉圈圈~~~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12:09 AM

第75章 成親

  天還沒亮,院子裡就有了腳步聲,許錦睜開眼睛,期待又緊張。

  她要嫁給祁景了……

  發了會兒呆,外面寶珠輕聲喊她開門,許錦坐在炕上撥開門栓,在寶珠的侍奉下洗漱。剛收拾好,母親來了,身後跟著給她當全福人的孟伯母,一身大紅衣裳的喜婆,還有一個面生的四旬婦人,應該是給她開臉的。屋子裡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連大白都因塊兒頭太大佔地方被趕了出去。各種囑咐東一句西一句,許錦完全沒了主意,長輩們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穿喜服穿繡鞋,最後坐在梳妝鏡前,閉著眼睛讓那婦人給她開臉。

  開臉啊,女子一輩子只有出嫁時才會這麼弄一次。

  可為什麼有點疼呢?

  鏡子裡的小姑娘不禁蹙起了眉毛,細密微彎的眼睫顫啊顫的。

  蘇嬤嬤動作一頓。她見過那麼多的新娘,今日這位許家姑娘,真當得起國色天香四個字了。膚白細膩,飽滿唇瓣不點而紅,因為仰著頭微微張開,露出裡面瑩潤貝齒,那邀君採擷的小模樣,看得她都莫名心慌。小姑娘實在招人疼,她已經盡最大努力放輕動作了,生怕弄疼她,可此時看她蹙眉,那個可憐呦,她都快下不去手了。

  「嬤嬤別心疼她,儘管絞吧。」江氏見蘇嬤嬤面露猶豫,輕聲提醒道。

  「是,夫人。」蘇嬤嬤回神,一邊繼續動作一邊笑著誇了起來:「許夫人,不是我故意說好聽的,整個京城,真找不出幾個能把許姑娘比下去的,瞧瞧這俊俏模樣,婆子我都不忍心了。許姑娘別急啊,咱們馬上就好了。」

  許錦抿了抿唇,她一點都不急。

  上妝時,她睜開眼睛,從鏡子裡看身後的母親。

  江氏也在看女兒,目光碰上,她淺淺一笑,眼裡全是自豪和不捨。該叮囑該教女兒的,這段日子都說了,昨晚母女倆更是聊到了半夜,現在看著女兒一件件穿上嫁衣,她真是一萬個捨不得。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啊,才十四歲,眨眼就要嫁人了。祁景對女兒再好,女兒都是嫁到了旁人家,不可能事事還像在家裡那般順心。在家時還可以耍耍脾氣撒撒嬌,當了人家兒媳婦,就得擺出柔婉大方模樣了。

  江氏轉身,悄悄擦了擦眼角。

  許錦看見了,眼裡也浮上了淚。

  忙忙碌碌中,外面響起了鞭炮聲,新郎來接新娘了。

  許家沒有什麼親戚折騰新郎,好在有交好的鄰居。崔祿謝暉領頭,帶著孟家兩個小子並湊數的熙哥兒,照樣好好熱鬧了一陣,其中熙哥兒更是厲害,撲到祁景身上不讓他帶姐姐走,小臉哭得稀里嘩啦的。祁景並不是很喜歡孩子,特別是搶了她大部分注意力的熙哥兒,但今日他高興,難得把熙哥兒抱到懷裡哄了會兒。

  「你要常常帶我姐姐回來我才讓你娶她!」熙哥兒抹著眼睛道。

  「好。」祁景睜著眼睛說瞎話。

  「那你要對我姐姐好,不許欺負她!」熙哥兒眼淚漸漸變少了,認真地看著面前的人。

  「放心,我會護著你姐姐,誰也別想欺負到她。」這次祁景說了真心話。

  熙哥兒滿意了,乖乖喊了聲「姐夫」。

  祁景直接抱著小舅子去裡面接人。

  許家廳堂裡,許攸江氏坐上座,榮征坐在許攸一側,看女兒蒙著蓋頭過來辭行。

  江氏哽咽不能出聲,榮征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許攸算是最鎮定的,當著眾人的面說了些冠冕堂皇的叮囑,只在背著女兒上花轎時,悄悄對女兒道:「以後萬一祁景敢給你委屈,阿錦你什麼也不用顧忌,直接回家來,爹娘護著你,你的房間也一直替你收拾著,知道嗎?」

  「知道……」許錦努力低頭,讓眼淚直接掉下去,落在父親肩頭。

  許攸將女兒穩穩地放進花轎,戀戀不捨地看一眼,狠心放下轎簾。

  鞭炮聲中,轎子平平穩穩抬了起來,新郎領頭策馬往前走,身後跟著花轎,跟著抬嫁妝的奴僕們,吹吹打打漸行漸遠。街坊們都跑到門外看熱鬧,看高大俊朗的新郎,看花轎一側繫著大紅綢的威風白狗,看轎子裡隱隱若現的新娘,還有後面豐厚的嫁妝。處處都是熱鬧的,只有許家,少了一個女兒,突然顯得蕭索起來。

  但這些許錦都看不見,她唯一能看見的,就是蓋頭下的小小地方,就是身上的大紅嫁衣。

  兩家離得並不遠,好像沒過多久花轎就停了下來。

  這一刻,許錦心頭離家的不捨,突然全都變成了緊張徬徨。祁家人,她都見過,他們對她也都很好,就連關係比較尷尬的蕭氏對她也是和顏悅色關照有加,可真的要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了,她不習慣,她……

  轎門被踢了兩下,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一團紅綢繡球塞了進來,許錦不自覺地接住,緊跟著在喜婆的攙扶下慢慢走出花轎,雙腳落地後,身邊多了一雙腳。

  那是祁景,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少年,是她的男人,她的相公。

  他現在一定很開心吧?還很小的時候,他就盼著娶她回家了。

  想到祁景含笑的眼睛,單純又情意綿綿,許錦緊張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只剩甜蜜。她擔心什麼呢,祁景都為她想好了,他會帶她去另一個地方,他說要讓她無拘無束自在地過,她相信他,她也期待跟他一起走。

  唇角翹了起來,許錦頂著沉重的鳳冠,跟祁景一起跨進祁家大門,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最後一起進了他們的新房。

  「大少爺,該挑蓋頭了。」喜婆笑眯眯將金秤桿遞給祁景。

  祁景接過來,也不管屋裡一堆人看著,急切地將那礙事的紅蓋頭挑了起來,露出他的小姑娘。

  她羞答答低著頭,臉上化了妝,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祁景莫名心慌,俯身去抬她下巴,「阿錦?」

  他身後先是一靜,跟著爆發出哄堂大笑,「看看,新娘子美得大少爺都不認識了!」

  許錦臊得脖子都發紅,抬眼瞪他。

  那杏眼含了水兒含了情,是熟悉的羞惱嗔怪,祁景提著的心落了回去,呆呆地瞧著自己的新娘子,傻笑,彷彿聽不見周圍的各種打趣。許錦徹底拿他沒辦法了,躲開他手低頭裝羞,然後喜婆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偶爾偷偷看過去,便對上祁景痴迷的眼神,看幾次對上幾次,惹得她心砰砰亂跳。

  好不容易熬到他該去前面陪客敬酒了,許錦鬆了口氣,準備趁他出去後好好歇一會兒。

  誰料喜婆催祁景走時,祁景竟然坐到了她旁邊,理所當然地道:「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許錦錯愕抬頭,看見對面喜婆目瞪口呆。

  「我這裡不用你陪,你快去前面招待客人吧!」她羞得不敢見人了,想也不想拽起他往外推,在婦人們哈哈大笑聲中將人推出門,隨即飛快關上,氣得想跺腳。什麼人啊,都是當官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傻?都說皇上看重他,就憑祁景現在的傻樣,許錦實在忍不住懷疑皇上是不是眼光有問題。

  「姑娘,你是先洗臉還是先收拾東西?」寶珠走過來小聲問,頭微微低著,明顯是在忍笑。

  「不許你笑!」許錦嗔道,訓完快步往裡屋走,「先收拾東西吧。」

  寶珠趕緊跟了上去。

  翻完被子裡的花生紅棗等喜慶東西,再洗掉臉上的妝容,許錦有種筋疲力盡感,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再替大白解掉身上它明顯不喜歡卻勉強戴著的紅綢,便爬到炕上睡覺了。怕祁景突然回來,她讓寶珠守在外面,一旦瞧見祁景來了便叫醒她。

  可大概是緊張的緣故,許錦睡得並不沉,迷迷糊糊聽到院門口有丫鬟傳姑爺來了,她立即跳下炕,用一旁早備好的濕帕子擦了臉,再跑到鏡子前簡單理了理頭髮,收拾好了轉身去迎他。剛出次間,就見他靠在門板上,正將丫鬟們往外趕。

  許錦突然沒了力氣,沒有力氣往前走,也沒有力氣退回去,只能呆呆地看著他,一顆心快要跳了出來。外面天已經黑了,屋裡將只剩她跟他……

  丫鬟們走了,祁景有些晃悠地站直了,抬手關門。他似乎真的醉了,弄了兩次才將門栓插.進去。

  「祁景,你沒事吧?我讓人送醒酒湯過來吧?」許錦擔心地道。她從來沒見祁景醉成這樣過。

  聽到她的聲音,祁景轉身看了過來。

  許錦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兩步。

  眼前的祁景,臉龐微紅,一雙眸子卻寒星般明亮,看著她的時候先是茫然,隨即火熱起來,「阿錦,我終於,娶到你了,你是我,是我一個人的了,誰也不能再跟我搶你……」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說完最後一個字已經到了她身前。

  他走得晃晃悠悠,許錦不放心地扶住他,「先去那邊坐會兒,我去喊……啊!祁景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說到一半被他突然扛到肩上,許錦嚇了一跳,急急喊他。他醉成這樣,自己走路都晃悠,再扛她,許錦怕兩人一起跌下去。

  但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祁景大步流星走進內室,沒摔著她,反倒把她丟到了被子上。

  雖然是夏日,新房被子卻厚厚實實,許錦跌得並不疼,可祁景突然這麼粗魯,她好慌,回神後便想起身訓他。誰料她剛要坐起來,肩膀就被人按住了,緊跟著祁景已經壓了上來,火熱灼人的吻,鋪天蓋地。

  「祁景……」

  「給我。」祁景從她脖頸間抬起頭,一雙黑眸烏沉沉似墨,平靜又危險。

  許錦看愣了,下一瞬,耳邊傳來裂帛聲,她身上那件她親手繡的嫁衣,被男人大力扯了下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12:58 AM

第76章 不諧

  準備珍藏一輩子的嫁衣被撕壞了,許錦心疼地不行,可今晚的祁景簡直變了一個人。他不聽她的罵不聽她的求,更不理會她阻撓的動作,就連許錦無奈提出自己脫衣好儘量挽救這件嫁衣都阻止不了他,他像是餓極了的狼,迫不及待想吃她,不肯耽誤半點功夫。

  嫁衣被扯開丟到炕上地上,身上小衣更是摧枯拉朽般被祁景扯走,動作快到不給許錦害羞的空隙。屋內龍鳳喜燭明晃晃,身下大紅被子襯得她恍如一朵剛剛綻放的清麗水仙,在即將到來的風雨中瑟瑟發抖。

  許錦是真的害怕,不是沒有跟祁景坦誠相對過,但那都是在黑漆漆的被窩裡,即便後來有了夜明珠,也不可能照得跟現在這樣清楚。如此袒.露在他面前,她自己都不敢看,想逃,祁景牢牢壓在她腿上,不讓她走也不讓她搶被子遮羞,只能徒勞地掙扎,閉著眼睛不看自己,更不敢看脫完她的又去脫自己身上衣袍的男人。

  「祁景,你別這樣,咱們先說說話行嗎?」許錦用手捂著胸前,哭著求他。他急什麼啊,她又不是不給他,像以前那樣慢慢來不行嗎?昨晚母親還千叮嚀萬囑咐,說第一次肯定會很疼,讓她一定要管著祁景點免得弄傷身體。那時許錦心裡還在竊喜之前祁景很聽話,哪想他會這樣?許錦怕疼,越想越怕。

  「阿錦我等不及了,讓我進去,先讓我進去!」祁景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渴望,勉強忍著衝動親親她臉,沒親幾下就又忍不住了,將她如脂似玉的身子翻過去,提起她腰便扶著自己往裡闖,火熱嘴唇在她背上亂咬亂啃。

  「疼,祁景,你弄疼我了!」腿被迫跪著,腰被他一條鐵臂勒著,那裡他更是毫不憐惜。許錦委屈地哭了出來,「祁景你混蛋,你說要對我好的,這才剛嫁過來你就這樣對我,我再也不信你的話了!」

  祁景不想她哭,可他等這天等了那麼久,這小半年又沒能抱她親近過,他真的想。「阿錦別哭,先讓我進去,進去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阿錦,阿錦你張大一點,你這樣閉著我進不去,阿錦……」祁景努力往兩側撥她,可她那裡乾巴巴的,連手指都難以進。

  許錦滿心都是委屈,哪裡聽清他說了什麼渾話,趴在被子上哭得肝腸欲斷。什麼洞.房花燭,跟她想像的一點都不一樣,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溫柔呵護,她討厭這樣的祁景,他如此欺負人,明天她就回家,再也不跟他過了。

  她不配合,祁景再著急也進不去,磨著磨著胸口那股燥.熱生生被壓了下去,壓下去了,腦袋漸漸清醒了。見她趴在被子上哭,長發下隱隱若現的圓潤肩頭輕輕顫抖,祁景心疼壞了,趕緊躺到一側將人摟進懷裡吃她眼淚:「別哭別哭,阿錦我錯了,你別哭,我不進去了,還疼不疼?」

  許錦不推他也不罵他,哭得都快抽了。

  祁景的心也一抽一抽的,後悔晚上喝了那麼多酒,如果少喝點,可能就不是這樣了。知道她怕羞,祁景抱著人往旁邊滾了滾,再把被子扯到身上,遮住那讓他看一眼就冒火的姣好身段。可惜雖然遮住了,她還在他懷裡,半年沒碰過,她好像又長高了長大了許多。祁景意識漸漸又模糊起來,親她眼淚的唇漸漸往下移,移到她脖子上,移到她胸前,含住。

  許錦身子一顫,再大的委屈也被這樣熟悉又強烈的滋味兒壓下去了,身體瞬間甦醒,各種感覺都清晰了起來。其實最難受的是被子,這是大夏天啊,他給她蓋這麼厚的被子是想悶死她嗎?許錦想把被子扯開,轉念一想扯開了就又要光溜溜躺在他眼前了,便只好忍著。結果被窩裡本來就熱,他又緊緊抱著她用力吮著她,許錦熱得要瘋了,喘息中眼淚漸漸沒了,百般忍耐都抵不住體內的癢和熱,她終於放棄,抓著他肩膀喊熱,「別親了,我熱,祁景,我好熱啊……」

  其實她是在提醒他拿開被子,所有羞人的事都讓他做,她自己是沒法求他把被子移開的。祁景渾渾噩噩的,但碰巧還沒傻到真的停下,他也覺得被窩裡悶,便起身把被子扔到了那邊炕頭。那麼重的被子他丟得毫不費力,許錦聽到聲音,不由睜開眼睛,正好瞧見他跪坐在她腿上。瘦削俊美的臉龐,強壯有力的手臂,結實緊繃的胸膛,還有那曾讓她摸得意亂神迷愛不釋手的窄腰……

  許錦身上噌地著了火,摀住臉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摀住了臉,祁景腦海裡卻還是剛剛看到的她。小臉紅得像杏花初粉,含淚的大眼睛骨碌碌亂轉,羞澀好奇又震驚意外,那是因為看到他了。祁景喜歡她這種樣子,最讓他驚喜的是,她不哭了。

  摸摸她腿間,水滋滋的,是她情動的表現。祁景心花怒放,好在還記得方才衝動的後果,吞嚥著想了想,想到祖母說她還小,讓他照顧她些,還讓他照著她帶過來的小冊子做,祁景便只把自己塞到她腿間抵著她,趴下去邊親她手背邊跟她說話,「阿錦,別生氣了,剛剛是我太想你,又不會弄,不小心弄疼你了。阿錦,現在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教我,教我怎麼要你,祖母說你有小冊子,說咱們照那個學就行了,那東西在哪兒?」

  「我不知道!」手背被他親的癢癢,許錦反手摀住他臉往一邊推。他那樣對她,她不生氣才怪!

  「阿錦,咱們不生氣了,你看我現在不是聽你的話了嗎?我有多喜歡你你還不知道?剛剛真的是喝太多了。」祁景喜歡哄她,見她胳膊抬得高高,他一扭頭鑽到她腋窩下,對著那嬌嫩肌膚輕輕嘬了一口,她受驚往回縮,祁景便挪到胸前,對準那翹果子連舔數下,「阿錦,你這裡又長大了,我一隻手都快握不住了,真軟。」

  「不許你說!」許錦氣勢弱了下去,把他腦袋往一旁推,可他賴皮地叼住她不放,叼得她叫了出來,換來他下面一陣不老實。許錦沒轍,放軟了聲音求他,「鬆開……」他當自己是沒滿週歲的小孩子嗎?不知怎得想到母親喂睿哥兒吃.奶的情形,許錦手上都沒力氣了,軟.綿綿搭在他肩頭,聲音越發嬌軟,「鬆開,不許你吃!」

  祁景聽話地鬆開,然後不聽話地叼住了另一邊,氣得許錦抬腿想踢他,被他膝蓋一頂,卻是再也別想併攏了,大大地對他敞開。許錦羞得發慌,那裡又湧出了新水兒,祁景神魂蕩漾,大手摸下去,一根手指毫無預兆地喂給她。

  許錦捂著嘴叫。

  祁景詫異於這次的順利,跟著被她那裡吸引,也不用找小冊子了,幾次本能進出後便將人翻了過去,在她出聲阻止之前狠狠一挺腰……

  許錦張大了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剛剛還綿軟無力的身子瞬間繃緊,撐炕的手瑟瑟發抖終於無法支撐,整個人都跌了下去,只有腰還被他提著。他不停地動,深深的用力的快速的,她疼得撕心裂肺,想求他停下來都嘴唇打顫,眼淚很快打濕一片被縟。

  不知過了多久,許錦終於找回點聲音,卻是什麼責怪都沒心思說了,唯一的念頭就是求他快點結束:「祁,祁景,你快點出來,快出去……」說完這一句,她緊緊攥著被子咬牙忍著。不怪他不怪他,母親說了,女子第一次都會疼,反正不管嫁誰,都要經歷這一遭,嫁給祁景,祁景是她喜歡的人,現在她已經是他的人了,他那麼想要她,現在一定很高興吧?他呼吸那麼重叫的那樣好聽,動地那麼快,肯定很舒服吧?

  再忍忍就好了。

  許錦抓過枕頭捂著自己,哭著忍受從許家姑娘變成祁景妻子的過程。

  等他終於結束終於退了出去,許錦慢慢睜開眼睛,目光掃過身側滿臉歡喜的男人,落在那邊搭在炕沿上的嫁衣。她眼淚簌簌地滾了下來,覺得自己就是那嫁衣。她一針一線地縫,想著穿給他看,卻被他毫不憐惜地撕毀。她一年一年慢慢長大,想著在甜言蜜語中交給他,哪怕疼一點都沒關係,卻怎麼都沒想到是以這樣的姿勢給他的。

  他居然還好意思對她笑!

  眼看男人靠了過來,許錦哆嗦著拽過嫁衣裹住自己,哭著罵他:「祁景,你以後都別想再碰我!」

  祁景傻了眼,見她臉色慘白身體不停地打顫,終於意識到不對,心疼地抱住她:「怎麼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阿錦,你別嚇我!」

  「我疼,好疼,差點被你弄死了!」許錦再也壓抑不住心中委屈,嗚嗚大哭起來。

  祁景身體一僵,他,他弄疼她了?

  看她哭得鼻子都紅了,祁景雙手發抖,好一會兒才想到如果他弄疼了她,就只能是那個地方。他心虛又心慌地挪了下去,掀開嫁衣去看她腿。她縮著不給他看,祁景又哄又求地輕輕分開她,還沒看到腿,先發現褥單上幾點紅。

  「阿錦,你流血了……」祁景顫著音道,馬上又明白這是他弄得了。

  「阿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祁景連聲賠罪,發現那邊有塊白帕子,他抓過來輕輕替她擦,才碰上她就渾身打顫。祁景不敢擦了,看著哭泣不止的她不知所措,直到臉上有東西滑了下來,滴到她腿上。

  祁景抬手碰了碰,是眼淚。

  他對著手指發呆,他見過她哭過許多次,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有落淚這一日。兩輩子加起來,他都不知道哭是什麼感覺。

  「阿錦,我錯了,你別怕,我這就去喊郎中,我,我去宮中請太醫,絕不會讓你死的!」祁景抓起衣裳翻身下炕,火急火燎地道。

  「回來!」許錦在他衝出門前氣得坐了起來,咬牙切齒:「不許你去,老老實實睡覺!」這一刻她真恨不得殺了他!

  「可你流血……」

  「這點血還死不了人!」許錦抓起帕子隨便抹了兩下,賭氣丟到了他臉上,丟完躺下去不理他。現在知道著急知道掉眼淚了,之前怎麼沒聽他問一句她疼不疼?就知道事後裝可憐,她算是看透他了!

  帕子上只有幾點血跡,的確不像是重傷,祁景愣了會兒,不放心地問她:「阿錦,真的不用看郎中?你,你不疼了?」

  「你別碰我我就不疼了!」許錦悶聲道。

  祁景抿了抿唇,猶豫半晌還是問了出來:「那,那你什麼時候讓我碰?」

  「這輩子你都別想再碰我!」許錦氣得翻了個身。

  祁景又想哭了,趴下來求她:「阿錦,我……」

  許錦猛地坐了起來,「你再說一句試試看?信不信我讓大白趕你出去?」

  祁景張口無聲,扭頭,那邊大白已經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一雙大眼睛幽幽地盯著他。

  狗太笨,又絕對聽她的話,祁景不敢說話了,只哀求地望著她。

  許錦撇撇嘴,指著門口道:「你讓丫鬟準備熱水去,我要沐浴。」

  「那你給我碰嗎?」祁景小聲問。

  「做夢,你到底去不去?」許錦瞪眼睛看他,他要是敢拿這個威脅她,她明天就真的回家了!

  「去……」祁景哪裡敢惹她,戀戀不捨看她一眼,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聽他出了次間,許錦忍著腿間酸澀挪到炕頭將門插上,然後吩咐大白臥在門前,不准祁景進來。

  殺千刀的,還想碰她?他等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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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蹲在牆角哭。

  小姑娘不理他。

  祁大白繼續哭。

  小姑娘:哭什麼哭?明明是你做錯了,還裝可憐!

  祁大白:主人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

  小姑娘不理他。

  祁大白撲上去咬住她裙角:主人,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下次一定讓你滿意!

  小姑娘一腳踢開:滾!

  祁大白心都要碎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1:05 PM

第77章 甜言

  祁景喊水回來,發現內室門關著,心頭一跳,上前一推,果然被她從裡面插上了。想喊她開門,又想她氣成那副模樣,肯定不會給他開的,祁景無奈地嘆口氣,走到外屋炕上坐下,腦袋靠著牆壁。她就睡在炕頭,兩人中間只隔著一道牆,或許他能聽見她在做什麼。

  等了一會兒,果然聽見了。

  他的心揪了起來,因為她在哭,委屈的,隱忍的,抽抽搭搭。

  祁景真的後悔了,當時不該只想著自己,如果,如果他沒有在她後面,就能看見她疼的樣子了,看見了,他肯定會小心的。他,他還是該看看她的小冊子的。

  煩躁地揉揉額頭,祁景起身出了屋,繞到窗前,輕輕推開。夏日天熱,他沒有關窗睡覺的習慣,今晚那幾個丫鬟臨走之前大概也忘了。

  裡面蠟燭還燒著,祁景熟練地爬進去,反手關上。悄悄走到炕前,就見她抱著嫁衣在哭,恐怕都沒聽到他進來。

  「阿錦,你打我吧,我錯了。」祁景低聲道。

  許錦愣了一下,接著往裡面縮了縮,努力收住哭勢,卻顯得更可憐。

  祁景看了心疼,爬上去抱住她,「阿錦,我聽你的話,不碰你了,你什麼時候想讓我碰我再碰。別哭了啊,明天早上眼睛腫了,被祖母瞧見肯定要罵我的,阿錦,你也不想我挨罵是不是?」

  許錦不理他。

  祁景輕輕親她脖子,連衣裳帶人一起翻過來,額頭挨著她的,「阿錦,還疼不疼?我弄疼你了,你打我吧,掐我也行,別不說話行嗎?阿錦,我真的知道錯了,今天是咱們成親的日子,咱們不生氣,好不好?」

  「你為什麼非要撕我的衣裳?這是我繡了兩個月才繡好的,你都沒有看,你說想看我穿,我穿了,你都沒好好看就弄壞了……」許錦無比委屈地說了出來,邊說邊抹淚。她也不想跟他生氣,他弄得她那麼疼她都可以忍,她就是心疼這件嫁衣。

  她小手緊緊攥著火紅嫁衣,微微顫抖,祁景愧疚地握住她,想了想,老老實實道:「阿錦你別哭,我看了,從我在你家看到你,到我將你從花轎前牽回屋,到我給你掀開蓋頭,我就一直都在看你。阿錦,你穿這件嫁衣特別好看,好看到我忍不住想看你裡面。阿錦,當時我真的太急了,我不該撕壞它,但你別說我沒好好看。阿錦,你今天最好看了,比書上說的仙女還好看……」

  他低柔的聲音越來越低,卻越來越讓人心裡發甜,許錦眼淚慢慢止住了,更是被他最後一句誇弄得臉上發燙,低著頭道:「你又沒見過仙女,就會說好聽的哄人。」

  「見過,阿錦,你就是我的仙女,你是天上掉下來掉到我身邊的仙女。」祁景摟緊她,認真地道。殊不知這種話說得越認真越動人,許錦耳朵發燙,心裡卻美美的,乖乖窩在他懷裡不哭也不鬧了。祁景壯著膽子湊過去看她,見她小臉紅紅杏眼霧濛濛的可人,情不自禁親了上去。

  許錦眨著眼睛看他慢慢靠上來,越靠越近,呼吸一下子急了,她咬咬唇,扭頭躲開他,哼道:「你說的再好聽都沒用,嫁衣已經壞了,我懶得理你。」

  祁景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疑惑地拎起那件衣裳,「不是說嫁衣只能出嫁這天穿嗎?反正你收起來以後也不會穿了,壞不壞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許錦賭氣地將衣裳搶回來,瞪著他道:「以後不能當著外人穿,還不許我自己在屋裡穿嗎?」

  「許,就在屋裡穿,穿給我看。」祁景忙附和道,說完想到撕她衣裳時的情形,他心頭一熱,一本正經道:「阿錦,反正只有我能看見,壞就壞吧,壞了我也覺得好看,要不你現在就再穿一次試試?我白日裡還沒看夠,還想再看一次。」

  許錦並沒有多想,舉著嫁衣打量,語氣很不確定:「壞成這樣還能穿嗎?」

  祁景直接坐起身,將她也從被子里拉了起來。許錦身上還光溜溜的,趕緊摀住胸口,祁景假裝沒看見那兩團寶貝,鎮定地幫她穿衣裳,「胳膊抬起來,我幫你穿。」他攥著撕壞的地方,這樣一來寬大的嫁衣輕而易舉將她半個身子都遮住了。

  許錦低頭瞧瞧捂得嚴嚴實實的身上,沒有反對。

  其實只有右邊肩膀那裡裂開了一長條口子,許錦攥著衣裳,祁景將人打橫抱起走到鏡子前,將她放到椅子上,俯身問她:「怎麼樣,這樣也能看吧?」

  許錦看向鏡子。裡面的她滿頭長發鋪散,臉色紅潤,而祁景正歪頭看她,俊美無雙。她抿抿唇,垂眸道:「算了,暫且原諒你一回,以後再敢撕我衣裳,我回家去了。」

  「那我也跟你回你家去!」祁景緊張地握住她雙手,無賴又深情地盯著她。

  「厚臉皮……」許錦低頭,小聲罵他,並沒注意右肩上的嫁衣滑了下去,露出半邊雪白瑩潤的膀子。

  祁景看見了,目光漸漸變得痴迷起來,「阿錦,你這樣真好看。」說著挪到她右側,輕輕親她右頸。

  「祁景,別親,別這樣……」許錦不受控制地往左邊歪頭,雙手摀住他揉捏她胸脯的大手,終於明白祁景剛剛那句誇是什麼意思了。「祁景,別親了,我要掉下去……」

  「大少爺,姑……大奶奶,熱水已經備好了。」眼看祁景就要親到她胸口了,外面突然傳來寶珠的聲音。許錦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直接赤著腳站了起來,剛想走,腳下一軟差點跌下去,被祁景及時扶住順勢抱入懷中。許錦又羞又惱,一手攥著肩頭一手捶他,「都怪你,若不是你那樣狠,我也不會腿軟!」

  溫香軟玉在壞,被打兩下罵兩句算什麼,祁景抵著妻子額頭乖乖認錯:「怪我怪我,阿錦放心,下次不讓你腿軟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抱你沐浴去。」

  「不用你抱,我自己走!」許錦紅著臉道。

  「不行,你那裡還傷著,自己走不好路。」祁景一口回絕,直接出了屋。許錦沒想到他這樣武斷,此時卻不好說什麼,埋在他胸口不敢見人。外面寶珠玉珠見兩人這般出來,慌亂低下頭,悄無聲息退了出去,反手帶上門。

  她們走了,許錦又開始扭了起來,祁景索性直接跨進浴桶中,兩人頓時濕了個透。

  「阿錦你坐著別動,我伺候你,之前弄疼你了,我現在將功補過。」祁景湊在她耳邊道,熟練地脫了兩人衣裳。許錦羞得不行,祁景將人抱到身前,緊緊貼著她背低頭啃她肩膀,「阿錦,她們在外面等著倒水,你別說話,被她們聽見不好。」

  「那你別欺負我,我真的疼……」許錦閉著眼睛捂著胸口,低低求道。身後他那東西緊緊抵著她,讓她想起了那陣撕心裂肺的疼,許錦怕極了,忍不住打哆嗦。

  祁景將她的害怕看在眼裡,心疼地親親她臉,「不欺負你,就幫你洗澡,阿錦別怕。」說著,開始往她肩頭撩水,輕輕地揉。因常年練武曬黑了的大手在姑娘玉般白皙的肩頭背後遊走,刺激了男人的眼,而隨著他略顯粗糙的指腹掌心不斷擦著她絲緞般滑膩的肌膚,又讓姑娘全身顫慄起來。

  許錦眼睫輕顫,在他往下拉她手時嬌聲阻攔:「這裡我自己洗!」

  祁景頓了頓,慢慢道:「好,那我幫你洗下面。」說得那麼慢,手卻飛速探到她腿間,怕弄疼她沒敢直接碰,只先佔了地方,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不用你,祁景!」許錦生氣了,騰出一隻手去扯他。祁景穩穩地不前進也不後退,另一隻手幫她摀住被冷落的那一團,好心地道:「你不是怕我看嗎?那我幫你遮起來,阿錦,你手太小,沒我捂得嚴實。」

  「不許你亂說,祁景你快拿開!」許錦耳根都紅了。

  祁景裝傻,親親她耳朵,「阿錦乖,我幫你洗澡,洗完咱們就睡覺了。」說完下面的手輕輕碰上她,很輕很輕,見她只是打了個顫並沒有喊疼,祁景放了心,眼睛緊緊盯著她臉,手指來回動了幾次。動著動著,她忽地咬住下唇,眉頭也蹙了起來,祁景馬上頓住,擔心地問:「疼了?」

  許錦急忙點頭,希望他停下來。

  祁景盯著她瞧了會兒,沒信:「阿錦你說謊,如果真疼,你早罵我了。」似是要證明自己的猜測是真的,他繼續動了起來。

  許錦難耐地扭動,別開臉求他:「好了好了,洗乾淨了,出去吧。」

  她臉紅的樣子太好看,祁景捨不得走,靈機一動編個藉口,「裡面還沒洗,我幫你。」手指對準位置送了進去,進到一半便被她夾住了,祁景聲粗氣重,含住她耳垂吮弄,吮得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察覺她裡面慢慢放鬆了,祁景繼續往裡探,直到手掌被她擋住,便下意識模仿那時的動作進進出出起來。

  「出去,出去……」

  她癱在他懷裡閉眼哀求,可那可憐模樣看得他心頭起火,祁景手上動作不停,腦袋從她腋窩下鑽到前面,吃她半掩在水下的玉糰子,邊吃邊動,聽她開始細細弱弱地叫,叫的那樣好聽。祁景咽嚥口水,回到她耳邊,將她往上抬到他腿上坐著,手指在淺出輕輕轉圈,「阿錦,為什麼手指進去你不疼,換成這裡就疼了?」

  許錦咬唇不說。

  「阿錦,告訴我。」祁景慢慢往裡送。

  許錦依然不說,只發出聲輕叫。

  祁景想了想,縮回手,扶著那處湊了過去。

  宛如噩夢重現,許錦登時繃緊了身體,轉身抱著他求:「別!你,你那裡太大了,我疼……」

  聽她說自己大,祁景簡直比聽她說喜歡那裡還要高興,知道她那兩瓣已經腫了,祁景沒有繼續嚇唬她,拍拍她背安撫道:「別怕別怕,今晚不進去了,不過阿錦,等你好了就讓我進去吧?你放心,已經進去過了,下次我輕點,肯定不會弄疼你了。」

  許錦趴在他肩頭,委屈地問:「萬一還疼呢?」

  「不會的,下次咱們照著你的小冊子學……阿錦,那時我舒服死了,你等著,等我學會了,肯定也會讓你舒服到的。」祁景抱著她背親她脖子,聲音沙啞地道。

  許錦咬唇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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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佳人發了條微博,然後夏天怪獸姑娘提供了一個小劇場idea,分享給大家看看~

  佳人唱:我買了一包果丹皮我吃得好歡喜~

  祁大白:放下!我要給我剛娶回家的主人嘗嘗!

  小姑娘:不許你搶咱們親媽的東西!

  祁大白:主人你別管,你快嘗嘗好吃不,好吃我去超市搶!

  佳人怒,默默刪掉好多和諧戲。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1:08 PM

第78章 溫柔

  兩人和好如初,晚上祁景也乖乖地沒有鬧她,所以這一晚許錦睡得還是挺香的。

  第二日早上要敬茶,心裡裝著事,許錦就早早醒了。

  睜開眼睛,對面就是祁景寬闊健壯的胸膛。

  兩人一起睡過那麼多晚上,早上睜眼就瞧見他,這還是第一次。

  晨光熹微,許錦悄悄往後挪了點,然後一手托著下巴,側撐著身子細細打量她的男人。

  祁景生的真的很好看。修長的眉,挺拔的鼻樑,薄厚適宜的唇,還有俊美的臉龐。祁景醒著的時候,因為他不愛笑,眉眼裡都透著一股冷,可現在睡著了,五官柔和下來,就多了一種安靜的味道,特別是那微微翹起的眼睫,比熙哥兒的還要可愛……

  許錦看了喜歡,湊過去偷偷親他,輕輕地碰,碰完想離開,腰突然被一雙手臂抱住,轉眼就撲到了他身上。

  「阿錦,你偷親我。」祁景笑著看她。

  許錦臉上有些熱,但兩人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一個簡單的親吻還不至於讓許錦羞到不敢說話。她抱住他脖子,又親了一口,跋扈道:「我就親了,你不讓嗎?」

  「讓,親多少下我都讓。」祁景滿足極了,仰頭想親她。

  許錦笑著撐著他坐了起來,晃晃他手道:「起來吧,今早要敬茶,別鬧了。」

  「再睡一會兒。」祁景將人拉回回來,翻身壓到她身上,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還疼嗎?」

  他的那東西已經抵在她腿間了,許錦又羞又怕,閉上眼睛道:「疼呢,你別鬧我,再鬧我真的生氣了。」

  嬌嬌怯怯羞羞答答,祁景愛死了自己的小姑娘,滿腔愛意說不清楚,只好化成行動告訴她,「不鬧你,就親一會兒,阿錦,昨晚我都沒親夠。」大手熟練地扒開她單薄睡衣,隔著水紅繡鴛鴦的肚兜就含了上去,她情不自禁往上挺腰,雙手抱著他腦袋欲拒還迎。祁景才不管她到底想不想要,恣意吮弄起來,嘗他可口的果子。右手沿著她腰際緩緩下移,探進她小褲,再擠到她緊緊併攏的腿間仔細摸了摸,最後勾出一指晶瑩水兒遞給她看,歡喜道:「阿錦,你那裡不腫了,你的小冊子到底放哪兒了?」

  放哪兒了?

  許錦才不告訴他!

  羞惱地拍開他手,許錦費勁兒地鑽了出去,捂著胸口道:「該起來了,不許你再胡說八道。」就算不腫了,她還疼呢,這兩天他都別想再那樣。說什麼會輕點,那麼,那麼大那麼長的東西,他再輕也要全部戳進來,許錦想想就害怕。

  她繃了臉,祁景不敢再鬧,兩人一起穿衣下地。祁景神清氣爽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可憐許錦則腰酸背痛,好不容易走到櫃子前挑了今日要穿的衣裳,就走不動路了,被祁景抱到炕上輕輕揉了一番,這才感覺好了點。

  「阿錦,你受苦了。」準備出門時,祁景抱著妻子道。之前他多少都以為她是裝疼拒絕他,現在看她走路都不太自然,他才知道他真的弄疼她了。

  「你知道就好,以後不許再那樣欺負我。」被他這樣溫柔地哄著寵著,再大的委屈也消了。

  祁景沒說話,低頭親了親她。

  這一親又一發不可收拾,還是外面寶珠看天色不早咳了咳,許錦才將人推開。

  小兩口到的時候,祁家正堂裡該到的人都到了。

  按理說,從祁老爺子到龍鳳胎姐弟,甚至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這屋裡就沒有幾個許錦眼生的人。可是,想到昨晚她跟祁景做了什麼這些人都心知肚明,許錦臉上就控制不住地紅了,本就穿著一身紅衣裳,這樣一來更顯嬌媚。祁景在家向來不苟言笑,今日有媳婦在身邊,眼角眉梢總算有了笑意。

  祁老太太看許錦那是越看越滿意,長孫能有今日,多虧當年跟孫媳婦玩鬧摔了一跤才摔好了。

  等小姑娘紅著臉喊了聲祖母,祁老太太笑眯眯把根藍寶石簪子插到她頭上,「終於喊祖母了,祖母早就盼著這一天呢。」以前小丫頭總是「祁奶奶祁奶奶」地喊,那時她就惦記上這個孫媳婦了。

  許錦笑著謝過祖母,再跟祁景去給祁儼夫妻敬茶。

  祁儼心中百感交集,可看看兒子抿起的嘴角,沒有半點方才在祖父祖母面前敬茶的喜意,自知兒子不想聽自己多說,便簡單地道:「阿景大了,以後好好照顧你媳婦。阿錦,他性子執拗,以後若他惹你生氣了,你多多忍讓一點,兩口子互相扶持,儘量和和美美的。」

  祁景面無表情,許錦心裡嘆息一聲,道:「父親放心,我們會記得您的教誨的。」她對祁儼沒有什麼怨,父子倆走到今日,誰都有責任。但她自小被父母寵愛著長大,所以一想到祁景小時候孤零零的一個人,父親不疼生母早逝,她就替他心疼。

  接著給蕭氏敬茶。蕭氏簡單說了兩句客套話,送了一對兒成色極好的碧玉鐲子給許錦。

  長輩們都敬過了,接下來是平輩。

  許錦隨著祁景走到祁恆身前,想了想,抬眼看了過去。自從正月裡得知祁恆定親的消息,她就沒見過祁恆了,剛剛進屋時她知道祁恆在裡面,卻也沒有看他。此時此刻,距離如此近,她忍不住。

  看了一眼,震驚過後迅速垂下眼簾。

  祁恆淺淺一笑,「大嫂,二弟祝你跟大哥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多謝二弟,二弟你,讀書辛苦,好好照顧自己。」許錦看著對面略顯鬆垮的青色袍子道。她還記得祁恆第一次喊她大嫂時的情形,那次祁家要去莊子上踏青,祁恆托她叫上崔筱,崔筱沒去,祁恆也就沒去。許錦想,那件事,祁恆大概也記得吧?所以他瘦成這樣。這兩個人她都認識,這一刻,許錦替他們兩個心疼,明明互相喜歡卻不能走到一起。

  怨誰呢?

  現在想想,最該怨祁恆不該在明知道父母不會贊成的情況下招惹崔筱,可十二三歲的年紀,喜歡了,怎麼會忍得住不去喜歡?

  聽完祁寧祁薇喊大嫂,許錦送了禮物,便去祁老太太身邊坐了。

  用完晌午飯,許錦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祁老太太是過來人,心疼她,讓小兩口回屋歇晌去,反正家裡人口少,下午也沒什麼事。

  「很難受嗎?」見她臉色不好,祁景擔憂又自責地問。

  許錦搖搖頭,只是腰有些酸罷了。

  祁景卻不信她,等到了他們的院子,他直接把人抱了起來,抱她進屋。

  他的手臂那樣手裡,他的懷抱那樣讓她安心,許錦放縱地靠在他身上,進屋後他想放她到炕上,她也抱著他腰不松手,貼著他胸口道:「你抱著我睡。」

  祁景詫異她如此依戀,轉身,用腳脫了鞋,一起上炕。躺下後,她依然緊緊抱著他,祁景親親她,一邊給她卸頭上珠釵一邊輕聲問:「到底怎麼了?」

  「祁景,如果,如果我是崔筱,你是祁恆,你也會聽你父母的話,他們不讓你娶我你就不娶我嗎?」

  「不會,我喜歡你,誰不答應也沒用。」祁景毫不猶豫地道。

  許錦並不滿意這個答案,小手無意識地拉著他腰間她親手繡的荷包玩,「你說的簡單,如果你父母真的對你特別好,你肯定不忍心傷他們的心的。」

  祁景動作一頓,將那些東西放到一側,低頭看她,「倘若你父母不願意你嫁給我,你就不嫁了?」她父母對她可是疼到手心裡去的,聽她的意思,她會跟祁恆一樣,選父母而不選他?祁景幽幽地盯著她,他沒有爹娘,在他眼裡,她就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也希望她心裡最看重他。

  男人的眼神太熟悉了,許錦心頭一凜,眼神閃爍起來不敢看他。

  「阿錦。」祁景提起她下巴,不容她迴避。

  男人不好糊弄,許錦只好認真思索起來,想了半天左右為難,眼看祁景臉色越來越難看,許錦揉揉額頭,突地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對我這麼好,我爹娘怎麼會不願意?況且他們那麼疼我,只要我想嫁,他們再不捨都會答應的,而我眼光那麼好,挑了最好的男人,我爹我娘非但會同意,還會為我高興呢,祁景你說是不是?」她興奮地抱住他,杏眼明亮。

  祁景冷笑,她還是沒有回答。

  許錦後悔了,早知道他這麼較真,她就不該胡思亂想問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祁景,別想了,你是你,我是我,咱們已經成親了,對不對?」許錦乖乖趴到他身上,一下一下親他的臉,親完臉,又覺得他微微仰著的脖子特別誘人,便嘻嘻笑著挪到他脖子上,一通亂啃。

  祁景一動不動。

  許錦好沮喪,連這招都不管用了。

  抬頭,見他還抿著嘴,許錦咬咬唇,學他那樣去吃他耳朵,含了兩下往裡面吹氣:「我都是你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小心眼?」就沒見過這麼小氣的人,為一些胡思亂想的問題較真,還較真這麼長時間。

  「什麼叫你是我的人了?」祁景一個翻身兩人便換了位置,他按著她雙手,一字一字問她:「你是我的人,是因為我把你娶回家了,還是因為我進到你裡面去了?」

  「不許你這麼說話!」大白天的,許錦臉如火燒,羞得都不知如何是好,氣得去捏他臉。

  祁景按住她手,沉著臉道:「我現在沒在你裡面,所以你不是我的人,我要進去,進去了你才是我的。」

  「不許你,你……還疼呢!」許錦閉著眼道。

  「小冊子在哪兒?我去找。」祁景自己說自己的。

  許錦緊緊抿唇,表明不會告訴他。

  祁景冷笑出聲,在她耳邊道:「你不告訴我,那我就還用昨天那個姿勢。」說著就要將人翻過去。

  「不要不要,在櫃子裡,衣服最下面!」許錦死死抱住他,不許他翻。

  祁景笑著親親她眼睛,「真乖,等著,我去拿。」言罷利落跳下地。

  許錦才不等他,迅速放下被子裹住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祁景在那邊翻櫃子,聽見響動,扭頭看向炕上,見炕頭多了個鼓包,無聲地笑。

  上炕後,他將人從被子裡捉了出來,卻又在她的掙扎中替她掩好被角,親親她嘴道:「睡吧,養好了再說,我不急。」她這麼小,看她難受了半天,他實在不忍心再折騰她。

  許錦傻了眼,突然憶起七歲那年,她不小心把父親最喜歡的一幅畫弄髒了,早早躲到被窩裡裝睡免得父親回來訓她。父親回家後跟母親一起來了她屋裡,她害怕地閉緊眼睛,聽母親跟父親說她做的好事,結果父親只是輕輕摸了摸她臉,替她掩好被角,就像剛剛祁景那樣,溫柔極了。

  「祁景,你對我真好。」她裹著被子,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祁景沒看她,只點點頭:「快睡覺吧。」

  這麼冷淡,許錦不高興,嘟嘴問他:「你不睡嗎?」

  祁景扭頭,揚了揚手中的小冊子,認真地道:「我在看這個,你不困了?那跟我一起看……」

  「我睡覺了!」許錦飛速轉身,不理他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3 PM

第79章 馴夫

  許錦這一覺一直睡到黃昏,醒來時祁景並不在屋裡,問寶珠,說是被祁老爺子喊去了。

  許錦沒多想,下炕洗漱,趁晚飯前思索嫁妝的事。

  用不了多久兩人就要去外地了,嫁妝太多,都帶走肯定不行,她得好好想想要帶哪些東西。

  祁景進屋就見她坐在桌前對著嫁妝單子寫寫算算,他覺得新奇,走過去將人拉了起來,他先坐下,再抱她坐他腿上,問她在做什麼。想到睡前他做的事情,許錦有些臉熱,也不知道他都學會了什麼,當然她肯定不會問出來的,趕緊用嫁妝的事轉移注意力。

  聽她已經在為兩人的將來做準備了,祁景滿足又歡喜,親親她臉道:「快了,皇上說等我婚假過後就下旨意,到時候只有咱們兩個過,咱們一起吃飯。」現在祁家人一起吃飯,他跟她坐在不同的桌子旁,他都沒法喂她。

  只有他們兩個嗎?

  許錦垂眸偷笑。

  榮征早就把他的安排跟她說了,讓她暫且保密,然後等祁景知曉後勸他老老實實接受,不要鬧到皇上面前惹人笑話。對此,許錦是很驚喜的。她知道祁景只想跟她在一起,最好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可背井離鄉,許錦還是捨不得的,如今能跟榮征一起去西北,在家她有關心疼愛她的乾爹,在軍中祁景有厲害的岳父照應提點,怎麼想怎麼好。至於祁景,許錦自信有辦法哄好他。

  這晚休息時,祁景心疼她,只抱著她啃了會兒,沒提別的要求。

  第二天晚上祁景就不太老實了,鑽進被窩後就在她耳邊哼求,又抱又摸又親又舔的。許錦被他弄得渾身軟綿綿,身體害怕卻也渴望著,但她褲子捂得緊緊的,無論如何都不給他脫,咬定那裡還不舒服。祁景信以為真,沒有硬來,讓她安全混了過去。

  醒來就是三朝回門了。

  許錦非常興奮,早早起來打扮自己。祁景歪坐在炕頭,靠著牆壁看她忙活,目光幽怨。

  許錦假裝沒看見他的臭臉,挑了身大紅十樣錦妝花褙子,張開手臂問他:「好不好看?」

  祁景盯著她不說話。

  許錦瞪他一眼,轉身看向大白,滿臉笑容:「大白,我穿這件好不好看?」

  「汪!」大白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蹲坐在她身前,吐著舌頭看她。

  許錦笑彎了腰。小時候大白做這個動作天真可愛,現在它這麼大的塊頭,再做這種動作頗有幾分壞人裝老實的感覺,傻乎乎的,好在依然招人喜歡。許錦走過去抱住大白,摟著它脖子親它腦頂,假裝傷心道:「還是大白對我最好了,每次問你話你都回我,不像有些人,無緣無故就發脾氣。」

  大白搖搖尾巴,一顆大腦袋因為身高正好貼著許錦胸脯,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炕上的男人,落在男人眼裡就有了點別的味道。

  「過來。」祁景喊它。

  大白眨眨眼睛,沒動,只繼續搖尾巴。祁景皺眉,大白見炕上男人皺眉瞪它,扭頭看向另一側。主人不在身邊時就聽他的話,主人在時就只聽主人的話,現在主人跟它親熱呢,它更不會走開了。

  於是主寵兩個在那親暱,祁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小手在大白毛髮裡摸來摸去,看大白美得尾巴左甩右甩。看大白甩了兩次後,祁景憋不住了,寒著臉跳下地,一把將人扯到自己懷裡,不顧大白咬住他褲腳,盯著她問:「回家而已,你就那麼高興?」他都能想像她到家後會是什麼情形,抱她娘抱她那兩個弟弟,甚至還可能抱她那兩個爹。

  「那是我的家,我的親人都在那裡,今天又能見到他們了,我當然高興。」許錦乖乖靠在他身上,仰頭,柔聲道。祁景很霸道,但她不想跟他生氣,她知道祁景是太在乎她。除了祁老爺子祁老太太,祁景眼裡幾乎只有她,她高興,而祁景只是因為小時候沒有享受過父母疼愛才會排斥親情,她要教他慢慢適應,而不是強硬地頂回去。

  「祁景,沒有我爹我娘,就沒有我,可以說,是我爹我娘把我送給你的,是不是?」她抱住他,小聲地問。見他抿著唇不說話,她繼續說了下去:「是他們將我養大的,沒有他們精心照顧我,我不會過得那麼好,而你那麼喜歡我,就憑這一點,你也該感謝他們,對不對?」

  祁景總算有了回應,眨了下眼睛。

  「熙哥兒睿哥兒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天生就會互相親暱照顧彼此。你看熙哥兒才四歲,那麼小,但他已經知道有好吃的要留給姐姐嘗嘗,有好玩的故事也要講給我聽,你來接我那日,他肯定也叮囑你要好好照顧我了吧?睿哥兒還小,但他會慢慢長大,也會跟我親的。祁景,他們是我除你之外最親的人,你看,他們那麼喜歡我都把我嫁給你了,都舍得讓我跟你走,就是因為知道我喜歡你,想讓我開心,那你呢,就算為了哄我高興,你多喜歡他們一些行嗎?」

  許錦抬起他手,送到嘴邊,輕輕地親,眼淚掉在他手背上。都是她最親的人,她希望祁景能跟家人相處融洽。

  她淚眼模糊,沒看見他抬起了另一隻手,直到他手指碰上她臉幫她抹淚,許錦才驚訝地抬起頭。

  「別哭了,我知道了,我陪你回家。」祁景心疼地親親她含淚的眼睛。她說的話,他懂,但他不是很理解那種感覺,不過那沒關係。她說的沒錯,就算是為了哄她,為了讓她少落淚,他也不該因為這個跟她生氣。再說她爹娘能做到把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嫁給他,他同樣可以忍受她最後親近他們幾次。

  許錦看著他笑,笑著笑著離開他懷抱,再次張開手臂問他:「我穿這件好看嗎?」

  「好看。」祁景上前抱住她,能遇到這麼好這麼嬌的小姑娘,他何其有幸。

  許錦心滿意足。

  辭別祁家長輩後,夫妻倆一起上了馬車,高高興興地前往許家。

  許家門口,許攸江氏榮征早就出來等著了。

  江氏抱著睿哥兒站在許攸身側,榮征面朝東邊巷子口,抱著熙哥兒跟他說話。平時他過來時很少見到她,現在大家都站在外面,他雖然想,卻沒有多看一眼。錯過便是錯過,他再執著,只會給她添麻煩,許攸允許他過來陪女兒,他已經很滿足了。

  「給我抱吧。」那邊還沒有動靜,許攸對妻子道。

  江氏便把白白胖胖的小兒子遞了過去,這小子越來越重,抱了這麼久的確有些吃力。

  又等了會兒,派去巷子口守著的小廝急急跑了回來,滿臉喜悅。

  江氏激動地攥住丈夫胳膊,女兒總算來了。

  祁家馬車還沒停下,熙哥兒已經跳下榮征懷抱,脆脆地朝那邊喊「姐姐」。

  許錦興奮地探出頭,對等在家門口的親人們笑,笑靨明媚燦爛。

  「這丫頭,還跟小孩子似的!」江氏無奈地數落女兒。

  「爹,娘,乾爹,你們怎麼出來等著了,大熱天的,在屋裡待著多好,又不是接外人。」許錦在祁景的攙扶下下了車,邊說邊跑到父親身前道,朝睿哥兒拍拍手要抱他。幾日不見,睿哥兒顯然還記得姐姐,咧嘴朝姐姐湊了過去。

  許錦立即狠狠親了一口弟弟。

  「姐姐,我想你了,你這次回來在家多住幾天吧?」熙哥兒吃味兒地攥著姐姐衣擺,仰頭道。

  「我也想熙哥兒啊,這幾天新認了多少字啊?」許錦忙將二弟還給父親,把小醋罈子抱了起來,可惜沒走幾步就抱不動了,剛想放下他,旁邊祁景伸手把熙哥兒接了過去,「給我抱吧。」

  許錦受寵若驚,隨即賞給自家男人一個大大的笑容。

  祁景不由地也笑了。

  身後江氏滿意地笑,許攸跟榮征互視一眼,雖然各自迅速移開了,但短短的碰觸卻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嫉妒。臭小子肯定是佔了女兒便宜,這才主動親近熙哥兒。他們的女兒啊,被狼啃了……

  到了廳堂,短暫的團聚後江氏便迫不及待拉女兒回房說悄悄話去了,徒留祁景一人面對兩個岳父。往常三人在一起基本都是你喝茶我看腳他閉眼互不理睬,今日依然如此,只不過悶了會兒許攸最先忍不住,開口跟祁景打聽女兒在祁家的情景,知道祁家並沒有那些晨昏定省的規矩,放了心。榮征也想問上幾句,可惜祁景不想理他,氣得他拂袖去了院子。

  快到晌午時崔家兄妹來了,許錦又跟好姐妹說了許多悄悄話。她跟崔筱打聽靜王府的事,崔筱笑著問她婚後生活如何,因崔筱對祁恆避而不談,許錦也就沒有多說。再無奈再不捨,人總是要往前看的,沉浸在過去,只會活得更苦。

  快樂的時候,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轉眼都快黃昏了。祁景不催,許錦就賴著不想走,江氏雖然捨不得她,可這個時辰已經很晚了,總不能仗著祁家人好說話就不把規矩當回事,便狠心將女兒送出了門。

  許錦不敢當著親人們的面哭,上車後才撲在祁景懷裡哭得稀里嘩啦。

  祁景心疼地哄她,晚飯後見她還有些提不起精神,便老老實實抱著她睡了。

  次日宮裡來了旨意,封祁景為平西將軍麾下副將,官職從二品,三日後與平西將軍同道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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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這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乖,從二品大官啊,好開心~

  祁大白:我不高興!

  小姑娘:為什麼啊,我很高興啊,大白你真厲害,我為你自豪!

  祁大白:可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小姑娘:不用跟他在一起啊,到那邊咱倆自己住。

  祁大白:……那我也不高興,他肯定會來咱們家的,我……主人你,你做什麼?

  小姑娘:想吃肉不?想吃就乖乖接旨!

  祁大白:……你幫他欺負我!

  小姑娘:不想吃啊,不想吃算了,我……

  話未說完被流鼻血的祁大白撲倒,以下省略九千字(我是肉文小能手哦,嘎嘎嘎)。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4 PM

第80章 打斷

  十七歲就當上從二品副將,祁景陞遷可謂神速。

  不過若是細想,他升的也算合情合理。

  本朝前幾次武科舉武狀元封的都是三品官,這次祁景是自己等著娶媳婦不想要外放的三品,甘願做四品御前侍衛,可皇上也給他預留了三品官職。後來祁景護駕有功,雖然他為未婚妻求了狗牌,不過在皇上眼裡,多半隻當痴傻小子胡鬧才配合他的,其實心裡還記著祁景的功勞,所以這次給個從二品,才是真正的論功行賞。

  跪在祁家正院的祁家人面上都是歡喜表情,祁老爺子夫妻不說,祁儼打心底裡替兒子高興,長子小時他沒能做個好父親,如今兒子自己有了出息,他深感欣慰。他身後蕭氏心中難免有些複雜,既羨慕祁景運氣好,又暗暗盼著自己的兒子早點功成名就,超過祁景。祁恆則低頭看地,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最該高興的祁景卻是臉色鐵青。

  昨日聽了她的話,他可以忍受她親近生她養她的父母,接受跟她同父同母的弟弟,但榮征算什麼?半路跑出來的乾爹,就因為對她好,他就該同意讓妻子對他笑對他撒嬌嗎?跟榮征有交情的是許攸夫妻,不是她,他不願意跟人分享妻子的笑容。

  這道旨意,一定是榮征跟皇上求來的。

  「祁將軍,還不過來接旨?」宣旨公公笑眯眯地道,對於這個皇上面前新冒出來的紅人,他是想交好的,所以哪怕對方遲遲沒有接旨,他依然很客氣。

  祁景一動不動。

  許錦在後面看了著急,暗恨為何自己不是跪在祁景身後,那樣她還可以勸勸他,不論如何,得先把聖旨接了啊,否則抗旨不尊,那可是大罪。

  就在她急得額頭冒汗時,祁景終於起身,雙手將那明黃聖旨接了過來。他在朝中當了一年侍衛,懂得事情多了。他跟榮征鬧可以,但兩人若一直鬧,鬧到皇上跟前惹皇上煩了,誰都吃不了好。此事只能怪他沒有料到榮征如此卑鄙失了先機,但跟就算跟他一起去西北又如何?他不放榮征進門,榮征總不能硬闖進來吧?榮征敢闖,他就跟他打一場。

  眼看祁景將出來時許錦替他備好的一包銀子塞到宣旨公公手裡,他身後眾人都鬆了口氣。

  許錦意外又驚喜,跟祁景回屋後就抱住他,善解人意地道:「升了官,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高興啊?難道是因為要跟乾爹一起去西北?」

  祁景雖然接了旨,臉色卻很不好看,低頭看許錦,想了想,推開她走到桌前,坐下道:「你知道我不喜歡他,阿錦,到了西北,他肯定會來咱們家的,到時候你待在屋裡別出來,讓我招待他。」是告訴而不是商量。

  他招待榮征,打一場嗎?

  許錦笑著走過去,看看一旁的椅子,主動坐到他腿上。祁景不抱她,許錦拽著他手臂環住自己的腰,鬆開後,他果然沒有移開。許錦朝他笑,也不嫌夏日天熱,抱著他脖子道:「祁景,乾爹那麼可憐,沒有妻子兒女,對我又那麼好,我不忍心看他孤苦伶仃的,反正他最多來咱們家做客,吃頓飯就走,你別那麼冷淡好不好?」

  「不好,世上可憐的人多了,難道誰來找你,我都答應?」祁景不高興地看著她,「這事你不用再說,你聽我的,你再替他說話,我,我生氣了。」

  「你捨得跟我生氣?」許錦委屈地嘟起嘴。

  祁景喉頭滾動了一下,別開眼道:「你捨得幫他氣我,我就捨得跟你生氣。」

  「那好啊,既然你如此狠心,我就趁你出去當職時搬到乾爹的將軍府去,那樣你見不到我了,就不用生氣了。」許錦故意道,說完腳尖碰地,想從他身上下去。

  「阿錦!」祁景勒著她不讓她走,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為何要對他那麼好?」

  「因為他是你的上峰啊,我對他好,他就會對你好。祁景,軍中危險,你也承認乾爹打仗很厲害,讓他教你不好嗎?將來你們一起出去打仗,我知道你跟乾爹在一起也會放心很多。」許錦靠在他懷裡道,貼得緊緊的。

  她這樣,祁景語氣軟了些,卻還是道:「不用他教,阿錦,我很厲害的,你不用擔心。上次保護皇上受傷,我是故意挨得那一刀,就是為了讓皇上知道我忠心然後獎勵我。阿錦,你相信我,幾十個人一起打我也不怕他們,你真的不用擔心。」

  許錦良久沒說話,第一次發現,祁景在外面真的沒有在她面前這麼傻。

  好在她早想好了理由。

  抬起頭,許錦認真地望著祁景,輕聲問:「祁景,你跟我說實話,你覺得榮征對我好不好?」

  祁景不說話。

  許錦笑他:「你也知道他對我好是不是?」

  「我對你更好。」祁景摟緊她道。

  「可你們不一樣啊。」許錦循循善誘,「你對我好,因為我是你喜歡的人是你的妻子,作為丈夫,祁景,天底下沒有比你更疼妻子的了。可干爹把我當乾女兒對待,別說是干女兒,就是親生女兒,像乾爹那樣寵女兒的也不多,大多數人家都喜歡兒子。祁景,你知道嗎,得知要跟乾爹一起去西北,我特別高興,一是你我都能得到他的照顧,二是有他這個好爹爹在身邊,你也可以跟他學如何當一個好父親。」

  祁景冷哼一聲,「咱們又沒……」

  許錦飛快摀住他嘴,瞪著他道:「現在沒有,很快就會有了,不許你胡說八道。祁景,你眼裡只有我,我覺得咱們孩子出生了你大概也不懂怎麼照顧他們,所以你要好好跟乾爹學,就像當初你跟龐叔學功夫一樣。」

  祁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因她拉著他手按在她肚子上,他不由低頭看了過去。

  許錦紅著臉靠在他胸口,小聲道:「祁景,我想跟你生許多孩子,兒子女兒都要。你聽我的話,平時可以不搭理乾爹,但你好好看他是如何照顧我的,行嗎?我爹我娘對我都好,我這麼多年都是快快樂樂的,我想等我當了娘,也要讓我的孩子一樣幸福。祁景,你會喜歡咱們孩子的,是不是?」

  他跟她的孩子……

  祁景盯著她的肚子,喃喃出聲:「孩子在哪兒?你已經懷了?」

  「又犯傻了,咱們剛成親,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懷上?」許錦小聲嗔他。

  她臉蛋紅紅,祁景心神一蕩,他再傻,也知道孩子是怎麼出來的。想到那晚的暢快,已經憋了兩晚的男人忍不住了,抱起她朝炕頭走去。許錦心裡發慌,急得推他胸口,「你做什麼,還沒到晌午呢,快放我下來!」

  她越掙扎,祁景越熱,將人放到炕上便壓了上去,一邊急切地親她一邊從她衣衫底下探進去,順著那小腰往上摸,「阿錦,我想跟你生孩子,咱們現在就生,阿錦……」

  許錦哪裡掙得過他,勉強按住他手反被他帶著感受他揉她胸口的動作,那樣放肆放.蕩,羞得她急急鬆開手,扭頭推他肩膀:「祁景,祁景等晚上,別,晚上行不行……嗯……」說著說著被他堵上嘴,大手拽起她衣衫似是想扯,然後大概是記起上次撕嫁衣的事,臨時改成了脫。

  「祁景,門,門還沒關,還有窗……」他這樣急,許錦已經不指望他收手了,被他翻過去解肚兜帶子時,瞥見門是開著的,跟次間只隔著有些透明的紫紗簾子,頓時大急。

  「沒人會來,阿錦你別出聲就行了。」祁景趴在她背上,一邊親她細白脊背,一邊往下褪自己的褲子。他本能地喜歡在後面,前天在冊子裡也看見了,就連洞房那晚的姿勢也有,只是這樣入地太深,開始要慢慢來她才會適應,上次他實在太急了,傷了她。

  「不行,你去關門,快點的!」許錦害怕,大白天做這事已經夠……哪能門窗都開著?

  她不肯老實非要堅持,祁景被她晃得鼻頭髮熱,怕這樣下去估計又要忍不住,只得跳下地去關門。先門後窗,往回走時見她竟然在往身上套衣服,那衣衫半掩的情形更誘人發狂,祁景心跳如鼓,三兩步跳上炕又壓了上去,就著她拉到一半的衫子啃她肩頭,「阿錦,都關好了,不許你再躲,乖乖讓我進去。」

  許錦認命地摀住臉,害怕又緊張地準備迎接她跟他的第二次。

  結果就在祁景扶著那東西在她下面戳來戳去時,外面寶珠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姑娘,大少爺在裡面嗎?老太爺叫他過去,說是讓大少爺去宮中謝恩,耽誤不得。」說得顫顫巍巍的,顯然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麼,就連這幾日已經改口的稱呼又換回了出嫁前的舊稱。

  是啊,領了旨要進宮謝恩的……

  察覺身後男人突然不動了,許錦乖乖趴在炕上,什麼都不敢說,生怕惹怒他。

  祁景想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本想讓老爺子等著,先進去一次再說,卻瞧見她圓潤肩頭抖個不停,明顯是在偷笑。剛剛火熱的氣氛一下沒了,祁景恨恨捶炕,將幸災樂禍的妻子翻過來,對著那雪白胸脯咬了一口,咬牙切齒道:「你等著,看晚上你還笑不笑!」

  言罷跳下炕穿衣裳,穿到一半見她披著衣裳還在笑,他不甘心地將人拉下來,堵住她下面的嘴兒一陣狂舔猛吸,吃得她全身發顫再也不笑了,這才整理整理衣袍奪門而出。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5 PM

第81章 著迷

  祁景進宮謝恩去了,許錦也不能真的乖乖等他回來,三日後就要出發,她有的忙呢。

  收拾收拾衣裳去前面找蕭氏,客套兩句後便拐去祁老太太那邊。頭回遇到這種大事,許錦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比如說要帶哪些東西好,帶多少下人等等。若祁景有生母,生母多半會為他們打點好,可祁景沒有,那就只能她這個妻子盡心安排了。其實那年自家般到京城時許錦一直在母親身邊陪著,多少有些經驗,不過有祁老太太幫忙出主意,肯定差不了。

  取了經,回來就要開始準備了。因為知道婚後不久便要調去外地,大多數嫁妝箱子都沒有拆封,許錦拿著嫁妝單子一一核對,讓人把要帶去西北的先搬到廂房裡放著,箱子外面的紅綢已經解開了,此時一看便跟普通行李無異。

  晌午時祁景派長順過來回話,說他跟同僚去吃席了,晚上還要去赴平西將軍準備的宴席,讓她不用等他。

  這傢伙還挺忙的,許錦有點失望,又暫且鬆了口氣,他回來地越晚,留給她準備的時間就越長,若是他喝得醉醺醺回來就睡著了,她還能再拖延一晚。那種事,被他親的時候真的很奇怪很舒服,心癢難耐,可初次極致的疼也深深印在了許錦腦海裡,她害怕。

  晚飯後抱著大白玩了會兒,側室熱水備好了,許錦摸摸大白脖子,起身去沐浴。

  許錦愛美,沐浴時喜歡泡花瓣澡,鮮紅豔麗的月季花瓣片片浮於水面,整個房間裡都瀰漫著沁人的花香。身上還有祁景留下來的痕跡,所以許錦將寶珠打發了出去,自己褪了衣衫掛在屏風上,然後抬腿跨入桶中。

  燈光柔和,大紅花瓣襯得她肌膚越發白皙如玉。

  許錦背靠浴桶,兩條腿抬起搭在對面桶沿上,一下一下往上撩水。自己的身體,自己看了都喜歡,祁景那傢伙,怎麼會不饞?有時候她怕他饞,但祁景真饞的時候,許錦心裡甜蜜又歡喜,被一個男人如此寵愛珍惜渴望,比什麼言語誇讚都讓她滿足。就像廚娘做了飯菜,你嘴上誇的再好,都不如將飯菜吃得乾乾淨淨更讓廚娘高興。

  出了桶,許錦換上那套她自己偷偷繡的專門為祁景準備的小衣。抹胸是薄得快要透明的水紅綢緞,裡面兩團白隱隱若現。小褲腰上用紅綢繫著,輕輕一扯就開了。穿成這樣當然害羞,但今晚將是她跟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許錦想把最美的自己送給祁景。再說,他沒有為榮征坑他的事犯倔,她該獎勵他的。

  外面罩上睡衣,許錦鑽進了被窩,乖乖等著她的男人回來。

  胸口被期待緊張還有一種悸動充溢著,許錦一點都不困。

  夜越來越濃,外面越來越靜,許錦不高興地嘟起嘴。再等一刻鐘,他要是還不回來,她就換身衣服去。

  念頭剛落,前頭傳來一點動靜。

  許錦的心提了起來,很快,她聽見院門被打開,聽見祁景制止丫鬟們說話,直接朝內室走來。

  她趕緊閉上眼睛裝睡,沒忘了把薄被捂得嚴嚴實實的,免得肩膀露出來。

  祁景黃昏時跟榮征打了一場,滿身是汗,晚上又跟他身邊的將士們拼酒,渾身酒氣,在那邊喝了醒酒茶才回來的,否則根本沒法騎馬。知道她不喜歡自己髒兮兮的,祁景本想先去沐浴洗漱再回房,然一踏進院門口,看到內室柔和的燈光,想到她就睡在裡面,祁景便忍不住一天的思念,想先看她一眼再去收拾。都這麼晚了,她肯定睡著了,聞不到他身上的味的。

  進了屋,見她面朝炕頭而睡,身上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粉嘟嘟的小臉,乖乖巧巧,祁景心軟的一塌糊塗,俯身過來想偷偷親自己的小姑娘一口。

  濃濃的酒味兒伴隨著汗臭味兒撲面而來,許錦直接躲到被窩裡,攥著被子縮成團不准他靠近,悶聲罵他:「先去洗澡,否則別想碰我!」等了這麼久等回來一個臭男人,許錦氣得胸口發堵。

  祁景愣了愣,想大笑出聲,顧忌這是深夜,只低低笑道:「原來阿錦還沒睡著,等我嗎?那你別急,我很快就回來。」一個念頭,他下面已經為她支了起來,祁景大步出門,很快側室便傳來嘩嘩撩水聲。

  水聲不斷,許錦的心也砰砰砰跳個不停,越跳越快,一時有點後悔自己不該穿成這樣了,他會不會以為她很渴望?當時繡這套小衣時是怎麼想的呢?

  怎麼想的,許錦已經記不清了,或者說她現在腦海裡全是祁景,只有他,其他的她都記不得。

  她在被窩裡各種羞澀緊張,冷不丁被子突然被人掀了起來。許錦嚇得低叫一聲,一抬頭,對上炕沿前光.溜溜的健壯男人身體。也不知怎麼回事,明明那麼多地方,她目光偏偏就最先落到了祁景腰下,那東西虎虎生威,唬得她呆呆忘了反應。

  祁景比她還震驚,視線碰到她就著了火。

  她穿的那是什麼衣裳?只有胸口腰胯被遮了起來,其他地方都露在外面,白.嫩嫩晃眼。再說她的姿勢,原本應該是蜷縮在裡面的,現在被他嚇到了,身體依然還是那個略顯可憐的姿勢,修長脖頸卻抬了起來,水汪汪的眼裡裝滿了震驚,還有一點害怕。而她袒露的胸前,那塊兒碎布是遮掩又是誘.惑……

  祁景再也站不住了,甩開被子跨上炕,將兀自呆愣的小姑娘抱到懷裡,大手握住一團,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阿錦,這是什麼衣裳?以後你天天穿這個睡覺吧,最好看,我最喜歡……阿錦,你,你怎麼長得這麼好看,這麼香,我真想天天都抱著你要你!」

  直白情.話突如其來,比她預料的還要快還要羞人,都是最最簡單像小孩子才會說的話,偏偏最讓她身軟骨酥。閉著眼睛,腦海裡還停留著剛剛見到的男人身體,而此刻她就被那結實的身體抱著,那麼壯那麼熱,許錦什麼都做不了了,任他胡言亂語任他上下亂摸,最後將她放平在被縟上,抽了她特意穿給他看的衣裳。

  她美得不似真的,祁景完全沉浸在一種夢一般的感覺裡。為了證明這不是夢,他攥著她小腳一寸一寸從下往上親了上去,渴了就在那會流水兒的地方多加逗留,喝夠了再往上走,吃他最喜歡的小果子,白的清新紅的誘.人,堆在一起讓他愛不釋口,於是他吃個不停,聽她發出高高低低長長短短如哭似泣的哀求或催促。

  「阿錦,你真香,又香又嫩。」終於來到她面前,祁景捧著她臉,親不夠愛不夠。

  許錦全身都被他點了火,嘴上不受控制地迎合他,下面難耐地磨蹭,盼著他做點什麼。

  「阿錦,你怎麼一直閉著眼睛?」祁景卻不滿意她不看他。他喜歡她水濛濛的眼睛,他要看著她進去,看她眼裡各種情緒。她的眼睛會說話,是疼是舒服,他都能看出來。

  「阿錦,睜開眼睛,看看我。」他扶著自己抵上她,低低地催她。

  他不停地催,耐性不知怎麼突然變好了,她不睜開他就不進來,只在那裡磨蹭,磨得她下面都縮縮張張像是求他快點進來。許錦想忍,他叼住她上下一起逼她,許錦漸漸支撐不住,抱住他求:「給我……」大大的眼睛裡浮上了淚,她第一次知道,還可以為這事兒急得羞得落淚。

  祁景抬頭看她,兩人面頰距離不過一掌,他直接望進了她眼裡。他一手托起她肩膀,她頭後仰,眼淚快要落下去,將落未落最是惹人憐惜又催人發狂。祁景等不及了,猛地向前挺腰全部衝了進去,她低叫一聲抱住他背,身子卻隨著他的衝勢往前晃,晃得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被緊緊盯著它的男人低頭含住。

  呼吸急促。

  因她身體繃緊指甲抓入他背,祁景知她疼,進到無法前進便不動了,親她越來越多的眼淚,「疼嗎?別哭別哭,我不動了,等你不疼了我再動。」

  「出去……」許錦哭著拍他背,沒有那日疼得那麼尖銳,但還是有種被生生撐開的疼,脹得慌。

  「……好,我出去,你別哭。」祁景有一萬個不捨得,卻還是準備往外退。

  「別,別動……」他一動,許錦又疼了,只能抱著他哭得分外委屈,「都怪你,你慢一點,興許就沒這麼疼了。」

  祁景心疼她,但也很委屈,「阿錦,你裡面裹得我特別舒服,進去一點我就忍不住全……」

  「不許你說!」許錦羞得摀住他嘴。

  祁景攥住她手舔她手心,既然不能動,就繼續吃吧。她那麼香,他真想翻來覆去地舔她……

  她哭哭啼啼各種嬌罵,不讓他進也不讓他走,祁景怎麼做都不對,乾脆認她罵,他自己舔得興起。舔著舔著不知是誰先動的,她不哭了他也不舔了,發了狂在她身上動了起來,聽她哭哭叫叫,看她臉上紅暈似霞,眼淚被他撞得串串滾落。

  看夠了,他退出去將她翻個身,再進去繼續撞。她抓著被子連聲喊停,卻在他真的停時主動往後吃他。祁景不明所以,只好一會兒隨著本能狠撞,一會兒又聽她話停下來,直到最後根本停不了了,才不顧她哭求掐著她腰急促挺.腰,最後在熟悉的只能由她給他的快活中抱緊她歇了下來。

  她早就無力趴在了被縟上,身上汗濕一片,被縟更是早已濕透。

  「阿錦,舒服到了嗎?」祁景趴在她身上,扭頭看她。

  許錦已經累得睡了過去。

  半夜又被人喚醒……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6 PM

第82章 瀟灑

  許錦應該感激祁景一大早就把她叫醒了,否則經過昨晚那兩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以前那樣自己醒來。只是,他為何要用這種方式叫她?

  外面寶珠已經領著小丫鬟開始收拾房間院子了,腳步聲時斷時續,偶爾會試探地走到內室門前,大概是想聽聽她跟祁景有沒有醒?許錦的心隨著那些腳步聲起起伏伏,卻只能緊緊抓著被縟,待寶珠再一次轉身走開時,儘量平靜地催祁景:「要起了,你,你快點……」她的腰啊,真的快斷了。

  「你醒了?阿錦,這樣真好,沒弄疼你。」祁景翻身半壓在她身上,一邊動一邊看著她晃動的小臉道。他發現了,她身子特別容易出水兒,那時再進去,他容易,她也舒服。

  許錦懶得理他,抓住被他丟在一旁的抹胸摀住嘴,隨他去了。開始還能分神留意外面,後來漸漸被他俘虜,腦海裡全是他給的強烈快意,身體更是不由自主地配合他。快快慢慢,昏昏沉沉,許錦偷偷看一眼埋在胸口的腦袋,看看那比平時多了幾分狂野氣息的臉龐,認命地閉眼。

  一番荒唐後,許錦雖然醒著,卻是半點力氣也無。

  祁景神采奕奕,喊丫鬟送了熱水進來,他親自為她擦拭,擦完幫她摟腰捏腿,然後自以為很聰明地悄悄佔點小便宜。其實許錦都知道,她又沒睡著,怎麼察覺不出來他揉肩膀時是故意往前碰她胸口的?只是她太累了,連說話都不想說。

  終於下了地,許錦扶著祁景走了兩步才算能站穩了,站定後小腿還不受控制地打了好一陣哆嗦。

  「到西北之前,不許你再碰我。」許錦咬牙切齒地道。後日就要出發,這兩晚她肯定不能縱容他胡鬧了,路上他們是跟榮征的八百護衛軍一起走的,隨行只有她跟身邊幾個丫鬟,自然要收斂。

  祁景乖乖點頭。她現在正在氣頭上,他先答應她,到時候再看時機磨她。她那麼喜歡,肯定堅持不住。

  許錦狐疑地看他一眼,兩人一起去前面用飯。

  這天她精神不濟睡了半天,醒來收拾東西,次日祁家招待客人為他們餞行,各種忙碌,許錦跟母親只抽空說了兩刻鐘的話,抱抱還不會走路的睿哥兒,再叮囑熙哥兒好好孝敬爹娘照顧弟弟,兩刻鐘轉眼便過去了。在門口送父母上馬車時,許錦躲在祁景身側偷偷抹淚兒。

  到了出發那日,就是父母來送她了。

  京城規矩多,送行都要注意得體,所以許攸江氏等人早早趕到京郊等著見女兒一面,說些貼己話。這是大家昨日就商量好的,許錦都知道,馬車一出京城,她就忍不住掀開車簾尋找家人身影,直直望了半個時辰,才在一個四角亭子外瞧見父母弟弟,身邊是崔家兄妹,崔筱穿了一身男裝。

  眼淚迅速盈滿眼眶,許錦緊緊抓住車板,盼馬車快點停下。

  榮征騎馬走在最前頭,此時擺手示意身後將士停下,望著前面對祁景道:「帶阿錦去亭子裡吧,一刻鐘後出發。」身後那麼多人看著,縱使他是將軍,也不好因私事逗留太久。

  「你不去?」難得他不纏著妻子,祁景不由詫異問了一句。

  榮征扯了扯嘴角,不作回應。

  祁景便也不理他,策馬往後行去,到了馬車前利落下馬,挑簾喚妻子下車。

  許錦擦擦眼睛,起身時理理衣擺,免得母親說她心急還像個孩子。

  祁景送她到亭子前,看看她紅紅的眼圈,有些艱難地開口:「別哭了,一刻鐘後就要出發,多說話吧。」

  許錦怔了怔,回頭望望那些士兵,沒再多說什麼,朝已經迎上來的父母跑了過去。父親抱著二弟,她埋在母親胸口,那些早想好的叮囑保證都沒了蹤影,除了哭,什麼都說不出口。

  江氏也淚流滿面,好在她經歷的事多,很快便鎮定下來。剛剛女婿的話她也聽到了,知道時間不多,忙一邊替女兒擦淚一邊道:「到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你年紀小,有什麼不懂的都跟王嬤嬤說,你們商量著來。還有要跟左右街坊交好,做什麼事都注意些,別仗著他們兩個寵你就真的無法無天了,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別去外面胡鬧,知道嗎?」王嬤嬤是她奶娘,現在也五十多歲了,江氏不捨得讓老人家奔波,可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才十四歲,沒有個長輩在身邊,她不放心。

  許錦連連點頭,眼淚不斷:「知道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娘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跟爹爹別為我擔心,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爹爹別在書房待太久,娘你多讓奶娘幫你看著睿哥兒,別什麼事都自己做……」她哽咽地說個不停,靠在母親懷裡,一會兒跟母親說話,一會兒跟父親說,手則按在抱著她腿哭的熙哥兒肩膀上。

  一家人除了許攸,大大小小都哭成了淚人兒。崔筱靠在崔祿肩上,插不上話也沒想插,能來送送好姐妹,她就知足了。

  許攸看看妻子,再看看那邊坐在馬上巋然不動的筆直身影,心中有了決定,走過去將睿哥兒交給祁景抱,他扶起女兒讓她去跟崔筱說話,然後牽著妻子朝榮征走去。

  「許攸,許攸,你做什麼?」江氏往回縮手,不想去。

  「他回來後你沒有跟他單獨說過話,之前你不願意,我不強求,現在他要走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都跟他說,免得將來遺憾。阿喬,你不用在我面前裝,我知道你還惦記他,也知道你對他沒有別的心思,你放心,我不會多想,他走了,咱們繼續好好過。」許攸低聲道,見那邊有人策馬上前跟榮征說了什麼,榮征回頭看了過來,他頓住,朝榮征招手。

  「許攸……」江氏望著丈夫溫潤平和的臉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許攸握握她手,「這裡人多,沒法讓你們單獨說話。阿喬,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避諱我,我相信你,你也要信我,我不是那種虛偽的人。你們徹徹底底說清楚吧,別讓心裡留有遺憾。」

  江氏哭著點頭。

  榮征已經驅馬走了過來,距離兩人十步左右下馬,拍拍馬背,鬆開手,轉身繼續走了五步,笑著對許攸道:「怎麼,叮囑完女婿還不夠,還想托我好好照顧阿錦嗎?放心,我對她只會比你對她更好。」

  許攸沒說話,視線移向一旁,用身體擋住妻子。

  榮征心頭一跳,視線不受控制移到那個他做夢都想看卻不敢也不能看的身影上。她微微仰著頭,杏眼含淚,一如當年她送他出發的時候。榮征握緊拳,壓抑住上前抱她的衝動,貪婪地凝視她,等她開口。

  「榮,榮大哥,阿錦他們夫妻有你照顧,我很放心,只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特別是領兵出征時,別再讓自己受傷了。」江氏不忍跟他對視,低下頭道。

  「嗯,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還等著將來抱外孫呢,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榮征笑著答,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望向她身後的亭子,望向遠處碧藍的天空。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榮征深吸一口氣,「好了,你們保重,我去前面等,你們回去再跟阿錦說兩句話吧,說完我們就出發了,時間不早。」說罷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榮七!」眼看他要走遠了,江氏不禁上前一步,急急喊道。

  榮征身體一僵,眼中淚水滾落,沿著臉上刀疤迅速下流。榮七榮七,這個名字,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了。

  「榮七,這麼多年,我等你雖然等得苦,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哪怕最後我跟許攸在一起了,我也沒有後悔過當年,因為沒有你,我小時候過得不會那麼快樂,不會知道感情的滋味兒,也不會有阿錦這麼好的女兒。後來你回來了,知道你活著,知道你沒有變心,我很高興,為你活著高興,也為我那麼多年不是白等傻等而高興。榮七,咱們沒能在一起,不怪你也不怪我,只能怪咱們沒緣分。現在我有許攸照顧,榮七,我希望你也放下過去那些,娶個對你好的姑娘吧,跟她生兒育女,別再一個人過了。」說著說著,江氏慢慢止了淚,真心實意地道。

  「好啊,我也覺得一個人過太沒勁兒了,等我再遇到合適的姑娘,我就娶她。好了,我走了,你們告訴阿錦他們一聲,我就不去催他們了。」榮征語氣輕鬆地道,言罷翻身上馬,頭也不會地走了。

  他想跟她說,她不怪他,他卻怪自己傷了她丟了她。

  他想跟她說,他不會再娶了,因為他不會再遇到一個整天都喊他榮七榮七的大小姐,不會遇到一個開始對他頤指氣使最後卻會為他縫衣做鞋的溫柔姑娘,不會再遇到另一個東湖鎮江喬。

  可是他沒有對她說這些,說了有什麼用呢,既然她擔心他孤苦,他就不讓她擔心。

  他縱馬回了隊伍,等女兒上了馬車,等女婿回到身邊,抬手,朗聲大喝:「出發!」

  此去一別,她會繼續過她的幸福生活,他也會好好過他的。

  天高地遠,碧空萬里,將軍縱馬不回頭。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6 PM

第83章 喂食

  許錦在馬車上顛了一個多月才到了涼州。

  時值七月,這時的京城應該還很熱,而這邊早晚已經有些涼了,夜裡在客棧投宿時,許錦都把祁景抱得緊緊,然後忍不住就會被人誘惑著做點什麼。客棧裡牆薄隔絕不了多少聲音,安靜的時候許錦都能聽到隔壁有人打鼾,於是這種靜反而越發撩.撥人,她在他健壯手臂環抱下緊緊咬著唇,隨波逐流。

  幸好,那樣隱忍的生活終於要結束了。

  馬車進了城,許錦悄悄挑開一條簾縫,好奇地打量外面。這一看,欣喜非常。

  與她想像的貧寒苦地不同,涼州城裡十分繁華,街道兩側各種商舖林立,街上行人衣著打扮與京城那邊略有差異,但華麗富貴不輸京城顯貴,偶爾還能看見藍眼睛金頭髮的異族人三三兩兩結伴成形。

  許錦看了一會兒,漸漸發現行人們都在好奇地圍觀他們,怕被人瞧見,她趕緊放下車簾,嘴角卻帶了笑。遠離父母的不捨惆悵已經淡了,她現在更期待新的生活。

  晃晃悠悠,在一路繁華熱鬧中,馬車停了下來。

  「阿錦,到了。」外面傳來祁景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大高興。

  許錦正正紗帽,應了聲,祁景便把車簾挑了起來,她把手放到他手心,踩著凳子跳了下去。進城前隊伍兵分兩路,榮征率人去涼州城外的兵營了,讓親隨領他們過來先行安頓。

  站穩後,許錦沒看四周,先看向自家男人,隔著紗帽都能看清他鐵青臉色,不由擔心問道:「怎麼了?」別是剛到這裡就遇到麻煩了吧?

  祁景沒說話,朝一側揚了揚下巴。

  許錦順著他目光看去,看到一座十分氣派的宅子,門口匾額高掛,上書「平西將軍府」。

  他們要到自家安置,怎麼來了將軍府?許錦心生疑惑,轉而若有所悟,側身看向馬車另一旁,果然在對面宅子上發現了「祁府」兩個大字。

  「祁將軍,夫人,這是榮將軍早早命人替兩位準備的府邸,裡面家具等物全是新的,日日有丫鬟僕婦打掃,將軍夫人可先行休息,之後再處理瑣事。榮將軍說了,將軍夫人入住後,他就不管了,裡面奴僕全聽兩位調遣處置。」小夫妻倆相顧無言時,榮征身邊的親隨領著一管事模樣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介紹道。

  「有勞二位了。」許錦笑著謝道,待兩人離開後,扯扯祁景袖子,領著滿臉不願的人一起去看他們的新家。祁景是從二品大員,到外赴任皇上當然要賜宅子,但京城遠在千里之外,皇上不可能知道哪處宅子好,只得交給榮征辦,而榮征將自家對面的宅子改成祁府,他們能怎麼辦?再說許錦挺高興能跟乾爹住對門的。

  進了宅子,許錦便把紗帽摘了下去,於是她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祁景雖然不高興,但這一路上他早看出來妻子是希望他跟榮征和睦相處的。想到那些晚上她想家想的偷偷抹淚兒,祁景現在只想盡一切辦法讓她開開心心的,既然她喜歡,他也就認了。

  「累了吧?要不先沐浴歇歇?」祁景旁若無人地握住妻子的手,柔聲問道。

  此時還沒到正午,再加上對新家的好奇,許錦非但不累,還覺得很精神。她搖搖頭,也沒掙脫祁景的手,笑著道:「等吃完午飯再說吧,走,咱們先逛逛宅子。」

  祁景乖乖牽著她走了。

  一圈逛下來,就連祁景都不得不承認榮征對這宅子真是用了心。宅子很大,明顯翻修過,有給祁景練武的場子也有跑馬場,除此之外最讓許錦喜歡的就是後面精緻的花園了,湖水假山竹林應有盡有,靠近她院子那邊竟然還有一片小杏林,雖然此時只有深綠色的杏葉掛在上面。

  「乾爹對咱們這麼好,不許你再擺臭臉給他看了。」許錦小聲警告道。

  祁景不置可否,見日已當中,牽著她往回走,「該吃飯了。」

  兩人都有自己的院子,但祁景知道後就已經決定空置自己的那座了,有媳婦在家,為何要自己住?

  寶珠跟王嬤嬤分頭行事,寶珠帶人收拾行李,王嬤嬤則迅速將宅子裡的人手摸清了,回來時正好碰上小兩口,便笑著解釋道:「將軍,夫人,這邊廚房有京城請來的廚娘,也有本地的,晌午要吃哪種口味兒?」

  在京城的時候,下人們都喊夫妻倆大少爺大奶奶,剛出京城祁景就吩咐下去改成新的了。

  許錦看向祁景,祁景直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他說的時候並未壓低聲音,好在能跟在兩人身邊伺候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只低下頭偷笑。

  許錦心裡甜絲絲的,想了想,點了兩樣她跟祁景最喜歡的菜餚,然後其他的都上涼州吃食。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特色,許錦喜歡嘗新鮮的,若是一直吃熟悉的那些,豈不是白白跑了這麼遠?

  飯菜準備需要時間,正好開水房知道將軍夫人今日到,熱水都是備好的,許錦便喊人備水準備沐浴。

  祁景跟在許錦身後不走,意思不言而喻。

  大白天的,許錦怎麼可能縱容他胡鬧,自己推不動,就喊大白來幫忙。大白張嘴就想咬祁景褲子,被祁景閃身躲開了,對著一人一狗氣極無語,去他院子裡沐浴了。他洗澡沒那麼麻煩,直接用冷水擦拭,擦完再過來時,許錦還沒出來呢。祁景想偷偷溜進去,一推門沒推動,順著門縫一看看到熟悉的大白狗,再抬頭,那邊屏風把什麼都擋住了,沒辦法,只好先去偏廳等吃飯。

  許錦讓寶珠幫忙把頭髮絞地差不多乾了才過來的。這邊白日裡還是挺熱的,她可不怕飯菜涼了。

  她來的剛剛好,丫鬟們正好上完最後一道菜,被祁景趕走了,屋中只剩夫妻二人。

  「過來。」祁景坐在主位,朝渾身散發淡淡香氣的嬌嫩妻子招手。

  許錦朝他笑,快走到他身前時故意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看向滿桌飯菜,「這麼多啊,明日開始還是讓他們少做點吧,就咱們倆,別太鋪張了。」

  她不聽話,祁景也不惱,走到她身邊將人拉了起來,自己坐下後,讓她坐到他腿上。

  許錦嫌棄地推他:「你不嫌熱啊?」

  「不嫌,阿錦你真香。」祁景摟著那讓他愛不釋手的小腰,輕輕啃她脖子。

  熟悉的癢讓許錦軟了身體,察覺下面有東西迅速甦醒,許錦無奈地掐他,「別親了,先吃飯,我餓了。」前幾天月事來了,結束時因路上各種不方便又素了他幾日,許錦知道他想,可再想也得先吃飯啊。洗澡的時候就餓了,現在看著滿桌飯菜,聞著那誘人飯香,她真的沒心思應付他。

  祁景也餓了,可他下面更餓,一雙大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你再這樣我生氣了!」許錦扭頭瞪他,祁景從她胸口抬頭,沒說話,黑眸裡卻全是渴望,看起來那麼可憐。許錦心中嘆息,捧著他臉親了一口,然後指向桌子上的一碟涼粉,跟他撒嬌:「我想吃那個,你喂我。」他最喜歡喂她吃東西,這時候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老實點吧。

  她杏眼水靈靈,剛沐浴過的小臉白裡透紅,嘴唇也跟新洗過的櫻桃般可愛誘人,微微嘟起來,嬌滴滴地讓他喂。祁景頓時心軟,讓她靠在他左臂上,右手持筷挑了一柱透亮似白玉的涼粉,轉了幾圈讓細細粉絲都纏在筷子頂端,再沾沾醋汁、蒜泥、芝麻醬等混成的醬汁,確定不會再滴水了,這才送到她嘴邊。

  醋香本來就刺激食慾,又是在這樣熱的時候,許錦早對涼粉嚥口水了,祁景挑的時候她就不錯眼珠地盯著,見涼粉終於送到了面前,立即張開嘴接著。剛開始被祁景這樣強迫喂的時候還有些難為情,覺得張嘴的樣子不好看,但他堅持不可,幾次之後許錦也習慣了,雖然還是會忍不住微微臉熱,不敢看他。

  「好吃不?」粉絲入口還沒來得及吃,他就急著問了。

  許錦瞪他一眼,吃完才點點頭,「好吃,再給我夾點,不用那麼多。」

  祁景低頭先親了一口,有點涼有點酸,果然好吃。

  接連被喂了好幾樣,許錦也心疼男人了,坐正了,夾了一塊兒紅燒羊羔肉喂他。祁景眼睛笑得都彎了,是只有在她面前才會露出的天真幸福模樣,許錦看了喜歡,等他吃完忍不住仰頭親了親他臉。

  小兩口你喂我我喂你,是吃也是玩,一頓飯吃完時,兩人都心滿意足,喝點冰糖圓棗茯茶,去了口中油膩,再親上時,就不是玩鬧了。

  「祁景,祁景,去屋裡,別在這兒,一會兒丫鬟們要來收拾桌子了。」許錦背對祁景坐在他腿上,雙手扶著面前桌子,呼吸急促地道。而男人那一雙大手就在她胸口腰間摸來摸去,最後一邊解她褲子一邊在她耳邊道:「就在這兒,我等不及了。」

  許錦急得伸手下去攔他,還沒碰到他他忽然掐著她腰將她提了起來,嚇得她連忙雙手按住桌子,然後等祁景放下她時,他那東西已經在她裡面了。許錦張大了嘴,只能吸氣不能說話,祁景卻抬起她下巴將人轉了過來,看著她眼睛問:「阿錦,吃吃這個,好吃不?」

  「你,你混蛋……」許錦羞得閉上了眼睛。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7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3 08:29 PM 編輯

第84章 炸雷

  黃昏時分,榮征從兵營歸來,先回將軍府拿點東西,再換上一身常服,去對門看女兒女婿。

  「阿錦呢?」見只有祁景一人出來見他,榮征還當祁景不准女兒出來,瞪著眼睛問。

  「阿錦在睡覺,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她醒了我告訴她。」祁景坐都沒坐,站著問道,一副你說完話就趕緊走的樣子。

  榮征根本不信,指著外面道:「現在才什麼時候?晚飯都沒吃,阿錦怎麼可能在睡覺?你快點讓她出來見我,我有正事找她。」說完正事順便一起吃晚飯。

  祁景看看他手中的冊子,知道榮征大概真的有事,便走到主座上坐下,一臉平靜地解釋道:「阿錦路上顛簸了那麼久,吃完午飯就困了,榮將軍到底有什麼事?」

  榮征最聽不慣祁景如此喊他,剛要開罵,目光掃過祁景脖子卻頓住了,只因他脖子下面有條細長的紅痕,被領口遮了一點,若隱若現。榮征又不是毛頭小子,一眼就認出那是女人的指甲印了,再看祁景眉眼裡都有一種飽餐過後的饜足,哪裡還不懂女兒為何睡到現在,登時心中五味雜陳。

  祁景沒聽見他說話,抬頭,見榮征盯著自己脖子,馬上也記起脖子上的傷了。那時他抱著她往屋子走,放她到炕上時順勢挺了上去,她哭叫出聲,一手抓在他背上,一手抓在他肩上……想到那銷魂滋味兒,祁景有些不自在起來,嘴角卻不自覺地往上翹。

  「別做白日夢了,我有事跟你說!」榮征一聲大喝打斷女婿的非非之想,在他對面坐下,將手中冊子遞給祁景,繃著臉道:「這是涼州城大大小小官員的名冊。你們初來乍到,過幾日肯定有人陸續拜訪設宴款待,你有我帶著,阿錦沒人幫她,一會兒你把這個給她,讓她心裡先有個數。其中裡面有幾家我註上標記了,紅的是跟我交好的人家,阿錦可以放心跟那家女眷來往,黑色的都是不對付的,見面時儘量提防著點。」

  祁景接過冊子翻開看了看,皺眉問:「不見不行嗎?」這麼多人,他怕媳婦累著,更別說裡面還有跟榮征不對付的了。他再怎麼不願意親近榮征,也知道現在兩家是綁在一起的。

  榮征懶得理他的傻問題,靠到椅背上道:「見不見,你去跟阿錦商量吧。」他的女兒那麼聰明懂事,知道該如何應付的。她娘小時候就能獨當一面了,他相信女兒肯定學會了她娘的本事,再說,有他在背後撐腰,還有他安排的人暗地裡護著,整個涼州城女兒都可以橫著走。

  祁景只好把東西放進懷裡,看看旁邊閉目養神的男人,冷聲道:「沒有事你可以走了。」

  「不走,我等阿錦起來一起吃飯,你別告訴我說她不吃晚飯了。」榮征閉著眼睛答。以前他幾乎都住在兵營裡,現在女兒在這邊,榮征打算每隔五天回來一次,陪女兒說說話吃吃飯,平時不打擾他們小兩口獨處。他只想多跟女兒親近親近,可沒想過要破壞小兩口的生活。

  祁景沉默不語。

  榮征冷笑,睜眼看他,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最後道:「祁景,我要求不高,若這點要求你都接受不了,那你就別怪我給你安排活幹,讓你住在外面不能天天回來。」他現在是她名義上的乾爹,臭小子防他做什麼?就沒見過這麼小心眼的男人。

  祁景回他一聲冷笑,「你不用現在得意,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升到你頭上。」別想一輩子都以公謀私。

  「好啊,我等著那你天,不過我比你年長,你可別讓我等到我白發蒼蒼打不動的時候,你再憑年紀把我比下去。」榮征把玩著手中茶盞,笑道。

  祁景懶得跟他辯解,起身送客:「下次再讓你跟我們一起吃飯,今日阿錦確實累到了,等她醒了,我們兩個在屋裡吃。」

  提起這個榮征臉又繃了起來,追上去,猶豫片刻,還是沉聲囑咐道:「阿錦還小,你別太過胡鬧,小心她傷了身子。」若是旁人,兩口子天天躺在床上廝混他都不管,可這是他女兒,祁景又是傻愣霸道的,就算再難開口,榮征還是得提醒他。

  祁景不置可否,轉身離去,結果晚飯後妻子不肯給他了,說是王嬤嬤說太過頻繁對身體不好。

  祁景無奈,去外面沖了個涼水澡。既然長輩都這麼說,他隔一天要一次好了。

  接下來的幾日,白天祁景去兵營當差,許錦要摸清家中奴僕的情況,要置辦一些家具,還要看榮征給她的官員及其家眷冊子,著實忙碌了一番。晚上回來,她就跟祁景商量宴請的事,然後等祁景榮征沐休時,宴請賓客。

  許錦雖然年紀小,但小時候家裡只有她一個女兒,父母寵她歸寵她,教她的時候還是格外用心的,既當女兒養又當兒子教,再加上這兩年在京城的耳濡目染,應付客人許錦還是很有自信的。祁府宴請那日,許錦一身華服,端莊大方,對長輩恭敬而不盲從,對平輩親暱又不失分寸,各個方面都讓涼州城的夫人們驚豔了一把。

  此後,許錦在涼州城的生活正式安定了下來。祁景不在家時她或是出門赴宴或是在家裡逗大白,祁景在家兩人就一起出去遊山玩水,小日子過得閒適又快活。

  在西北的凜冽寒風裡,新的一年來臨了。

  往年過年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今年只有她跟祁景,許錦難免有些不習慣。好在還有個乾爹在身邊,大年夜裡跑過來蹭飯。許錦想自己包餃子,祁景不會,榮征就動手幫忙,剁餡兒搟皮做得特別熟練。

  許錦笑著誇道:「乾爹真厲害,不過我爹也會做飯,以前過年時,都是我爹剁餡兒搟皮,我跟我娘包餃子。」語氣裡充滿了懷念。

  榮征呵呵乾笑,找個藉口去外面抹把眼淚,回來繼續哄女兒,晚上拉著不停催他回自己家的臭女婿拼酒,喝得爛醉如泥,然後閉眼裝睡,等女兒替丈夫擦臉灌醒酒湯後,再來照顧他。

  有這樣兩個男人在身邊,許錦總算不那麼想家了。

  開春時收到京城的信,許錦高興極了,自己躲到屋裡看。

  是母親的字跡,很厚很厚的一疊,那麼厚,單是捧著,許錦都心滿意足。

  信上說,熙哥兒能背完《三字經》了,睿哥兒會走路也會喊姐姐了,父親升了官,她自己好像長胖了點,都是父親逼著吃胖起來的。看到這裡,許錦破涕為笑,緊接著就看到母親說去年臘月祁恆跟蕭蓉成親了……

  許錦收了笑,心情有些複雜,可惜除了惋惜卻也無可奈何,默默惆悵了會兒,繼續往下看。

  這一看,許錦徹底僵住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崔筱跟靜王成親了?在祁恆成親後的第三天?

  母親問她知不知道崔筱跟靜王的事,許錦哪裡知道啊,她還想問母親呢!

  剩下的就是一些瑣事了。許錦看看父親親手畫的母親跟弟弟們,再看看熙哥兒自己給她寫的信,心裡甜蜜又歡喜,可最掛念的還是崔筱的事。這傢伙,當時她說靜王會不會喜歡上她時,崔筱還不愛聽,如今她才離開京城多久啊,她都當上王妃了!

  許錦再次翻出信。母親說她見過崔筱一次,面色紅潤,過得應該挺好的。

  許錦長長地舒了口氣,她的親人朋友過得都好,她就放心了。

  下午祁景突然回來了。

  許錦疑惑地迎了出去,「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說著要替他脫身上的將軍鎧甲。

  祁景按住她手,抬起她下巴,見她眼圈確實是紅的,心中一緊,「怎麼哭了?」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候在一旁的丫鬟們都退了出去,許錦紅著臉瞪他一眼,興奮地把人拽到屋裡,拿信給他看,「我娘給我寫的信,你看看上面都說了什麼,你肯定想不到。」

  祁景沒接,坐到椅子上,再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親親她臉道:「你念,唸給我聽。」

  「真懶。」許錦扭頭親他,親到一嘴汗鹹味兒,頓時不高興了,一邊往下蹭一邊催他:「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以前回來不是最先做這些嗎,今天怎麼偷懶了?」

  「就今天偷懶一回,阿錦別走,快唸給我聽。」祁景雙手探入她小衣內,各種揉捏,聲音卻低沉平靜。

  祁景常常這樣鬧她,許錦罵了兩句也就隨他去了,只是她在這邊歡喜地念信,祁景動作越來越孟.浪,甚至把她褲子扯了下去,一看就是想做那事了。許錦既氣他不專心聽她念信,又嫌他身上全是汗,放下信就要罵他。

  「阿錦,給我,別說話,給我。」祁景知道她要說什麼,將人翻個身正對自己,直接衝了進去。她早就在他之前的撫弄中準備好了,又濕又緊。祁景喜歡這樣跟她緊緊相連的滋味兒,低頭堵住她還沒來得及找回聲音的小嘴兒,在她無力的反抗中瘋一般動了起來。

  誰也沒有脫衣服,他也沒有弄太多花樣,只有最簡單狂暴的動作。最後快要到了時,他將她壓到地上,狠狠地給了她,自始至終沒給許錦開口說話的機會。

  「你,你瘋了……」許錦無力地癱在地上,瞪這個粗野男人,卻不知道自己眼中是怎樣的嫵媚。

  祁景依然埋在她裡面,雙手撐地,一下一下地親她,親每一個地方。

  他太溫柔,許錦抱住他脖子,閉上眼睛給他親,嘴角帶笑。

  「阿錦,胡人來犯,皇上命我跟榮征出兵,一會兒我就要回營出發了。」

  許錦身體一僵,良久良久才睜開眼睛,豆大淚珠滾了下去,「好,那你要快點回來,毫髮無損地回來。」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突然。

  祁景心疼地吃她眼淚,「別哭,阿錦別哭了,我走了,還有大白陪著你,它會替我好好守著你的,你不用怕,我一定會盡快回來,回來了,再這樣要你一次。」

  許錦努力忍著淚,緊緊摟著他,「那你說話算話。」

  「嗯,絕不騙你。」祁景輕輕地親她。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8 PM

第85章 昏迷

  本朝與胡人上一次交戰還是十幾年前,近些年胡人安分老實,誰也沒料到他們會突然出兵。

  二十萬鐵騎洶湧而來,以破竹之勢迅疾攻下邊關三座城池,勢不可擋。而榮征手下只有十萬精兵,就算皇上緊急派兵增援,消息一來一去再加上將兵調遣,遠水不解近憂。

  許錦得知這些後,夜裡越發睡得不安穩了。涼州城內已有百姓攜兒帶女往外逃竄,祁景榮征臨走前分別留了人給她,為首的兩位護衛都勸她也收拾行李暫且避一避,等形勢穩定下來再做打算。

  許錦不走,誰勸她她都不走。

  在前線打仗抗敵的是她的男人是待她如親生女兒的乾爹,就算不是為了朝廷不為了西北一方百姓,為了住在涼州城裡的她,他們也會拚命擊退胡人,他們對她那麼好,肯定捨不得她有一點點危險。如果,如果胡人能攻到涼州城下,只說明她的男人跟乾爹敗了,他們敗了,她逃出去又有什麼意義?

  城內人心惶惶,街上並不安定。許錦命人關緊大門,除了白日裡出去採辦的僕人,不許下人們隨意出門走動。祁府這邊有一百精兵守在院牆之內,那些想趁亂打劫的惡人誰也別想悄無聲息地溜進來,對面將軍府照樣有兵把守,兩邊隨時準備互相接應。

  家中固若金湯,許錦只擔心前面連消息都沒法傳回來的翁婿倆。如今她聽到的全是外面的傳言,有好有壞,到雙方交戰一個月後,她再問兩個護衛頭領,他們什麼都不肯說了,被她逼急了,才勉強說兩句模棱兩可的話。

  許錦強忍著淚,儘量平靜地問:「我只問一句,有關於兩位將軍的消息嗎?」

  「沒有。夫人放心,此時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兩位將軍皆舉足輕重,如果他們有人受傷或出事,就算我軍想隱瞞,胡人那邊肯定也會傳出來以亂軍心,所以現在兩位將軍應該是忙於應敵,才沒空派人傳信回來。夫人,對方有二十萬大軍,咱們這邊一兵一卒都不能懈怠,請您體諒兩位將軍無法抽.出人手。」

  「嗯,我知道。」許錦點點頭,沒有精神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屋。

  屋裡只有大白陪著她,許錦撲在它身上無聲地哭。

  一天一天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四月底,總算盼到個好消息。胡人已經退回草原了,榮征祁景正率領援軍追擊。

  許錦一顆心堪堪落回了肚子裡,勝利在望,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危險了吧?

  安心了,再看向窗外,許錦驚覺外面一片綠意盎然,原來涼州的天終於真正暖和起來了。

  「夫人,園子裡花開得正盛,嬤嬤陪你出去走走吧?」王嬤嬤挑簾進來,見許錦倚在窗口,神色恍惚,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當年江氏倚窗凝思的情景,眼中一酸落下淚來。打仗打仗,這娘倆怎麼都這麼命苦,攤上一個只知道建功立業的男人?

  對於榮征跟祁景,王嬤嬤心中怨是多過喜的。

  許錦回頭,見自小照顧她的嬤嬤在抹淚,怕老人家擔心,她強撐著笑了起來,握著王嬤嬤的手道:「好啊,那嬤嬤給我挑件好看的裙子,咱們一起去園中賞花。」有了好消息,是該歡喜點,一直愁眉苦臉地不好。

  王嬤嬤高興地應了,去櫃子裡挑了身淡紫色的妝花褙子配碎花白裙,親自服侍許錦穿上後,心疼地掐掐她小腰:「夫人多吃點,瞧你都瘦成什麼樣了,回頭將軍回來肯定要心疼的。」

  許錦低頭看看,輕輕地笑了。是啊,祁景一直盼著把她喂胖呢,之前好不容易胖了點,現在一下子回去了,可誰讓他跑那麼遠讓她擔心?她就不如他的意。

  兩人去了花園,大白緊緊跟在許錦一側。

  花園是榮征命人精心打造的,真正的一步一景,綠生生的草地各色的花朵,看了的確賞心悅目。許錦最喜歡的杏花已謝,結了小小的綠果子,她立在樹下瞧了會兒,摘下一顆喂大白,逗它:「這裡面有杏仁,大白想吃不?」大白不喜歡吃杏兒,卻很喜歡吃杏仁,以前都是她跟祁景吃杏肉,果核丟給大白,大白很聰明,會自己咬破果核吃裡面的仁兒。

  可聰明的大白也知道主人在戲弄它,大腦袋把主人小手拱到一邊兒,腦袋朝向前,再側頭看主人,水汪汪的黑眼睛好像在表達著它的不屑和鄙夷。

  許錦開心地笑,坐到一邊樹蔭下給大白撓脖子。陽光漸漸偏移,落到她身上,暖暖地惹人發困。許錦很久沒有這樣舒服地想睡了,便靠在大白柔軟的毛髮裡,閉眼睡了過去。大白回頭,舔舔枕著自己肚子睡熟的主人,腦袋轉過來貼在地上,也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許錦睡得很沉很沉,都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最後是在王嬤嬤驚喜的聲音裡醒來的。睜開眼睛,模模糊糊掃到寶珠正在送誰出去,一身灰衫,是男人的背影。許錦有些茫然,剛要起身,旁邊王嬤嬤瞧見了,快步過來按下她,喜道:「夫人好好歇著,郎中剛剛看過了,你都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啦!」

  許錦目瞪口呆,慢慢地低頭看肚子。她有孩子了?可為什麼她一點都感覺不到?

  王嬤嬤很是自責,這陣子人心惶惶,加上祁景不在家,她就沒怎麼留意許錦月事是否規律,而寶珠還小,根本不懂得這些。幸好許錦底子好,這般擔心都沒出事,否則她真沒臉回京城了。

  見許錦一臉茫然,王嬤嬤笑著握著她手道:「夫人是有福的,一般女子懷孕滿月左右都會孕吐,有的難受地都吃不下飯,夫人這胎卻平平穩穩的,看來咱們小少爺也知道娘親心裡有事,乖乖地不鬧你呢,可比當年你在娘胎時懂事多了。」

  最後一句打趣讓許錦不自覺地笑了,坐起身,靠著枕頭跟王嬤嬤說話,問的都是小孩子的事。母親懷兩個弟弟時她都在身邊,但看別人懷是一回事,自己懷又是一回事。她興奮極了,有那麼一會兒都忘了祁景,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好了,夫人繼續歇著吧,嬤嬤去給你準備晚飯,嬤嬤親手給你做,這回你可得多吃點,知道不?」

  許錦笑著點頭,「知道,嬤嬤做多少我就吃多少。」

  「就會說好話哄人。」王嬤嬤笑著出去了。

  屋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許錦將手覆到肚子上,輕輕地摸。她也要當娘了,會是女兒還是兒子呢?長得像她還是祁景?等祁景回來知道了,他會不會高興?想到他臨走前說的那句話,許錦偷笑,那傢伙霸道地很,估計會不願意孩子跟他搶她吧?笑著笑著許錦又嘟起嘴,祁景敢不喜歡她的孩子,她就罰他回他自己屋裡睡去。

  「大白,我要生小孩兒了,你高興不?」摸夠了肚子,許錦扭頭,笑著問大白。

  大白從炕沿前抬起頭,都不用站起來腦袋都比炕沿高。許錦摸摸它腦袋,再輕輕摸肚子,重複了一遍,也不管大白能否聽得懂。大白不是很懂,但主人難得笑得這麼開心,它歡喜地搖搖尾巴,飛快在主人小臉上舔了兩口。

  或許是知道祁景他們要打贏了,也可能是因為要當娘了,許錦胃口一天比一天好,懷孕三個多月後,她面色紅潤,竟然比祁景離開時還要豐腴了些。

  這天許錦正在屋裡照鏡子,街上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聲一聲似鼓,直直敲在她心頭。

  是不是祁景,回來了?

  許錦想跑出去看,又怕不是祁景白白歡喜,便怔怔地立在鏡子前,眼睛緊緊盯著鏡子裡的門,凝神傾聽外面的腳步聲。如果是祁景,他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來的。

  急促的馬蹄聲停了,外面也的確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但人多紛雜,她根本分辨不清。

  許錦心口跳得極快,不願再等下去,急急往外走。還沒出屋,寶珠王嬤嬤一起趕了過來,王嬤嬤先扶住她,寶珠才喘著解釋道:「夫人,夫人,將軍回來了,兩位將軍都回來了,只是榮將軍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將軍命人將他抬到正院了,請你趕快過去。」

  「乾爹受傷了?」許錦大急,若不是王嬤嬤勸她顧忌腹中孩子慢點走,她都想飛奔過去。

  到了正院,恰好有人從裡面迎了出來,院門口侍衛喊他祁將軍。

  祁將軍?

  許錦腳步一頓,眼睛緊緊盯著那人,那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男人,真的是祁景?

  「阿錦……」祁景沙啞開口,眼裡歡喜變成緊張,怕她真的認不出自己了。

  熟悉的眼眸,熟悉的聲音,許錦眼淚瞬間滾落。祁景上來扶她,許錦很想撲到他懷裡緊緊抱住三個多月未見的男人,可她記得榮征受傷的事,一邊隨他往裡趕一邊連續問:「乾爹傷了哪兒?郎中看過了嗎,怎麼會昏迷不醒?」

  「都看過了,軍醫,路上城鎮遇到的郎中,都帶過來看過了。阿錦,榮……岳父他是替我擋了一箭,箭頭射中胸口,抹了毒,當時軍醫就替岳父拔箭去毒,如今傷口已無大礙,但岳父不知為何昏迷不醒,針扎刺激都沒用。軍醫說,說如果岳父再不醒,三日過後就……」說到這裡兩人已經進了屋,她撲在榮征身上淚如雨下,祁景也說不下去了。

  他一直將榮征看成跟他搶她的礙眼之人,所以當背後傳來刺耳的長箭破空聲,當他疲於應對眼前敵人無法分神他顧,而身側榮征毫不猶豫地擋在他身後時,祁景震驚又迷茫。

  榮征昏迷前,讓他好好照顧他女兒,可阿錦只是他認的乾女兒,祁景不懂他為何如此拚命……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9 PM

第86章 幸福

  許錦對榮征,除了一種類似本能的親近和後面越來越濃的父女親情,更多的還是敬佩和心疼。但她敬佩榮征的地方跟祁景不一樣,她敬的是榮征對心上人的忠誠。十幾年不婚不娶孤單一人,每次看到榮征,她都會想起東湖鎮的崔伯父。

  崔伯父對崔伯母不好嗎?好,非常好,好的讓人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有旁的女人。小時候阿錦不太懂,這兩年見過的事情多了懂得的多了,她便明白,當初崔伯父應該也不是故意碰旁的女人的,只是出門在外,他又是排的上號的生意人,他不招惹,想勾他的人肯定比比皆是……

  那時許錦覺得男人太有錢不好,後來遇到榮征,知道了他的故事,許錦又有了新的理解。榮征或許沒有崔伯父有錢,可他有權啊,這麼多年想勾榮征的女人恐怕更多吧?但榮征一個都沒碰過。許錦跟將軍府的下人也說過話,聽說榮征在外赴宴時被人在酒中下過藥,結果榮征直接把那女的殺了,自己回家泡冷水澡。

  這樣深情的男人,這樣好的乾爹,許錦真的不想他死。

  可軍醫說榮征這樣滴水不進,再熬三日就是極限了。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許錦覺得一天天是那樣漫長,現在,看看外面不知何時黑下來的天,她只恨時間過得太快。

  「阿錦,你回屋歇著去吧,我在這邊守著岳父,他醒了我馬上派人去喊你。」祁景抱住妻子,輕輕親她。她有了他的孩子,祁景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現在榮征因為救他變成這樣,他也沒心思去感受即將當父親是什麼感覺,只擔心妻子累著。

  許錦搖頭,看著床上消瘦冷峻的男人臉龐,小聲對祁景道:「我要在這裡守著幹爹。祁景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身體不舒服了我就躺著去。」

  她眼睛都哭腫了,祁景親親她,沉默地握住她手。

  門外傳來動靜,是王嬤嬤命人抬了張矮榻過來。旁人不知道榮征跟許錦的關係,她是知道的,如果榮征真的醒不過來,許錦堅持守在跟前,王嬤嬤再擔心都沒法勸止,只好儘量安排好,不讓許錦太過勞累。

  「阿錦你躺在這,我在岳父身前守著,他醒了我再叫你。」矮榻擺好後,祁景小心翼翼地將許錦抱了起來,不給她反對的機會。許錦知道王嬤嬤跟祁景都擔心她,便乖乖地躺好,什麼都聽他們的。

  王嬤嬤帶上門出去了,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軍醫並涼州城最好的郎中都在隔壁候著,跟屋內的小夫妻倆一樣,盼著榮征清醒。

  許錦側躺著看祁景,看榮征,到底懷著身子又哭了半天,疲憊漸漸襲來,睡著了。

  祁景悄無聲息地過來,替妻子蓋好薄被,俯身凝視了片刻,卻發現三個多月的思念非但沒有因為她在眼前而變淡,反而越發強烈。可惜時機不對,他沒法抱著她告訴她他有多想她,輕輕摩挲她臉,再次回到榻前。

  這一晚,榮征沒有醒,第二天依然沒有動靜,到了第三天黃昏,許錦哭得眼淚都快乾了,伏在榮征身上求他睜開眼睛:「乾爹,你醒醒啊,軍醫說你好幾天沒有吃飯了,醒來也只能先喝些米湯,我米湯已經煮好了,你快起來喝吧,再不起來就涼了……」

  「乾爹,你不是生氣祁景一直不喊你岳父嗎,現在他已經不討厭你了,開始喊你岳父了,你快起來聽他喊你……乾爹,你還不知道吧,我要當娘了,你要做外公了,你不是一直惋惜小時候沒有抱過我嗎,現在我要生小阿錦了,你可以抱她啊……」

  她自言自語說個不停,直到被祁景強壓著抱回了那邊的矮榻上,逼她睡覺。

  許錦哭著閉上眼睛。她肚子裡有孩子,她要好好的,她要給乾爹生一個長得很像她的外孫女,乾爹肯定會喜歡的。

  她睡著了,但她睡得並不沉,半夜被祁景喚了兩聲,許錦就醒了,抓住祁景手問:「乾爹醒了?」

  祁景搖搖頭,一邊抱起她往床邊走一邊輕聲解釋:「岳父好像在說夢話,你聽聽,聽完我就去喊郎中。」那夢話說的太輕太令人難以相信,祁景想了想,還是想讓妻子聽完再去喊軍醫進來。

  床邊點著燈,榮征乾裂的嘴唇的確在動,許錦淚如雨下,湊過去聽。

  「阿喬,你,你等我回來,娶你……」

  「阿喬,我,回來了,你,你怎麼不要我了,嫁了他……」

  「阿喬,原來阿錦是,我女兒,原來是我,親手丟了你們……」

  「阿喬,我走了,你跟他好好過,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丟了你……」

  阿喬阿喬,一聲聲全都是母親的小名,直到再也發不出聲音,榮征還在喃喃地喚著。

  許錦捂著嘴無聲痛哭,哭了會兒轉身推祁景,指著門口催他快去請郎中們進來,她則最後看一眼榮征,起身到一旁桌子前坐下。外面很快傳來眾人急切的腳步聲,她卻好像聽不見了,腦海裡各種畫面紛雜。

  坐在窗前神情寂寞的母親,常常在背後偷看母親卻不敢明面看的父親,生日禮物畫像裡突然多了的父親,她十一歲時才得的弟弟,弟弟酷似父親的小臉,榮征墜馬母親落淚的街上,榮征看到她時的激動還有兩人相似的長眉……

  原來,她是榮征的女兒,原來榮征弄丟的那個等了他十多年的心上人,是她的母親。

  那父親許攸是怎麼回事?

  他娶了母親,肯定知道她不是他的骨肉,可這麼多年,許攸對她……

  許錦趴在桌子上泣不成聲。她的父親母親,到底經歷過什麼樣的感情?什麼樣的感情,其實她已經知道了,他們都互相等了心上人十多年,最後因為一個誤會,有人走到了一起,有人形單影隻。她該怪誰?她誰都不怪,只心疼他們,感激他們。

  心疼母親,心疼她等了榮征那麼多年。許錦等過祁景,她真正嘗過那樣坐立難安徹夜難眠的滋味兒,而這種滋味兒母親嘗了十年,她怎麼不心疼?所以她感激母親,那種情況,大多數人都會責怪榮征,都可能會因為榮征而厭棄他的孩子,但是母親沒有,她疼她似寶。

  心疼許攸,心疼他等了母親那麼多年。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卻只能默默喜歡,不敢主動接近,這種滋味兒許錦沒體會過,但崔筱的眼淚告訴了她那感覺肯定不好受。所以她感激許攸,在榮征不在的時候,是他給母親溫柔照顧,給她父親的疼愛寵溺,因為有許攸,她才能過得那麼無憂無慮。這樣好的人,這樣好的父親,許錦完全能理解為何母親會心動。

  最後是榮征,許錦該怪他讓母親難過了那麼多年的,可她沒法怪,因為榮征也是可憐人。他願意臉上受傷留疤嗎?他願意誤會母親移情別戀嗎?他願意有親生女兒不敢相認只能拐彎認乾女兒嗎?許錦現在都能想像她喊榮征乾爹時,榮征心裡會有多苦澀。所以許錦心疼榮征,也感激他,感激他沒有不要她這個女兒,而是不管祁景如何反對都堅持陪在她身邊,最後還拚命救了祁景。

  她有什麼好怪的,旁人都只有一個父親,而她有兩個同樣疼她寵她的父親,她該知足才是!

  「爹,你醒醒!我不怪你,我一點都不怪你,有你這樣好的爹,阿錦很高興,爹,你快點醒醒……」許錦回到榻前,想撲過去喊,卻被祁景抱住不許她過去,於是許錦只能淚眼模糊地看著那些郎中圍在榻前,最後暈了過去。

  再醒時,天已大亮。

  「阿錦別急,岳父沒事了,你別著急!」眼看她急著起來,祁景趕緊按住她,飛快解釋道。

  「乾爹醒了?真的?」許錦緊張地抓住他手。

  祁景點點頭,攥緊她手放在唇邊,「醒了,剛剛喝過米湯睡著了,軍醫說他身體太虛,要精心修養一陣子才好。阿錦,他好了,你就安安心心躺著吧,別再嚇我了。」

  知道榮征沒事,許錦徹底放了心,閉上眼睛歇了會兒,感覺握住她的那一雙手依然緊緊的,不由笑了出來,睜開眼睛往裡面挪了挪,目光柔柔地看著祁景:「上來躺會兒,很久沒有讓你抱著睡覺了。」

  祁景莫名地心酸,她終於想到他了。

  屋門關著,祁景迅速脫下外衫,掀開被窩躺了進去,緊緊抱住她嬌小肩膀,聞她身上的香。

  許錦乖乖讓他抱了會兒,推開他,伸手摸他臉,從額頭摸到鼻子,再摸臉摸嘴唇,心疼極了,「祁景,你怎麼這麼瘦了?在外面的時候是不是都不能好好吃飯啊?」

  祁景點點頭又搖搖頭,摸著她肩膀道:「不是,是想你想的,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你。」

  許錦看著他笑,「油嘴滑舌,就會說好聽的哄我。」

  這是回來後第一次看她笑,祁景看痴了,不錯眼珠地瞧著她,「阿錦,你真好看。」說著想要親上去。

  許錦別開臉,紅臉道:「我渴了,你去倒點水給我喝。」

  「先給我親一口。」祁景追上來要繼續。

  許錦說什麼都不給他,祁景沒辦法,只好先去給她倒水。許錦偷笑,漱了口,等祁景再躺上來時,她抱住他脖子,笑著問他:「昨天我還看你鼻子下面下巴上有胡茬呢,今天怎麼沒了?」

  祁景摸摸那裡,老老實實道:「長了鬍子不好看,怕你不喜歡。」榮征沒事了,他知道她會安心,便也有心思把自己收拾地整齊些,好快點把妻子的注意力搶回來。

  許錦就知道他是這麼想的,眼裡滿滿都是幸福,小聲問他:「知道我為什麼要先漱口嗎?」

  「不知道,為什麼?」祁景盯著她紅紅的嘴唇,心想等她回答完這個問題,他就親上去。

  他眼神那樣火熱,許錦臉更紅了,卻還是壯著膽子道:「因為那樣好吃,你會更喜歡的。」說完主動親了上去。她想祁景,很想很想,想的恨不得讓他將她吃到他肚子裡去。

  「阿錦……」祁景心花怒放,迅速反攻了回去。

  親著親著被窩裡忽然熱了起來,他的手迫不及待朝她裙子底下摸了過去。許錦給他摸,只在他想壓上來時喘著攔他:「不行,咱們有孩子了,他生下來之前都不能再做那事兒,祁景你忍忍。」

  祁景抬起頭,臉是紅的,眼睛餓得快冒綠光了。

  許錦無奈地笑,拉起被子再將他按到早被他扒光的胸前,羞道:「這裡給你……啊,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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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我想吃想吃想吃!

  小姑娘:乖,有兩個給你吃呢……(捂臉,這話只能在小劇場裡出現啊!)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19 PM

第87章 寶寶

  祁景榮征打了勝仗,明帝很快就封了賞下來。

  祁景升為將軍,榮征還是平西將軍,但多了一個爵位,永定侯,世襲罔替。

  涼州大小官員前來慶賀,兩邊宴席都結束後,榮征跑過來跟女兒女婿吃晚飯,自嘲道:「我又沒兒子,世襲罔替有什麼用。」說話時眼睛盯著女兒肚子,心想將來如果女兒生的外孫多,過繼一個過來倒不錯,免得他這麼多年丟了媳婦最後一死百了,啥都沒剩下。

  提起這個許錦就心疼,親手給他倒了杯酒,輕聲勸道:「爹,你再娶一個吧,好看不好看的,總要生個兒子繼承香火啊。」京城母親跟父親過得幸福美滿,越發顯得榮征可憐,許錦是真心希望榮征成親,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她再孝順,終究只是女兒,不如妻子日夜相伴。

  一聲「爹」喚地榮征渾身舒坦,仰頭喝了酒,對著許錦笑:「爹不稀罕兒子,有你一個寶貝女兒就夠了,你真心疼爹,就多生幾個外孫,到時候隨便給我一個當孫子,讓他繼承爵位,否則咱們只當短短幾十年侯爺,那也太便宜皇上了,這可是我跟祁景拚命掙下來的。」

  祁景扯了扯嘴角,並不領情:「那是你自己掙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廢話那麼多,快吃快走,他還想摟著媳婦睡覺呢。

  「沒有你幫我,我可贏不了這場仗。」過繼孫子這事,得祁景開口同意才行,再加上祁景現在雖然還冷著臉,見面時卻知道喊他岳父了,榮征高興哄他,就跟女兒說祁景在戰場上的幾個鬼點子,最後笑道:「別看他在你面前傻愣傻愣的,到了軍裡,還真讓人刮目相看。」他有今日是靠當初老侯爺提拔,祁景家裡都是文官,龐勇教他也只是紙上談兵,所以祁景初上戰場就連打勝仗,確實是天降奇才了。

  丈夫被誇了,許錦與有榮焉,瞅著祁景笑。

  祁景也看著她笑。

  榮征受不了小兩口成親這麼久才如此酸,帶著一身小疙瘩回家去了。

  礙眼的人終於走了,祁景挪到許錦身邊,給她夾菜。

  許錦最近胖了不少,不想吃,可祁景非要喂,她肚子又是真的饞,最後總是比飯前計畫吃得多。吃飽了,兩人去花園裡散步消食。六月中旬的晚風清爽怡人,耳邊髮絲拂動,偶爾落到臉上弄得人癢癢,許錦就直接歪在祁景胳膊上蹭,蹭第三次時,祁景無奈站住,幫她把那縷碎髮別到耳後。

  回到屋裡,丫鬟端水過來,祁景親手給許錦洗腳。

  許錦雙手放在背後撐著炕,看面前祁景坐在椅子上認認真真洗她一雙小腳,忍不住用腳去踩他手腕,鬧他。袖子都被她弄濕了,祁景毫不介意,只在她抬腳想用腳指頭點他鼻子時攥住那小腳,看看她,也不嫌她腳上還有洗腳水,對準那細白微粉的腳心就舔了起來。

  又酥又癢,酥比癢多,最讓人臉紅心跳是他自然無比的神態和最淫.靡的動作。

  許錦瞬間沒了力氣,軟軟嬌嬌地喊停:「別舔了別舔了,快點幫我擦乾,要睡覺了。」

  她已經顯懷了,單薄的睡衣明顯鼓出一塊兒,祁景確實不敢多鬧,熟練地替她擦腳,潑完水後上炕摟媳婦睡覺。這麼久沒有吃腥,她胸口兩團又越發誘人,祁景肯定不可能直接睡覺,摟著她又親又啃,自己套了一回。

  周圍多了一種淡淡的味道,許錦羞得在他懷裡喘息。等兩人都平復了,她記起榮征的話,想了想,小聲問祁景:「祁景,如果,如果咱們有很多兒子,你願意過繼一個給爹當孫子嗎?過繼,就是讓咱們兒子改姓榮,以後他就是榮家的子孫了。不過你放心,咱爹那麼好,肯定不會反對他繼續喊咱們爹娘的。」

  「你決定好了,我無所謂。」祁景還在回味方才的銷.魂快樂,隨口答道。兒子是他的就行,姓什麼無所謂,他原來也沒有姓,名字,論意思的話,就是一個「七」了,因為他是族裡同輩中第七個孤兒。

  他這副語氣,聽在許錦耳裡就有點像不高興了。這種涉及族譜的大事,許錦不想仗著祁景對自己的喜歡就逼他,所以雖然失望,她還是摟著他道:「算了,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再好好勸勸爹,讓他……」

  「誰說我不願意了?」她聲音落寞無奈,祁景回過神,抱著她安撫道:「你別瞎想,我真的不在乎。岳父說的有道理,總不能他拚命掙了爵位,用了幾十年無人繼承就還給皇上吧?阿錦,你生吧,哪怕只有一個兒子,讓他姓榮我也不會反對的,只要你高興,只要他知道咱們是他爹娘就行。」再說,祁景見識過她有多喜歡小孩兒,他還希望兒子交給榮征帶呢,那樣家裡就只有他跟她了,當然,這個理由他肯定不會告訴她的。

  「祁景,你幹什麼對我這麼好啊……」許錦不知道自家男人心裡的小算盤,卻知道他說的是認真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靠在他懷裡蹭去漫上來的淚珠。兩人從小認識,除了長得好看,許錦真沒覺得自己哪裡特別值得祁景喜歡,他對她的好,遠遠超過她給他的。她心裡有他,還有家人朋友,可祁景心裡,真正的就只有她一人了。

  為什麼啊?

  祁景認真想了想,卻也想不出什麼理由,便老老實實道:「因為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小姑娘,你那麼好看,生氣掉眼淚都特別可愛,我就想如果能把你養在身邊該多好,到時我天大把你逗哭然後再哄你。後來你對我特別好,怕我疼怕我悶,我也不捨得看你難過,就只喜歡看你笑了。」

  許錦撇撇嘴,根本不信:「你來東湖鎮時都八歲了,難道之前沒見過年歲相當的姑娘?再說咱倆沒在一起之前,我什麼時候對你好過啊?」

  祁景笑而不語,這件事,他怕是永遠也解釋不清楚了。

  他不說話,許錦堅持想聽真正的理由,祁景沒辦法,抱著她問:「阿錦,如果我是大白,平時既可以變成狗的樣子又可以變成現在的樣子,那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我或大白嗎?」

  屋裡黑漆漆,許錦看不清祁景的樣子,但他語氣太認真,她情不自禁把一旁隨時備著的夜明珠摸了出來,舉到他面前看他神色。見他表情同樣認真,許錦哈哈笑了起來,抱住自家傻男人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然後摸他腦袋逗他:「這個啊,你沒變我怎麼知道呢?祁景,快,長出一對兒大白那樣的耳朵來,如果我看著順眼,說不定照樣會喜歡你。」

  「真的?」祁景聽了歡喜,穩穩扶住她,免得不小心碰到。

  許錦笑著點頭,「是真的啊,那你快長出來給我看啊……」小手在他腦頂摸個不停。

  祁景無奈地笑,他也想長,那樣他就能得到她兩份喜歡了,可是他現在長不出來了……

  「阿錦,我不但有耳朵,還有尾巴,你要不要摸摸?」聽她笑個不停,祁景抓住她手往下送。

  許錦乖乖配合他,捏了兩把嗔道:「根本沒有尾巴,你就會騙我。」

  祁景拉著她手往前送,舒服地叫了聲,道:「在前面,你好好摸摸。」

  許錦故意失望地道:「這麼短的尾巴,一點都不好玩。」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有些事情也沒有那麼羞了,特別是在這樣黑暗瀰漫的晚上。

  祁景說不過她,憋了半天才道:「尾巴是短,可它很硬,以後能鑽到你裡面……」沒說完被人摀住了嘴。

  次日醒來,想到昨晚的胡言亂語,許錦總忍不住笑,故意對著大白喊祁景,還去摸大白尾巴玩。

  祁景無動於衷,吃完飯去兵營巡視。

  胡人慘敗,至少二十年內不敢再犯,西北再次恢復了平靜。許錦被榮征祁景當成寶貝哄著,想吃什麼兩人都能給她弄到,這個胎懷的真是無比舒心舒服,然後臘月初九這日晌午,終於發動了。彼時榮征祁景都在兵營,得到消息後爭先恐後搶馬往回跑。

  許錦身邊有王嬤嬤還有涼州城裡最好的穩婆,並不是很擔心,聽外面馬蹄聲響起時,她不知怎的記起了當年榮征初回京城,祁景跟他賽馬的事。肚子一陣陣的疼,產婆不停催她使勁兒再使勁兒,許錦忙回神,攥著王嬤嬤的手往下用力,待身體一輕孩子出去了,外面正好傳來祁景焦急的喊聲。許錦連產婆說是男是女都沒聽清,昏睡前腦海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她的男人果然是最老實的,贏了就是贏了,從不跟她撒謊,她當初怎麼會不相信他呢?

  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睜開眼睛,就對上祁景神情的注視,也不知這樣看了她多久。

  許錦弱弱一笑,看看床側,沒見到孩子,剛要問,祁景已經開口道:「寶寶在隔壁睡著,岳父守在那邊。」

  「寶寶?」許錦茫然地重複。

  祁景 ,眼裡有些無奈:「岳父給咱們女兒起的小名,說她是他的寶貝,然後給寶珠改了名字,以後家裡只有大小姐一個人能用寶。」

  許錦目瞪口呆,連沒能生兒子的遺憾都暫且忘了,正好榮征聽這邊有聲音,抱著自己寶貝外孫女兒過來了,哈哈笑道:「阿錦生得好,你看咱們寶寶的眉毛,跟咱們倆一模一樣。」

  自己的女兒,許錦肯定是喜歡的,抱著親了會兒,想把女兒放在身側睡,結果還沒鬆手就被榮征搶了過去。見親爹高興地合不攏嘴,許錦故意假裝吃味兒道:「爹有了外孫女,就不喜歡我了,之前總喊我寶貝女兒,現在竟然說家裡只有寶寶能用這個字。」

  榮征哈哈笑,哄女兒的話張嘴就來:「那是對下人們說的,在爹這裡,我女兒是大寶寶,外孫女是小寶寶,反正都是我最稀罕的寶貝疙瘩!」

  許錦馬上就笑了,杏眼彎彎,見身側祁景臉色不太好看,悄悄伸手握住他,「你呢,我跟女兒是不是你的寶貝?」

  祁景看看抱著他女兒眉開眼笑的岳父,直接在妻子唇上親了一下,「是,都是。」

  許錦幸福地回望他。

  她是他們的寶貝,他們也是她的寶。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20 PM

第88章 靜好

  家裡多了個小姑娘,哪怕她還不會說話,這個年也熱鬧了許多,特別是正月初九寶寶滿月時,榮征大宴賓客,客人擠滿兩處將軍府,許錦忙得不可開交,總覺得她跟祁景成親都沒女兒滿月酒辦得熱鬧。

  正月過後,天漸漸變暖,寶寶也一日日長大,白白胖胖特招人喜歡。待十月底祁景要回京述職時,寶寶都能自己晃晃悠悠走幾步了,還會嬌嬌地喊爹娘。榮征十分羨慕嫉妒,從兵營回來就跑過來哄外孫女,教她喊外公,不過寶寶現在還說不好兩個字,只會捧著他臉「外外外」地叫,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就這也讓榮征笑個不停。

  這日許錦盯著下人收拾好行李,回屋就見翁婿倆一人坐一頭,讓站在中間的女兒選擇投奔誰。榮征笑眯眯地又喊寶寶又拍手,祁景則面無表情坐在那邊,只在寶寶朝榮征走過去時才皺眉著急。

  這個傻男人,只會哄她,連女兒都不會哄。

  許錦不忍看丈夫為女兒不選自己暗生悶氣,站在炕沿前笑道:「寶寶過來,給娘抱抱。」

  聽到她的聲音,穿一身厚厚花棉衣的寶寶腳步一頓,扭頭往炕下看,瞧見母親站在那裡朝她伸著手,一雙水汪汪的清澈杏眼立即彎成了月牙,笨拙地轉身,咯咯笑著朝許錦走去。快碰到母親手時著急了,一個不穩朝前撲了過去,許錦穩穩接住女兒,余光中見榮征祁景都緊張地坐正了,她不高興地瞪他們:「怎麼,難道你們還怕我讓寶寶摔到啊?」這是她女兒,沒有人比她更疼寶寶。

  榮征嘿嘿笑,順勢跳下地道:「沒,爹正想下地呢。」

  許錦才不信,攥住女兒想扯自己頭髮的小胖手,小聲勸他:「爹,你就跟我們一起回去吧,自己在這邊過年多孤單。」她知道榮征應該是怕見到母親,可那年大家一起過年不是過得好好的嗎?再不濟不來許家也行啊,初一她帶著寶寶去將軍……侯府給他拜年。

  「不回去了,懶得折騰,況且我都跟皇上提過了,以後就紮根在西北,哪都不去。」榮征將外孫女抱到自己懷裡,不捨地親了兩口,點點她白嫩嫩小臉道:「寶寶到了京城別忘了外公知道嗎?外公在家裡堆雪人等你回來,你過完年馬上就回來啊,要不雪人化了沒法看啦。」沒能親自撫養女兒長大是他最大的遺憾,如今有了跟女兒一樣可愛的外孫女,榮征真是一天都不想讓她離開眼前。

  涼州早就下過雪了,寶寶見過雪人,現在聽到雪人就伸脖子朝外看,抱著外公脖子要去外面。榮征怕許錦繼續勸她,便拿這個當藉口,給寶寶裹好鬥篷後就大步出去了,也不知他出門後做了什麼,寶寶咯咯直笑,笑得大聲又快樂。

  許錦忍不住想出去看看,被那邊一直沉默的祁景拽到懷裡一陣好親。

  「你想讓寶寶親你,那就跟咱爹學啊,跟我裝可憐有什麼用?」親完了,許錦紅著臉瞪他。

  「……我不會。」祁景悶悶開口,他做不來榮征那一套。

  許錦也想像不出祁景嬉皮笑臉的樣子,攥著他手玩了會兒,柔聲安慰他:「算了,你平時多抱抱女兒吧,她現在小,更喜歡熱鬧,長大了就知道親你了,再說現在她也喜歡黏你啊,你看她睡覺時就喜歡讓你哄。」

  祁景沒說話,卻想到女兒窩在他懷裡乖乖睡覺的小模樣,嘴角翹了起來。

  他高興了,許錦便靠在他懷裡跟他商量回京的事。

  出發時,榮征當然要送他們,直到祁景許錦都上車了,他才無比不捨地將寶寶遞了過去。天冷,寶寶身上裹得嚴嚴實實,只露著紅撲撲的小臉蛋,一雙大眼睛像水洗過的黑珍珠,一眨不眨盯著外公。回到父親懷裡時,她扭頭看父親,咧嘴笑了,可等祁景把她抱進去,許錦放下車簾時,她立即扭頭看向外面,沒看見熟悉的外公,急著往外挺。許錦趕緊接過女兒柔聲哄,可寶寶就是不停地使勁兒往外挺身子,最後哇地一聲哭了。

  「怎麼了怎麼了?」榮征急得挑開簾子。

  「外,抱!」聽到外公的聲音,寶寶哭聲一頓,仰著小腦袋喊道,臉上有淚眼中也有淚。

  榮征心疼地把人接到懷裡,輕輕晃著哄。許錦靈機一動,勸道:「爹,你看寶寶都舍不得留你一人在這邊,你快跟我們一起回去吧,要不半路寶寶再想你怎麼辦?她這麼小,本來我就擔心路上她不習慣,爹你就跟我們走吧,寶寶最喜歡你,有你哄她我更安心。」

  榮征面現猶豫,剛要說話,寶寶突然親了他一口,「哄!」

  外孫女都發話了,榮征再也無法狠心拒絕,於是許錦祁景又下了車,等三日後榮征安排好軍中大小事情,祖孫三代一起坐車回京。

  抵達京城時,已經是臘月中旬。

  榮征直接回了他的永寧侯府,許錦雖然很想家,還是隨祁景先回祁家見長輩,第二日才早早出發回娘家。

  兩年多未見,父親母親好像還是老樣子,一個溫柔秀麗,一個君子如玉。許錦撲到父母懷裡撒嬌,彷彿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榮征是她父親,許攸也是她父親,她同樣敬重親近他們。

  六歲的熙哥兒還認得她,剛開始難免有些拘謹,沒說幾句話就又恢復了以前的親暱,只不過現在的熙哥兒已經像個小書生了,行事說話彬彬有禮,看見大白眼裡依然泛光,卻沒像小時候那般迫不及待地撲上去。四歲的睿哥兒就完全不記得姐姐姐夫了,說話時會臉紅害羞,但他很喜歡小外甥女,一直守在寶寶身邊哪都不去,跟寶寶一起摸大白。大白或許不記得睿哥兒的模樣,但他熟悉睿哥兒身上的味道,因此沒有反對。

  男人們在外面說話,許錦靠在母親懷裡,看著睿哥兒掉眼淚:「娘,二弟都不認識我了……」

  「多大人了,哭成這樣不怕人笑話。」江氏無奈地替女兒擦淚,一眨不眨地打量已為人母卻還像個孩子似的女兒,嘆道:「你走那年睿哥兒才兩歲,還是虛歲,你指望他記住什麼?別哭了,他是不記得你長啥樣,可他知道自己有個姐姐呢,每次蘭庭她們姐仨跟安安回娘家,睿哥兒都會問你什麼時候回來,還纏著我講你的事。現在他是害羞才沒黏你,其實心裡可喜歡你了。」

  許錦信又不信,抹抹眼淚,坐正了道:「娘就會說好聽的哄我。」

  「還哄你,你以為你還是孩子啊?」江氏氣得點了女兒額頭一下,點完笑了,對那邊正替寶寶擦口水的小兒子道:「睿哥兒,你喜歡你姐姐,一直盼著她回家呢,是不是?」

  其實她們的談話睿哥兒都聽見了,知道姐姐因為他不親她才哭的,本來就有點不自在,覺得自己惹姐姐傷心了,現在聽母親這樣問,他雖然害羞,還是看向許錦,認認真真地道:「姐姐我想你,你以後也常常回來吧?端午中秋,還有重陽,孟姐姐他們都回來的。」說的挺鎮定,白皙小臉卻比蘋果還紅。

  見了這樣招人疼的弟弟,許錦立即破涕為笑,跑過去將睿哥兒抱在懷裡狠狠親了兩口。睿哥兒愣愣的,臉上著了火般地熱,又羞又歡喜。可惜他們姐弟倆歡喜了,寶寶不高興了,站起來撲到母親懷裡,把小舅舅往一邊推,大眼睛瞪得圓圓的。

  江氏在那邊看著,笑彎了腰,「瞧瞧寶寶,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你小的時候,娘想抱抱筱筱,你就著急不讓筱筱抱,人家筱筱就比你大方,你去抱你……」崔伯母三個字沒說出口,神色黯然,當年常常坐在一起鬨孩子的鄰居姐妹,如今已經不在了。

  許錦知道母親又難過了,趕緊放開睿哥兒讓他繼續哄寶寶,她則回到母親身邊打岔道:「對了娘,筱筱現在怎麼樣?一下子就當了王妃,我收到信時都不敢相信。」

  江氏露出一個柔柔的笑容,摸著女兒頭髮道:「筱筱過得挺好的,靜王疼她,就算眼疾痊癒了,府裡也只有筱筱一個王妃。哦,筱筱生了個小世子,跟寶寶同年生的,還比寶寶大一個月呢,人家成親兩個月就有了。」

  剛說完,外面丫鬟來報,說靜王夫妻倆來了。

  「那邊問了好幾遍你們何時回來呢。」江氏坐在外面,一邊下地穿鞋一邊笑著道,穿完了拽住想往外跑的女兒,替她理理頭髮,「靜王那人非常和氣,見我都喊伯母,不過人家畢竟是王爺,你注意點,別瘋瘋癲癲丟筱筱的臉。」

  「娘!哪有你這樣說親閨女的!」許錦故作生氣嘟起嘴,笑完迫不及待迎了出去。

  前院許攸等人早迎出去了,沒等他們行禮楚臻便免了禮,指指一家三口身上的常服,笑道:「許伯父切莫多禮,今日我不是王爺,只是陪筱筱一起來探望故友而已。您這樣見外,回頭筱筱該怪我了。」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崔筱的敬重寵愛。

  崔筱耳根發熱,裝沒聽見,一雙美目期待地朝裡面張望,直到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立即笑了,扔下楚臻父子倆迎上去,「阿錦,你好像胖了一點啊!」

  一句話將許錦眼裡的淚逼了回去。她頓住腳步,等崔筱走過來時,嫉妒地掐掐她腰,「是啊,你怎麼一點都沒胖,是不是你們王府有什麼修身秘方啊?」特意加重了王府兩個字。

  崔筱紅了臉。

  許錦嘿嘿笑,悄悄朝男人那邊望了一眼,望了一眼忍不住又多看幾眼,口中小聲嘀咕道:「那就是你相公啊,果然一表人才,當初我就說他可能會喜歡上你,沒想到動作比我預料地都快……啊,那是你兒子?快喊過來給我抱抱,真好看。」

  崔筱也巴不得快用兒子轉移好姐妹對自己婚事的注意力,聞言便朝乖乖站在楚臻身邊的兒子招手:「阿瑄過來,拜見你祁伯母。」

  楚瑄聽到母親傳喚,仰頭看父王。

  楚臻摸摸他腦袋,笑道:「去吧,父王要去另一邊說話,你在你娘面前要乖乖的,知道嗎?」

  楚瑄點點頭,邁著小短腿朝母親走去。

  楚臻直起身子,目光從妻子臉上移到許錦身上,笑著拱了拱手,這才隨許攸祁景往客房去了。

  「他對我行禮做什麼啊?」許錦不解地問崔筱,說著彎腰將楚瑄抱了起來,因為眼睛盯著崔筱,沒注意小男娃微微蹙了眉,雖然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崔筱可是看見了,知道兒子不喜歡被陌生人碰,獎勵地親了親他,輕聲道:「這是你祁伯母,是娘最好的姐妹,以後見面要行禮,知道嗎?」又裝作沒聽見許錦的話。

  許錦被楚瑄吸引了注意力,也忘了追究,直接抱著楚瑄去了內室。

  寶寶正撲在大白身上玩尾巴,聽見門簾響動,抬頭看去,這一看又急了,急急起身往炕沿那邊走,「娘,抱,抱!」不許母親抱別人。

  許錦失笑,將楚瑄放在炕上,對著小娃娃解釋道:「你寶寶妹妹最小心眼,不許我抱別的小孩兒,阿瑄別生她氣,快去跟她一起摸大白吧。大白就是那隻大白狗,威風不?」

  楚瑄點頭,進屋後就一直盯著大白看呢,未料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娃忽然伸手擋在他面前,不許他看。

  楚瑄看向母親,見母親看著他笑,他低下頭,很快又抬起來,端正地坐在炕頭不動了。

  沒人跟她搶母親和狗狗了,寶寶也不讓母親抱了,又晃晃悠悠回去繼續玩大白尾巴。

  楚瑄到底是小孩子,忍了會兒忍不住了,偷偷扭頭去看大白。

  寶寶一直防著他呢,見他看過來,她剛想挪到大白身前擋住不給他看,卻發現小男娃腰間有塊兒綠汪汪的石頭,比外公給她的還要好看。寶寶眨眨眼睛,笑著朝楚瑄招手,示意他過來。楚瑄大喜,穩穩站起來,朝那邊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就變成睿哥兒跟楚瑄一起摸大白,寶寶則坐在楚瑄身邊扯著他的綠石頭玩。

  許錦跟崔筱並排站在炕前看三個孩子玩鬧。看著看著,許錦握住崔筱的手,輕聲道:「筱筱,你說,如果阿瑄是女孩兒,現在他們三個這樣,像不像咱們小時候?睿哥兒是二哥,寶寶跟阿瑄是你我?」

  崔筱怔住,隨即笑了,眼裡滿是懷念:「是啊,我記得咱們倆小時候最喜歡黏著二哥了,害二哥都沒法去找街上的男孩子們玩……」

  許錦附和點頭,輕聲細語,跟好姐妹一起回憶童年趣事。

  時間過得真快啊,她們還記得她們的小時候,沒想彷彿眨眼功夫,她們的孩子都湊到一起玩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21 PM

番外之霸道王爺

第89章 楚、崔番一


  官道上,一亮灰頂馬車遠遠行來。

  天陰沉沉的,又有一滴雨珠迎面落到臉上,看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間長道,車伕著急了,回頭請示道:「二少爺,姑娘,看樣子要下大雨了,咱們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一側車簾被挑開,崔祿探出頭,看看天色道:「嗯,那李叔你看著點,有能避雨的地方咱們先去躲躲。」

  李叔痛快地「哎」了聲,手中馬鞭揚起,馬車頓時跑得更快了。

  崔筱靜靜地坐在裡面,見二哥放下了車簾,她也收回視線,小聲道:「希望雨快點停吧,別耽誤咱們行程。」快點到京城好快點休息,這樣連續顛簸的日子真不怎麼好受。以前看書她還羨慕裡面遊俠兒天南海北四處闖蕩,真坐馬車出門了,才知道路上有很多不便之處,沒有想像地那麼瀟灑恣意。

  崔祿看看妹妹越發清瘦的臉龐,輕聲道:「放心,最多再有兩日就到了,到時候咱們直接去找阿錦,讓她好好招待咱們。對了,你看我是不是比出門時瘦了?出一趟遠門可真夠折騰人的,不行,我得在京城多住幾日,吃夠了養胖了再回去,阿錦不是說那個太白樓的酒菜好吃嗎,咱們就先去那兒,還有……」

  崔筱無奈地看看他,什麼都不想說了。女子以瘦為美,男人就算不像女子那麼在乎胖瘦,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太胖,只有她的好二哥整天盼著快點養回那身肥膘,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懶得聽,崔祿偏愛說,一直說到馬車停在一座亭子前。亭子挺大的,只是頂上鋪著厚厚稻草,在這荒山野嶺風雨來臨時更添幾分淒涼。可這時候能有處地方避雨就不錯了,眼看雨點漸漸密集,崔祿快速跳下馬車,撐傘扶妹妹下來。亭子後面還有個茅草棚子,車伕牽馬去那邊避雨了。

  馬車裡備有墊子,崔祿拿下來了,鋪在長椅上讓妹妹坐,他自己坐一旁跟妹妹說話,說著說著見妹妹望著遠山出神,崔祿乖乖閉了嘴,挪到柱子旁靠上去,閉目養神。女兒家的心事,他稍微懂一點,卻不知道該如何勸。

  雨漸漸變大,織成霧濛濛一片簾幕,附近的山都變成了模模糊糊的影。

  有風捲著雨珠吹來,落在臉上,清涼涼地有點冷。

  崔筱的心也是涼的。

  習慣了每個月都會收到祁恆的信,習慣每次收到信後都悄悄躲在屋裡最先找他的看,結果突然找不到了,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祁恆為什麼不寫信了,是事情太多忘了寫,還是出了事,還是他,不想寫了?

  崔筱隱隱有個猜測,好像她一直害怕的那一天終於來了。她不敢問許錦,只想在家裡默默地等,等三年之約過了,他到底如何選擇她也就知道了。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腦海裡全是祁恆,各種猜測折磨地她晚上睡不著覺,根本無法淡然應對。她求二哥帶她同去京城,因為她想快點知道結果,想親自聽祁恆說,也想再見他一面。她真的很想他,他長得那麼好看,每次看到她後他的眼睛都會笑,所以哪怕祁恆不說,她也知道他心裡有多喜歡她。

  可他為何突然不寫信了?

  真的,沒法在一起了嗎?

  崔筱無聲地哭,怕被二哥聽到動靜,她不敢抬手擦,任眼淚聚到下巴,再順著脖子往下流……

  「駕!」

  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喊突然穿透雨簾,緊接著便是急促的馬蹄聲,迅疾逼近,聲聲似擂鼓。

  崔筱心中一跳,飛快用帕子抹了眼淚,剛擦完崔祿就回到她身邊了。

  「別怕,應該也是急著避雨的。」崔祿裝作沒有看到妹妹泛紅的眼圈,平靜地安撫道,說完抬眼望向道口,臉上帶著自然隨和的笑,氣定神閒。崔筱感激二哥的體貼,迅速壓下心頭悵然,側轉過身,免得被來人看到正臉。出門在外,她穿了男裝,但距離近了,明眼人還是能看出來她的身份的。

  那邊馬蹄聲陡然慢了一瞬,隨即八匹駿馬簇擁著兩輛毫不起眼的馬車朝亭子這邊衝了過來。崔祿飛快掃了一眼馬上八人,目光掠過他們腰間佩刀時,心神一凜。如此派頭,來人非富即貴,他不著痕跡地往妹妹那邊挪了挪。崔筱也瞧見了,緊張地攥住袖口。

  亭外馬車穩穩停下,鄭康跳下馬車,持傘道:「殿下,這邊有處亭子,您到裡面坐會兒?」

  車內楚臻睜開眼睛,慢慢坐了起來,沒說話,直接挑開車簾。鄭康趕緊把傘湊過去,護他下車。

  「請呂先生去亭中同坐,其他人去那邊。」楚臻掃了一眼周圍,淡然吩咐道,言罷退到一旁。等後面呂神醫下了車,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朝亭中走去。鄭康快步跟上,整把傘大半個都遮在楚臻頭頂,任自己半邊身子被雨水澆了個透徹。

  亭外有台階,楚臻拾級而上,進去後見那邊一身杭綢袍子的微胖少年笑著用目光跟他見禮,落落大方,他微微頷首,目光移向一側,待護衛鋪好墊子,坐了下去,面朝遠山。

  護衛走了,他身邊只有呂神醫跟鄭康,一個閉目養神,一個立在他身側。

  除了雨聲,亭子裡再也沒有半點動靜。

  楚臻平時不喜說話,今日或許是對面少年的表現合了他的意,過了會兒,他轉了過來,隨口問道:「兩位小兄弟在這兒困了多久?」說完略帶好奇地打量二人。高個的十七八歲,生的俊朗又平易近人,微微眯起來的眼睛卻透著一股精明勁兒。他旁邊的……

  楚臻目光一頓,轉而迅速移開,沒想到竟然是個姑娘。

  崔祿將他的舉止看在眼裡,見對方知禮守規矩,心中大定,笑著答:「快兩刻鐘了吧,我們運氣好,那時雨剛下。」

  楚臻點點頭,剛要說話,外面突然響起一聲炸雷,而他腦海裡也嗡的一聲,眼前頓時一片模糊,頭疼欲裂。這種情況楚臻再熟悉不過,拚命壓抑著那股催人發狂的疼,慢慢轉了過去,腿放到亭子外,雙手捂耳抱頭。鄭康早在雷響時心就提了起來,見此忙從懷中掏出太醫院精心製作的兩團棉塞塞入楚臻耳中,同時趕到那邊將閉著眼睛的神醫拎了起來,比劃著讓他去給王爺施針。殿下病情太過複雜,必須回到京城才能真正開始治療,現在只能先壓制。

  崔祿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三人,那滿身貴氣的公子背對這邊,在護衛的壓制下端坐不動,但他不停發抖的手臂卻顯露著他的痛苦,就連白鬍子老人往他頭上紮了幾針都沒能讓他停下來。

  畢竟打過招呼,崔祿起身,走過去問道:「這位……」

  話沒說完,眼前白光一閃,脖子一涼,卻是一把長劍無聲無息搭在了他脖子上。饒是他再鎮定,崔祿也被鄭康這一舉動嚇到了,好在對方沒有傷到他,足見還有挽回的餘地。崔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剛要替自己求情,身後突然傳來妹妹的驚呼,「二哥!」

  鄭康想殺人的心思都有了。殿下發作時聽不得半點聲音,這雨聲就夠折磨人的了,沒想他剛讓一人閉了嘴,那邊又有人咋呼了,還是殿下最反感的女人聲音。眼看那女扮男裝的姑娘急急跑了過來,鄭康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順便把劍收了起來。剛剛太著急,早知道會驚動另一個,他一開始就該比手勢的。

  危險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崔祿崔筱面面相覷,還是崔祿最先回神,扶著妹妹肩膀準備往回走。

  「剛剛誰在說話?」一直隱忍痛苦的男人忽然開口。

  鄭康立即跪下賠罪:「殿下,屬下……」

  楚臻已經完全聽不到別的聲音了,猛地轉身,一雙因為極致痛苦而佈滿血絲的眼睛直接落到崔筱身上,「繼續說!」

  他臉上慘白,眼睛卻是紅的,崔筱早嚇傻了,躲到崔祿身後不停打顫兒。

  崔祿又怕又驚,跟著鄭康喚道:「殿下,舍妹……」

  「閉嘴,我讓她說話!」楚臻怒不可揭,身上再也沒有之前神仙般的雲淡風輕,而是暴怒殘虐。命令沒有得到遵從,他直接衝了出去要搶人。崔筱嚇得啊啊直叫,卻不知她越叫男人就越想要她。崔祿拚命要護著妹妹,被反應過來的鄭康一把扯過,沒有人護著,崔筱又急又怕,哭著要去崔祿那邊,不想一不留神被楚臻拽到懷裡隨即推到亭柱上,那雙泛紅的眼睛離得那樣近,崔筱嚇得失了聲。

  「說話,我讓你說話!」楚臻掐著她手臂,厲聲吼道。

  「我,我,求你放過我二哥,你放了他……」崔筱抖個不停,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發了什麼瘋。

  「繼續說!」楚臻閉上眼睛,像快要渴死的人渴望水一樣渴望這女人的聲音。活了這麼多年,受了那麼多生死不如的罪,今日他第一次知道,這世上竟然有種聲音能治他的疼。

  崔筱茫然無措,那邊呂神醫恍然大悟,及時提醒道:「姑娘你快說話,殿下有眼疾聽不得聲音,此時卻要聽你說,那你的聲音肯定能緩解殿下的頭疼之症。你快說吧,你二哥沒事的……」還沒說完被楚臻一聲怒喝打斷,再次催崔筱說話。

  「我,我說什麼啊?」崔筱有點明白了,見鄭康確實沒有傷害二哥,她腦袋轉的越來越快,第一次看向身前的男人,「殿下,殿下你想讓我說什麼?」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可對方有人有刀,她只能配合。

  「隨便你說什麼,快說!我不喊停就不許你擅自停下來,否則我就殺了你二哥!」楚臻頭疼有所緩解,鬆了她,怕她不聽話,朝鄭康遞了個眼色。鄭康心領神會,再次用劍抵住了崔祿脖子。

  崔筱大急,「我說我說,你別傷了我二哥!」說話時目光在崔祿楚臻身上來回逡巡,見二哥朝她點頭,而楚臻靠著柱子閉著眼睛,一副貪婪模樣,她咬咬唇,側身誦起《論語》來。這種受制於人的情形,讓她找話說她肯定辦不到,既然對方說了隨她,還不許停,那就只有背書這一種辦法了。

  小姑娘聲音輕輕柔柔,在雨聲裡在男人們的屏氣凝神中更顯輕靈似天籟。楚臻氣息漸漸平復,緊皺的眉頭也舒開展了。良久之後,雨停了,雷聲遠去,楚臻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身前側對自己依然誦個不停的男裝小姑娘。

  她的頭髮在之前的掙扎中散了,如瀑般披散下來,耳邊一縷隨風輕拂,露出白皙臉龐,那上面還有未乾的淚痕。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6:22 PM

第90章 楚、崔番二

  楚臻頭疼時劇痛無比,頭疼過去後很快就記起自己方才都做了什麼。

  他看看面前渾然未覺的姑娘,想道歉,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一來他貴為王爺從來沒有跟人賠過不是,二來她受到如此驚嚇,他道歉她就會原諒他嗎?或許她迫於身份不敢怪罪,心中肯定是怕他的,他欺負人的事情都做了,以後還會繼續做,那種客氣話還是算了吧。

  朝鄭徳使個眼色,楚臻轉向遠山,不再看亭中。

  鄭徳收起長劍,湊到崔祿耳邊低聲道:「你先送你妹妹去車中收拾,回來再拜見靜王殿下。」

  崔祿心中一凜,知道對方是表明身份也是威脅,他不敢動怒,點頭表示明白,隨即快步走過去,把依然輕聲誦讀的妹妹攬到懷裡:「殿下已經沒事了,走,二哥陪你去車中。」妹妹從小到大沒有受過這種驚嚇委屈,他真恨自己沒用。

  再次被二哥護住,崔筱眼淚不受控制落了下來,不敢發出聲音,只點點頭,隨著他往亭外走。

  雨停了,地上泥濘不堪,走到一半,崔祿看看妹妹沾了泥巴的繡鞋,再看看棚子那邊的八名護衛,頓住腳步,朝被圍在中間滿臉擔心張望這邊的李叔招手:「李叔,你把馬車趕到這邊來。」對方再霸道,總不至於連這個都管吧?

  八名護衛看向亭中,得到鄭徳示意,這才放了剛剛還想過去救主的中年車伕。

  李叔趕緊趕車過來,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崔祿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問,小心翼翼扶崔筱上去,站在車前道:「你在車裡等著,二哥過去跟他們說話。」

  崔筱急急拽住他,忍著淚道:「二哥,他是王爺,一會兒說話你別衝動,我沒事,你……」

  崔祿笑著看她:「傻,二哥還用你囑咐?快進去吧。」言罷轉身離去。

  崔筱不放心地望著他背影,望著望著突然發現那邊亭子裡的人在看這邊,想到那雙泛紅的恐怖眼睛,崔筱臉上一白,慌忙放下車簾躲了進去,緊緊攥著袖子,盼望對方不要難為她二哥。

  那邊崔祿進了亭子,上前就要跪下磕頭。

  「地上濕滑,免禮吧。」楚臻看看地上亂糟糟的腳印,讓鄭徳攔了他,等人站起來後,平靜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籍貫何處,此行要去哪裡?」

  「草民崔祿,永平縣東湖鎮人,五月草民在京城的故交要成親了,草民與舍妹前去賀喜。」崔祿低頭答道。

  楚臻頷首,剛要繼續問,忽見鄭徳面露異色,便看了過去。鄭徳咳了咳,試探問道:「永平縣東湖鎮,莫非你們要去許先生家中?我記得許先生女兒是五月定親。」

  崔祿震驚,抬頭打量他兩眼,疑道:「你,你就是阿錦信中提及的鄭家少爺?」許錦給妹妹寫信,妹妹也會把沒有女兒悄悄話的部分給他看,所以他知道許家兩家鄰居都是什麼人。

  鄭徳尷尬地點點頭,他沒跟許家姑娘打過交道,自家妹妹可是把她當好姐妹看的,回頭這事傳過去,別人不說,安安就得笑他一頓。不過此刻沒有功夫想那些,鄭徳迅速朝楚臻解釋道:「殿下,許先生是本屆文狀元,住在我家隔壁,他女兒與祁侍郎家的大少爺定親了。」

  一個文狀元,一個戶部左侍郎,楚臻並不看在眼裡,不過他看崔祿卻是更順眼了。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報出故交身份,儘量抬高自己,可這個崔祿只是提了故交,若不是鄭徳碰巧記得,看來他是不會主動提的。

  看順眼了,楚臻語氣就更平和了:「崔祿,本王有眼疾,發作時會如何今日你都看到了。從本王年幼到今,除了隔絕所有聲音,沒有任何辦法或良藥能緩解本王的頭疼,更不用提根治。但剛剛令妹一開口,本王頭疼便有所緩解,逼不得已唐突了她,還請你們諒解。」

  「殿下客氣了,能幫助殿下是舍妹的榮幸,只是她年幼不懂事,還請殿下不要責怪她受驚失禮之處。」前因後果都已知曉,對方態度又和善,崔祿沒有之前那麼生氣了,況且他也沒有生氣的資格。對方是王爺,只是讓妹妹背書,他真心感激,誰讓在強權面前,他們商人只有乞憐的份?

  楚臻頷首,頓了頓,起身跟他介紹呂神醫,最後道:「本王有個不情之請,本王眼疾未癒之前,頭疼之症隨時可能發作,因此希望兩位隨本王一道入京,並在京城住到本王痊癒。你放心,此事本王會嚴加保密,絕不會有損令妹聲譽,待本王痊癒,你們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本王開口。」

  崔祿久久都沒有說話。

  楚臻很有耐心,又添了一句:「若本王頭疼需要令妹說話止疼,你可以陪她去見本王。」

  「多謝殿下。」這一句算是承諾了,崔祿不敢再奢求其他。

  「那咱們出發吧,你回去後替本王向令妹道謝。」楚臻淡然道,側身望向遠處,等護衛將馬車趕到亭子前。

  崔祿垂眸斂目轉身,心情複雜地回了自家馬車。

  「二哥別擔心,看來殿下並非完全不講道理之人,咱們等到他病癒就行了。」崔筱心中十分反感那個王爺,看似是在跟他們商量,但二哥若真是拒絕,對方會放人?只是事情不由他們,她若表現地不情願,只會白白讓二哥難受而已。

  崔祿何嘗不懂自家妹妹的體貼?拍拍她肩膀不說話了。

  馬車再次動了起來,順著簾縫可見前後都有護衛隨行,崔筱咬咬唇,心中不安。

  黃昏時分,一行人在一處宅子前停了下來。崔祿護在妹妹身邊,聽從護衛安排走了進去,知道兩人住隔壁,他稍微放了心。

  天漸漸黑了,楚臻從浴桶裡走了出來,由下人幫忙絞乾頭髮後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躺著躺著,他睜開眼睛,腦海裡卻依然還是那個崔家姑娘的身影。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是好奇的。在他眼裡,她就像是助人長生不老的仙丹,能治他的疼。呂神醫說只有七成把握醫好他,意思也就是將來的數十年,他還有可能繼續承受那種生不如死的苦。果真如此的話,就算那姑娘不願,他也會將人留在身邊。他知道此舉很不講理,可他沒辦法,誰讓只有她的聲音能幫她?

  「去請崔家兄妹過來。」

  「殿下,您又難受了?」一直守在外間的鄭徳大吃一驚,飛快闖了進來,卻見他家王爺舒舒服服躺在榻上,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哪有半點頭疼模樣?

  楚臻掃他一眼,輕飄飄重複道:「擺上屏風,要能看清人的,然後去喊他們,怎麼說你應該清楚。」

  「殿下放心,屬下懂了。」鄭徳拱手行禮,轉身退了出去。

  楚臻輕笑,他懂什麼?肯定是誤會他對崔姑娘動了心思吧?他只是想看看他的藥,沒有那麼膚淺。

  那邊崔筱都歇下了,不想被人敲了門,然後聽說王爺眼疾又犯,命她跟崔祿快點過去。

  來人氣勢洶洶,崔筱不敢不聽,跟崔祿對個眼神,壓下心中不快跟著去了。進屋就見榻前擺了八扇刺繡屏風,薄如蟬翼的白紗上繡著八幅仕女圖,竟是上好的蘇繡。崔筱的蘇繡乃是母親親手教授,母親去後,她對蘇繡更是多了一種寄託,因此現在見到了,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直到身旁有人提醒,才趕緊跪下,朝那邊榻上隱隱若現的模糊人影行禮。

  「殿下不便開口,兩位請起。姑娘請到這邊坐,這裡有三本書,姑娘任選一本開始讀給殿下聽吧。」鄭徳輕聲囑咐道,然後把崔祿叫到旁邊角落裡的桌子前。那裡擺著棋盤,鄭徳準備跟崔祿下棋打發時間,也免得他坐在那邊礙殿下的眼。

  崔祿看看只跟自己隔了二十幾步遠的妹妹,不得不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兩人輕拿輕放,屋子裡寂靜無聲。

  崔筱端坐在矮案前,目光掃過那三本書,挑了其中的遊記來讀,目不斜視。早在路上她就做好了這樣伺候人的準備,身後二哥又在陪著,她沒什麼好怕的,至於那點不甘委屈,只能隱在心底。

  對面楚臻側躺著,近乎痴迷地注視著對面的女人,痴迷她的聲音。那聲音是天籟,頭疼時能緩解他的疼,不疼時聽到耳裡,也有種無法比擬的舒適,比什麼樂曲都動聽。

  聽著聽著,他的注意力終於轉到了她身上。案上點著明燈,將她模樣照得輕輕楚楚,看似平靜,黛眉卻輕蹙含愁,顯然是她還太小,無法徹底隱藏心事。楚臻有點心虛,目光下移,落到她秀麗臉龐上,再移到她輕輕啟合的紅唇上。燈光柔和,她膚色白皙,身上穿的也是素淡裙子,因此那雙紅唇便成了她身上最豔麗的色彩,而讓他痴迷的聲音,就是從那瑩潤唇瓣間輕輕發出來的……

  楚臻忽的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身下,他,竟然起了反應!

  楚臻飛快別開眼,臉上發燙。因為眼疾,他這麼多年都過得清心寡慾,從來沒有心思想別的,加上厭煩女子聲音尖細煩躁,身邊根本沒有丫鬟伺候,所以今日是他第一次因為看了女人而有了反應。

  他想讓她退下,還沒開口又捨不得這聲音,便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去看。可是眼睛閉上後,他反而更渴望,幾乎到難以自持的地步。左右為難,楚臻索性繼續看,反正對方也看不見他。

  崔筱的確看不見,況且她也根本沒有想過去看對面的王爺,但讀著讀著,她感覺到有人在看她,那目光太火熱,她想裝作沒有察覺都不行。知道目光來自哪裡,崔筱沒敢抬眼,猶豫半晌還是忍不住將書抬高了,擋住自己。

  他大概會不高興吧?可崔筱真的受不住了,她可以委曲求全讀書給他聽,但若他想欺負人,她寧可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8:02 PM

第91章 楚、崔番三

  楚臻失眠了。

  他可以接受崔姑娘怨他仗勢欺人,因為他確實做了這樣的事,但他無法接受自己被人誤會成貪戀美色的色鬼。因為那時他真的沒有什麼淫.穢念頭,只是忍不住看她,看著她說話,他無比滿足。至於下面,那不是他能控制的住的。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小人,也為了日後見面不會太尷尬,次日早上楚臻命鄭徳送條遮眼黑巾過來。他有眼疾,有時見不得光亮,這種東西鄭徳都是隨身攜帶的,所以很快就送來了。楚臻托著黑巾端詳,起身去了亭子,靜坐片刻後讓鄭徳幫他纏上。纏好了,再命鄭徳去喊崔家兄妹過來,然後只許崔姑娘進亭子,崔祿只能站在能看清亭子卻聽不見這邊聲音的地方。藉口……他早想好了。

  鄭徳牢牢記下,大步去了,見到崔家兄妹後,客氣道:「崔少爺崔姑娘,昨晚呂神醫替殿下把脈,發現殿下病情有所緩解,據此推斷應是崔姑娘聲音幫了忙。呂神醫建議殿下平時多跟崔姑娘交談,或是請崔姑娘為殿下讀書,殿下應了,現在殿下正在亭子裡等著,想先與姑娘說些話再出發,請二位隨我來。」是吩咐而不是商量,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

  昨晚之事崔筱並未告訴崔祿,所以崔祿對鄭徳的話信以為真,沒覺得有何不妥的。當然,妹妹都這麼大了,不適合見外男,但此時此刻,他們哪裡還有講規矩的資格?見鄭徳伸手,他回頭看向妹妹,見她臉白如紙,心疼一疼,低聲安撫道:「別怕,二哥陪著你呢,不會有事的。」

  崔筱抬眼看他,怕二哥擔心,露出一個淺淺笑容,「我沒怕,就是有點緊張了,走吧,別讓殿下久等。」剛聽到時的確害怕,後來想想,既然對方叫了她跟二哥一起,應該不會做太出格的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要靜王沒有逼到最後一步,她除了認命順從除了強裝鎮定還能做什麼?

  鄭徳聽到一句尾音,不由多看了崔筱一眼,這次轉身帶路。

  到了亭子前,鄭徳看看亭中側對這邊負手而立的身影,對崔筱嘆氣道:「殿下自幼幽居王府,平時很少與人交談,就連皇上詢問他病情殿下都不想多說,只派太醫回稟皇上。如今不得不勞煩姑娘,殿下自覺有愧,所以想跟姑娘解釋他的病情。崔姑娘單獨上去吧,我跟令兄站在這邊等你們。」

  他說的合情合理,即便懷疑其中有詐,崔筱也無法拒絕。她看看亭中蒙眼的男人,朝崔祿點點頭,不緩不慢地走了過去,一步一步跨上台階。不論如何,對方蒙著眼睛,她還是略微安了心。

  「民女見過殿下。」進了亭子,崔筱屈身行禮。昨晚回房時鄭徳說了再見面時不用行跪拜之禮了,她樂得聽從。

  楚臻不由自主朝前走了一步,聽到她衣衫響動才堪堪停下,心生懊惱。

  自鄭徳說完話後,他就只能聽到一道清淺的腳步聲,還有周圍花樹間幾聲清脆鳥鳴。現在腳步聲停了,鳥鳴他也聽不見了,耳中只餘小姑娘獨一無二的輕柔聲音,像春風拂面,似流水潺潺,彷彿秋葉落地,又如冬雪消融。或許他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若非要表達他對這聲音的著迷和喜歡,楚臻覺得,如果每時每刻都能聽她說話,就算這輩子眼疾無法痊癒,他也甘願。

  「姑娘請坐。」迅速恢復冷靜,楚臻抬手虛指。

  見他沒有追上來,崔筱提起的心落了回去,沒敢坐,只選了離對方最遠的地方側身站著。

  楚臻能聽得出來,嘴角苦笑,自己坐了下去,卻忘了他之前往前跨了一步,所以這一坐便沒能坐到記憶中的長椅……

  崔筱本來沒想說話,默默等對方詢問,眼睛則看著亭外的一株梅樹。不料男人話音剛落那邊突然就傳來撲通悶響,她嚇了一跳,轉身看去,就見之前一身逼人貴氣的男人狼狽地跌在地上,正撐地要起來。崔筱震驚又不知所措,論理對方是尊她是卑,她應該上前扶他起來的,可她真的不想。

  亭外鄭徳聽到動靜也嚇了一跳,第一個念頭卻是他家殿下又想出新招騙崔姑娘了,所以他沒有動,等著崔姑娘上前幫忙,可是他等到殿下都快自己站起來了都沒等到對方出手,當即便朝亭子跑去,「殿下,殿下您沒事吧?」

  「回去,本王要與崔姑娘說話,沒有傳召不得過來。」楚臻穩穩站了起來,除了臉有些紅,面上依然平靜從容。

  鄭徳忙拽上崔祿折了回去。

  聽腳步聲遠去,停下,楚臻這才重新坐下,面朝崔筱道:「本王失禮,讓姑娘見笑了。」

  崔筱偷偷看他一眼,見他臉上比之前還紅卻偏偏還一副淡然語氣,不知為何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畏懼他了,想了想,覺得堂堂一個王爺摔了,不論真心假意她都該關心一下才是,便輕聲問道:「您沒傷到吧?」

  摔個跟頭換來這樣無比熨帖的一句,楚臻竟沒有那麼尷尬了,笑道:「多謝姑娘關心,本王無礙。」

  她是假意,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好像多了點別的味道,崔筱重新看向亭外,等他開口說正事。

  一時亭中無話,楚臻試著睜開眼睛,沒想這條黑巾選的太好,連個模糊的人影都看不到。楚臻覺得回去還得再提點鄭徳一句,在他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怎麼連他的心思都揣摩不對?

  默默發完牢騷,楚臻輕咳一聲,尷尬開口:「崔姑娘,相信鄭徳已經把本王的事都告訴你了,那你應該知道,本王因聽不得女子聲音,出宮前身邊沒有宮女伺候,開府後正院也沒有丫鬟服侍,可以說本王平日里根本見不到女子。昨日偶遇姑娘,姑娘聲音宛如救命仙丹,本王難掩好奇,待姑娘說話時,忍不住多看了姑娘兩眼,既有平時見不到女子的原因,也有對姑娘好奇的緣故,不想唐突了姑娘。但姑娘不要誤會,姑娘是本王恩人,本王對姑娘只有感激尊重。為了避免昨晚之事再現,本王決定以後再見姑娘時都蒙著眼睛,還請姑娘原諒本王昨晚的失態。」言罷起身,朝崔筱鄭重賠了一禮。

  他言辭誠懇,態度光明磊落,崔筱已有七分相信,再看他屈尊行禮,忙道:「殿下客氣了,既是誤會,昨晚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吧,民女相信殿下乃堂堂君子,品性高雅。」

  楚臻起身,面帶微笑。

  男人頭戴玉冠眼遮黑巾,面容卻是神仙般俊美出塵,這一笑有如雲銷雨霽,崔筱不由看愣了一瞬,隨即迅速別開眼,「殿下還有別的事要吩咐嗎?」縱然不再怨怪,對方終究是個以權壓人的尊貴王爺,崔筱不想與其獨處。

  「本想請姑娘把昨晚唸到一半的華山遊記讀完,不過此時在路上,還是不要耽誤了。姑娘回房收拾行李吧,收拾好後即可出發,到了京城待姑娘見過故交,再為本王續讀也不遲。」楚臻痛快放人。

  「多謝殿下。」崔筱輕聲道謝,迅速出了亭子。

  楚臻取下眼前黑巾,望著跟在崔祿身邊越行越遠的嬌小男裝身影,突然有點好奇對方換上女裝又會是何種模樣。

  兩日後,一行人到了京城。

  進城前,楚臻派人詢問兩人是否願意入住靜王府,被崔祿婉拒,他也沒有強留,只派鄭徳替兩人選了宅子,當然,擔心他的救命仙丹逃跑,他派了人暗中看守,同時使人去察崔家許家的事,事無鉅細都要傳給他。

  一個被皇上看重的王爺有多大本事?

  當崔筱跟好姐妹團聚時,崔家許家還有祁家的消息就都送到了楚臻手裡,當然,楚臻手下的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查到一些只有幾個孩子才知道的小秘密。畢竟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他們無法回到過去親自盯著,而當時孩子們偷偷傳信又沒人看到,楚臻手下想打聽都打聽不到。

  所以最開始,楚臻只是唏噓了一下崔筱的身世,原本幸福平樂的生活,驟然喪母,定是一記沉重打擊。

  然後,就在他送走皇兄等著崔筱過來給他唸書時,他意外收到一個消息。崔家兄妹秘密去見祁家二少爺了,崔祿坐在外面跟祁恆喝茶,崔筱躲在馬車裡,而崔祿跟祁恆的談話也一字不落地寫在了密信上。

  楚臻心裡有點不舒服,重新去看了之前的幾封密信。

  祁恆在東湖鎮住過一段時間,是不是那時候,兩人互相生了情?可是祁恆定親了,跟他的表妹。她讓她二哥去轉達她的祝福,可如果真的這麼容易放下,她一個溫婉嫻靜端方守禮的姑娘,何必舟車勞頓女扮男裝隨二哥過來?

  她肯定很喜歡他。

  商人女多為妾,她親自來這一趟,有沒有這樣的念頭?

  楚臻越想越生氣,那火氣來得莫名其妙,可他就是想發火,當他繫著可以看清外面景物的黑巾再次看到崔筱,看見她無法遮掩的紅紅眼圈時,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何胸口會悶為何會憤怒了。

  他氣自己活到今日才遇到她。那麼多人,那麼多種聲音,只有她的能治他的疼,這還不足以證明她天生就該是他的嗎?旁人可以一見鍾情,為何他不能一因鍾情?

  他要她做他的女人。

  祁家嫌棄她身份低,嫌她配不上祁恆,他偏偏要娶她做王妃,他要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跟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站多高,她就能與他並肩站多高,受人跪拜。

  目送那道身影離開,楚臻喊來鄭徳:「去把宮中最高的繡娘找來,為崔姑娘做女裝。」

  下次再見,他不是王爺,她也不是商女,而是單純的男人跟女人。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5 09:09 PM 編輯

第92章 楚、崔番四

  崔祿崔筱被鄭徳「請」到了靜王府,理由是靜王要開始準備治病,為避免別有居心之人闖入王府破壞,靜王府將閉門謝客,日常所需都由皇上派忠心護衛直接送進王府,平時不許任何人擅自進出。因事態緊急,鄭徳連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留給二人,還好心暗示這是為了他們好,免得消息洩露出去,殿下信任二人不會追究,皇上卻很有可能懷疑到他們兄妹頭上。

  他嘴上說得好聽,動作又雷厲風行,崔祿崔筱完全被唬住了,身不由己上了馬車。

  到了王府,鄭徳分別派了小廝丫鬟伺候二人,還有些為難地解釋道:「崔少爺崔姑娘,王府不比外面,事事都要講規矩,兩位不能毗鄰而居了。不過兩位放心,你們是王爺的座上賓,除了王爺所住正院,兩位可以隨意在王府走動見面,若有需要盡可吩咐下人,不用有任何拘束。」

  崔筱看向二哥,崔祿也在看她,兩人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無奈。人家處處都安排好了,他們除了乖乖聽話,還能做什麼?

  互相叮囑幾句,崔筱隨著一名四旬有餘的嬤嬤往內院走去。

  嬤嬤姓錢,乃楚臻奶娘。

  崔筱知道後受寵若驚,看看身後四個大丫鬟八個小丫頭,朝錢嬤嬤福禮道:「嬤嬤還是回去照顧殿下吧,有她們照顧我已經足夠了。」來京城這麼久,靜王的事她有意無意差不多都知道了。當初皇后早逝,楚臻幾乎是錢嬤嬤一手帶大的,說是半個娘完全不為過。這樣的身份,哪是她消受得起的?

  錢嬤嬤有點胖,氣色紅潤很是和善,聞言嘆道:「姑娘多慮了,自殿下八歲得了眼疾,身邊已經不讓丫鬟伺候了,這幾個都是昨日剛從宮中挑來的,就連老奴也只能偶爾看看殿下,見了面也不能說話。唉,殿下這些年過得苦啊,老奴還記得殿下小時候,睡覺前最喜歡聽老奴給他講故事,沒想一朝遭人毒害,便再也聽不得老奴聲音了。當時他才多大啊,老奴跪在榻前聽他疼得喊母后喊奶娘,偏偏一句安撫的話都不能說……」說到傷心處,側身抹淚。

  崔筱眼圈也紅了。鄭徳跟她說過楚臻受過的苦,可他說了那麼多,都不如錢嬤嬤短短一句「疼得喊母后」更催人淚下。經歷過喪母之痛,她完全能想像一個八歲的孩子疼痛難忍想找娘親訴苦卻永遠都等不到娘親來哄他的傷心難過,這也是她第一次對楚臻生出了同情之心,甚至可以體諒他如此霸道對她了。

  「姑娘您別傷懷,都怪老奴口無遮攔。老奴只想告訴姑娘,殿下將姑娘看作恩人,姑娘便也是老奴的恩人,殿下親自囑咐老奴好好照顧姑娘,老奴便當竭力服侍您,還請姑娘不要再客氣了。」錢嬤嬤很快收拾好情緒,目光堅定地道。殿下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上過心,這次話說的再明白不過,崔姑娘就是未來王妃。她一個老奴才不管什麼身份不身份的,殿下親自選的人,那就是她正正經經的主子。

  崔筱無法再拒絕。

  錢嬤嬤繼續帶路,給她介紹整個王府,最後停在一座雅緻院子前:「姑娘,就是這裡了。」

  崔筱臉色微變,看看前面,蹙眉道:「嬤嬤,我住這裡不太合適吧?」錢嬤嬤領著她繞了一個大彎,但她暗暗記下了王府佈局,知道前面就是楚臻的居處,從後門出來到她這裡不過幾十步距離,可以說她住的就是正院裡面的一處偏院。

  錢嬤嬤並不吃驚,小聲道:「姑娘,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殿下眼疾隨時可能發作,姑娘住的太遠怕趕不急,但請姑娘放心,殿下品行高潔,絕非惡人,還有這件事除了老奴跟這幾個丫鬟,不會再有旁人知曉。」

  崔筱還是不願意接受。

  錢嬤嬤看了,直接跪了下去:「姑娘就幫幫殿下吧,老奴是真捨不得再看殿下吃苦……」

  「這是怎麼回事?」就在崔筱驚慌失措準備去扶錢嬤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越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她心中一跳,連忙跪在錢嬤嬤身邊,低頭等待對方發作。

  錢嬤嬤抹抹眼淚,抬頭道:「殿下,老奴……」

  楚臻抬手示意她停下,親自將人扶了起來,轉身對崔筱道:「崔姑娘請起,本王聽不得錢嬤嬤說話,還請姑娘為本王解釋。」

  崔筱慢慢站了起來,偷偷看向錢嬤嬤,發現對方站在楚臻身後,在朝她搖頭。

  崔筱不明其意,不知到底該不該說,索性垂眸不語。

  「到底是怎麼回事?」楚臻皺眉,跟著又好奇問道:「姑娘怎麼會來了這邊?」

  這下崔筱明白了,讓她住在楚臻後面,一定是錢嬤嬤擅自做的決定。她鬆了口氣,既然不是楚臻的意思,那只要她提出來,楚臻肯定不會強迫她。崔筱抬頭,剛要解釋,忽見錢嬤嬤又無聲地跪了下去,朝她磕頭,滿臉是淚。

  崔筱一下子說不出口了,錢嬤嬤,是把楚臻當親生兒子疼的吧?

  猶豫片刻,崔筱小聲道:「回殿下,錢嬤嬤領民女來此居住,說是方便就近照顧殿下,民女……」

  「荒唐!」楚臻一口打斷她,回頭命令道:「錢嬤嬤,念在你是王府老人,本王這次饒你,現在馬上領崔姑娘去蘭芝園住,然後你回宮去吧,以後不得再踏入王府半步。」說完就要走。

  崔筱沒想到他如此嚴厲,看看跪地不起的錢嬤嬤,不由衝動道:「殿下,錢嬤嬤也是為了殿下好,您就原諒她一次吧?」

  楚臻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地道:「姑娘不用替她求情,你對本王有恩,怎容下人冒犯?」

  崔筱咬咬唇,到底不忍看錢嬤嬤一片愛顧之心卻落得如此淒慘下場,只好硬著頭皮道:「殿下,民女,民女並不覺得冒犯,錢嬤嬤說得對,殿下千金之軀要緊,民女離得近了,萬一殿下頭疼發作,民女也可及時過去。」

  楚臻沉默片刻,轉過身,一雙點漆鳳目略帶訝異地望著她:「姑娘真的願意?」

  目光相碰,對方眼睛太過好看,完全不似那日殘暴恐怖,崔筱愣了一下,跟著為自己的失態紅了臉,迅速低頭,只不過被對方如此看著,「願意」二字是如何都開不了口了,只點了點頭。

  「姑娘聲音有如天籟,又生了一副菩薩心腸,楚臻得遇姑娘乃是三生有幸,還請姑娘受我一拜。」楚臻心裡樂開了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朝崔筱行禮,抬頭時依然微微低著身子,臉龐正好與崔筱震驚的俏臉相對。

  距離不過咫尺,楚臻震驚於她面若桃花的羞美,崔筱也詫異於男人眼底隱隱流動的情意,怔愣過後連忙退後幾步,「殿下謬讚,民女擔待不起。」

  楚臻見好就收,笑道:「姑娘不必自謙。好了,姑娘先進去安頓,我還有事要做。對了,姑娘如此厚待楚臻,以後見面咱們你我相稱便可,不必拘禮。錢嬤嬤,你們好好伺候姑娘,將功贖罪。」言罷轉身走了。

  崔筱愣愣地望著他背影,總覺得對方是不是太禮讓下士了?

  糊裡糊塗進了院子,還沒歇多久,就有繡娘過來替她量身。崔筱出來地匆忙,隨身行李什麼都沒帶,只好讓對方量,最後委婉表示希望對方給她做成男衫。

  繡娘得了楚臻囑咐,很會說話,將崔筱一頓猛誇,各種溢美之詞說的崔筱根本無法抗住,只好隨她們去了。然後她早上量的尺寸,黃昏時分繡房就先送來了一批衣裳,裙衫褙子宮裝各四套,全是她喜歡的素雅顏色,也都是外面買都買不到的上好料子。

  崔筱不太習慣如此厚遇。

  晚飯過後,錢嬤嬤親自服侍她更衣,笑眯眯地道:「姑娘不用顧慮,您是殿下命裡的福星,只要您開口,殿下恨不得什麼都給您。說句犯忌的,這就好比絕症之人遇到仙人,能不供著嗎?姑娘或許覺得自己沒做什麼,殿下可感激您呢。」

  崔筱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收拾好了,隨錢嬤嬤去前院見楚臻,為他讀書。呂神醫說了,半個月後正式為楚臻治眼,在那之前她得早中晚分別讀半個時辰的書給楚臻聽。

  這次,錢嬤嬤守在外室,裡面只有她跟楚臻。

  畢竟比較熟悉了,單獨跟楚臻在一起,崔筱沒有那麼害怕了,但依然免不了緊張。

  「崔姑娘,開始吧。」楚臻端坐在書桌前,眼睛上蒙著黑紗。

  崔筱行禮,走到設在楚臻對面的椅子旁,坐下,拿起早就備好的書,還是那本遊記,剛要讀,對面男人忽然開口道:「姑娘家住東湖鎮,莫非你們那裡有湖?」

  崔筱愣了一下,跟著解釋道:「有,就叫東湖,從我們鎮子出發坐車行兩刻鐘就到了。」

  「這麼近啊,那裡風景可好?這些遊記寫的都是名山大川,聽多了難免無趣,姑娘講些鎮上趣事給我聽吧。本屆文武狀元都出自你們那裡,可見東湖鎮人傑地靈,他日本王……我眼疾若能痊癒,必定親自過去尋勝探幽。」楚臻頗有興趣地道。

  他開口吩咐了,正好崔筱聽他提起許伯父和祁景也生出了一絲懷念,便放下書,細聲介紹自己的家鄉。楚臻靜靜地聽著,怕被她察覺,沒敢像上次那樣緊緊盯著她看,只在自己開口時才貪婪地看一會兒,然後驚喜地發現未來王妃真是越看越好看。

  本想緩緩圖之,現在看著燈下的美人,楚臻覺得自己大概沒有那個耐心。

  他抬手搭到桌上,去摸故意放遠的茶壺。

  「殿下想喝茶?」屋裡沒有丫鬟侍候,對方又是為了怕她不自在才纏的眼巾,崔筱於情於理都該照顧他一回,便提了茶壺為他倒茶,再端到他身前。

  「多謝姑娘。」茶碗剛放上桌子,楚臻便去接,直接碰到她手。

  崔筱大驚,收手時不小心弄翻茶盞,茶水立即撒到了楚臻身上。崔筱慌了,忙摸出帕子替男人擦拭。楚臻直接攥住她手腕,起身道:「姑娘是客,不必做這種事,我……」還沒說完,腳不小心絆到椅子腿,直接朝崔筱壓了下去。

  「殿下!」崔筱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急急去扶壓過來的男人,可惜她不知道茶碗是男人故意打翻的,現在男人更是故意使壞,因此她沒能扶住對方,反被對方撲到了地上。倒地後,崔筱驚了會兒才意識到兩人現在的姿勢,頓時羞得無地自容,伸手推楚臻肩膀:「殿下您沒事吧?」

  「沒事。」楚臻裝作沒領悟小姑娘推他的意思,左手維持墊著她後腦的姿勢,右手把眼前黑紗扯了下去,無奈道:「帶這個本意是照顧姑娘,沒想反而連累姑娘照顧我還跌倒了,你,你沒事吧?」

  他身體壓得密密實實,臉龐又那麼近,崔筱臉紅似火,才掙了兩下便感覺有東西頂到了她腿間。她僵住,很快便猜到那是什麼,越發急了,閉著眼睛求他:「既然殿下沒事,那就先起來吧?」

  她髮鬢微亂,臉頰羞紅,身子又嬌軟惹人憐愛,楚臻才捨不得起來,趁她閉眼貪婪地凝視她面容,最後目光落在最吸引他的紅唇上。他嚥了嚥口水,盯著那紅唇問:「崔姑娘,你有心上人嗎?」

  完全沒有料到的問題突然傳入耳中,崔筱愣了愣,睜眼看他:「殿下……」

  「回答我,你有沒有心上人。」楚臻看著她眼睛問。

  「這跟殿下無關,請殿下放開我。」崔筱冷聲道。

  楚臻不為所動,只輕聲道:「只要你告訴我有沒有,我就放你起來。」

  崔筱扭頭,不願再多說,這是她的私事,就算他是王爺也不該強行打聽。

  楚臻笑了,湊得近了些:「你不說,那我親你了。」

  「殿下!您之前不是這樣的,如果您想強要我,那我現在就死給你看!」崔筱羞憤欲絕,瞪著眼睛道。

  「我只想知道有沒有,你回答了,我馬上放你走。」楚臻平靜地道,見她還是不說話,他目光移向她嘴唇,「羞於開口?那就是有心上人了,怎麼,他有沒有親過你?」他威脅著靠近,想到這唇可能被旁人親過,他嫉妒得都想現在就要了她。

  他眼神太危險,崔筱害怕地摀住嘴,閉上眼睛,痛哭出聲:「沒有,我沒有!」

  她曾經有,曾經也幻想他會娶她,會親她,可是她現在沒有了,還要任人羞辱。

  這麼多天的委屈難過隱忍讓她淚如決堤,崔筱越哭越厲害,根本忍不住,哭得她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忘了她被人壓在身下。她什麼都沒有了,她過來這一趟到底是為了什麼。想他不敢見,忘他忘不掉,阿錦成親了,她卻什麼都沒有了……

  「筱筱,別哭了,別哭了,我不嚇你了!」她哭得發抽,楚臻被她哭得心都快碎了。他白日裡見到的都是端莊守禮的她,哪裡知道她心裡竟然藏了這麼多苦,只有心裡苦多,才能流這麼多淚。

  他坐了起來,將人緊緊摟到懷裡,拍著她肩膀不斷地重複說給她聽:「筱筱,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他不娶你是他不配。筱筱,嫁給我吧,我娶你為妻,好不好?筱筱,我真的喜歡你,聽到你的聲音我就著了魔,你是老天爺送給我的救命觀音,你別哭了,嫁給我好不好?」

  一句句簡單的「嫁給我」,將崔筱從快要溺死她的悲慟中拉了回來。她抬起頭,淚眼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看不清,有人替她擦了淚,於是她看見一雙深情的眼睛,那裡面有她從來沒有在外男眼中看過的憐惜,不,她看到過,那年阿錦被擄走,祁景救她回來後便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看阿錦……

  她怔怔地彷彿失了神,楚臻再次抹掉她眼中新落的淚,捧著她臉認認真真地道:「筱筱,我喜歡你,我想娶你,你嫁給我行嗎?」

  這回崔筱聽清了,眼淚又滾了下來。她一個商家女,連三品官家的二少爺都不娶她,面前這個王爺竟然要娶她?

  「殿下想要我的身子嗎?那你要好了,我告訴你,我身上清清白白的,誰也沒親過誰也碰過,殿下要吧,我只求你放我二哥回家,別難為他。」她想把自己給那人,那人不要她了,現在落到楚臻手裡,除了一副皮囊,她有什麼值得對方花言巧語欺騙的?

  崔筱閉上眼睛,一邊流淚,一邊苦笑。隨便吧,她認了。

  楚臻看著她,良久良久,看到她哭著睡著了,他才起身,將人抱到她屋裡榻上,替她蓋好被子,然後坐在榻前等她醒來,等她徹底冷靜了,他要再對她說一次。

  他是真的想娶她。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8:23 PM

第93章 楚、崔番五

  崔筱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或許是眼淚帶走了部分委屈痛苦,這一晚她睡得很沉很沉。

  睡醒了,睜開眼睛,頭頂紗帳上繡的蓮葉荷花清清楚楚,原來天已經大亮。

  眼睛很是酸澀,崔筱又閉上。

  昨晚怎麼就哭了?

  靜王仗勢欺人。

  崔筱苦笑,她怎麼傻到因為他可憐就放鬆了警惕?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在他眼裡,他要她都算是對她的恩賜吧?崔筱默默流淚,抬手,想掀開被子看看。她知道自己身上穿著衣服,但是不是原來那件,是不是旁人新換的,她不知道。

  但她沒能抬手,手被人握著。

  崔筱終於徹底驚醒,腦袋裡各種念頭閃過,最後她悄悄睜開眼睛,低頭看去。

  有個男人趴在她床邊,一條手臂墊著腦袋,一手握著她,兩人交疊的手距離他略顯蒼白的臉不過一掌距離。崔筱震驚地忘了收手,目光落到楚臻身上,發現他穿的還是昨晚那件月白色錦雲長袍,她忙用左手掀開被角,然後就愣住了,她身上衣服也好好的。

  一絲奢望不受控制地浮上心頭,昨晚,他沒有要她?

  「筱筱,你醒了?」她太安靜,楚臻迫不及待想看她,不想裝了,坐正了,雙手一起握住她,緊緊的。

  「放開我!」崔筱扭頭對向裡側,急著往回縮手。

  楚臻不放,就著她往回拉扯的力道順勢坐到床上,崔筱怕極生怒,反而不躲了,冷眼看他:「殿下到底想做什麼?」

  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裝的倒挺像個大人,可愛又好笑。楚臻突然又想逗她,便脫了鞋子爬了上來。余光中見她臉色大變卻依然強裝鎮定,楚臻飛快放下帳子,轉身就把人摟到懷裡,低頭去親她。

  崔筱認命地閉上眼。來京城的路上,她還珍惜自己的清白,現在,清白對她而言已經無所謂了,只要楚臻肯放二哥回去,她給他又如何?不給他,將來也會給另一個男人,都不是她最想給的人。

  楚臻在距離她臉頰幾寸時停住,抬手,輕輕替她擦掉眼淚,「筱筱,在你眼裡,本王……我真的像壞人?我自認生的玉樹臨風,怎麼看都不像是強佔民女的紈袴王爺吧?」聲音溫柔又帶著一絲調侃,在密閉的紗帳內,只說給她聽。

  崔筱冷笑,不想多言,又忍不下那口氣,睜眼看他:「那殿下現在在做什麼?殿下難道不懂禮義廉恥?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縱使身份低賤,殿下憑什麼如此對我?既然做了,就不要裝什麼君子!」

  「你是我未來王妃,我為何不該抱你?」楚臻一點都不生氣,低頭親她頭髮,被崔筱躲開,他也不惱,摟著人感慨道:「筱筱,我比你大了整整十歲,這就說明咱們在一起後我會比正常夫妻少抱你好幾年,所以我管不了那些婚前守禮的規矩了,只想多跟你親熱,彌補我白白浪費的十年。你別胡思亂想,如果我只是為了要你而花言巧語,我一個王爺,需要那樣嗎?筱筱,昨晚我說的是真的,我是真心想娶你,你嫁我好不好?」

  他一口一個「筱筱」叫的親暱自然,崔筱卻覺得他喚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人。他們才認識多久,他怎麼就喜歡她了,又憑什麼覺得她會答應嫁給他,甚至早早就以未來王妃的名義對她動手動腳?難道他以為他是王爺,就可以隨便把路上偶遇的女子禁在府內逼她嫁他?

  崔筱從來不知道人還可以自以為是到這個地步,是不是權勢大了,做什麼都沒人敢逆拂,所以他……

  「民女不願嫁,若殿下真以君子自居,還請放民女兄妹二人離開,京城這麼大,只要殿下把欲娶王妃的消息傳出去,相信會有很多高門貴女盼望嫁給殿下,殿下何必強迫民女?」

  「她們都配不上我。」楚臻平靜地道,說完抬起她下巴,笑了:「筱筱,你說,這麼多年我只離開過京城一次,回來路上就遇到了你,咱們算不算是有緣?而我是可以仗勢欺人的王爺,你是只能聽我話的平民,我想留你在身邊你就得留,咱們算不上是有分?有緣有分,娶你天經地義,怎麼算是強迫?」

  崔筱氣紅了臉,閉上眼睛不想再說半句話。他就是一個霸道的混賬王爺,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楚臻盯著她俏臉出神,雖然是氣紅的,但真的很好看。強忍著親一口的渴望,楚臻摟著人輕輕晃了晃,像哄孩子,跟著湊在她耳邊,認真道:「筱筱彆氣,剛剛是我逗你玩的。其實想娶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了。」

  很溫柔的聲音,可崔筱不想聽,她也不信。

  楚臻繼續自言自語般說話,只握住她手輕輕揉捏:「筱筱,我八歲遭毒手,自此沒跟任何女子說過話,除了宮內府裡偶爾見到的宮女丫鬟,我也沒正眼看過誰。你不知道那種疼,疼得我真的差點想一死了之,那種情況,怎麼會想男女之事?所以你是我十幾年來第一次認真打量的姑娘,是第一個我原意說話的姑娘,也是唯一一個能治我疼的姑娘,你說,咱們這樣天造地設,我能不喜歡你嗎?」

  崔筱有些失神了,她見過楚臻發病,所以她相信他這幾句話,只是……

  「筱筱,你先別急著拒絕我,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有人,你很喜歡他,可他已經定親了,除非你願意給他做妾或做外室,你跟他不可能再在一起。可你是我喜歡的人,你這麼好,我怎麼能讓你去做妾?筱筱,你別哭,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喜歡上我,只知道我這輩子是認定你了,既然你我都沒有婚約,你嫁給我好不好?只要你點頭,我答應你這輩子只霸道這一次,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我會對你好,會很疼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不讓你像昨晚那樣哭。筱筱,你仔細想想,嫁給我行嗎?」

  說完了,她淚如泉湧,楚臻將她腦袋按到懷裡,輕輕地拍她:「你看,我對你再霸道,我也沒有親你,更不會要你。筱筱,我不放你走,但我會等你,等你喜歡上我,那時我才會親你。筱筱,你答應我行嗎?除了沒看過你小時候的樣子,我自信沒有比不上他的地方。你看我比你大哥年紀還大,你嫁給我,我可以像寵妹妹那樣寵你,也可以像丈夫對妻子那樣……」說到這裡,楚臻忍不住了,提著心在她耳垂上輕輕親了一下,「我想像丈夫對妻子那樣,疼愛你。」

  不知是那一觸即退的溫柔動作,還是那低低的宣告,崔筱的心,輕輕地顫了一下。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過她,也不曾說過這樣讓人理智上不敢相信卻又忍不住相信的話。她跟祁恆在一起時兩人還小,見面規規矩矩,後來信上祁恆也只是說些平常小事,偶爾會寫幾句詩經裡的句子,或是寫他的想念,都是很含蓄的,不像現在抱著她的人……

  抱著……

  崔筱回過神,匆匆推開楚臻,沉默片刻,背對他道:「殿下先出去行嗎?」

  楚臻看著她側臉:「為何要出去?整個王府,包括你二哥,甚至我皇兄,都知道你是我未來王妃了。咱們在自己的王府,還需要避什麼嫌?」

  崔筱不敢相信,扭頭問他:「我二哥知道了?」

  楚臻懶懶地靠到床頭,笑著看她:「昨天你搬過來時我就親自跟他談了。」

  「你,我二哥怎麼說?」崔筱不想看他,低頭問。

  「你覺得他能怎麼說?」楚臻湊過來,突地摟住她,抬著她下巴看她含淚的眼睛:「筱筱,你覺得你二哥敢忤逆我的意思嗎?不過你放心,我答應他了,不會強迫你,當然,我本來就沒打算強迫你,否則就算他是我未來小舅子,我也不會乖乖聽他的話。」

  他動作太霸道,跟紈袴行為截然相反的俊美面龐挨得又那麼近,崔筱不知為何心跳亂了,慌亂閉上眼睛,恨聲道:「這樣難道不是強迫嗎?」

  「不是,我的強迫是指在你沒有喜歡上我之前親你要你。」楚臻不自覺地摟緊她腰,他第一次摟女人,她胸前軟綿綿抵著他的感覺真好,他想貼得更緊些。崔筱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慢慢就察覺到他意圖了,頓時羞憤交加,伸手推他,「放開我,你快出去!」

  楚臻收斂了些,問她:「你答應嫁給我了嗎?」

  崔筱毫不猶豫地搖頭。

  楚臻難掩失望,好在也有心理準備,柔聲道:「沒關係,只要你住在這裡,早晚你會答應的。不過……」

  他住了口,遲遲不語,崔筱默默等著,漸漸意識到楚臻也在等她開口詢問。崔筱不想讓他如意,可男人用抱她無聲威脅,她要是不說話,楚臻大概會一直抱到天黑吧?

  「……什麼?」眼看他又壓著她背往他胸口貼了,崔筱忙用手撐住他胸膛,紅著臉問。氣紅的,羞紅的,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楚臻低頭看看她柔弱無骨的兩隻小手,心里美極了,繼續沉默,等她不耐煩地睜開眼睛,他才深情凝視著她道:「不過筱筱你最好快點喜歡上我,我已經二十四歲了,皇兄他早在十年前就盼著我給他添個侄子,以前我不想,現在我也著急了,筱筱,你……」

  「住口,你別說了!不許你再說!」崔筱徹底惱了,再也顧不得兩人身份,抬手摀住他嘴,沒想剛捂上就被楚臻舔了一下,崔筱怔住,隨即要縮手,卻被楚臻一把攥住手腕。眼看他慢慢靠了過來,崔筱害怕地往後躲,「你,你說過不強迫我的……」

  她楚楚可憐,偏偏更惹人獸.性大發,楚臻喉頭發緊,終究還是餓虎撲羊般撲了上去,重重壓著她,然後在她的尖叫聲裡說了一句話,最後隔著褲子狠狠頂了她一下,這才猛地起身,大步離去。

  人走了,只剩崔筱渾身無力倒在床上,氣喘吁吁,恍如劫後餘生。

  不知過了多久,力氣終於恢復了,崔筱慢慢坐了起來,咬咬唇,赤著腳去了梳妝台前。

  那裡有一人多高的穿衣鏡,清晰明亮。

  崔筱一步一步走過去,抬手去摸鏡子裡的人,看著看著,臉上羞惱沒了,柳眉蹙起,臉也白了。

  鏡子裡的她,頭髮散亂,眼睛腫著,眼角甚至還有淚水結成的白色……簡直是她最醜的樣子,楚臻竟然說她美得讓他忍不住,他是故意諷刺她嗎?

  崔筱咬唇,隨即卻想到他臨走前的那一頂,忙轉身背靠鏡子,雙手捂臉。

  他這樣霸道無理,她以後怎麼見人?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8:24 PM

第94章 楚、崔番六

  「姑娘,殿下一會兒要過來了,您要不要換身衣裳?」錢嬤嬤走了進來,有些擔心地問。

  崔筱搖頭,沒有說話。

  錢嬤嬤知道她心裡還沒過去那個坎,不再多說,出去張羅晚飯。這幾日殿下早晚三頓都跟崔姑娘一起用,不知是吃得多了還是跟崔姑娘在一起心情好,臉色好了許多,而崔姑娘也從最初的拒食抗拒變成了無奈接受,相信殿下再努力努力,就能贏得美人心了。好女怕男纏,更別說自家殿下這樣有權有貌又有情的了。

  目送錢嬤嬤出門,崔筱懊惱地蹙眉。

  她記得小時候二哥出去玩,她想跟二哥一起,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然後許錦拉著她跟在二哥身後時,她就沒有反對,緊張地看二哥氣急敗壞趕她們回家,然後笑著看阿錦撲過去抱著二哥腿左磨右磨,最後二哥要麼帶她們一起出去玩,要麼就是留在家裡陪她們。記憶太模糊,印象最深的就是二哥總喜歡說她們是跟屁蟲……

  現在她終於體會到當時二哥的心情了,因為楚臻就是這麼對她的。那麼大的一個人,還是堂堂王爺,卻好像一點,一點臉都不要,她在屋裡他就要跟她說話,她不想說又趕不走他,只好勉強應付。她去外面,他更是寸步不離。說他氣人,他又會弄花樣討人歡心。也不知楚臻怎麼打聽到她喜歡釣魚的,強迫把她拽到船上去遊湖,還備好了魚竿。最離奇的是她真釣魚了,竟把小黑釣了上來,分明是他派人去東湖鎮接了小黑過來,再使人潛入水中掛小黑上鉤的啊!

  他強留她在府內,做事半點規矩都沒有,隨便一件事情傳出去她的閨譽便毀了。照理說她該恨他,可,可他做事霸道臉上笑容卻總是光明磊落沒有半點猥瑣之氣,喜歡摟摟抱抱卻不會再做更多讓她反感的舉動,偶爾做點什麼說點什麼,倒弄得她心慌臉熱。

  崔筱真的沒法恨這個人,至於願不願意接受他……

  她跟祁恆才剛剛結束不久,她那麼喜歡祁恆,真的能這麼快就忘記他?

  崔筱有點無法接受自己如此迅速移情別戀,所以她覺得只是恨不了楚臻,並不是喜歡他了。

  「想什麼呢?」男人不知何時進來了,停在她身前,那麼高那麼近,是種侵犯。

  崔筱起身往外間走,擦肩而過時被人拉到了懷裡,但已經熟悉的懷抱只能讓她心慌而不是害怕。知道她越掙扎他就越過分,崔筱乖乖貼著男人胸膛,聽裡面沉而有力的心跳,認命地閉上眼。再不願意,她都不得不承認,她對這副胸膛生出了依賴,靠上來時,她會心慌,卻也安心。除了父親大哥二哥,她從來沒有被其他男人抱過,而楚臻,他抱了,更做了只有他這個男人才對她做過的事。

  「筱筱,剛剛在想什麼出神?想我?」楚臻低頭聞她髮香。

  崔筱沒說話。

  楚臻無聲嘆氣,鬆開她,牽著她手往外走:「走吧,去吃飯。」

  崔筱看著被他握住的手,默默跟在他身後。

  兩人坐在一起吃,屋裡沒留人伺候,楚臻肆無忌憚,崔筱的菜都是他夾來的,也都是她平常喜歡吃的。崔筱不想吃,卻想到第一次兩人用飯時,她拒食,他就無賴地夾菜在她面前晃,惹得她本能地嚥口水,想掩飾都辦不到,最後被他哄著喂了飯。

  崔筱不想再體會那樣的尷尬,乖乖吃飯,吃著吃著發覺男人在看她,她懊惱又難為情,放了筷子道:「殿下這樣看我,我沒法吃了。」

  「你給我夾菜,我就不看了。」楚臻把自己的碗推了過去。

  崔筱直接站了起來:「我不吃了行了吧?」

  楚臻一把拽住她將人拉到懷裡,強迫她做到他腿上,捏著她下巴笑道:「不行,餓瘦了我會心疼的,筱筱聽話,我喂你吃,多吃點。」伸手夾了一塊兒蝦仁送到她面前。

  崔筱臉上漲得通紅,鑽到他懷裡拒吃。

  她耳垂都紅了,楚臻咽嚥口水,低聲喚道:「筱筱,你再不抬頭,那我喂你了,用嘴喂。」說完,懷裡的人身子一僵,想要抬頭又縮了回去,似是想等等看他到底會怎麼做。

  楚臻輕笑:「我數到三,一,二……」

  崔筱惱羞成怒,猛地抬頭:「我自己吃,你放我下去!」

  楚臻哪裡捨得放,側身用身體將她禁錮在他與桌子中間,再次把蝦仁遞了過來,示意她張嘴:「乖,喂這一個,喂完就放你下去。」

  他目光溫柔又情意綿綿,崔筱不敢多看,知道但凡他想做的她都躲不了,只好忍羞閉上眼睛。

  楚臻看痴了。她的臉比他書房裡最好的瓷器還要瑩潤細膩,此刻卻染了薄薄一層羞紅,像初綻的荷花,清新嫵媚又讓人不忍褻瀆。可她不是花,她是他喜歡的女人,他想親她。

  盯著那紅唇唇瓣,楚臻無聲無息放下筷子,誘惑著道:「張嘴,我喂你吃。」說完屏住呼吸,慢慢湊了下去。

  崔筱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知道,他讓她張嘴,她抿抿唇,顫著眼睫輕輕張開了些。緊張等了會兒,有溫熱的東西碰上她唇中間,她以為楚臻把蝦仁送過來了,便想像蝦仁的大小,再次啟唇。楚臻看了,心跳加快,知道她誤會了,他右手緊緊扶著桌子壓抑體內急躁,眼睛凝視著她眼睛,口中則小心翼翼將舌尖探了進去,因為緊張,不小心碰到她唇。

  因他秉著呼吸,崔筱渾然未覺,微微仰頭迎上去,想把蝦仁接過來,結果這一迎,舌尖與什麼碰到了,嘴唇更是碰到完全不似筷子的溫熱。崔筱大驚,剛要睜開眼睛,男人再也克制不住的急促呼吸陡然噴薄在她臉上,緊接著上半身被人用雙臂固住,熱吻迅疾而來。

  崔筱嗚嗚掙扎,搖頭躲閃,楚臻饞得厲害,緊抱不放。他沒有親過人,也不知道怎麼親人,但碰到她舌尖的那種強烈刺激太讓人著迷,他按著她頭追她,追到了便貪婪地吮,被她逃掉再繼續追。糾糾纏纏,她身子越來越軟,最後只能癱在他懷中任他為所欲為,發出比她喉頭聲音還有撩人的輕哼,聲聲都響在他耳邊。楚臻骨頭都酥了,動作也隨著她的乖巧溫柔下來,含著她唇瓣一點一點挪移,裡裡外外全部嘗遍。嘗遍了,還沒吃夠的男人本能地順著她脖頸往下親去。

  崔筱初嘗這事滋味兒,腦海裡一片眩暈,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危險,只被身上陌生的愉悅弄丟了理智,體內好像空了一片,脖子上的舒適越多,那裡就越空。她怕了,開口說不要,發出的聲音卻是自己都聽不見。崔筱茫然地睜開眼睛,只看見男人束髮玉冠,她勉強低頭,才發現身上衣衫已經被人扒了半邊下去,男人正順著她肩頭往下親……

  「不要,你別這樣……」崔筱驚慌失措,抬頭推他腦袋。

  楚臻抬頭看她,眼裡氤氳著欲.望,如水似霧,連這時也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氣,讓人看了反而想要給他,好看看他眼裡還會呈現何種風情。崔筱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羞愧,連忙扭頭不與他對視,捂著衣襟道:「殿下你……」

  「我二十四歲了。」楚臻打斷她,貼著她額頭喃喃低語,聲音黯啞:「筱筱,我二十四了,你知道嗎,我皇兄十三歲就有人教他行房了,我十三那年,他也給我安排了宮女,我沒要。筱筱,你說,老天爺讓我早早得了眼疾,是不是就是想讓我等你,把我的所有一切都給你?筱筱,我為你守身十幾年,你忍心讓我繼續忍嗎?」

  他牽著她手覆在那上面,低頭親她下巴,「筱筱,你摸摸,這都是你勾起來的,給我啊?」

  「不,你別這樣……」崔筱艱難開口,見他根本不聽她的,崔筱急了,羞澀害怕恐懼讓她哭了出來,抱著他腦袋哀求:「殿下,殿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行嗎?你別這樣對我……」她還沒準備好,她還沒明白自己的心。

  楚臻頓住,良久良久抬起頭,看著她道:「好,我等你,筱筱,這幾天我都不會打擾你,你好好想想。」說完放開她,起身離去。他怕再不走,自己真會忍不住要了她。他不能衝動,他要等她心甘情願。

  崔筱怔住地立在桌子前看著他離開。男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她低頭,身上一片狼狽,委屈難過失落迷茫齊齊湧上心頭,她轉身跑進內室,撲到床上哭了起來。

  第二天起來時,意外看見楚臻坐在她床邊。

  崔筱真的沒想到他會來,他說這幾天不來找她,她信以為真。

  原來不過是嘴上說說嗎?心頭一絲歡喜被苦澀壓了下去。

  「我要更衣了,勞煩殿下先出去。」她轉身,閉著眼睛道。

  楚臻苦澀一笑,對著她背影道:「嗯,我說幾句話就走。筱筱,我知道你以為我說話騙你,可我當時說那話是認真的,是想給你時間想想我對你的好。可回到房裡我就後悔了,筱筱,你有時間想,我卻沒有時間給你想,再過幾天呂神醫就要幫我治眼,只有七成勝算。如果順利,我以後都不會再頭疼,如果失敗,我也不會頭疼,眼睛卻會徹底失明。筱筱,你知道我為何這麼厚顏無恥地黏著你嗎?因為我想多看看你,那樣萬一我真的瞎了,也能在腦海裡想像你的樣子。所以就算你怪我不守信用,我這幾天還會照樣黏著你,但你放心,我不會再冒犯你了。」

  說完了,見床上的人沒有半點反應,楚臻伸手想去碰碰她,最終還是縮了回來,轉身往外走。

  腳步聲一聲比一聲遠,崔筱緊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壓抑地艱難,也就沒聽到那腳步聲到了門前,停頓片刻又折了回來。

  楚臻愣愣地站在床前,看著她長發遮掩的側臉:「筱筱,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你怎麼對我這麼狠心?」

  無比委屈可憐的聲音,崔筱再也壓抑不住,哭著撲到他懷裡,緊緊抱著他:「好,你哪裡都好,是我配不上你……」她真的配不上他,除了聲音碰巧能幫到他,她沒有任何值得他如此待她的地方。

  楚臻笑了,慢慢將人提了起來,讓她站在床上,他抱著她腰,仰頭看她笑:「別胡說,你是這世上唯一配得上我的好姑娘。筱筱,你說,這世上也只有我配得上你,是不是?」

  分明長了一張溫潤君子的臉,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卻輕狂霸道。

  可是,她好像真的喜歡他了,喜歡他的無賴,他的霸道,他的溫柔,還有他眼裡只有她的樣子。

  眼淚被他擦去,他俊美臉龐眼中深情期待清清楚楚落在她眼裡,崔筱不忍讓他失望,動了動嘴,可那樣自大的話,她真的說不出口。

  楚臻體貼地笑,帶著她低頭,輕輕親了親她紅嫩嫩的臉:「堂堂靜王妃,臉皮這麼薄怎麼行?」

  這一次,崔筱閉上眼睛,沒有反駁。

  或許在世人眼裡,她的確配不上他,可只要楚臻不那麼想,只要他肯站在低處仰視她,她,就配得上,配得上這個名為楚臻的男人。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8:25 PM

第95章 楚、崔番七

  五月底,呂神醫要幫楚臻治眼睛,身邊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就差一個楚臻。

  而原本應該老老實實躺在榻上的楚王爺正拉著崔筱在屏風後面說話。

  「筱筱你親我一口。」楚臻拉著崔筱的手,討好地哄道。

  崔筱低頭不語,臉紅紅的。雖然她答應會嫁給他,這幾日也被他摟摟抱抱甚至偷偷親過,但她主動親他這樣羞人的事,就算成了親她應該也做不出來。

  「筱筱,就親一下,親完我馬上出去了。」楚臻不依不饒。

  「你快走……」崔筱堅決不親,試著把人往外推,反被人摟到了懷裡。

  崔筱立即就要掙扎,卻聽外面呂神醫咳著道:「殿下,藥效有限,耽誤不得。」

  崔筱大急,摟著她的男人卻搶先道:「聽見了?好筱筱,快點親我一口,你不親我就不過去,反正我現在有你在身邊,再頭疼時讓你說話就行了,眼睛不治也沒關係。」一副無所謂的隨意態度。

  「那怎麼行,你……」崔筱急得抬頭,對上他執著認真的眼神,愕然失了聲。外面呂神醫又催了一次,崔筱真的急了,忍羞閉上眼睛,踮起腳去親他臉,臉紅如淺淺朝霞。

  楚臻得償所願,低頭去迎她,溫柔地碰了一下她唇便移到她耳邊:「筱筱,能看見你親我的臉紅樣子,以後就算是瞎了,我也不怕。」說完鬆開她,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崔筱怔怔地立在原地,良久良久,然後如約定那般,走到書桌前坐下,輕聲為他讀書。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從早上到傍晚,崔筱一直沒有停過,念的全是楚臻指定要聽的,而屏風那邊卻只有呂神醫忙碌的動靜。

  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呂神醫終於忙完了,得知自己可以過去時,崔筱立即放下書跑了出去,就見楚臻眼睛蒙著黑紗躺在榻上似是昏迷,忙看向呂神醫:「殿下如何?」

  呂神醫一邊收拾東西一般平靜地道:「殿下眼疾已除,只是有段時間會看不見東西,短則三個月,長則一年,要看殿下平時恢復如何。期間最好不要惹殿下動怒,飲食方面,我會再開張單子送去膳房,姑娘無需擔心。」

  崔筱鬆了口氣,送呂神醫出去後,回到床邊凝視昏睡中的男人,慢慢地笑了,輕輕握住他手。

  看不見也沒關係,她會照顧好他。

  半個月後,楚臻拆了眼前黑紗,眼睛看著跟平時一樣,清澈明亮,只是真的看不見。雖然早就知道了,崔筱還是忍不住心疼,楚臻則很平靜,甚至有點竊喜,如果他眼睛馬上好了,他准王妃肯定不肯如此貼身照顧他,還親自喂他吃飯。

  休息了兩天,楚臻請來崔祿談話,讓他先回家一趟將這邊的事跟家人說清楚,然後盡快在京城買處宅子隨時準備搬過來替崔筱送嫁。當然,他是想送處宅子給崔家的,後來想想崔家人應該不會接受,便沒有提。

  崔祿很想帶妹妹走,可看看面前暫時失明的靜王,再想想如今眼裡幾乎只剩下未來夫婿的偏心好妹妹,他料想就算楚臻肯放人,妹妹估計都不放心走吧?走出廳堂,崔祿嘆口氣,帶著一顆不甘的心上了馬車。隔壁家的妹妹嫁人了,親妹妹也要嫁人了,他還記得倆孩子跟在他身後讓他掏錢買糖葫蘆的情形呢……

  送走崔祿,楚臻便領著崔筱搬到了他在京郊的大園子,名曰避暑靜養。

  到了園子,楚臻以需要人貼身伺候為由,日夜都讓崔筱留在他身邊。

  男人甜言蜜語裝可憐各種手段一起上,崔筱狠不下心拒絕,卻也立了一些規矩,還讓人在他寢殿備了兩張榻,晚上一人睡一邊。她可以陪他說話,卻不許楚臻跑到她這邊來抱著她睡。

  剛開始楚臻很老實,後來心思慢慢就活泛了。這晚趁崔筱幫他脫外衫,楚臻突然就把毫無準備的美人拉到了床上,壓著她道:「筱筱,咱們一起睡吧?你別怕,我保證什麼都不做,就抱著你睡覺。」

  崔筱怎麼可能不怕?他那東西已經頂到她了!

  屋內燈火通明,她瞪著身上的俊美男人,也不知是因為跟他過了這麼久學到了他一點滑頭,還是楚臻眼睛看不見讓她面對他的緊張感輕了許多,她想了想,沒有掙扎:「……好吧,但只抱這一晚。」知道掙扎沒用,她只能想其他的辦法。

  「好,就這一晚!」楚臻高興極了,翻身下去,準備把人摟到懷裡。

  崔筱忍笑拍開他手,輕聲道:「你等等,我先去把燈熄了。」

  楚臻痛快地放人,乖乖躺好聽她腳步聲。

  崔筱一盞一盞熄了燈,忙完直接躺回自己榻上,小聲訓他:「說好了分別睡的,你再胡鬧,我以後就不伺候你了。」

  楚臻這才知道自己被騙了,賭氣地摔被子。崔筱絲毫不在意,等他老實下來,轉身睡了。

  楚臻不甘心,一計不成,他又想了一個辦法。

  這日崔筱站在院子裡賞花,楚臻去浴池沐浴了,是她難得不用陪著他的時候。

  還沒賞幾朵,自小服侍楚臻的小太監匆匆跑了過來,低頭稟報導:「王妃,殿下頭疼請您過去呢!」

  楚臻命府中下人這麼稱呼她,崔筱反對幾次無用後也就隨他們去了,此時聽說楚臻頭疼,頓時大急,匆匆趕去浴室。到了浴室門外,小太監頓住腳步:「王妃,殿下聽不得聲音,奴才就不進去了。」

  崔筱現在哪裡顧得上他,飛快趕了進去,一眼瞧見楚臻背對這邊坐在浴池邊上,露出半個肩膀。她頓時紅了臉,側身問他:「你又頭疼了?我派人去請呂神醫吧?」楚臻不知何時能看見,在他真正痊癒之前,呂神醫都得跟著他。

  「不用,只是一點點疼。筱筱你來我身邊說給我聽,那樣我會舒服些。」楚臻低聲道,聽起來有些疲憊。

  崔筱心疼了,偷偷看看浴池那邊的情景,然後一手擋著眼睛快步走到距離楚臻五六步的浴池台階前,背對他道:「那我坐在這裡跟你說話,你,你要是實在頭疼,一定要告訴我,我去……」身後忽然傳來破水聲,崔筱頓住,察覺楚臻朝這邊走過來了,想到他身上應該沒有任何衣物,崔筱臉熱了,緊張地問:「你,你要做什麼?」隨時準備起來。

  「我想坐在你旁邊,挨你近些。」楚臻慢慢地走,心跳如鼓。

  崔筱還是緊張,起身道:「我還是先喊人服侍你穿……啊!」

  卻是手臂突然被人拽住,下一刻便被人抱到了水裡。池邊水並不深,可男人直接抱著她坐了下去,崔筱身上頓時濕透了。剛要罵他,他人忽然湊了過來,堵住了她嘴。崔筱已經明白楚臻是故意騙她過來的,心中有氣,搖頭不肯聽話,還趁水中濕滑男人看不見遛了出去,起身要逃。

  楚臻一步抓住她手臂,然後從她背後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氣喘吁吁:「筱筱別跑,我眼睛看不見,容易滑倒。筱筱你擔心什麼?你身上我摸都摸過了,現在我也看不見,你就讓我服侍你一次吧,這麼久都是你照顧我,我心中有愧。」

  「我不用你這樣照顧!」他說的好聽,崔筱才不領情,準備用手肘撞他,可她才抬起胳膊,腰帶突然被人扯開了。崔筱大驚,低頭去捂,男人卻用一隻手緊緊攥住她,等把衣衫都解開了才送開她手,卻是為了把衣裳徹底褪下去。

  「楚臻你別欺負人!」身上只剩一件水綠抹胸,崔筱羞憤欲死,在他懷裡掙扎罵他。

  可惜她再罵再掙扎都沒用,浴池美人,楚臻不用看也能想像她現在的樣子,於是體內衝動他想壓都壓不住。楚臻霸道地將人轉個身,迫她緊緊貼著他,然後在她惹火的扭動掙扎中將人扒了個乾乾淨淨。他聽見她哭了,他心疼自責,卻依然抱她潛入水中,摸了個遍,親了個遍,親地她不哭了,他再一邊摸一邊哄,繾綣旖旎。

  他並沒有做到最後一步,卻也讓崔筱親手感受到他是如何暢快的。

  這次荒唐之後,崔筱學聰明了,再也不上這種當,可楚臻也越來越厚顏無恥,騙不到她竟然半夜偷偷爬到她床上胡鬧。被他壓住的崔筱沒有任何辦法,第二天生氣地跑去別的院子,屋門緊關。她以為楚臻會命令下人牽他過來找她,結果等到晚上也沒有等到,連幫忙傳話的下人也沒有。崔筱心中不安,午飯時自己偷偷回去,發現楚臻一人坐在窗前,不遠處是一桌還未動過的飯菜。

  崔筱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他。

  楚臻側頭看向她這邊,朝她笑:「回來了?我知道你不會真不理我的。」

  無賴的語氣,讓崔筱第一次生出打人的念頭,賭氣就要走。

  「筱筱別走,我餓了,你喂我吃飯。」還沒走兩步,身後男人可憐兮兮地求她。

  崔筱認命了。

  她真心盼望楚臻眼睛快點好,那樣她便不用受他脅迫,就因為他眼睛看不到,她才總是輕易心軟。

  可惜崔筱還是低估了楚臻的無賴程度。

  九月初,再次醒來時,楚臻習慣地睜開眼,卻馬上又閉上,興奮地指尖輕顫。他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默默平復心中激動,隔了好久才再次試著睜開。有點刺痛,他趕緊閉上,直到最後終於適應了屋中光線。

  看見了,他立即看向遠不遠處的床。

  他的美人安安靜靜躺在榻上,正對他,長發披散,嫵媚撩人。

  楚臻情不自禁想過去親她,坐起來時腦裡突然冒出個念頭,他笑了笑,老老實實坐著,貪婪地看她。

  崔筱很快就醒了,睜開眼睛,發現對面男人正盯著自己,她沒有多想,一邊起身穿衣一邊隨口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她走了,楚臻裝瞎,眼睛依然盯著床:「我做夢了,夢見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了。筱筱,如果我真瞎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崔筱已經坐在鏡前梳頭了,聽他這麼問,回頭笑道:「肯定會嫌棄的,所以你要快點好。」

  楚臻也笑了,過了會兒,等崔筱來幫他穿衣時,摟住她道:「我想去泡溫泉,你陪我?」

  崔筱咬唇,主動抱住他求他:「你自己去,行嗎?」她去了,肯定又要被他欺負。

  「不行,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明天咱們回王府,這裡我住膩了。」楚臻霸道地道。

  崔筱無可奈何。

  還沒吃早飯,兩人先去了溫泉那邊,崔筱紅著臉替楚臻脫那套她剛伺候他穿上不久的衣袍,男人雙手平伸靜靜地等著,然後在她脫完時,他抱住她,替她脫。崔筱自始至終閉著眼睛,不敢看楚臻,於是也就沒看見男人越來越火熱的眼神。

  「扶我進去。」都脫乾淨了,楚臻握著崔筱手道。

  崔筱不得不睜開眼睛,扭頭看向一側。

  踏入水中,免不得又一番胡鬧,但這次感覺有些怪,當楚臻將她放到池子邊的平石上分開她腿準備做羞人的事,在他湊上來之前,意亂神迷中的崔筱漸漸發覺他停頓的時間太長了。她難耐地咬唇,不敢開口催,悄悄低頭看去,發現他目光痴迷。她有些困惑,但男人突然貼了上來,立即讓她什麼都沒法想了,徹底沉淪。

  結束後,楚臻抱著她往外走。崔筱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小心摔了!」

  楚臻低頭看她,眼裡帶笑:「我怎麼會讓你摔著?」說完穩穩朝池邊走去,踏上石階,一步一步往上走。

  第一步,崔筱以為他是誤打誤撞,第二步,崔筱覺得他一定先用腳試探了,後面也是同樣的道理,可是等楚臻走完台階直接抱著走到旁邊的側室,再準確無誤地將她放在榻上,崔筱終於明白了:「你……你混蛋!」想到剛剛被他看了個徹底,崔筱羞得不能再羞,抓過被子要遮住自己。

  楚臻迅速壓到她身上,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看著她眼睛道:「筱筱,你真美,我忍不了了,咱們回去就成親吧,我想快點要你!」

  「混蛋!」崔筱緊緊閉著眼睛,什麼都不聽,只不停地罵他。

  楚臻心甘情願挨罵,她罵她的,他低頭吃他的,最後讓她的罵聲變成了求饒。

  第二日,靜王坐車回府。

  楚臻本想回去後立即進宮去看他皇兄,順便讓他吩咐禮部為他籌備婚禮,沒想路上遇到祁家下聘。

  很快他就得到消息,祁恆跟他表妹定在臘月初三成親。

  臘月初三……楚臻親自翻了黃曆,果然是個好日子,看完便去跟他的准王妃商量,也要那日成親。

  崔筱有些奇怪。回來之前這男人還巴不得馬上成親,說是定在十月,怎麼現在反而推遲了?倒不是她急著嫁出去,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再想到白日裡街上所遇,她立即皺了眉,讓楚臻解釋清楚。

  楚臻也沒想瞞她,言簡意賅把祁家的事說了,說完摟著她道:「筱筱,我該高興他負了你,讓我有機會遇到你,可我又不高興,他看不上你,他們祁家都看不上你的身份,那我偏偏要跟他們同一日成親,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個多好的姑娘,是他們配不上你。」

  崔筱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握住他手道:「楚臻,你是不是覺得我心裡還惦記著他?」

  楚臻想說沒有,可對上她彷彿洞察一切的眼神,他輕輕哼了聲。

  崔筱被他逗笑了,主動靠到他懷裡:「楚臻,你這樣在乎我,我很高興,可是你真的想多了。祁恆,他在我心裡只是過去一段回憶,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遇到像你這樣對我好的男人,我或許會記得他一輩子,但我遇到你了,你對我這麼好,讓我想記著他都不行,心裡只能想著你。楚臻,祁家看不上我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們,而我跟祁恆更沒有仇,你真要把事情傳出去,他這輩子就完了。楚臻,我不想連累他,那樣我會心中有愧,會覺得對不起他。咱們晚點成親好嗎?我就想跟你安安靜靜的過,不想因我的緣故再跟他有所牽連。」

  楚臻沉默不語。他的王妃豁達,他卻嚥不下這口氣。

  知道他為自己意難平,崔筱看看門口,紅著臉親了親他,抱著他脖子道:「你不高興什麼?我嫁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不是想靠著你報仇或仗勢欺人的,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做高高在上的靜王妃,我只想做楚臻的妻子。楚臻,只要你覺得我好,那我就不用向別人證明什麼。這次就聽我的吧,咱們別在他前面成親,免得旁人說我故意跟祁家示威。」

  她聲音輕柔,又難得對他說情話,楚臻心裡的不甘慢慢淡下去了,摟著她感慨道:「筱筱你真好,我該慶幸他錯過了你。好吧,這事就依你,咱們在他後面成親。」

  他通情達理,崔筱高興地賞了他一個吻,然後很快就知道他將婚期定在了臘月初六,只比祁恆晚了三日。奈何現在聖旨已經下來了,她也搬到了崔家在京城的宅子,想咬他一口解氣都不行。

  臘月初六,靜王大婚,轟動全城。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8:26 PM

第96章 楚、崔番八

  靜王即將成婚一事確實轟動全城,不過京中官員百姓津津樂道的是王妃的身份,對王妃之前的一段青梅竹馬並不知曉。畢竟楚臻也不希望自己王妃喜歡過別人的事情傳出去,之所以將婚期定的跟祁恆那麼近,只是想讓祁家人知道他的意思。

  蕭氏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後悔?她不後悔,答應兒子,崔筱嫁過來也只是個商家女,只會給兒子抹黑,對他的仕途有害無益。她只是想不通對方一個商家女如何就跟靜王走到一處了,靜王那樣身份的人又怎會被對方迷惑,然後,她害怕了。

  她怕崔筱報復祁家。靜王雖然是個閒王,架不住他是皇上唯一胞弟,只要靜王在朝中稍微表個態,別說祁恆,就連丈夫的仕途都可能出變故。他們這些官員兢兢業業力爭上游,可最終決定權握在皇家人手裡,人家看你不順眼,哪管你到底有才沒才,罷了一個,後面想往上擠的人有的是。

  蕭氏惴惴不安地去找祁老太太求助:「母親,您看這事……要不我去常福胡同走一趟,求崔筱放過咱們家?」她不想向一個商家女低三下氣,但為了丈夫為了子女,她心甘情願,什麼事都願意做。

  祁老太太靠在榻上閉目養神,手裡撥動著一串念珠,良久才道:「你啊你,大戶出身,看不上筱筱我可以理解,你不讓老二娶她,我也不多管,可你也別太看不起人。商家女怎麼了?人家跟你吃一樣的米喝一樣的水,也是爹娘精心教養大的。況且筱筱陪了我那麼多年,我會不知她脾性?如果她真想報復你,她跟祁家的恩怨早傳開了,還會等你上門求情?回去好好歇著吧,別再給他們爺幾個添堵了。」

  這是婆母第一次如此訓斥她,蕭氏臊得面上紅白變換,狼狽離去。

  祁老太太嘆口氣,喚道:「去,把二少爺請來。」

  外間丫鬟應了聲,快步去了。

  祁恆很快就來了,聽到腳步聲,祁老太太慢慢坐了起來,微眯著眼睛看向那個緩步朝她走來的消瘦少年。年初定親,到現在大半年過去了,這個孫子也瘦的不成人樣,讓人看了心裡就難受。祁老太太無奈嘆氣,兒子小時候沒怎麼讓她操心,偏偏兩個孫子都不安生。

  「祖母您找我?」祁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祁老太太伸手,拉著二孫子坐到自己身邊,柔聲問他:「筱筱要嫁人了,心裡很難受吧?」

  祁恆垂眸,沉默無話。

  祁老太太拍拍他手,嘆道:「阿錦成親時崔祿來了,我猜筱筱肯定也跟來了,不知如何跟靜王碰到。阿恆,你看,筱筱那麼乖的姑娘還要來京城,來了又沒見你,足見她對你有情,也見她是真的放下了,不想再打擾你的生活。現在靜王娶她為正妃,心意可見一斑,筱筱應該是心甘情願嫁他的,你就放下吧。」

  祁恆低著頭。祖母說的這些他都懂,他也說不清心裡在執著什麼。

  「唉,看你這樣子我就難受,那我問你,你是希望筱筱一輩子都唸著你不嫁人,還是希望她嫁個好男人過舒心日子?」祁老太太知道二孫子的想法,就是捨不得心上人他嫁。

  「祖母……」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心思被戳破,祁恆跪了下去,伏在祖母腿上,第一次哭了出來。他是捨不得,他也想她過得好,他只恨自己為何沒有那個命,明明筱筱最開始喜歡的人是他。他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的情形,那次她和許錦一起來陪祖母解悶,他走到門口,聽到裡面有姑娘說話,那樣好聽的聲音,比百靈鳥叫都動聽。他迫不及待地進去,正好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後來她叫了一聲「祁二哥」,那時祁恆就想,要是能一直聽她叫他二哥該多好……

  祁老太太心疼地摸他頭髮,「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之前你覺得對不起她,現在筱筱有了能照顧她的男人,你也該放心了。阿蓉是個好姑娘,你既然答應娶她,就該對她好,別再辜負另一個姑娘了,知道嗎?」

  祁恆泣不成聲,良久良久才點點頭。時至今日,他跟他的筱筱,真的再無可能了……

  臘月初三,祁恆成親。

  夜幕降臨,崔筱坐在鏡子前,有些出神。

  她真的有種做夢般的感覺,如果沒有遇到楚臻,這晚,她大概會徹夜失眠吧?

  可她遇到了,所有現在她心裡只有點淡淡悵然,其他的,便再也沒有了。

  通了發,崔筱起身,準備睡了,可是她剛站起來,窗邊突然傳來兩聲悶響。崔筱嚇了一跳,卻聽楚臻的聲音傳了過來:「筱筱,給我開窗。」

  崔筱氣得皺眉,氣他胡鬧,半夜過來被人撞見怎麼辦?可轉念一想便明白他為何過來了,崔筱無奈地嘆氣,慢慢走過去,開了半扇窗。她剛開開,楚臻就湊了過來,就著屋裡燈光仔細端詳她臉。崔筱瞪他:「怎麼,怕我哭了?」

  「是有點怕。」楚臻老老實實承認,跟著笑了,凝視她美麗眼睛道:「幸好你沒哭,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他跟她認識時間太短,楚臻真的怕自己在她心裡比不過那個祁二少爺。

  他如此不自信,崔筱有點心疼了,讓他把手伸過來,她緊緊握住,替他暖手,聲音更是溫柔醉人:「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心裡就只有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好了,快點回去吧,天寒地凍的,大後天就要成親,你別凍個好歹。」

  她心疼他,楚臻心里美得冒泡,反握住她手:「不會的,我怎麼捨得洞房夜生病?我還要……」

  「閉嘴!」崔筱紅著臉打斷他,催他快走。

  楚臻捨不得走,拉著她手軟聲哀求:「筱筱,讓我進去坐一會兒吧,外面太冷了。」

  崔筱可沒那麼容易上當,真讓他進來了,以他的無賴勁兒,她就得什麼都由他了,因此不管楚臻如何撒嬌討好,她都態度堅決。楚臻沒有辦法,討了一個深吻後戀戀不捨地走了。

  崔筱繼續在窗前站了會兒,笑著關窗,回到被窩後很快就睡著了,一夜無夢。

  期待忐忑中,轉眼就迎來了她嫁人的日子。

  穿嫁衣,掃蛾眉,上花轎,從今日起,她便是楚臻的妻子,靜王妃。

  洞房花燭夜,聽楚臻不停誇她聲音媚人感受他在她身上的瘋狂,崔筱突然有些害怕,如果哪一天,她聲音不好聽了,楚臻還會這麼喜歡她嗎?不過她的擔心憂慮沒能持續多久,因為男人很快就用他的熱情佔滿了她身心,像是一團火,燒退所有雜念,只許她回應他,叫給他聽。

  婚後,楚臻幾乎每晚都要,每次都會誇她,崔筱羞澀甜蜜,心中擔憂卻越來越多。

  因他要的頻繁,崔筱很快就懷孕了,那種事情不能做了,楚臻依然對她很好,她心裡多少安定了些,但並沒有消除。楚臻隱隱察覺到妻子有心事,可每次他問她都搪塞過去,楚臻想盡辦法都沒法讓她說出來,只好作罷。

  或許就是因為心底的那一絲害怕,足月生產時,崔筱難產了。

  楚臻急得不行,偏偏全京城裡最好的產婆都請來了也束手無策,最後他跪在產室榻前求她一定要堅持下去,一邊求一邊親她手,哭得一塌糊塗。他好不容易遇見這樣一個人,才在一起多久,她怎麼能丟下他?

  崔筱還記得母親是怎麼去的,她覺得自己也快不行了,昏昏沉沉中聽到楚臻哭,她強迫自己清醒。產婆在身側不停地催她用力,崔筱本能地使勁兒,眼睛卻始終看著楚臻,看他眼中淚水不斷,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如果,如果我聲音不好聽,你還會喜歡我嗎?」氣若游絲。

  但楚臻聽見了,聽見了,愣住。

  原來這一年她眉眼中的擔憂,就是為了這個問題?

  他氣得咬她手指,不顧產婆在場,一字一句說給她聽:「你把我當什麼人?是,因為你聲音能治我的疼,我將你強留在身邊,可你怎麼不想想,如果我只是想聽你的聲音,何必要娶你?我是王爺,只要我願意,我就可以把你關在屋裡逼你天天說話給我聽,更何況我現在已經好了,真想要聲音好聽的女人,一天換一個都有人主動送上來,可我不要那些人!筱筱,我只喜歡你啊,因為你的聲音喜歡你,喜歡你了,就喜歡你任何一種樣子,你聲音好聽,你長得好看,你善良豁達,你臉皮薄規矩多,你……就算你啞了不能說話了,我也喜歡你,所以你別再瞎想了,快點給我生個孩子,快點好起來,別丟下我一人行嗎?我知道你捨不得我的,我看不見時你都舍不得讓我自己待在屋裡,現在怎麼捨得讓我難過一輩子?筱筱,你快點把咱們孩子生出來!」

  最後一句他是吼出來的,這是兩人在一起後楚臻第一次對她發脾氣,崔筱怕了,怕得不敢逆拂他。

  她給她的男人生了個小世子,起名為楚瑄。

  楚瑄週歲時,許錦一家子回來了。

  崔筱高興地去找丈夫,彼時楚臻正有模有樣地給兒子削木頭劍。崔筱將站在旁邊看的兒子抱到腿上,笑著問楚臻:「阿錦回來了,我想去看看她,你要一塊兒過去嗎?」

  「就是跟你一起長大的那個好姐妹?」楚臻動作不停,隨口問道。

  「是啊,我跟她又快三年未見了。」崔筱感慨道。

  楚臻扭頭看她,見她面露懷念,飛快湊過去親她一口:「那我陪你去看看,說起來她也算是咱們的媒人,我該謝謝她。」

  光天化日被人偷香,崔筱紅著臉瞪他。

  楚臻嘿嘿笑。

  小小的楚瑄坐在娘親懷裡,仰頭見娘親臉紅紅的,父王越挨越近,他立即從娘親腿上爬了下去,撿起被父王丟到一旁還沒削好的木頭劍,搖搖晃晃地去一邊玩了。昨天剛下過雪,草叢上面鋪著厚厚一層,他用力將木劍砸下去,雪中間立即多了一道窟窿,露出裡面乾枯的黃草。

  楚瑄咧嘴笑了,扭頭去看父母,卻發現父王將娘親抱在懷裡,正在吃她嘴唇,他的娘親則緊緊攀著父王肩頭,身下大紅長裙鋪散,像開在地上的美麗花朵。忽有冬風從枝頭吹過,幾片碎雪被吹了下來,映著光輕輕落在他們身上髮梢,靜謐無聲。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8:48 PM

番外之霸道狗狗

第97章 反穿番一


  許錦十二歲時隨父母搬到京城,次年父親中了文狀元,再加上與戶部左侍郎祁大人家關係好,與自家結交的京城官戶人家越來越多,許錦也常常隨母親出去做客。

  漸漸的,有人開始來家裡提親了,特別是她認了父母故交平西將軍為乾爹後。

  十四歲的姑娘,確實要考慮婚姻大事了。父母打小疼她,有了他們覺得合適的人選,便會過來問問她的意思,只要她露出丁點不願意,他們便不多堅持,全都聽她的。當然許錦也不是無理取鬧,她只是想嫁個自己喜歡的人,嫁一個像爹爹那樣疼娘親的好夫婿。

  幸好她還不急,十六歲嫁人的比比皆是,許錦更希望在家裡多留幾年,被父母寵著,然後幫父母哄弟弟。

  這日她聽到一個消息,說是祁景想來提親,被祁老爺子關家裡了。

  許錦氣得渾身發抖。她在老家的時候,左邊隔壁住的就是回鄉養老的祁家老兩口,祁景是祁家長孫,因討父母嫌便跟在祖父祖母身前。跟他同父異母的二弟祁恆不一樣,祁景囂張霸道自命不凡,平日里根本不把他們這種普通百姓看在眼裡,對她尤其是百般欺負。小時候的事不提,來京之前她還聽說祁景把祁老太太身邊的一個丫鬟佔了,這種整天不務正業的紈褲子弟竟然還想娶她?

  他是故意想給她添堵的吧!

  若不是他祖父祖母一直對她很好,許錦真想讓乾爹去打祁景一頓!

  雖然生氣,許錦還是沒把這事告訴乾爹,乾爹對她特別好,她不想因為一點點小事害乾爹為她操心。

  很快,就又有人委婉地來提親了,還是個熟人,謝暉。

  許錦父親當過一段縣學教諭,謝暉便是父親的學生,有次許錦去縣城接父親回家,見過對方一面。後來謝暉跟父親同時參加科考,成績斐然,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前途大好。前幾天他來拜訪父親,許錦還跟他撞見過一次呢。

  想到那雙含情鳳眼,許錦莫名有些心動。謝暉,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母親見她沒有像以前那樣一口否決,笑道:「不急不急,謝夫人約咱們十五那日去永濟寺上香,到時候阿錦再好好看看。」這是京城官戶人家相看的一種方式,如果女方有意,就帶女兒一起過去,讓女兒藏在內室看看男方少年,順便也讓男方母親看看自家女兒。

  許錦微紅著臉答應了,想到自己很久沒出門了,趁機央求母親帶她出去買料子做新衣。

  母親欣然應允,下午母女倆便坐上馬車去京城最大的布莊。

  坐在車裡,許錦悄悄掀開車簾往外張望,瞧著瞧著臉色一變。

  她看見謝暉了。

  他站在一家筆墨鋪子裡,一身玉白長衫襯得他恍如仙人,只是他身邊還有兩個姑娘。許錦看過去時,謝暉正在對她們笑,溫柔多情,跟他看到自己時的笑容一模一樣。

  許錦愣愣地盯著那邊,看一個比較矮的姑娘撒嬌般扯了扯謝暉袖子,謝暉很無奈地摸摸那人腦袋,扭頭不知跟掌櫃說了什麼,而那個小姑娘立即笑得更開心了,用一種,許錦無法形容的眼神望著謝暉,似是滿足,又似是幸福。

  許錦放下簾子,突然就不想買新料子了。

  她想起了父親。以前許錦覺得謝暉跟父親是一樣的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但現在她發現,兩人根本不一樣。父親也愛笑,但他只對她跟母親露出方才類似謝暉那種寵溺的笑。小時候許錦常常跟父親一起出去玩,會有姑娘掉了帕子或用各種理由跟父親說話,父親臉上都是淡漠疏離。她問父親為何不對她們笑,父親說男女有別要保持距離,還說等她長大了有了喜歡的人,如果心上人對她跟對旁的女子一樣,她會傷心的。

  謝暉那樣,許錦沒有傷心,她只是有點不舒服,覺得自己不該因為對方長得好就胡亂動心的。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許錦還是隨母親去了布莊,挑了幾匹綢緞就沒興趣了,讓丫鬟服侍母親,她自己抱著已經挑好的那些上了車。

  剛坐好,旁邊車窗突然被人敲了兩下。

  許錦嚇了一跳,掀開簾子一瞧,對上一張惹人生厭的面孔。

  祁景坐在馬上,吊兒郎當地看著她,目光依然鄙夷,又多了一點驚豔冒犯:「又出來逛街了啊?小地方出身就是上不了檯面,勉強成了官家千金依然不懂規矩。不過,咱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你長得又有幾分姿色,怎麼樣,嫁給我如何?」

  「做夢吧,我就是瞎了眼睛也不會嫁給你這種離了爹娘便什麼都不是的紈袴!」許錦毫不客氣地大聲罵道,罵完猛地放下車簾。

  她聲音不小,過往路人都聽到了,全都用一種看笑話的目光盯著祁景。祁景氣得臉上發白,胸口不知怎得冒出一股邪火,越燒越旺。看看面前隨風輕輕搖曳的車簾,祁景催馬上前,使出全身力氣朝許家那匹馬後面狠狠甩了一鞭子。

  黑馬受驚,嘶鳴著抬起前蹄,將毫無準備的車伕甩了下去,隨即瘋了般朝前狂奔。

  路上行人四處逃竄,車中許錦後腦撞上車板撞得她頭暈眼花,急急伸手扒住一側車窗才免了繼續磕撞受苦。馬車劇烈顛簸搖晃,將她一聲聲驚恐的「娘」顛得支離破碎。許錦臉白如紙,勉力挪到車前,想要跳下去,哪怕摔傷也比這樣被驚馬拉著跑強,可就在她手扒到一側車壁準備探出頭時,外面鬧哄哄的聲音突然沒了,像是所有人都失了聲,只剩漸漸平緩下來的馬蹄聲。

  許錦還維持著跪在車板一手扒著車壁的姿勢,眼睛卻不可置信地盯著斜對面的車簾縫隙。外面有風,車簾有規律地抬起又落下,露出外面蔥蔥鬱郁的碧綠森林。許錦震驚馬車怎麼突然從京城大街上來到了這裡,更震驚於那些她見都沒見過的樹木。

  黑馬似乎也被陌生的景象嚇到了,它慢慢停下,不安地原地踏蹄,口中發出輕輕低鳴。

  許錦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她渾身顫抖著挪到車前,挑開車簾。

  周圍全是參天古樹,凸起的虯根上冒出來的新樹看起來才稍微正常,卻也不是她見過的。樹頂上面是湛藍天空,比她習慣的天空要高許多許多,樹下是高矮不一的雜草,根本沒有路。許錦探出身子,前後左右都看了一圈,都是一樣的,而馬車傾軋過的痕跡只有短短幾丈距離,彷彿憑空出現。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娘!」許錦無助地喊,淚流滿面。

  她要回家,她要告訴母親祁景欺負她,還要跟母親說她十五那天不去永濟寺了,她不想嫁給謝暉,她要嫁一個只會對她笑的男人。

  可她怎麼回去啊?

  許錦爬回馬車裡面,抱著新買的料子無聲痛哭,哭夠了,最初的驚惶無措淡了下去,許錦抹抹眼睛,咬咬牙,重新回到外面。她不會趕車,但乾爹教過她騎馬,許錦穩穩跳到草地上。黑馬回頭看她,濕漉漉的眼睛裡看不出情緒,許錦心中發酸,走過去抱住馬脖子,貼著它頸上柔順毛髮道:「別怕,咱們一起回去,一定能回去的。」說完,她後退幾步,看向馬身上的套子,琢磨如何將馬解開來。

  看了一會兒看不懂,許錦咬咬牙,上前準備隨著心意解。

  「嘶……」黑馬突然不安地往一側退。

  許錦慌了一下,跟著追上去,口中柔聲安撫它:「乖,我幫你解開,很快就能回家了。」

  黑馬依然躲。

  許錦疑惑地皺眉,方才馬還挺溫順的,怎麼……

  突然,她眼睛一縮,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許錦渾身哆嗦,不敢回頭看剛剛在馬眼裡一閃而過的黑影,一步一步緩緩朝馬車走去,手碰到車板,身後悉悉索索的響動突然明顯了起來,許錦再也控制不住,尖叫著爬到馬車,拚命催喊:「快跑,快跑……」

  危險臨近,不用她喊黑馬也拚命地往前跑了出去。許錦緊緊扒著車壁,嚇得連眼淚都沒有,腦海裡全是那隻長著猙獰獠牙的怪物。馬蹄聲急,身後追趕聲也急,還伴隨著威脅似的粗噶怒吼。許錦顫顫巍巍抖個不停,觀音菩薩如來佛祖這些她平常不曾認真信過的法號都念了個遍,希望他們保佑她不被追上。

  「嘭!」

  隨著一身沉重悶響,馬車陡然一晃,許錦「啊」地大叫出聲,身體整個朝前撲了出去,若非她手死死扒著車壁,肯定要滾到前面,撞到之前還回頭看她現在卻被怪物咬住脖子側倒在地只能徒勞踢腿的黑馬上。許錦驚恐地瞪大眼睛,然後,那隻形似山豬卻比山豬大兩圈的猙獰怪物忽然鬆了口,扭頭看她,泛紅的眼睛好像染了血。

  許錦嘴唇發抖,本能地往車裡退,車板是斜的,她緊緊扒著車壁,就在她終於要完全躲進去時,怪物仰頭大叫,朝她撲了過來。

  「娘……」許錦閉著眼睛,大哭出聲。

  但意料之中的撲殺並沒有降臨在她身上,許錦聽到一聲怒吼,接下來便是身體碰撞聲,好像有真麼再廝打。可許錦不敢看,怕看到更恐怖的怪物,只提心吊膽地聽著外面的爭奪,驚恐地等待自己最終的命運。其實她知道,她死定了,那匹馬就是她的下場。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外面沒有聲音,但許錦就是能感覺到,有東西在靠近她。

  當車板發出被人踩住的聲音,許錦認命地閉了眼。

  她聽見車簾被一股大力扯了下去,有溫熱氣息噴在她身上,因為急促,像風,帶著血腥味。

  可對方遲遲沒有動靜。

  許錦害怕地好奇地,悄悄地睜開一條眼縫。

  她看見一隻巨大無比的狗怪物,沾了血的狗腦袋與她只有半臂之隔,大概是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狗怪物往後退了退,朝她張嘴。

  鋒利的牙齒……

  許錦終於昏了過去。

  於是她沒看見,那隻狗怪物在她摔倒下來後及時用腦袋頂住了她,頓了頓,鬆開,讓她繼續滾了半圈,這才低頭去咬她後頸,只是那利齒剛剛碰到她嬌嫩肌膚,立即停了,試探地舔了舔後,慢慢沿著她脖頸往下嗅去,最後叼住她後腰衣裳,像叼獵物一般跑進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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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大白:討厭,人家才不是狗怪物!!!後媽我恨你!!!

  好吧,許錦十四歲,這章也算是交待了如果祁大白沒有穿越,許錦跟祁景的關係會如何吧,至於其他人會怎麼樣,咱們就不考慮了啊,反正你們要相信不管如何變化,注定會在一起的人都會在一起的,O(∩_∩)O哈哈~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9:42 PM

第98章 反穿番二

  許錦沒有死,她慢慢醒了過來,餓醒的。

  睜開眼睛,許錦還有些茫然,像每天在家剛睡醒時一樣,可她馬上就發現這裡不是她家,頭頂是光禿禿的山石,有些地方倒長著雜草,四周則是深褐色的石壁……

  許錦猛地坐了起來,愕然發現自己坐在一個寬敞山洞裡,身下鋪著厚厚的乾草,有風從洞口吹進來,清新涼爽。山洞裡只有她一人,許錦愣了會兒,低頭檢查身上。衣裳都穿得好好的,上面沾了一些血,不是她的。

  她沒有受傷。

  許錦想到了那場驚嚇,昏迷前最後見到的是只白色大狗,現在,是大狗把她帶到這裡來的,還是路上遇到人把她從怪物嘴裡救出來了?人,這裡真的有人嗎?她還能不能回去?

  許錦害怕地又想哭,只是眼淚剛浮上來還沒落下去,洞口忽的一暗。

  許錦打了個哆嗦,本能地要站起來逃跑,卻發現地上那斜長影子應該是一個人的。不是怪物,許錦稍稍放鬆了些,深深呼吸幾次後,抬頭看去。此時大概是黃昏,金色的夕陽餘暉照亮洞口,那人身上也披了層光暈看不太清楚,等他走到暗處,許錦可以看清他臉了,她愣住,迅速別開眼:「祁景?」

  對方沒有回應她,不緩不慢地越走越近。

  男人身上沒穿衣服,許錦匆匆一瞥看清面容後便不看了,聽他朝自己走來,許錦因為見到熟人那一點驚喜也沒了,迅速起身往裡走,背對他口中斥責道:「祁景你這是做什麼?我警告你,你別以為到了這個地方就可以欺負我,你敢碰我一下,我回去一定讓我乾爹教訓你!」她不想仗勢欺人,但對方不穿衣服靠近她,她又怕又慌。

  身後還是沒有人說話,只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許錦真的怕了,前面已經無路可走,好在有一塊兒洞壁凸出來一塊兒,許錦緊張地跑到那邊,迅速抓起一塊兒巴掌大小的石頭,低頭威脅他:「你別過來!再過來我……」

  話未說完,許錦突然說不下去了,不可置信地盯著映入眼簾的那雙長腿大腳。

  就算她沒看過祁景的腿,看他臉上細皮嫩肉也知道,他身上不可能這麼黑。

  許錦不受控制地往上看去,越發往石柱後面縮。

  看清楚了,許錦身上又開始發抖。這人不是祁景,不是那個她很憎惡但此時她寧願能見到的人。

  身前這個男人長得很高,比年近四旬的乾爹還要高大結實,面容確實跟祁景長得有八分相像,但祁景才十七歲,這人看起來二十出頭了,皮膚麥黃,臉上沉穩冷峻,完全不是祁景那副無賴樣。不過,讓許錦確定他不是祁景的不是這些,而是男人頭上的兩隻奇怪耳朵。濃密黑髮間,一對兒極其突兀的白色耳朵探了出來,白色的是層短短絨毛,直直地豎著,像狗耳朵……

  這根本就是一個怪物!

  許錦害怕地往後退,撞到石壁有點疼,但她腦海裡全是低頭時飛快掃過的男人身體。他沒穿衣服,結實胸膛都露在外面,只有腰下圍了一塊兒粗製獸皮。換作平常許錦根本不會這樣看一個男人,但這裡太陌生,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類似人的活物,許錦不得不仔細觀察他。然後她看見了男人的手,形狀跟人的極其相似,卻要大上很多,特別是那長長的指甲,鋒利似刀刃,彷彿能輕易割破她喉嚨。

  許錦再也不敢看了,背靠石壁瑟瑟發抖。她垂著頭,但她知道怪人在盯著她打量,那視線太過專注,距離又這麼近,她根本無法忽視。許錦也不敢說話,她腦海裡亂糟糟,茫然駭然,完全不知自己該怎麼做,能怎麼做。

  突然,怪人抬起手要來抓她。

  許錦嚇得魂都飛了,想也不想揮起石頭去砸他,可惜兩人距離太近,那人輕而易舉攥住她手,將石頭搶走丟到地上,跟著又把她往外扯。

  許錦死都不肯跟他走,抬腿踢他,被他用腿夾住。那一瞬許錦好像看到怪人身後有什麼東西晃了一下,可她太害怕了,掙扎不開,她哭著捶他胸口,沒捶兩下忽被他扛到了肩頭,許錦剛要咬他,看到男人身後的樣子,她又嚇傻了。

  原來怪人後面還有條長長的白尾巴……

  趁她怔愣這短短功夫,怪人已經朝乾草那邊走了好幾步。

  「放開我,你放開我!」許錦哭著抓他肩膀,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怪人好像聽不到她哭,走到乾草前,拎著她兩條腿將她頭下腳上往乾草上放。許錦難受極了,全部沾地後還有些頭暈眼花,本能地先翻個身,結果剛翻過來就見怪人也跟著跪下來了。許錦大駭,尖叫著要起身逃走,可她不論她怎麼努力,不論她是抬胳膊還是抬腿,都會被怪人重重按下去不許她起來。

  不知是他遲遲沒有旁的動作,還是這情形讓她記起了她也曾這樣逗弄弟弟過,許錦心中突然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試探著睜開眼睛,一邊抬起左臂一邊悄悄看向怪人,果然見他再次按住她後,嘴角輕輕翹了起來……

  他在笑嗎?

  他是故意捉弄她嗎?

  許錦想罵他,罵他衣不蔽體沒羞沒臊,罵他無賴欺凌弱小,可她最終沒敢罵,懼怕他冷峻的臉他結實的身體,還有那鋒利的爪刃。

  她死死抓著身下的乾草,鼓起僅存的勇氣不動了,不給他戲弄,然後她看見怪人眼裡閃過一道困惑,緊接著嘴角笑容消失了,偏頭朝她望了過來。

  許錦急急別開眼,不敢與他對視。

  怪人朝她湊了過來,一隻手掰住她下巴逼她轉過來面對他,許錦倔強地不肯,奈何力氣不如人,還是被他輕易得逞。轉過去了,許錦不期然對上一雙幽深清澈的黑眸,裡面有濃濃的好奇,也有躺在地上長發凌亂的她。

  跟獠牙怪物血紅的眼睛相比,怪人的眼睛很好看,好看地讓人都不是那麼怕他了。

  他好奇地盯著自己,眼中沒有惡意,許錦心頭升起一絲渺茫希望,哭著求他:「你放了我行嗎?我要回家,我不見了,我爹娘會擔心死的,求你了,我想回家……」

  一哭就收不住了,許錦哭得一塌糊塗,哭得身體抖個不停,直到她聽到一聲輕輕的狗叫。

  許錦眼淚不知為何就止住了,側耳傾聽。

  「汪……」狗叫聲再次響起,就在她身邊。

  許錦震驚地看過去,對上怪人疑惑的眼神,目光相碰,他喉間發出一聲很輕的聲音,依然是狗的聲音,不是那種清晰的叫,而是含糊不清的,輕柔低沉,說不出來的好聽。

  許錦不爭氣地心軟了。

  怪人長得這樣魁梧野蠻,沒想還會這樣,溫柔地像是在哄她。

  「你不會說話?」許錦壯著膽子問。

  怪人安靜了,視線在她臉上移動,最後抬起手伸向她。

  許錦嚇得閉上眼睛,扭頭要躲,她還記得他鋒利的指刃。

  但怪人及時固定住了她頭,許錦瑟瑟發抖,知道自己無法反抗,只能儘量配合他,希望他只是看她,千萬別劃傷她臉。緊張恐懼中,有粗糙的指腹落在她臉上,輕輕摩挲,不疼,反而有點癢。他摸了太久,許錦的恐懼變成羞惱,睜開眼睛瞪他,恰好看見怪人縮回手,將手指送入口中。

  許錦張大了嘴,為他指端不知何時消失的指刃,也為他冒犯的舉動。

  怪人含著手指吸.吮,似是在嘗味道,許錦臉上噌地紅了,垂下眼眸,眼睛轉了轉,倏地起身。

  還沒坐起來呢,又被怪人用更快的速度按了下去。

  許錦氣得渾身發顫,什麼都顧不得了,瞪著他大罵:「你放開我!」

  怪人盯著她,視線慢慢移到她因為生氣上下起伏的胸口。

  許錦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自小被母親照顧地很好,自來月事每日都喝調養身子的湯水,胸脯雖然沒有母親那麼鼓,卻也初具規模,在同齡的姑娘裡算是比較傲人的。曾經許錦自得自己的美貌和身材,現在被一個怪男人盯著,她一下子就慌了,立即摀住胸前。

  怪人有些不解地看她,跟著強行分開她手,來扯她衣裳。

  「你別碰我!」許錦再次護住胸口,側身躲他。

  怪人頓了一下,下一刻卻將她翻了過來,迅速坐到她腿上,然後一手按住她左臂,身後尾巴捲住她右臂,再用另一隻閒著的手扯她衣裳。他太重,許錦腿動不了,胳膊更是被扣地緊緊,只能扭動上半身掙扎,口中各種哭求大罵,眼淚早已打濕兩側鬢髮。

  身上小衫被蠻橫地扯開甩出去時,許錦身體一僵,待抹胸也被粗魯地褪去,許錦臉白如紙。

  她還沒有成親,她被一個怪男人看了。

  胸口被人試探著握住,許錦閉眼,貝齒咬住舌尖。

  她不想活了。

  可是,真的好疼……

  許錦打小怕疼,她哭著停止繼續往下咬,垂眸看向趴在她胸口看不清神色的怪人。說實話,他沒有弄疼她,只是在好奇地看她,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許錦慢慢抬眼,看向洞頂,今日發生的一切迅速在腦海裡掠過,最後定在那匹黑馬被怪物咬住的畫面。

  許錦沒有那麼想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活著,她還有可能回去,見到爹娘。

  就算被他看了被他要了又怎樣,大不了不嫁人,爹娘對她那麼好,一定不會嫌棄她的。

  在這樣一個地方,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被他要了總比被他吃了強,不是嗎?

  只是,雖然想明白了,當怪人真的去扒她褲子時,許錦還是忍不住了,她使出全身力氣掙扎,或許是男人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反抗,竟然被她頂了下去。許錦早就氣紅了眼,非但沒跑,反而朝怪人撲了過去,使勁兒捶他胸口:「我讓你欺負我,我……」

  卻是胸口忽然被人抬頭叼住,一下子抽走了她所有力氣。

  許錦回神時,她已經跌在了怪人身上,腦袋被他腦袋擋著不得不高高抬起,後背卻被他一雙粗糙大手緊緊壓著不許她躲開。他那麼用力,許錦難受極了,偏偏這個動作無法發力,兩隻小手不得不撐在兩側免得跌下去。

  「你,你……」一陣陣陌生刺激爭先恐後往她腦海裡竄,許錦終於勉強抬起一隻手去抓他肩膀。才抓住,還沒用力呢,怪人突然抱著她翻了個身,天旋地轉中他嘴巴卻始終沒有鬆開,許錦仰面跌倒時,終於叫了出來。

  嫵媚酥骨。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3 09:50 PM

第99章 反穿番三

  許錦見過母親喂弟弟,她覺得現在自己就是在被迫喂一個怪人。

  「走開,你走開!」

  這樣屈辱的姿勢,她哭著扯他頭髮抓他肩膀,用出所有力氣。怪人突地抬起頭,許錦眼睛被淚水糊住,看不清他,只聽到他喉頭發出的低低吼叫,似是憤怒也似是威脅。許錦嚇得不敢動了,只是當怪人再次俯身時,她本能地抬腳踢他,因他壓在她身上,她沒能成功抬腿,但膝蓋抬起來時不知撞到了什麼地方……

  上方驟然傳來一聲嗷嗚驚叫,像是狗被踩住尾巴發出的痛苦聲音,許錦不禁打個哆嗦,正害怕怪人會打她,卻看見怪人一骨碌從她身上滾了下去。真的是滾,滾了半圈,怪人消失了,身邊多了一條四尺多長的白色巨狗……

  「啊!」

  山洞中突地響起女子衝破雲霄的尖叫,疼痛中緊緊伏在地上夾著尾巴默默忍疼的巨狗猛地跳了起來,急急退後數步,一直退到洞口才停下,蹲坐在那裡盯著巢穴裡靠著洞壁依然大聲尖叫的陌生雌性。其實這種情況,白狗不想坐著,但那裡實在太疼,他站立不住。

  尖叫聲還在持續,最初的震驚過後,白狗迅速習慣了這種刺耳聲音,確定那個弱小的雌性只會尖叫不會做出什麼攻擊時,他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朝裡面走,身後尾巴狀似不經意地護著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獸皮早在變身時就掙了開去,落在那邊地上。白狗盯著遠處瑟瑟發抖的雌性,發現她似乎很怕這個身體,便沒有變回去。

  只有讓她怕了,她才會乖乖的聽他話,讓他吃。

  這樣想著,白狗再次挪到她身前。她那裡她身上都跟他見過的族人不一樣,白白嫩嫩像叢林中的花瓣,沒有花瓣那麼香,聞起來卻特別喜歡。

  白狗越來越近,眼神也越來越清晰。

  許錦緊緊扒著先前藏身的那根柱狀洞壁凸起,駭然地看著大白狗一步一步走過來。算上腦袋,它只比自己矮半頭,圓圓大大的黑眼睛肆無忌憚在她身上看來看去,大嘴微微張著,露出幾顆鋒利長牙。現在它身上雪般乾淨,但許錦還記得它渾身染血的猙獰樣子。

  她雙腿發軟,好在還知道躲,知道繼續站在這裡只有被吃的命。許錦眼睛轉了轉,猛地跺腳大叫,趁白狗嚇了一跳扭頭往後退時,她拚命般朝一側跑了過去,準備繞過它逃出山洞。

  「汪!」

  震天的狗叫,急促的腳步,沒等許錦回頭,背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她重重地朝前撲了出去。

  「啊……」

  她上面沒穿衣服,下面是堅硬的山洞地面,那種摩擦的疼,特別是胸前頂端,疼得許錦眼淚奪眶而出。

  她抬頭望向洞頂,慢慢低下頭,將臉埋在胳膊肘裡,嗚嗚哭了起來。

  她被一隻巨狗壓在身上,兩隻巨大前爪扣在她肩頭,火辣辣的疼,許錦不用看,也知道那裡肯定流血了。背後是它柔軟的腹部,隨著它急促的呼吸,有毛髮不停蹭著她,軟軟的,多少減輕了身上的疼痛。但許錦還是害怕絕望,為巨狗的尖牙利爪,為它快要壓死她的重量。

  死了吧,這樣被壓死了,總比被吃了或被凌.辱了強。

  呼吸越來越艱難,連身上的疼都沒有那麼折磨人了。

  許錦哭著閉上眼睛,可就在她已經做好死的準備時,背上忽的一輕。

  許錦愣了愣,但也沒有試圖爬起來,依然趴著一動不動。

  白狗有點慌了,眼睛盯著她肩頭的爪印,盯著那道道血痕,有些心虛。

  她是他撿回來的獵物,早在外面時他就知道她身上太嫩,一直小心翼翼不傷到她,剛剛發現她想逃跑,他一時心急撲了上來,爪子碰上她時便急急收起爪刃,沒想還是弄傷她了。那樣刺眼的血,出現在獵物身上他會讓對方傷得更重流得更多,出現在那些族人身上他會無動於衷,可出現在她身上,還是他弄傷的,他著急了。

  他飛快湊過去,低頭為她舔血,舔一舔,就不會那麼疼了。

  許錦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咬牙顫抖,怪物要吃她了嗎?她是自盡痛快些,還是等著被它活活咬死?

  就在許錦遲遲難以做出決定時,白狗舔完她肩頭見她還是不肯起來,開始用爪子推她。爪刃都收起來了,只有厚厚的爪墊碰到她胳膊,碰了半天沒管用,他困惑地叫了聲,低頭去拱她腦袋,涼涼的鼻頭胡亂蹭開披散下來的長發,終於碰到她溫熱的側臉,白狗有點癢,鼻頭退開些,伸出舌頭舔她。

  「滾!」許錦再也沒法裝死,猛地坐起來,揮手趕它。

  白狗愣住了,任她一下一下打他腦袋,他則盯著她身上,原本白皙的身子,現在很多地方都磨紅了,本就是紅的那兩點,流血了。看著看著,她突然不打了,皺著眉頭抱住身子,坐在那裡哭,原本站著比他高一點的,現在縮成一團,小小的,就算他臥下去,腦袋抬起來都比她高。

  她哭成這樣,是疼的吧……

  白狗心虛地去舔她,舔她胳膊上的擦傷,舔她膝蓋的血痕。她不理他,他忙著為她舔傷也沒察覺,她抬起頭趕他,他小心翼翼把她拱倒,兩隻前爪按住她搗亂的胳膊肘,低頭繼續舔。

  開始是火燒一般的疼,慢慢的疼痛消失,變成一股奇癢。

  整個上半身都被他用口水洗了個便,許錦難受極了,「別舔了別舔了,想吃你就快點咬死我,別再那……啊,滾開,你這只混賬狗!」胸前又被他舌尖捲著來了一下,許錦奮力抬起頭,朝他大吼。白狗也抬起頭,對上她漂亮的眼睛,毫無預兆地在她臉上也來了一下,從下巴到額頭,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許錦僵住了,等她回神,白狗已經從她身上下去了,臥在她腦袋旁邊,不停地舔她臉,脖子,耳朵……

  許錦自己沒養過狗,但她去旁人家做客時抱過朋友的狗,知道狗狗舔人是表達喜歡。雖然她有點不敢相信這只巨狗是喜歡她而不是想吃她,但此時此刻,被他熱情的動作弄得脖子特癢的許錦終於忍不住了,一邊伸手擋他一邊不受控制地笑:「夠了夠了,別舔了!」

  偏偏她越擋,白狗好像越興奮,臥著的身子站了起來,喉頭發出一連串的低低哼唧,一張濕漉漉的大舌頭緊追她不放,偶爾還會做賊般往她胸口偷偷舔兩下,她受驚叫出聲或忍不住顫抖,他就翹著尾巴朝她臉上一陣猛.舔。

  許錦的害怕就在這種家狗般的熱情中平復了下去,邊躲邊偷偷觀察白狗。發現它大大的黑眼睛裡真的只有討好玩鬧,發現它偷襲成功時會高興地左右甩尾巴,發現它偶爾控制不住抬爪子按她手時都會收起爪刃。

  她徹徹底底相信了,它沒想傷她,至少這一刻沒有。

  不害怕了,許錦試探著伸手去摸白狗脖子。第一次,白狗大概以為她想推開它,立即用爪子將她按了下去,接下來幾次都是一樣。許錦膽子越來越大,這次再伸手時,略微用力按了下去,輕輕抓了它脖子兩下。剛剛抓上,正舔她臉的白狗突然停止了動作,直直地望著她。

  許錦在它眼裡看到了自己,她鼓起勇氣,繼續摸。

  白狗輕輕晃了下尾巴,慢慢臥下了下去,下巴搭在地上,大眼睛骨碌碌轉動。

  許錦試著坐了起來,白狗也跟著站了起來,許錦沒敢鬆手,依然為它抓脖子,直到它再次臥下去。

  「你,你是什麼人?」許錦悄悄看看遠處的衫裙,試著問。她想穿衣服,就算它現在是隻狗,她也想穿衣服。不過它的口水,是不是有什麼治療的作用?身上那些傷處竟然沒那麼疼了。

  白狗眼睛始終看著她,喉頭發出一聲咕隆。

  許錦有些失望,顯然,這隻狗不會說人話。

  她慢慢停了手,指向那邊的衣服,一邊朝自己身上比劃,一邊徒勞地說話:「我想穿衣服。」

  白狗很聰明,眼睛來回轉了兩次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許錦在它眼裡看到了猶豫,然後它盯著她身上傷口看了一會兒,眼睛眨了眨,跟著突然站了起來,短短起身的功夫,變成了人身。

  許錦錯愕地張大了嘴,可惜還沒來得及叫,又被他身下某處雄.偉震得失了聲。

  她急急摀住眼睛,轉了過去。

  男人注意到她的動作,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她,有點明白了,嘿嘿一笑,過去給她拿衣服,邊走邊警惕留意身後的動靜,沒聽到腳步聲,他嘴角笑容越來越大,回頭時見她依然捂著臉坐在那兒,他高興極了。跪坐在她身旁,將衣服塞到她懷裡,低頭舔她肩頭。

  許錦賭氣拍他,被他攥住,繼續舔。

  許錦有自知之明,沒有再管他,眼睛睜開一條縫迅速整理好衣衫,裝作沒有看見上面一些破損,開始往身上套。第一件當然是小衣,看看自得其樂的男人,許錦咬唇將抹胸往身上系,抬手去系後面的帶子時,男人終於抬起頭,好奇地看她。

  許錦臉皮到底沒有厚到那個地步,忍羞暫停動作,伸出手去摸他脖子,做順毛的動作。

  男人盯著她看,呼吸越來越重。

  許錦暗道一聲糟糕,及時收手,想了想,伸開手臂比劃方才白狗的長度。比劃前她想先穿衣服的,男人不許,她只好豁出去了。

  然後她發現男人看懂了她的意思,就是不想變回去,眼睛緊緊盯著她胸口。

  許錦臉上發燙,想到自己最擅長的,她輕輕拉住他手,可憐兮兮地求他,對著他搖頭,然後比劃白狗的樣子。

  男人依然猶豫,最終在許錦指著肩頭傷口委屈皺眉時,別開眼,下一刻便變回了狗身,蹲坐在那裡舔她肩頭。

  許錦鬆了口氣,雖然知道男人跟白狗是一個人,但被一隻狗盯著,比被男人盯著自在多了。

  她敷衍地替它摸了兩下脖子,開始以最快的速度穿衣。

  穿完了,許錦對著山洞洞口發呆,接下來該怎麼辦?

  正出神,白狗突然擋在她面前,不許她看那邊。

  許錦苦笑,抬手摸它脖子,慢慢地道:「我叫阿錦,你叫什麼名字?」

  白狗茫然地眨眼睛。

  許錦看看它龐大雪白的身體,嘆道:「沒有名字啊,那以後我就叫你大白了。」前途渺茫,先跟這只對她有好感的怪物狗打好交道吧,保住命再另作打算。至於名字,她懶得費心思起什麼好聽文雅的狗名,隨便叫吧。

  「大白,我餓了,有吃的嗎?」不管它懂不懂,她自顧自說話。

  大白盯著她嘴唇,舔了一下。

  許錦已經習慣了,抬手拍拍肚子,又張嘴露出牙齒,做吃東西的動作。

  大白學她,也張大了嘴巴。

  於是那兩排鋒利牙齒差點沒把許錦嚇暈過去,恰在此時,她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好幾聲,大白低頭聽,這回明白了,轉身跑了出去,跑到洞口,回頭朝她呲牙,低低地警告。

  許錦餓得都沒力氣了,哪有心思逃跑,乖乖躺回乾草上,表明自己會聽話。

  大白滿意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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